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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課來臨,劉蘭蘭還是沒來,有老師通知大家上自習。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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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作業了,劉春?”於沈叫她沒反應,重覆一邊,“數學練習冊交上來。”

“等會。”

她翻了翻桌肚,沒有找到,又往書包裏瞧了瞧,發現手機屏幕亮著,靜音模式的手機此刻震動得厲害。

剛拿出來,手機停了,屏幕顯示又七八個未接來電,全部來自“姑姑”,她的心在一瞬間繃緊。

沒有半絲猶豫,她直接走出了教室門,一邊回撥,一邊快速走到了走廊盡頭。

“餵,餵,姐姐?”姑姑十二歲的女兒帶著哭腔,聲音有些刻意的壓低。

“怎麽了,欣欣?發生什麽事了,姑姑在哪裏?”她焦急地追問。

欣欣聲音有些抖,有些磕磕絆絆:“外面……外面人很多,早上我和媽媽想出門,他們沖進來,不讓我們走,他們還說要找你算賬,砸壞了家裏好多東西。”

“欣欣,你藏好來,我很快就來,很快就來。”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安撫欣欣道。

只聽“哐當”一聲,隔著手機,她聽到東西被擲在地的聲響。

她一路狂奔,奔向階梯,還剩幾個臺階一腳踏空,跌倒在地,一年都沒有停留,爬起來繼續往校門沖。

“誒,同學!你幹嘛的,幾班的?”身後傳來老師的吼叫,“門衛,攔住她!”

劉春絲毫沒有顧及,繞過門衛沖過來的手,攔了一輛出租車,趕往姑姑家。

“你就是劉春吧,趕緊出來,你他媽欠我錢什麽時候才還?有錢給劉成那孫子沒錢還?”電話那頭的人兇神惡煞,大著嗓門。

“你不是要錢嗎?可以。別傷害其他人……”

“速度點,對了,敢報警的話,我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於沈很快發現她的異樣,她很少會暴露出不理智的一面,可剛剛,她回來拿書包的時候,臉上已然烏青,嘴唇蒼白,腳下步伐生風。

“餵,同學你又是幹什麽的?”

校領導找了幾個體育老師現在門口,看到行色匆匆的於沈,攔下他。他眼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校門,沒有解釋。

趕回教室拿出手機,撥打劉春的電話,冰冷機械的女聲說: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劉成打過電話給她後,她換了手機號,還沒來得及告訴他,所以他撥打的電話號碼是無效的。

他接連打了幾次,仍是同樣的回覆。

他料想,肯定是班主任家裏出了點急事,而且,還不是小事,不然她不會如此失控。

“於沈,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徐修不解地問。

“你知道班主任住哪裏嗎?”他語速很快。

“我知道啊,我們家離得不遠。”

於沈利索地翻過校園圍墻,徐修跟在後邊。

他們躲過了校領導的視線,攔了一輛出租車。

“師傅,快一點!”

路途並不順暢,一連趕上好幾個紅燈,於沈的一顆心懸起來,她壓抑的表情莫名揪住了他的心。

劉春三兩步爬上姑姑家所在樓層,裏邊傳來幾個男人大聲說話笑鬧的聲音。

門半掩著,她一腳踢開。

姑姑和欣欣被綁在一起,扔在角落。嘴封著膠帶,見她敢來,發出“嗚嗚”聲。

四個男人聚在桌前打牌,喝酒。瓶子扔了一地。

“呦,來了,是美女啊。”一個穿著黑背心的男人站起身來,花花綠綠的紋身爬滿了整個手臂。

其餘幾個男人見狀,也都站起身來。朝她走來,一個臉上帶疤的男人目露兇光:“長得好看是好看,但是這錢不能不還,帶錢了嗎?”

劉春與他們隔了一段距離,她冷冷註視著這幾人,問道“劉成欠你們多少錢?”

“不多不多,就五十萬而已。”黑背心說。

他們虎視眈眈,劉春從包裏拿出一小疊現金,把錢舉到耳邊,說道:“我現在只有九千塊,先還給你……”

疤痕男驟然打斷:“笑死人!五十萬你給我九千塊,塞牙縫都不夠,劉成說你們家家那老房子能賣不少錢呢,你就拿這點錢?”

劉成,又是劉成,自己卷走了那點錢還說她拿了!

一個瘦小的男人走出來,劉春認出他,他是巷子裏的那個男人,拿著她小學的照片的那位

“張靜?你騙了我。”他從她手裏扯過那九千塊錢。

“沒錢是吧,沒錢別怪老子不客氣。”這夥人認定她有賣房子的錢,想逼她拿出來。

疤痕男像拎小雞一樣把姑姑拎起來,猛的抽了她一巴掌,看向她:“有錢沒錢?”

她的拳頭漸漸收緊,大聲喊道:“你先放開她!”說罷,掏出那把鋒利的匕首,緊緊握在手裏。

幾個男人見狀,笑起來,笑她不自量力。

“你以為你一個人拿著一把刀我就怕你?”

“你錯了。”只見她緩緩把刀對準自己,“我給你們兩個選擇,第一,我自己刺傷我自己,警察將你們以故意傷人罪逮捕,你們吃幾年牢飯,錢也拿不到。”

她說著,刀尖往裏刺,一點點血迅速滲出。

“第二,給我一個月時間還錢,你們離開,警察來了之後我假裝什麽都沒發生,你們也不用坐牢,或者躲避追捕。”

她把厲害關系講得清清楚楚,擺在他們面前,她在賭,這些人沒有蠢到極端的地步,不明白怎麽做才是對自己有利。

刀疤男坐過牢,知道那日子不好受,劉春鎮定的氣勢和手中的動作明顯出乎他意料,他冷哼一聲:“一個月時間,到時候你沒還錢我怎麽跟老板交代?”

“信不信由你。”

其他幾人聽了她一番話之後,心裏也沒底,覺得她講得還是有點道理的,要是她真把自己給刺死了,肯定和他們脫不了幹系,到時候賠了夫人又折兵……

而且,這女的不像是開玩笑,她腹部不斷有血湧出。

“給你一個月時間就給你一個月時間,一個月後到時候來天橋下送錢,否則老子牢底坐穿都不怕!”刀疤男一聲令下,幾個男人離開。

黑背心突然返回,□□著說道:“要不,陪哥們玩玩,五十萬還四十五萬就行了,怎麽樣?”

他上下打量著她,吞了吞口水。

刀疤男皺眉。

“可以啊。”她把匕首抓在手裏,刀口不深,她一只手拿著一團紙按在傷口處,“四十萬怎麽樣?”

她絲毫沒有露出痛苦的神色,反而泰然自若地同對方討價還價。

刀疤男開口:“黑虎,走了。”這個女的絕對不簡單。

“哥我就玩玩,耽擱不了多少事的。”黑背心躍躍欲試,一只眼牢牢釘在她的胸。

她被他扯著下樓,她甩開:“我自己走,不用你拉。”

作者有話要說: 以後固定8點半發,我經常忘記更新,雖然早就寫好了。

對幾個看到這裏的盆友mua!

