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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死無對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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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手正是秦錚的手,謝芳華被他握住,這回並沒有被他彈開。

他身體亂竄的氣流似乎一下子就隱匿平靜了,再無波動。

謝芳華暗暗地松了一口氣,對他低聲問,“能自己起來嗎?”

“你拽我起來。”秦錚道。

謝芳華點點頭,伸手將他拽了起來,他慢慢地下了床,回頭看向床上。

秦鈺的心口依舊在流血,被鮮血染紅了一片,他伸出的手不知何時收了回去,垂放在身側。安靜地躺在床上,頭偏著,目光看過來。

秦錚冷笑,“你催動同心咒,把自己也搭進來了,到底打的什麽主意?”

秦鈺眼睛瞇了瞇,沒答他的話,定在謝芳華臉上,“你竟然用這種方法破除同心咒?”

“若是可以不傷他的話,我今天放的就不是你心口這一點兒血,而是剜出你的心,拿出那母咒碾死了。”謝芳華想起被他下同心咒當日的情形,冷冽地道。

秦鈺忽然笑了,唇角微微嘲弄,“你對他就這麽好?恨不得我死?”

謝芳華抿唇,“他是我丈夫,而你是太子。”

“你心中不是有大仁大義嗎?我是儲君,若是我死了,南秦豈不是要亂上一亂?”秦鈺盯著她,“原來你用來教訓我的那些話,只不過是只針對我,說給我聽的?其實你自己心裏是不以為然的。”

“你是太子,如何能與我一樣?我就是一個女人而已,弱質女流,國家大義什麽的,放在嘴邊也就算了。真要如何,天下該都會笑話了。”謝芳華冷聲道,“我如今只知道,誰若是傷我丈夫,我也不會讓他好過。”

“你是弱智女流嗎?”秦鈺嗤笑,看向秦錚,“聽她這樣說,你心中是不是十分得意?”

秦錚看著他,不說話。

秦鈺又道,“我早就說過,你未必比我做得好,心機籌謀手段心狠算計,一樣都不少。只不過你是真的命好吧了。”話落,他對謝芳華道,“你放了我心口的血,就不管包紮了嗎?我若是死了,他也活不成。”

“捅你一刀都沒死,這麽一點兒血能死了人?”謝芳華從懷中拿出一個瓶子,遞給了吳權,“這是止血藥。”

吳權顫抖著接過,白著臉說,“老奴不會包紮啊!”

“軍營裏不是有大夫嗎?”謝芳華拽著秦錚向外走去。

吳權看向秦鈺,“這……若是喊大夫,太子殿下的傷可就會傳出去了……”

“若是讓人知道,為救他而傷我這個太子,傳揚出去,你猜天下人會如何說你?”秦鈺看著謝芳華。

“我有什麽怕被人說的?”謝芳華不買賬。

“那英親王府呢?英親王府就不怕被人說嗎?”秦鈺似笑非笑,“你們不怕,大伯父就不怕?他就算不心疼我,是否也要顧念著南秦江山,這麽多年,他勤勤懇懇,不敢行將踏錯一步。難道到頭來,讓人詬病?”

謝芳華腳步頓住,猛地轉過頭,“秦鈺,你威脅起人來,可真是一套一套的。身為太子,你不覺得這樣做無恥?”

“他背後也做了不少無恥之事,只不過都沒拿到你面前罷了。有時候,他做的,甚至較我更甚。你說過他無恥嗎?”秦鈺看著她。

謝芳華抿唇不語。

秦鈺笑了一聲,“看來只不過是對人不對事兒而已,在你眼裏,他做什麽都是對的,我做什麽都是錯的。哪怕是同樣的事兒。”

“至少他還有良知,還會心軟,還有底線,你呢?”謝芳華忍不住惱怒,“這種時候,放在軍營殺人案不管,你催動同心咒,讓你和他一起昏迷。你安的是什麽心?”

秦鈺面色一沈,“你怎麽不問問他?他要做什麽?盧藝可是範陽盧氏的子嗣,豈能說剖屍就能剖屍的?範陽盧氏的人不同意,左相也不同意,他要強行,死者為大,難道要讓盧藝死了還無全屍?更甚至,你知道我若是允許他這樣做之後的後果嗎?”

