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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天道扶綱常,龍虎戰人心 第375章 戰衡州:詭異的敵我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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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殉難於石鼓書院,明日李肆毀儒惡名就將傳遍天下!再加上我一個!雖千萬人吾往矣!”

陳萬策犯了痰氣,不顧延信的勸阻,孤身一人上了草橋。到得草橋南岸,陳萬策正氣凜然地呼喝著攔道的虎賁軍官兵,頂著無數股不屑眼神,負手搖著八字步就進了石鼓書院。

“我孔孟徒,心懷浩然正氣,可抵萬千刀兵!”

陳萬策將自己這順利的進軍當作自身所持正氣攝住了賊軍,卻不想這些虎賁軍官兵領有命令,清兵打過來就幹死他們,可如果是一般讀書人那就不予理會。

過了木橋,上了石鼓山,陳萬策才發現情形跟之前預料有所不同,那些灰衣兵丁只是揮著木棍藤牌,將堵住書院道路的士子趕開。這確實是樁流血事件,但程度僅限於流鼻血級別。

眼見那些灰衣兵丁棍揍腳踢,將讀書人攆得雞飛狗跳,抓著一個就搜身,搜完後牽著辮子,跟其他人的金錢鼠尾綁在一起,一群群讀書人就這麽被編織起來,氣得陳萬策太陽穴發痛。

“士可殺不可辱!爾等如此淩虐讀書人,不怕上天降罪麽!”

陳萬策逮著一個正在“施暴”的兵丁喝問著,對方兩眼一瞪,一腳將他踹倒在地,手裏舉著一個怪異的瓶子,瓶口像是蓮蓬一般,哧哧噴下大片水霧,陳萬策頓覺滿面熾熱,兩眼發燒。

“你們也信老天?我呸!”

廣州縣特警隊隊長蔡勇朝正在地上捂臉翻騰的陳萬策吐了口唾沫,然後滿心感慨,這辣椒水用起來可真是憋屈,真不如端著火槍,來多少斃多少。

這幫灰衣兵丁正是從廣州等地調來的巡警和特警,前身就是衙門差役,老本行是鳴鑼開道和揍人綁人,被李肆派到書院裏來維持秩序,正是本職。

第七卷 天道扶綱常,龍虎戰人心 第381章 戰衡州:你沒法不在乎我

“我是陳……嗚嗚……”

陳萬策抓了一地泥巴,痛苦地叫著,沒喊出名字,就被巡警扯起,牽著辮子綁進一群人裏。就在這時,大群黑衣兵丁又湧進書院,槍口森冷,刺刀明亮,唬得數百讀書人再不敢有半分呱噪。

“殉道之時已到!我等引頸而迎!”

跟陳萬策的辮子綁在一處的猥瑣老頭卻叫了起來。

“一腔熱血灑湘江,石鼓留名萬世芳!”

“辮子堆”裏,另一個白胡子老頭也漲紅著臉喊道。

這兩老者的呼號引發了讀書人的情緒,推著他們克服了恐懼,綿延不絕的呼喊直沖雲霄,可沒過多久,這呼喊像是被無形巨手從中掐斷,書院裏一片靜寂。

鼓樂喧天,長長一大列人穿著大紅冠服,一臉凝然地進了書院,朝書院正堂行去,那裏供奉著孔子畫像。在這列明顯是明時官員裝扮的人群之後,又是戴著“一統四合”方巾,儒衫飄飄的士子。往日瞧著這般形樣就是唱戲的,可現在一看,卻像是古人自畫中走下來一般,那般凝重肅穆。那些呼號的讀書人自慚形穢,再不敢吱聲。

行在前方的是翰林院檢討,此次進士科殿試狀元唐孫鎬。他抱著一幅畫像,恭恭敬敬行到正堂,先將原本那副孔子像撤了下來。這個動作引得辮子讀書人目呲欲裂,可接著又平覆下來,唐孫鎬放上去的還是副孔子像。

“孔聖蒙塵,今日我英華士子是來滌清夷狄之氣的!”

接著唐孫鎬轉身,朝著這數百辮子讀書人高聲喊道。

“瞧瞧孔聖之相!爾輩有何資格供奉孔聖於此!?爾輩有何資格以孔聖傳人自詡!?”

他的逼問終於激怒了辮子讀書人,數百聲“呸!”匯作一處。

“瞧瞧!我們才有資格!”

唐孫鎬一揮手,冠服官員和士子們轉身,衣發和孔子儼然一體。這一對比,那數百被“編織”而起的讀書人,辮子加直筒長褂,頓時顯得鄙陋不堪。

“我英華非毀儒!我英華所尊孔孟道,首重華夷之辨!”

唐孫鎬這話如鐵槌一般砸在辮子讀書人心中,就連剛用清水洗了眼睛,正要扯嗓子亮身份搶回發言權的陳萬策也閉了嘴。

“子曰,微管仲,吾其被發左衽矣!爾輩剃夷狄發,著夷狄衣,拜夷狄之君,奉夷狄之國,還大言不慚衛孔孟道……”

唐孫鎬環視眾人,有力地吐出一口唾沫:“呸!”

唐孫鎬這口唾沫還沒幹,薛雪又來了,高舉《真理學》,論新三綱。

“蒙元郝經說,今日能用士,而能行中國之道,則中國之主也,此惑人之言也!人分四等,夷語充塞於耳,蒙元之中國道如何立?剃發易服,帝王獨權,滿清之中國道如何立!?”

薛雪環視眾人,有力地吐出一口唾沫:“呸!”