☆、Chapter 18

於沈沖進來時,大老遠便看見劉春被推搡著往前,身後跟著一個大腹便便的男人。

她被推進一輛面包車,有居民從身邊經過,黑背心威脅得用手壓著她的肩,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她不動聲色地勾勾嘴角,目擊證人走了。

男人壓下身子,她一陣作嘔,開始劇烈反抗,突然,身上一輕,黑背心被人掀翻在地。

由於剛剛的掙紮,止住不久的傷口不停滲出血滴。她有些艱難的起身,於沈輕輕攬著她的肩,將她扶起。

趕到的警察將黑背心制服,從樓梯口湧出一群警察,刀疤男以及其他兩人戴著手銬,被押解著走出。

他們以為她不敢報警,悠閑地搜刮姑姑家值錢的東西,直到警察悄無聲息地靠近他們。

此時,刀疤男等一行人憤憤地瞪著她,於沈將她護在身後,擋住他們的視線。

“我送你去醫院。”他聲音輕柔。

她倏地綻放笑顏,然後繞過他,靠近刀疤男:“等一下,我有話跟這個人說!”

還沒等眾人反應,她左右開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扇了他兩耳光,她使了很大勁,動作太大牽扯到了傷口,她倒吸一口冷氣。

刀疤男耳朵轟鳴,直接被打蒙了,手被銬著動彈不得,又被警察扭送著推進車裏。

情勢所逼時,她可以忍,可以裝,一旦敵我力量發生變化,她不會錯過任何機會還擊!

劉春卻猛然記起,姑姑和欣欣,不知她們情況如何,她執意返回,回頭對於沈說:“我沒什麽大礙,我先去看看姑姑!”

於沈與她一同上去。

警察已經解救了姑姑和欣欣,她焦急地問道:“姑姑,你們有沒有受傷?”

劉蘭蘭搖頭,聲音著急:“小春你怎麽還不去醫院?!”劉春的白色校服暈染了大塊血跡。

她搖搖頭:“不去了,傷口不深,簡單包紮……”

雙腳一瞬間騰空,於沈一把抱起她,垂眸凝視她道:“不深也得去醫院,生命不能拿來開玩笑。”

他的聲音如此輕柔,如同春日緩緩略過的微風,暫時掃去了她身體上的疼痛。

她靠在他胸膛上,聽著他鮮活的心跳,眉眼是難得的乖順。

此刻,被公主抱的她顯得如此嬌小,徐修在樓下碰著他們,忙上前:“怎麽樣,要不要換我抱?”

她一米七,體重並不輕,走到這裏他已有些喘,語速很快:“你別擋著我的路。”

“自己的女人自己抱。”她脫口而出,情不自禁笑起來,但是這一笑,不小心牽扯到了傷口,一張小臉上五官皺成一團,楚楚可憐。

他的心也跟著揪了一下,這個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

“我死了你一定要記得我,為我守身如玉聽到沒?”她臉色蒼白,聲音細若蚊蟻,說出的話卻叫人哭笑不得。

於沈小心翼翼地扶著她,讓她靠在他肩上,然而,耳邊她的聲音清晰:“你的肩膀沒點肉,怪不舒服的。”

他默默地把她扶正,癱在座位上,誰知下一秒她又朝他倒來,頭歪倒在他肚皮上:“我要躺在你懷裏,才舒服。”

“……”

她眼睛明亮,從上往下看的角度很考驗顏值,薄薄的兩瓣唇抿住,鼻挺,下線線條流暢優美,完全hold得住。

“你怎麽還這麽生龍活虎的?”他頗有些無奈地望著她。

其實,劉春強撐著眼皮,她有些暈眩,潛意識卻告訴她,不能浪費這來之不易的寶貴機會,他溫柔的一面,她要好好見識見識。

“這種危險的事情不要單獨一個人行動,以後。”黑背心將她推倒的畫面仍歷歷在目,那一剎那,他的奔跑速度刷新了十幾年的記錄。

在成千上萬的人面前演講,他不緊張,遇到出卷人故意刁難的題目,他不緊張,但看到劉春流血不止時,他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沒來由的緊張席卷全身。

他閉上眼,有些心疼。

“小姑娘沒什麽大礙,但是最好留院觀察幾天,你的精神有些不穩定,先去繳一下費吧。”

醫生如是建議。

姑姑想去,卻發現現金不夠,於沈已搶先一步,用微信支付了住院費。

“謝謝了於沈,回去老師再還你錢。”劉蘭蘭打心底感激道。

他點頭,“老師你好像也受傷了,去看看吧。”

她的側臉微腫,搖頭道:“我這個沒什麽大礙,你下午還有課,先回去上課吧,這裏有我看著,記得管理好班裏的紀律。”

他看了眼病床,劉春雙目闔閉,呼吸均勻。

“嗯,那我先走了。”

“等等。”劉蘭蘭突然叫住他,“於沈,希望你能對今天的事情保密,劉春家裏情況特殊,我不希望班裏出現關於我們的流言蜚語。”

他心裏有很多疑惑尚未解開,但是,不該說的,不說,他拎得清,不該問的,他無從問起,不該知道的,他卻迫切地想知道。

她究竟……有怎樣的過去?

…………

李媽打開門,驚訝道:“小沈你咋回來了,中午不是在學校吃飯嗎?”

“出了點事,我回來洗個澡。”他淡淡道。

校服外套邊緣,有一小攤血跡,幹了後呈現朱紅色,很是顯眼。他正欲脫掉,李媽一臉著急:“這是怎麽了?,怎麽還出血了?是不是在學校跟人打架了?”

說來話長,他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一個同學受傷了,我送她去醫院,這是她的血。”

李媽懸著的心這才放下:“不會有什麽變態闖入你們學校了吧,我看新聞天天都有這樣的,還好你沒受傷,老天保佑。”

“李媽,請你不要告訴爸媽吃飯,免得他們擔心。”

李媽遲疑地點頭。

他上樓回房,簡單洗了個澡,校服外套上的血跡被他搓了許久,還是看得出來,他考慮著要不要直接把它扔掉,門外敲門聲響起。

“小沈啊,有警察來了!”李媽聲音透著慌張,不明白於沈剛回來不久,一群警察為何突然造訪。

“大媽你別擔心,我們只是問他幾個問題。”有警察好心解釋道,於沈從房間出來,隨著警察一道去了警察局。

李媽一點都淡定不了了,她立即拿出自己的老人機,顫顫巍巍找到於父於母的電話。

警局,於沈和一名警察相對而坐。

“與被害人劉春的關系?”

“同學……也可以說是朋友。”

“描述一下當時你看到的目擊現場。”

他所知有限,盡可能將當時的情形形容給警察聽,對於那夥人,他知之甚少,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們會闖入班主任家,直覺告訴他,這不是簡單的如實搶劫。

“好的,當時你看到齊某(黑背心)想對受害者□□未遂對嗎?”

“□□未遂”四個字像一根刺,刺得他生疼。

“對。”

“他們到底什麽來頭,叔叔?入室搶劫?還是有別的動機?”於沈追問。

警察擡頭瞥他一眼:“一群窮兇極惡之徒,有過前科,其中有一個是在逃犯,受人指使私闖民宅,勒索財物等等罪行……還有些涉及受害人的個人隱私,我們不方便透露。”

“謝謝你的配合,沒什麽事了,你可以先離開了。”

於沈還未踏出警局大門,一個熟悉的身影背對著他,那人向警察咨詢著。

“爸?”他試探性地叫了聲。

那人回頭,他西裝革履,手裏還提著黑色公文包,聽到身後的聲音,回過身來,同警官說了聲抱歉,快步走近於沈。

“小沈,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於正聲身材魁梧,年輕時候也是帥哥一枚,如今眼角幾條深深的紋路,帶著生意人的氣質。

一旁的警察笑著說:“於先生,你兒子很勇敢。”

於正聲同他客套幾句,便領著於沈上車,驅往於家,於沈三言兩語說明了情況,避重就輕。

於正聲讚許地看他一眼,聲音威嚴道:“小沈,你的做法是正確的。”

得到父親的認可,於沈微微頷首,笑容清淺,下一秒又聽父親說:“但是,下一次遇到同樣的情況,我不希望你草率地沖出去當英雄,更正確的做法應該是交給專業的警察處理,知道嗎?”