“我只知道,他說要剖屍,必有因由。”謝芳華道。

秦鈺被氣笑了,“是,他做什麽都有因由。”

謝芳華撇過頭不理他,伸手拽秦錚,“我們出去。”

秦錚看向秦鈺,語氣淡薄,“盧藝到底是怎麽死的,別人可能不清楚,但你我心裏都清楚幾分。尤其是屍體是怎麽回事兒,不信你看不出來。”

秦鈺看著他,“看出來又如何?你要拆穿個底朝天不成?”

“拆穿個底朝天有何不可?”秦錚涼聲道。

“拆穿了,對誰也沒好處。”秦鈺道,“你就不怕牽連英親王府?”

“有何可怕?”秦錚道。

“那南秦江山呢?都是秦氏子孫,你忘了當初皇祖母的教誨了?”秦鈺激動之下,心口又有血湧出。

吳權嚇得連忙叫,“太子息怒,不可激動。”話落,他見謝芳華真沒有要管的意思,試探地問,“老奴這就去找軍中大夫?”

“公公不必去找軍中大夫,我來給太子包紮吧。”李沐清道,“我雖然對醫術一知半解,但是包紮傷口還是在行。”

“哎呦,倒是忘了李公子了。您給太子包紮正好。”吳權連忙將藥遞給李沐清。

李沐清接過藥,來到床前。

秦鈺似乎這才看到李沐清,看了他一眼,忽然勾唇,“她倒是相信你。”

李沐清溫和道,“太子還是不要

和道,“太子還是不要亂動的好,我先給你止血。”

秦鈺不再說話。

“我沒忘皇祖母的教誨,但是我怕你已經忘了。”秦錚見李沐清解開秦鈺心口處的衣襟,他丟下一句話,拉著謝芳華轉身走了出去。

二人出了內殿,外殿內靜候的眾人齊齊看來,當看向秦錚好模好樣地牽著謝芳華的手走出來,都齊齊上前見禮。

左相詢問,“小王爺,太子殿下可好了?”

“好了。”秦錚頷首。

左相立即問,“您和太子殿下是怎麽回事兒?怎麽突然一起暈倒了?小王妃又是用了什麽辦法救醒了你們?”

“你若是好奇,現在就進裏面去問太子。”秦錚擺出無可奉告的表情。

左相一噎。

永康侯立即過來,“小王爺,你真沒事兒了?”

秦錚點點頭。

“你和太子沒事兒就好,這裏的人,誰也沒你們尊貴,若是你們出了事兒,皇上一準雷霆大怒。我們這些人都跑不了被皇上責難。”永康侯一副謝天謝地的表情,“多虧了小王妃。”

謝芳華看了一眼永康侯,問,“盧藝的屍首呢?”

永康侯看向秦錚,見他也來,立即道,“太子和小王爺昏迷後,屍首暫且看管起來了。”

“將屍首擡來這裏。”秦錚又吩咐。

一個老者立即走過來,急道,“小王爺,我等不準許你剖屍驗屍,盧藝已經死得夠慘了,難道還讓他死無全屍?我們範陽盧氏雖然子息沒什麽出息,但是也由不得人如此欺負。”

“誰欺負你範陽盧氏了?”秦錚挑眉看過去。

那老者立即道,“誰不知道趙郡李氏和清河崔氏、英親王府、忠勇侯府都有姻親?只我範陽盧氏一門多年來不參與姻親朋黨。小王爺自然向著趙郡李氏,想要為李昀開脫殺人罪名。”

秦錚冷笑,“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李昀若是真殺人,誰也包庇不了,但若是這中間另有隱情呢?豈不是讓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

“可是查案歸查案,我們也絕對不準許將盧藝剖屍而驗。”那老者強硬地道。

其他幾位老者也紛紛應和。

左相也道,“小王爺,剖屍而驗,是對十惡不赦之人,而盧藝不是十惡不赦之人,更何況,他在軍中一直無過錯,卻平白被殺了,到頭來,還對他的屍體剖屍,這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若是小王爺執意而為,本相就算拼死,也要攔下小王爺,也不能允許。”