空氣一瞬間沈默凝滯,於沈緩緩點頭:“嗯,明白了。”

他不覺得自己草率,即使時光倒流,他一樣會做同樣的選擇,但是嘴上已經習慣性地“認可”父親所言。

他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可悲。

於母站在門口四下張望,終於等到他們的車駛進大門那一刻,先下車的是於正聲,她迎過去焦急問道:“正聲,孩子呢?”

“媽,我在這。”

她媽上下抓著他兩個手臂,從頭到腳打量他:“沈沈,媽媽還以為你出事了,可算是回來了,還沒吃飯餓了吧,我讓李媽準備好飯菜了。”

“的確有點餓了。”

他隨母親一同進屋,於正聲跟在後頭,一家三口難得可以團聚,竟是在這樣一個時機,他心裏頭有暖意緩緩流過。

“正……”於母突然頓了頓,改口道:“老公,你也趕緊過來一起吃吧!”

她不自然地瞥了眼面前的兒子,他正低頭扒飯,見她看過來,還對她笑笑,他應該沒註意到這個小細節……

“你們怎麽都不吃?”於沈見叫兩人只顧著看他吃,筷子都未曾動過,問道。

“我在公司裏吃過了。”於母喝了口水。

“你也吃了嗎?爸。”他扭頭看向於正聲。

未待於正聲回答,於沈又道:“哦,我想起來了,你們在同一家公司工作,應該是一起吃了。”

他假裝沒有看見父母心照不宣的對視,繼續低頭認真吃飯。

於正聲大致向於母說明了具體情況後,於母眼裏有驕傲,更多的是心疼:“沈沈咱們一定要在保證自己的人身安全之後,才能見義勇為,出門在外一定要小心在小心!”

於沈點頭。

“剛剛我看到那件帶血的衣服真把我嚇死了,人小姑娘沒事吧?”

“她還好,現在在醫院裏休息。”

“沈沈,需不需要媽媽帶你去旅行,散散心?”於母摸了摸兒子的頭,她想著,於沈多少都受了點驚嚇,一趟旅行也許可以起些作用,“你也快高三了,不能讓這些事影響到接下來高強度的學習?”

於正聲聞言,扭頭問道:“什麽旅行?你怎麽沒跟我商量?”

於沈的視線從他們兩人身上掃過,這兩個人,就不能演得更和諧點嗎?非得讓人看出明顯的端倪。

“不用了,我哪都不去,這只是無關緊要的小插曲,我有自己的學習計劃。”他的聲音安靜沈穩,對面可能起爭執的兩個人齊齊看向他。

他向來按部就班,日子過得有些壓抑,換做是以前,他會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放松放松,抽離一切的繁瑣。

現在不同,他的心系在醫院,她還在醫院,他根本無心情出去吃喝玩樂。

集體榮譽感,班級紀律,學習,這幾個是他一直關註的,而現在,除了這些,他竟開始關心起……

換做是其他人,被他目睹發生這種事,多少也會牽動他內心那根弦吧,畢竟人是群居動物,他是人。

☆、Chapter 19

星期五。

他去到學校,劉春座位空空蕩蕩,有兩天了。每次從經過,他的視線下意識地飄向那邊。

沒有人上課用筆戳他的背,沒有人下課有事沒事找他聊天,沒有人蠢到拿壓軸題來屁顛屁顛問他……

“沈哥,你幹嘛呢?”徐修把頭湊到他跟前。

“做試卷啊幹什麽?”他的筆尖瞬間在紙上滑動。

“不對啊,我看你做了試卷做了至少一個小時,怎麽才做了那麽一點,不像你的水平……”

試卷大片空白,在徐修疑惑的註視下,他默默翻到了背面,淡淡道:“我沒做,我只是在心裏默算,鍛煉鍛煉。”

這話一出口,他立馬意識到,自己被劉春傳染了,信口胡謅的能力蹭蹭提高。

徐修恍然大悟,不住點頭:“學到了學到了,改天我也試試。”

“……”

他今天分神得厲害,一張數學卷子,往日一個小時輕松搞定的事,今天一個半鐘頭過去了,只做了前面簡單的選填。

他閉上眼,吸氣,吐氣,深呼吸幾個回合之後,重新集中精力。

“好好的你閉眼幹什麽?”徐修又湊過來。

他頗有些不耐煩,餘光瞟他一眼:“好好的你問那麽多幹什麽?”

“唉不好意思啊,劉春不在我怪不習慣的,都沒人跟我講話了,我這嘴就想說點什麽……”

想起來了,每回劉春找他,他還沒到反應,徐修嘴巴子已經吧啦吧啦一大堆講出來了,吵得他心煩,那時候,他紀律委員的職位就起作用了。

下午,最後一節課數學,距離上課還有五分鐘,於沈感覺到後邊的桌子有動靜,心頭一驚。

阮琦坐在他身後,見他看過來,朝他露出燦爛的笑容。

阮琦是班裏的學習委員,長得清秀,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同她不熟,除了偶爾互相交代班級事務,他與她無其他交集。

他禮貌性地點點頭,算是一個簡單的招呼。

阮琦有些羞澀地低下頭,再擡頭,於沈早已別開頭,她頓時臉上發熱,不自然地咳嗽幾聲。

“紀律委員,數學老師嗓門有點大,我聽著耳朵不舒服,我想坐後面一點,可以嗎?”她有些畏畏縮縮地看著他。

於沈擡眼看表,僅剩一分鐘上課鈴便會打響,他沒有絲毫“憐香惜玉”,眸光帶著一絲涼意:“阮琦,請你不要在上課時隨意走到其他同學的位置,希望你身為班幹部能夠帶頭遵守班級紀律。”

他完全公事公辦。

來都來了阮琦還想爭取爭取:“可是我耳朵不太舒服,數學老師的嗓門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從抽屜裏摸索出一個小小的東西,遞給她。

阮琦垂頭喪氣,回到她原來的座位:“都怪你出的這什麽餿主意,我在他心裏的形象全都毀了。”

她同桌無辜道:“好心幫你你還……”,她突然眼前一亮,指著阮琦手裏的東西道,“你瞧瞧,你瞧瞧,人家還送了一對耳塞給你,知足常樂吧你。”

阮琦無奈,翻了個白眼,他最後那句話還回響在她腦海。

“我這裏有一對耳塞,還沒拆封的,你先拿去用。”她小心翼翼地接過來,感激夾雜著喜悅噴薄而出——當然,如果沒有聽到後面那句話的話,“記得買個一模一樣的還給我,謝謝。”

她頓時大窘,想找個地洞鉆進去,然而人家壓根沒在留意自己。

她以前一直以“矜持”的形象出現在他面前,他不喜歡同人親近,她也沒這個膽子同他親近,克制心中萌發的愛慕之情。

然而,她不甘心,劉春成績表,口碑也不怎麽樣,多次違反課堂距離,卻因為近水樓臺先得月,每天厚臉皮打擾他。

她經常忍不住觀望他們的動靜,好幾次看到於沈眉頭緊蹙,一副嫌棄劉春的模樣,雖然如此,內心的羨慕還是潛滋暗長。

“這麽護著劉春的座位啊?一點不懂憐香惜玉。”徐修嘖嘖搖頭。

“安靜的日子不常有,不能浪費。”

“狡辯。”徐修鄙視道,暗暗發誓一定要告訴劉春。

劉春半倚在病床上,她望著窗外出神,目光有些呆滯。

她所在的病房共兩三個病友,由幾塊簾子將彼此隔開。

病人家屬來看望他們,講話聲有些嘈雜,她沒受影響,始終沒有挪動。

那些人被捕,她希望劉成的破事能告一段落,她渴望一個機會好好開始,而不是背負著那些不該由她背負的東西,度過剩餘時光。

她本不打算住院,但在醫生的強烈建議下,姑姑堅持要她住院,好好休養休養。

病房裏懸掛著一面鐘,顯示此時正是六點整,這個時間,於沈應該在教室奮筆疾書吧,沒她打擾,學習效率肯定很高……

都兩天了,他沒來看望她,她兩天沒見到她。

她有些憤憤,至少也打個電話關心關心吧。

不對,原來那張手機卡被她折後,她好像忘記把新手機號碼告訴他了……

想到這,她解開手機屏幕鎖,把那串爛熟於心的數字輸進去。

彼時,於沈回到家,打開手機,通知欄顯示,已攔截五個垃圾電話,點開一看,全都是同一個號碼。

他大致猜到這是誰了。

“餵?”

“你終於回撥我電話了。”劉春的聲音聽起來很嬌弱,“這是我的新號碼,你記一下。”

“好。”

他的聲音遙遠得不真實。

“你現在怎麽樣了?快出院了嗎?”

“我現在很不好,這麽多天你連看都不來看我。”她的話有怨氣,像個要糖吃的孩子。

她不知道,他打過幾通電話給劉蘭蘭,詢問她的近況,當然,她沒必要知道。

“我聽你現在的口氣,不想是不好的樣子。”

“你聽聽,別的病人都有人陪著,我一個人孤苦伶仃的,比黃花菜還涼。”她感覺自己在撒嬌。

本來還嫌病房“環境惡劣”,這回她倒希望他們講話聲再大點,能清晰地傳入他耳朵,那更好,襯得她更淒涼。

想著,她身體不自覺往聲源靠。

“班主任呢,不在嗎?你的狐朋狗友哪去了?”聽到她那邊的確有歡聲笑語,他有些不忍。

“我讓他們忙自己的事去,不想給人添堵。”

所以給他添堵?

“所以……你什麽時候來探望我?”最後三個字她刻意咬的重些。

“我暫時沒時間,手頭上事很多。”思考良久,他說道。

“你註意……”“休息”兩字改為脫口,電話傳來忙音。

劉春掛了。

讓你來看我,感覺要我跪下求你一樣,天天就知道學習,遲早得變成書呆子。

案件還在進一步調查中,那夥人是受人指使,結果在案件跟進中,牽扯出非法發放高利貸和地下錢莊洗錢和非法賭場等一系列事件,警方將犯罪人員背後的老窩一鍋端了。

多行不義必自斃。

劉成仍舊不知所蹤,警方那邊仍然沒有他的消息,他打了一通電話給劉春,要了幾千元,之後人間蒸發。

姑姑告知她以上所有訊息,她聽得恍恍惚惚。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那些噩夢般的過去不是夢一場,如同老鼠過街的日子真真切切地存在過。

存在過,有個“過”字。

“小春,以後你不用再擔驚受怕了,警察都搞定了,你會有一個光明的未來。”姑姑輕撫她的背,滄桑的臉露出心疼的微笑。

她也希望。

光明的未來麽?不一定,正常的未來她已滿足。

“以後欠其他親戚的錢,姑姑先替你還,等你大學畢業找著好工作後再還我也不遲,你現在安心讀書就行。”

便簽記錄的欠錢名單上,還有好幾個親戚沒有還,都是數目比較大的,她計算著,她用鐘點工的工資,還上,還需一點時間。

“姑姑,”她抓著劉蘭蘭的手,懇切地望著她的眼睛,“真的不需要,我會搞定,相信我。”

三言兩語無法說清,但她就是很肯定地這樣說道。

不拖不欠不連累。

況且,姑姑去年貸款買房,現在正是房貸等壓力大的時候,她不是不知道。

她脾氣犟,劉蘭蘭知道這一點,雖然劉春在學校表現一般,但她的人的確是可靠踏實的,所以劉蘭蘭沒有多言。



“春姐!”周婷婷提著大包小包,出現在病房門口,李清隨後進來。

“聽到那消息我們都嚇死了,本來還以為你這幾天消失了是又去哪裏圈錢了,結果是發生了這種喪氣事。”周婷婷說得激動,劉春平常動不動就翹課兼職,他們知道她的習性。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李清一邊說一邊拆開塑料袋。

“我呸,別說什麽死不死的。”婷婷回頭瞪他一眼,扭頭問道:“搶劫的怎麽會莫名其妙盯上你們班主任?”

“我也不太清楚,隨機的吧。”

覆雜的事情簡單化,才不會想太多。

“放心,我受了點傷,他們也不好過,還被我扇了幾巴掌。”

“要是我遇到了搶劫的,李清你會怎麽辦?”

“還能怎樣,拉著你一起跑唄。”

“夠了,兩位秀恩愛請出門左轉,好走不送。”劉春指著門。

“別啊,我們帶了好東西給你補一補,你快看,”商場塑料袋打開,麻薯、堅果、全麥餅幹、酸奶套裝、魷魚幹豬肉脯等等零食被一股腦撒出,“咦,為什麽混進一包辣條?”

“真是……不錯的補品。”

兩人一邊陪劉春聊天,一邊吃著自己買的零食,順便投餵她,這一方狹小空間不再那麽冷清。

作者有話要說: 差點忘記了。

☆、Chapter 20

於沈走到門口,正想敲門,看到眼前其樂融融的畫面,手無力地垂下。

醫院走廊上掛有一個鐘,七點半。

接連幾天的心神不寧,加上電話裏她委屈的聲音揮之不去,他來了。

提了一箱牛奶,一些當季水果,看到病床上四處都是的零食,他眉頭微微皺起,病人不知道忌口麽。

周婷婷餘光不經意間瞟過病房門,透明的小玻璃窗口,一個人影一晃而過。

李清問;“你看啥呢?”

婷婷定神,再看了一眼:“沒啥,剛才好像看到一個挺眼熟的人影,可能是我要眼花了吧,來來來,咱們繼續。”

她餵了一塊餅幹到劉春嘴裏,與此同時,劉春手機響了。

“身體恢覆期不要吃零食,否則後果自負。”收件人顯示——“書呆子”。

她的眼神忍不住往門上落,沒人。

還說不來,騙人,來了不進,造化弄人。

“我有點困了,你們要不要先回去?”她打了個哈欠,眼神朦朧。

“這八點都沒到就困了,厲害了我的姐。”李清道。

周婷婷善解人意:“那春姐你好好休息,我和李清改天再看你哈,mua!”

她起身,趿拉著拖鞋走到窗邊,俯視。

視線落在醫院的大片綠化空地上,不少病人在散心,燈光不均勻灑落,她抱著僥幸心理,掃視了一圈,終於在某個陰影處的長椅處,捕捉到熟悉的身影。

盡管身影模糊,但她莫名篤定那是他。

她躡手躡腳走到他身後,伸出兩只手捂住他眼睛,壓低嗓子:“猜猜我是誰?”