“我的醫術,未必要剖屍而驗。”謝芳華道,“幾位不必急。”

幾位老者齊齊看向謝芳華。

秦錚擺手,強硬地說,“去將屍體帶過來。”

“是!”有人立即去了。

幾位老者對看一眼,還想再攔,這時,秦鈺從內殿走了出來,對謝芳華說,“只要不剖屍,你如何驗法,我都讚同。”

幾位老者頓時將阻攔的話吞回口中,對秦鈺齊齊見禮。

“太子殿下,您沒事兒吧?”左相上前,對秦鈺尤為關心。

“無礙。”秦鈺溫和地擺擺手,面色看不出異常。

左相仔細打量秦鈺一眼,心下雖然奇怪,但知道有些事情若是秦鈺和秦錚不說,也不用問。

李沐清、吳權隨後走出來,二人也是神色如常,在別人的打量下看不出什麽。

不多時,有人擡了盧藝的屍體來到,放在了廳內。

謝芳華走上前,只見盧藝十分瘦弱,看著如一個文弱書生,實在不像是身體強壯能參軍的人,不知道當初範陽盧氏是怎麽將他送到軍營的。

她走上前,圍著盧藝看了一圈,對兩旁的人說,“給我拿手套、鉗子、剪子、針線來。”

一聽說剪子,一位老者立即上前,“小王妃,不準破壞我這位侄孫的屍體。”

謝芳華擡起頭,看了他一眼,肯定地說,“我不會破壞他屍體。”

那位老者不相信,“那你拿剪子做什麽。”

“剪子自有用處。”謝芳華道。

那位老者看向秦鈺,“太子……”

“盧公稍安勿躁。”秦鈺對他道。

那位老者只能後退了一步。

謝芳華目光掃了一圈,然後又看向天色,只見天還僅僅剩一絲微亮,她道,“還有一炷香的時間。”

“什麽一炷香時間?”秦鈺詢問。

“一炷香的時間,這具屍體,即便無人剖他的屍,也會屍骨無存。”謝芳華道。

“什麽?”幾位老者齊齊一驚。

盧勇立即道,“小王妃,話不可以亂說。”

謝芳華冷笑,“我從來不會亂說話。這具屍體應該是中了蟲盅之術死的,後來,在今日辰時,又被人下了離屍散,這個離屍散是在六個時辰之內,屍體能完好,六個時辰之後,就會化屍化骨,屍骨無存,連毛發都剩不下。”

眾人聞言大驚。

“小王妃,你不要危言聳聽。”其中一位老者白了臉。

謝芳華淡淡看了他一眼,“我就事實而論,不是危言聳聽。”

“小王妃,你說的蟲盅之術是怎麽回事兒?”左相此時問。

“左相還記得法佛寺的那一場大火和謀殺案嗎?”謝芳華看著左相,見他點頭,她道,“當時,法佛寺的無忘大師,刺殺秦錚,後來身死,中的就是蟲盅之術,和如今盧藝中的蟲

盧藝中的蟲盅之術是一樣的,據說這是魅族咒術的一種以沖控制人的術。”

左相面色一變,“我還記得當日無忘屍首消失了,後來法佛寺的大火謀殺案不了了之。如今這盧藝怎麽會和無忘中了一樣的蟲盅之術?”

“這就要問施咒者了。”謝芳華道。

“小王妃怎麽會識出這種蟲盅之術?你確定就是這個?”一個老者問。

謝芳華淡淡道,“學醫者,醫術古籍若是鉆研不透,也就不必言醫了。”

那老者頓時無言。

“另外,你說今日辰時有人給他下了離屍散?辰時他已經早就死去了啊。”左相又道。

“這就要問有什麽人接觸過屍體,給他下了離屍散了。”謝芳華點點頭道。

“離屍散是什麽?竟然能夠讓屍體屍骨無存?這和化屍粉不一樣?”左相又問。

“化屍粉是當時讓屍體消失的一種藥粉,十分強勁,但是能剩下毛發不化。離屍散則不同,他的藥效是六個時辰才使得屍體慢慢骨骼四肢分離,再逐一化去,毛發都不剩。”謝芳華道。