“劉春。”冰涼的手覆在眼前,他眼睛輕眨,眼睫毛輕柔掃過她掌心。

“還說不來看我,這牛奶水果都提過來了,我就勉為其難收下好了。”她佯裝嘆氣。

“我親戚住院,我來看看他,別誤會。”他拎過手中的牛奶,放到腳邊,若無其事地看她一眼。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死鴨子嘴硬”?

“餵,你用得著嗎?”她兩手搭在膝蓋上,悶悶不樂地托腮。

“既然你想要,那給你好了。”於沈把水果塞到她懷裏。

月光皎潔,她的臉龐有一層淡淡的光暈,黑眼圈沒那麽重了,臉頰紅潤有光澤。

“我知道這件事沒有那麽簡單,如果你想說出來,我可以聽著,如果不想說,也隨你。”他眼睛直視她的,仿佛將她看到最深處。

“憋著不好。”月光下,他的眼底有柔光。

“我不想說,現在不是時候。”她有顧忌,有包袱,即使到了這種地步,她仍固執地保持這個想法。

她不想讓他知道,狼狽的過去,不堪的躲避生涯。

“往事隨風,也可以。”他風輕雲淡,不想讓她覺得有負擔。

“你覺得,人可以真正告別過去去迎接新的生活嗎?完完全全。”她擡頭仰望天空,城市的夜看不見一顆星,只一彎月,半隱在雲端。

突然的深沈。

“現在的你由過去經歷的沒分每秒塑造,那些成段的記憶可以被忘記,”,他停頓了片刻,落下一聲輕嘆,“但是它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融入你身體裏的,所以,很難。”

他不清楚她到底經歷過什麽,“無論如何,往前看,遇見新的人新的事,可以有新的開始。”

劉春托著腮轉過臉正對他,倏地換上嬉皮笑臉的一張臉,半真半假道:“你想不想做那個新的人?”

等待的時間很漫長,等到她的笑容僵在嘴角,凝固後又被她重新溶解。

他坐直身子,回答:“你——”

“我開個玩笑,你還真的當真了?”未等他說完,她搶過他的話。

何必讓答案□□裸。

“學習上的不懂我盡量幫忙,對了,那些零食不要吃。”他很自動地轉移了話題。

他的肩離她的頭僅有幾厘米,她終究沒忍住,頭一歪一斜,挨上去了。

“別動,我就靠一下,就一下。”感受他有些不自然,身子僵直,然後,緩緩放松。

她閉上眼睛,屁股往他的位置挪了挪,就差用手去攬人家腰了。

夜風習習,輕輕拂過她面龐。

有寥寥幾人從他們身邊經過,投來好奇的眼神,於沈緊盯著那人,目光冰冷,那人瞬間別開眼。

下一秒,他的眼神再度柔和。

他不清楚她究竟經歷過怎樣的過去,但這一刻,他想給她慰藉。

夜越深,風越涼,她感到絲絲冷意。

“你要走了嗎?”她難得小鳥依人。

“嗯,不早了。”他指了指椅子上的牛奶和水果,聲音沈沈道,“這些記得帶回去吃。”

“等等,別走先。”她張開兩只手臂,眼底水霧蒙蒙“過來抱抱我,可以嗎?我想做你的朋友。”

朋友,不是女朋友。

她偷親他,自作主張地靠在他肩膀上,這一次,她想要他主動,所以她只是兩手張開,原地不動,等待他靠近。

於沈腳步一頓,大步走過去,開過她的手臂,輕輕把她擁在懷中,下巴貼在她的發絲上,低聲呢喃兩個字:“朋友。”

他外套沒拉拉鏈,她的手靈活地穿過他的外套,隔著裏邊那件打底的襯衫。緊緊環繞著他的身體,感受來自他的體溫。

他想動,她不讓,手臂越發收緊,想把自己做淹沒在他的外套中:“我批準你是我朋友了,你應該感到榮幸。”

那聲音貼著他的胸膛,悶悶的回蕩在心口,他離開許久,還能聽見它在回放。

循環播放,不停循環。

煩,躺在床上,他翻來覆去,睡不著。

從小到大,他朋友就不多,別的人聚在一起捉迷藏、過家家時,他在屋裏埋頭學習、補課,別人放學後成群結隊回家時,他獨自一人騎車經過,所謂的孤獨寂寞,他沒有,或者是習慣了,他不知道罷了。

大悲大喜的時候少,他的人生,如同一條鋪設好的鐵軌,走向清清楚楚,毫不含糊。

他平靜無波的內心,第一次因為一個人泛起漣漪。

做朋友,能讓他像以前一樣,把這波動控制在自己可以控制的範圍內嗎?

一道數學壓軸題,他可以死磕到底,但是,對於她,他不敢細想,怕自己蹦出的念頭,會把自己嚇到。

今夜難眠,於她,也於他。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我記憶力很好。

☆、Chapter 21

她硬是在醫院熬了一個星期。

按照醫生說法,她還得再呆一兩天觀察觀察,她拒絕配合。

於沈買的牛奶被她當寶貝似的,舍不得喝,水果倒是很快被消滅,它不耐留。

“春姐,啥時候出院啊?”出院前一天,李清打電話詢問。

“明天下午,這裏待得我快長毛了,嘖。”

“誰來接你?”他問。

劉春輕嗤笑道:“我沒腳啊,不會自己打車嗎?”

誰來接她,她還真沒這個打算。她那破屋離這挺遠,搭公交車六七站,再步行十幾分鐘,大概就到了。

姑姑前些日子照顧她,到警局協助處理案件,落下不少課程,最近這些日子忙著備課,當然,就算她不忙,劉春也沒有讓她接她的打算。

這都十七歲了。

她撥打於沈電話,鈴聲只響了一聲,電話那端傳來他低沈的嗓音:“劉春。”

“是我,你有時間不明天下午?”

“有。”明天星期日。

“來接我唄,騎你那輛寶馬自行車來。”她聲音輕快,元氣十足。

“可以,把具體時間告訴我。”

他答應得爽快,她準備好的大堆措辭無處施展。

為此,她樂開了花。周圍的病友也很開心,因為,她把牛奶拆了一人兩罐,以表達她內心的喜悅。

牛奶沒有了,可以叫他再買,不愁不愁。

那天下午,有人敲門,她做足了表情,結果進門的人不是於沈,而是李清——的表哥李琦。她眼底的失望閃了一瞬,立即消失不見。

李琦穿著休閑家居服,成熟男人的模樣。

“李琦哥,你怎麽來了?”她客氣地笑。

李琦看了眼她身後的病床,說道:“有東西沒?我接你回去,”他頓了一秒,補上,“李清那小子讓的。”

“我沒什麽東西。”她擺手,一點沒有要走的意思。

“怎麽不走?”李琦疑惑。

“我已經約了人了,對不起啦。”她說完,走到一個窗子邊,探頭探腦,那窗子正對著醫院門口,門口的情況一目了然。

他……還沒來嗎?

“劉春。”低沈的聲音不期然響起於身後,由遠至近。

李琦側了側身,給人讓路,眼睛卻在那人身上暗暗打量。

他穿著簡單的白T和淺色牛仔褲,正是青春年少的年紀。

劉春欣喜躍至於沈跟前,提著一箱僅剩幾罐的牛奶,順手拉著他胳膊肘,對李琦禮貌一笑:“李琦哥,接我的人來了。”

於沈眼色晦暗不明看他一眼。

“怎麽,都不介紹介紹?”李琦同他目光相撞,然後不動聲色地把目光轉向劉春。

“於沈,我……一個朋友。”

“李琦,也是她一個朋友。”話音未落,他伸出右手。

兩人簡單地握手後,於沈一手提過劉春手裏的牛奶,一手輕扯著她細細的胳膊,徑直越過他,離開病房。

“你再晚點,我可就被別人拐走了。”

“誰敢拐你?”於沈戲謔。

“你車技好不好?我大病初愈,你好好騎,別摔著我。”她在心裏暗誇自己成語用得完美,他聲音冰涼:“放心,大不了再躺幾天。”

善變的男人,跟她待久了他的幽默細胞繁殖飛快。

李琦踱著步子,從電梯下來,聽到身後的聲音,女聲有掩不住的雀躍,同他在酒吧裏聽到的,不是不同,是很不同。

落寞的背影鉆進車子,他坐著,並未著急發動車子,目光緩緩落在外邊的人身上。

於沈推出一輛自行車,她熟稔地側身坐上後座,緊緊摟住他腰身,結果換來對方淩厲一瞥,她知趣松開,轉而扶在他座位底下。

車子騎了不遠,她又伸出手,輕輕攬住他,這會他沒有動靜,算認了。

這一幕在李琦眼瞳處倒映,和諧卻礙眼。

她的另一面,只展現給另一個人,而那個人,不是他,他不由苦笑,驅車離開。

“餵,我跟你說,我家特別遠,你要是要是半路上撐不住了,就換我來。”她的聲音被風吹散,飄進他耳朵。

他嘴角抽搐一下:“我在你心裏是有多弱?”

“沒,你這個紀律委員戰鬥力爆表。”她想起,在班裏,只要他站上講臺,鋒利的眼神往下一掃,臺下瞬間噤聲。

但這招對她不管用,臺下的人頭低下頭時,她是唯一一個伸長腦袋、朝他咧嘴的人。

有一回,他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你的臉皮,恐怕有城墻那麽厚吧。”

她笑得更歡,認真道:“我覺得,臉皮比城墻厚是一句誇人的話,城墻誒,那得多厚,很罕見的。”

“……”

路上,自行車後座硌得她臀部,有些不舒服,她出聲:“你這破車,硌得我屁股疼,也就我願意承受這痛苦了。”

她佯裝嘆氣,而他,耳朵過濾功能強大。

然後,車速明顯慢了一半,悠悠地向前駛,內道一位慢跑的阿伯毫不費力超過他們。

“左轉還是右轉?”前面出現岔路,微微側頭看她。

“你猜?”

“你猜我猜不猜?”

“你猜我猜你猜不猜?”

“你夠了。”他先敗下陣來。

“俗話說男左女右,所以……”她在後邊“指點江山”,他的車拐進右邊,卻聽她接著道,“左轉,都說是俗話了,這你都信……”

無言以對。

穿過大大小小的巷子,來到一棟白色高樓前,於沈想聽下,卻聽她說:“再騎多十幾米,對,就是後邊。”

繞過幾棟高高的住宅,自一條羊腸小道穿行,豁然開朗,這裏的樓房年代感很強,墻灰剝落,與前面的白色高樓形成鮮明對比,不仔細察看,很少能瞧見。

他停在樓下,目光由樓底至樓頂,上下打量,眉皺成淺淺的川字。

“你家在這裏?”

“對啊。”她一邊說一邊接過那箱牛奶,“租金便宜唄。”

“一個人?”他感覺這樓隨時都有墜下的趨勢。

“怎麽,你有興趣搬過來嗎?”她開玩笑,“不用你付房租,我包。”

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目送她離開,她走了一半,忽然回眸一笑:“上來坐坐唄,朋友,來都來了,休息休息。”

他遲疑了一瞬,跟過去,劉春見狀,幫他把自行車推進來,找到底層沒鎖雜物間一個隱蔽的角落,把自行車放進去,說道:“你心可真大,白白把車送給小偷。”

他環顧四周,只有寥寥數人,感覺頗有些荒涼,這樣的地方,小偷……有什麽值錢的可偷的?

樓道有些晦暗,她的門上掛了一個笨重的鎖鏈,著實雷了他一把。她將它解開,推開門做了個“請”的姿勢,歪著腦袋看他。

不知為何,她腦海中蹦跳出一個成語——羊入虎口。

狹小的空間,一張木桌子,幾張木椅,一張簾子將這小地方隔成兩部分,勉強可以全是客廳和廚房,還有一個門禁閉的房間。

“爺爺,我回來了!”她高聲喊道。

不是一個人住嗎?他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一個人都沒見著,視線上移,老人的黑白遺照赫然映入眼簾。

“這是我爺爺,過來跟他打個招呼唄。”她推著他往前走。

“爺爺好。”他倒也淡定,絲毫沒有被嚇到,“這裏安全嗎?”

“鐵鏈鎖著門,你說安全不安全。”她指了指角落堆著的鐵鏈和鎖頭,接著道,“再說兩三年了,都習慣了。”

“你擔心我的安全問題大可以搬過來跟我一起住。”她仰頭看他,淺色眼瞳滿是渴望,“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他坐下:“想得美。”

“這裏離學校大概有多遠?”他剛才騎了有一段路程,感覺到這裏離學校應該也不近,難怪她經常踩著早讀的鈴聲進教室,“騎自行車的話,十五分鐘能準時到達嗎?”

“這取決於我的心情,心情不好,騎慢點,二十分鐘都可能不夠,心情好,騎快點,十分鐘左右就搞定了。”

前些日子,因為他的存在,她心情好,騎得快,從來沒遲過到。

在自己的地盤上,她一寸寸地用目光打量他,他勻稱修長的兩腿,他清晰可見的鎖骨,他漂亮的下頜線。

他與她談話時上下張闔的薄唇,都讓她心動不已。

“你過來看看這個。”她招呼他道,“這裏貼著一張照片。”

房間更加狹小,只有一張簡易的床和一張書桌,貼著黑白豎條紋的墻紙,她興奮地指著她床頭上的照片。

他看到,太陽穴不受控制一跳。

一張側臉,角度一看便知是偷拍的,有些模糊,但這明顯是他本人,被洗成一張四張海報大小,正貼在床頭。

她一臉期待看著他,好像想要他的表揚一般。

“你還真是……惡趣味。”半晌,他蹦出幾個字。

“什麽惡趣味?我每天要看著它,才能睡著。”她看到,他耳朵紅了,笑意不斷加深。

他不自然地摸摸鼻子,說道:“你睜著眼都能睡著,佩服。”

“謝謝誇獎。”

☆、Chapter 22

他深刻認識到,此地不宜久留,轉身出了房間門,一個不留神,身後傳來劉春有點急的腳步聲。

他還沒來得及回頭,手腕猛的被人一拉,他腳下一個踉蹌的瞬間,被她推到房間門邊上的墻上,腦子裏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她力氣不是一般的大。

他被壁咚了。

她兩手撐在他兩邊,渾身散發著霸氣,仰著一張小臉,同他對視,頭半歪向一邊,突然間,那手一手,變成掛在他脖子上,身子貼得越來越近。

“我突然想吻你,怎麽辦?”她貼在他耳根,一只手下滑到他心口,“你心跳得好快。”

撲通撲通。

他全身緊繃,像開啟了一級戒備,卻遲遲未阻止她的動作。

她的臉越湊越近,他伸出一只手攬住她的腰,她心裏一喜。

然而他的手卻是將她身子攬到一邊,另一只手把她的拿掉,冷著臉打開門,留下一句話:“身為朋友,你這種做法過了。”

她無力地倚墻,笑了,苦澀的笑。

她喃喃自語:“做朋友?這種話你還真信。”