“小王妃,早先仵作一直驗不出來,如今,這裏只有你一個驗屍之人,你怎麽能讓我等信服你說的是對的。”左相又追問。

“我要的東西拿來了嗎?”謝芳華不答話,對身後問。

“回小王妃,您要的東西都拿來了。”有人上前,遞上謝芳華要的東西。

謝芳華挽起袖子,戴好手套,拿起針,將線穿上,長長的一根線繩。她掃了一圈,對眾人道,“我現在就讓你們信服。不過,我做這件事情時,任何人不準出聲,否則,就是破壞我查明真相,可以當做兇手論處。”

眾人聞言面色齊齊一變。

“韓大人掌管刑部,孫太醫謀殺案和這件案子牽連,也是一個案子。韓大人向來有鐵面無私剛正不阿的稱號,我覺得,請韓大人來幫忙,應該沒有人有異議吧。”謝芳華看向韓述,“這也是讓大家相信這件事情的公正性。畢竟孫太醫被人殺了,我一人難以服眾。免得被人說我做手腳。”

“好!”韓述頷首,立即上前了一步,“我來幫小王妃做個見證。”

謝芳華點頭,對吳權說,“吳公公,請上前幫我將這個人的心口處的衣服扒開。”

吳權連忙上前,“小王妃有指示,老奴手腳笨,也得趕緊的幫忙。”話落,他扒開了盧藝心口處的衣服。

盧藝心口皮膚完好,尋常顏色,看不出絲毫異樣。

謝芳華捏起針,先是在自己的手腕輕輕地刺了一下,一滴血珠掉在了盧藝心口上,她緊接著,拿著這根針刺入盧藝心口,然後,直起身,將針穿著的線的另一端交給一旁站著的韓述,“韓大人,拿好了,拿穩了,一會兒不管看見什麽,你的手都不要動。”

韓述堅定地點點頭。

“再去拿一個盤子和一個碗來。”謝芳華又吩咐。

有人立即去了。

眾人都看著她,不明所以,很多人都緊緊地盯著盧藝心口。

過了片刻,突然發現盧藝的心口奇異地鼓起了一個小包,緊接著,一個血紅色的小蟲慢慢地蠕動著順著針口處冒了出來。

有的人頓時睜大眼睛,有的人險些驚呼出聲,有的人幾乎站不穩。

這紅色的小蟲十分詭異地喝了謝芳華剛剛滴落在盧藝心口的血,緊接著,似乎不知道饜足一般地順著刺破血的針往上爬,速度很快地將吸幹了所有的血跡,然後順著線就一直爬上來。

韓述整個身子已經僵了,手幾乎拿不穩線的另一端,但他幸好今日經歷過機關巨石謀殺和群狼圍攻,所以,還算鎮定,見那紅色的小蟲子接近,很快就要到他的手指處,他白著臉看向謝芳華。

謝芳華早已經拿過了剪子,輕輕地剪斷了韓述手中的針線,同時手法快速地用鉗制輕輕地夾出了針,針線和那只極小的小紅蟲齊齊地掉在了盤子裏,她拿碗快速地叩住了盤子。

韓述大舒了一口氣,身子晃了晃,被身後的人扶住。

謝芳華手托著盤子,看向眾人,“這就是他身體裏的蟲盅,被我引出來了。時間剛剛好。”

眾人都驚駭地看著她手裏被盤子和碗一起叩住的小紅蟲,還沒定下魂,忽然,地上躺著的盧藝四肢快速地崩開,緊接著,刺啦啦數聲嗤嗤的聲響,須臾,不過片刻間,便整個人消失了,毛發不剩。

有兩個人驚呼一聲,當場暈死了過去。

謝芳華冷笑,“這回是否證明我說的沒錯了?有人殺了孫太醫,半路設重重障礙攔截我,也無非是想等著時辰過了盧藝的屍體消失死無對證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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