對啊,她喜歡胡話連篇,她滿嘴跑火車,說話不負責,卻忘了,他是一個很較真的人,做朋友,就是做朋友。

天氣漸漸入冬。

劉春用自己的工資,買了幾件新外套以及幾件厚褲子,全部都是暗色系的。

周婷婷瞧見,痛心疾首道:“春姐,你怎麽穿這麽喪?一點都不青春。”

“哦。”她無語地看著她,周婷婷和李清這兩人,在校園裏明目張膽地穿情侶裝,而且還是色彩特明艷的,生怕別人發現不了。

“頂風作案厲害了。”劉春為他們豎起大拇指。

“什麽頂風作案?有恩愛不秀難道留著過年?”李清爭辯道。

她鄙視瞅了這兩人一眼:“我這孤家寡人以後一個人過好了。”

“別啊,我們沒把你當外人,咋們三個還是好朋友。”

這兩個渾身散發戀愛酸臭味的家夥,她要“遠離”。

她的確不會是多餘的,這麽久的交情了,但是,於情於理,還是自覺地把時間留給這兩人相處吧。

畢竟,如果她同於沈在一起了,誰敢戴著友誼的腦子來橫插一腳,她肯定要那人好看。

一不小心想過頭了……

…………

午間,烏雲濃濃聚成一團,不停翻滾,劉春騎車騎到半路,頭頂的天如同被潑灑了黑墨汁。

她忘記帶傘了,掐指一算,騎快點,應該能躲過這場雨。

於是她把腳踏車蹬得飛快,但是,還有五分鐘路程,沙沙聲從天而降,雨珠灑了一地,不偏不倚砸在她頭上。

天色越發昏沈,她裹緊了外套。

趕到學校的時候,她沒有急著去教室,而是先去廁所。

半濕發絲被雨水匯成一團團,冷冰冰披在頭上,外套濕了大半,裏邊打底的襯衫但是沒濕,褲子比較慘烈,鞋子防水的皮質影響倒不大。

她脫了外套,擦了擦頭發,把它擱在臂彎裏,出了廁所,冷風直往身體裏灌,她打了個哆嗦,與其把濕的外套披在身上,不如不穿,褲子只穿了一件,脫不了。

要不是距離學校只有五分鐘,她可能直接回家。

她成功吸引了眾人的註意,有同學也被淋濕,但好歹穿著外套,她從一個身穿綠色羽絨服的同學身邊經過。

對方一臉震驚地看著她,仿佛她只穿一件襯衫有罪,至於嗎?

有同學問道:“穿這麽少,你不得凍死啊?”

“教室裏二氧化碳多,怎麽會冷?”的確,教室裏比外邊暖和多了,冷意沒那麽重。

於沈看了一眼她的外套,說:“把外套穿上,嘴唇都青了。”

她把外套抖開,讓他看看上邊有一大堆水漬:“濕答答的穿著怪不舒服。”

她一邊說一邊用手抖褲子,一點都不幹爽。她偷瞄著他,看他有沒有脫衣服讓給她的覺悟。

然而並沒有,人家直接走了。

於沈記得宋可可教室在一樓。

“表哥,第一次來找我誒,有何貴幹?”宋可可蹦跳到他跟前,看著自家面色平淡的表哥。

他簡單地跟她講了幾句,宋可可癟嘴道:“為什麽要我去,這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機會啊,你怎麽不好好珍惜?”

“你幫不幫我?”他眼神卻絲毫沒有向人求助的意味。

“曉得了,曉得了。”

“動作快點。”

別扭的人啊,宋可可在心裏感嘆。

“那個帥哥原來是可可你的表哥啊。”有女同學一臉花癡,頗有讓宋可可牽橋搭線的意思,“他喜歡哪種類型……”

“這算盤你別打了,人家有人了。”宋可可戳破她的粉色泡泡。

不久,宋可可出現在一班門口,她讓人把劉春喊出來。

劉春頭發幹得差不多了,黑色牛仔褲依舊濕答答的,走起路來一黏一黏的。

“姐姐,我是可可你還記得嗎?”

“記得,游樂園可愛的小表妹。”盡管褲子黏得人想扒掉它,但這一點不妨礙她露出燦爛的微笑。

宋可可將手中衣物遞出:“這個衣服你先關上吧,下雨天不要穿著濕衣服了。”

劉春疑惑,緩緩接過,一間加厚的牛仔外套以及加厚的黑色褲子。

宋可可腦海中閃過於沈的殷切叮囑:“到時候不要說是我讓你的,說是你不小心看到她淋濕,所以……”

婆婆媽媽。

她賊笑著說道:“我表哥讓我給你的,他可著急了,可心疼你了,還不讓我說,你千萬不要說我把真相告訴你了,不然他又要用眼神殺死我了。”

說完,兩人同時看向教室端坐的於沈,他剛好看過來,隨即若無其事地把頭扭開,絲毫不知道自己已被表妹出賣。

“姐姐,我真的感覺你們兩個有戲,你別看他平時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其實他……”她停下,一時不知道他表哥的優點有哪些。

“其實他背地裏老關心你了,上回我還看到他手機屏保是個女的,好像就是你。”宋可可化身月老。

劉春笑而不語。

小表妹似乎沒搞清狀況,她以為於沈對她有意思,努力為他倆制造機會,殊不知,劉春,才是那個對他有意思的人。

不過,眼下宋可可的話仍舊讓她心頭一暖——於沈讓宋可可送衣服給她,看來,他還不至於“見死不救”。

“謝啦,可可。”

“別啊,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看好你哦!”宋可可握拳,做加油打氣的動作。

劉春趕緊上廁所換掉褲子,穿上外套,一股暖流湧過心頭,下一秒,又有些心酸,也許,在他眼中,這只是身為朋友應該做的。

“誒,你說可可人怎麽那麽好,怎麽就那麽碰巧讓她瞧見我被淋濕了,還給我送衣服?”她故意在他身後感嘆道。

“不知道,巧合吧。”

“哦,”她拖長了調子,“你剛剛撐傘去哪裏?”

“這你也要管?”他反問,沒有作出正面回答。

“唉,我的命也是苦,這雨下個不停,雨傘又沒帶。”她煞有介事地說道。

雨傘這東西,其實可以隨便借一把,大不了在校園小賣部買,但她就是要看看他的反應。

“這雨應該要停了。”他看了眼天空,“行了,別說話了,抓緊完成今天的學習任務吧。”

此時最後一節課已經下課,按照慣例,他會留下來學一個小時左右,由於是雨天,教室裏的人比往常溜得快。

沒過多久,人基本上走光了,還有那麽幾個在教室磨磨蹭蹭。

劉春收拾了兩本書,在於沈身旁徐修座位坐上,在他的註視下鎮定地打開習題,轉過頭:“看我幹嘛?你做你的題啊,我來蹭蹭你的學霸氣息,不介意吧?”

“我說介意你會走?”

“不會。”

“……”

她咬著筆桿,對著一道數學題冥思苦想,果然過了好一會仍毫無思路,她的眼神不自覺瞟向他的方向,盯著他不停挪動的鼻尖,順著他骨節分明的手指,眼神蔓延到他的側臉。

他冷不防看過來,不知為何,她感覺,兩人目光相撞的那一刻,她分明看到,他淺色眼瞳藏著說不明道不清的情緒。

還沒來得及細看,那雙眼霎時恢覆往日的冷漠,別開。

“你基礎差,不要老去研究這些難題,根據自己的實際情況挑選一些基礎的題目來做,比較實在。”

他沒看她。

“我怎麽知道哪些才是基礎題?你幫我找找唄?”她故技重施,凳子移向他的。

他沈默,拿過她的練習冊,簡單勾勒了幾道題,重新放在她面前:“這些你試著解一下。”

“話說,我覺得你的話真是一語雙……雙什麽來著?”

“一語雙關。”

“說我基礎差,做不了難題,是不是意味著,我劉春,成績差,坑蒙拐騙人品差,配不上你?”

她的面色覆上了一層陰郁,睫毛低垂,蓋住眼睛,看不清眼底的情緒。

他們之間有差距,她不是不知道,但她不想承認,那個會是他不肯靠近的原因。

一瞬間之間,她突然想把話挑明,想知道,“你到底在顧忌什麽?”

她成績差,不代表雙商低,她的主動他沒有明顯的抗拒,而他暗地裏也會關心她,所謂的朋友關系,不如說是暧昧關系。

“告訴我,你到底在顧忌什麽?”她窮追不舍,直視著他的雙眼。

他不躲不閃,沈默良久,眼底的冷漠仍舊沒有一絲絲波動,只定定迎著她探求的眼神。

“說話啊!”

仍然是沈默。

她不想知道答案了,默默地把書搬回座位,動作飛快地整理好書包,從她身邊經過時,手腕猝然被人拉住,她不爽地皺眉。

“你幹嘛?”他的手冰涼。

窗外雨聲越發沈重,暗藍的天色叫人有些壓抑,雨滴拍打窗戶的聲音此刻清晰到極致。

“你有傘嗎?”他聲音隱忍。

“我不需要。”說完甩開他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轉身下臺階之際,身後的腳步聲不停接近,她加快下樓速度。

“你先等等,我的傘給你。”

豆大的雨珠匯成雨簾,像是從天上垂下的一道天然屏障,擋住她的去路。

☆、Chapter 23

她心一橫,不管不顧地沖入雨簾,雨水毫不留情地從各處深入,雨滴拍打她的頭顱,四下散流,她走出數十步,猛然發現自己走錯了方向,自行車停放處在後邊。

轉身之際,猝不及防撞入一個結實的懷抱。

於沈撐著傘,舉在她頭頂,他目光焦灼,他眼裏分明燃燒著一團火焰:“你不要這樣,你這樣讓我……”

“讓你什麽?”她賭氣,手拂開臉龐上不斷滑落的水滴。

“讓我心疼。”他徹底繳械投降。

“心疼,我們不是朋友嗎?”她反唇相譏,似乎不相信他的話。

“我先走了,再見!”

雨傘墜落的瞬間,他自身後擁住了她,下巴在她發定摩挲,他摟得那麽緊,以至於雨絲都無法滲入兩人之間的縫隙。

他不知自己忍了多久,此刻腦子只有一個念頭,不想在忍了,其他的所有顧忌都給他靠邊,他現在最在乎的,是她。

“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了。”

他的唇貼在她耳畔:“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喜歡上你了,阿春。”

雨絲冰涼,他抱著她不肯松手。他規劃好的人生之路,學習,通通都不及她重要。

他現在,只想要她。

劉春怔怔楞在他懷中,下一秒,內心的喜悅席卷全身,為了確認他的話得真實性,她急切地轉身,手攀住她的肩膀,踮起腳尖,貼住他涼薄的唇瓣。

雙唇相貼,時間似乎在這一秒靜止,凝固。

他的氣息肆無忌憚地席卷而來,不再是毫無回應,冰涼的。

雨絲雖然冰涼,但是兩顆心火熱。

片刻之後,額頭緊緊抵著彼此,他的眼睛想被雨水洗過般明凈,裏邊的情愫此刻毫無保留地殘暴露,她眼含笑意,心跳聲掩蓋住周圍的雨聲。

“你叫我什麽?”

“阿春。”

“再叫一遍。”

“阿春。”

看著對方略帶狼狽的模樣,相視而笑。

劉春把自行車鎖好,停放在教學樓底層角落。她坐在他的自行車後座,一手摟著他的腰,一手撐傘。

這回她是光明正大地摟。

空氣中的冷意有些有增無減,她卻感受不到絲毫。

臨走時,她狠狠吧唧了他一口:“蓋個章,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人了,聽到沒?”

他很配合地點頭,劉春第一次見到他面帶嬌羞的模樣,臉頰緋紅。

然後,轉身之際,她被他拉過去,他依葫蘆畫瓢,在她臉頰印下一吻:“我也蓋個章。”

“回去趕緊把衣服換掉,別凍著了。”他在身後提醒,她背對著他,舉起右手,擺了個“OK”的手勢。

平時上樓梯,她步伐沈重,有時甚至是無力,今天她步伐輕盈,就差唱起歌來。

最先捅破這層紙的,竟然不是她,是他。於沈這人,藏的太特麽深了。

“爺爺!你孫女有人疼了,就是上回跟你說過的那小子,你還記得吧?”

爺爺慈祥的望著她,不言也不語。



“哎呦,小沈你怎麽搞的?怎麽淋得那麽濕?”李媽搓著手打開門。

“不會是騎車不小心掉進水裏了吧?”

“沒有。”他含糊地應著。

他急需平覆一下內心,進了浴室,脫掉濕答答的衣服,任由溫暖的水流流遍全身。

當時的自己,內心建構起的高高城墻,在看到她委屈巴巴的模樣之後,全部坍塌。

失控的感覺,他第一次嘗試,感覺……還不錯。



李清與周婷婷等在自行車棚,老遠看見劉春走來,興奮地朝她揮手。

“春姐,大忙人哈。”

自從名花有主後,劉春不止一次推掉周婷婷放學後去逛逛的邀約,因為,她要陪某人一起學習。

“姐啊,期末快來了,我們十一班的老同學一起去聚一下唄。”李清說。

他朝處努努嘴,那邊站著幾個同學,都是以前十一班的熟人,見劉春看過來。紛紛同她打招呼。

劉春揚手,在半空中停留一秒,放下。

“你們去哪?”

“我們先去商場三樓的那家麻辣燙吃一頓,然後去看最新上映的電影,或者去我表哥的酒吧都行……”

劉春思索片刻:“好啊,反正今晚沒事幹。”

她轉身去開自行車鎖,熟悉的腳步聲停在她腳邊,那人聲音淡淡:“不好意思,她有事去不了了。”

李清轉身道:“你誰啊?你怎麽知道她不去?”

周婷婷拉拉李清的衣角,和顏悅色道:“你是?”

劉春站起身,抱住於沈的胳膊,笑瞇瞇地對兩人說道:“介紹一下,這我男人,於沈,你們都見過的。”

於沈很高,他住劉春的肩膀,低頭看著她道:“你不是說要帶我去看電影嗎?”

劉春心領神會,手暗暗掐了於沈一把:“哦對誒,對不起了阿清,婷婷,我好忘了我已經有約了,這次先算了吧,下次。”

對面的兩人的眼神在於沈身上來回掃,一個帶著不爽,一個帶著好奇,李清張嘴:“你……”

“你好啊,”周婷婷很快接過他話頭,“既然這樣的話,那春姐我們下次再約吧,拜拜!”說罷推著李清走人。

於沈微微頷首,眼神淡漠。

在轉頭看劉春的瞬間,立馬換上另一副表情,睜大了眼眨了兩眨,帶著點無辜。

“你這個騙子!”劉春控訴,剛剛騙她他還想學習,結果現在又突然出現。

“你不是說沒時間去嗎?”

她還記得,她湊過去邀請他看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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