這口唾沫還冒著熱氣,書院一陣轟動,穿著明黃雙身團龍袍,頭戴五梁冠,英華天王李肆悠悠來到石鼓書院,朝孔聖人畫像跪下,瀟灑利落地叩了三個響頭。

“我英華敬天法祖,執中國道統,君臣大義之上,還有華夷之辨!爾等只知君臣大義,就如那只知主奴之分的夷狄一般,安敢占我華夏道統!?”

李肆環視眾人,有力地吐出一口唾沫:“呸!”

“石鼓書院三呸”就此誕生,辮子讀書人們垂頭喪氣,難以分辨,連陳萬策都將臉面埋了下去,生怕被別人認出來。

先不說剃發這樁滿清致命軟肋,就說滿清為辯護剃發而舉起的理由是“君臣大義”,這跟華夷之辨一同為儒家道統兩樁命脈。而著落到滿清身上,這兩樁是沖突的,犬儒自然要選擇“君臣大義”,李肆卻說,沒有華夷之辨的君臣大義,就如夷狄的主人奴隸一般。

李肆身為英華君主,自己高叫華夷之辨高於君臣大義,比誰都喊得名正言順,除了康熙。在陳萬策看來這李肆就是光腳不怕穿鞋的。有哪個君王願意這麽喊?沒有,而李肆之所以能喊,那是他耍無賴。但就是這般無賴,卻將滿清朝廷的根底揭穿了,即便只是讀聖賢書,都能隨便舉出說這番道理的聖賢言,稍微有點良知的讀書人,都已是心裏有數。

“我是覺得沒錯,華夷之辨是該在君臣大義至上。”

“吾師也講過,竟然都已淡漠了,慚愧……”

“這《真理學》實在驚世駭俗,不知尊師是如何說的?哦,晚輩永興曾靜,請教……”

“不敢當,在下湖州嚴鴻逵,吾師晚村先生。”

之前那兩個梗脖子呼號的老頭低聲談論著,陳萬策一把清淚吞進肚子,這兩個悖逆之徒!

胤禎謀劃的石鼓書院悼儒行動,還在胎中就夭折了,反而被李肆有樣學樣,拿來攪和了一番湖南士子的人心。以君王之尊,高喊華夷之辨在君臣大義之上,殺傷力比一萬個士子合唱還大。

李肆都親自跑來拜孔了,還怎麽可能燒書院,之前那些言語自是謠言,聚在石鼓書院的讀書人帶著各色紛雜心思,大多都散去了。陳萬策逃回延信大營,咬牙切齒地要延信抓捕那些讀書人,免得他們將李肆這番言論播傳開。一番變亂後,這幫湖南讀書人大多逃進了衡州城,開始有了異樣心思。

“下巴別掉了,我就是這心思,好生轉告你那王爺,既然我跟他之前能合作,現在再聯手也未嘗不可嘛。”

衡州城裏,李肆對五花大綁的李衛這麽說著。被關了半年多,李衛這個原本渾身充盈著迫人氣勢的大漢,現在也如萎靡的死魚,尤其是聽了李肆那番話之後。

“你……你好狠毒,你這是把我和王爺都要逼上絕路!”

李衛很聰明,對李肆的建議有自己的猜想。

“我是給了你一條活路,而你那王爺,本就在絕路上走著了。”

李肆呵呵低笑道,他已決定將這家夥放走。初想是挺可惜的,這家夥深知李肆的底細,腦子靈活,手段狠辣,還手握江湖力量。但細想卻是不然,現在的英華已經邁過了生死門檻,以李肆現在的本錢,區區一個李衛,已經構不成什麽威脅。將這家夥放回去,既是跟胤禛搭起一條線,也是給李衛乃至胤禛挖一個大坑。

北面早就傳言李肆跟胤禛有密謀,為此胤禛還在宜章之戰裏扯自家十四弟的後腿。胤禛一直擺著清者自清的姿態,這傳言眼見也漸漸散了,可胤禛的心腹李衛驟然北歸,這傳言恐怕馬上就要朝鐵板釘釘的事實演進。

更何況,李衛還真是幫李肆牽線的,這是事實。

“你家王爺現在已是閑散王爺,別說對付我,自保都成問題。不管是想對付我,還是想做其他什麽事,都得捏住權力。以你家王爺的身份,不會沒想過那位置吧?有了那位置,什麽事不能辦?”

李肆循循善誘,耐心地重覆著自己的意圖:“我再說一次,我可以配合你家王爺,助他登上大位,條件就是我跟他劃江而治。”

李衛的腦子終於清醒過來,確信自己不是在做夢,他鄙夷道:“劃江而至!?你也想得真美!”

李肆哈哈一笑,肯回應就好,漫天起價,坐地還錢嘛,“再等下去,那就是劃河而治了。”

李衛面頰抽搐著,他從廣州押到衡州時,已經大致清楚現在的戰局。英華軍占了貴陽、昆明,眼下正跟朝廷爭奪湖南,東面也打到了漳州。這才多久?一年半啊!一年半就占了快五省之地,雖不如當年吳三桂那般兵鋒淩厲,卻完全是另一套路數。只要英華軍占住的地盤,朝廷基本就別再想奪回去,照這速度,劃江而治不定還真是今年的事,明年恐怕就依黃河而治了……

李肆要放他回去,他自然滿心歡喜,不管李肆說什麽,只要他恢覆自由就好。可聽李肆說,同時還會給胤禛去信,告知他李衛被放了出來,一股惡寒就從心底裏冒了出來。這是逼著他去見胤禛,他要置身事外的話,胤禛絕對會拼上所有力氣將他滅口。

“我就只能去當這牽線人了。”

李衛眼神渙散地說著。

“可我不明白,你要怎麽助王爺登頂。”

李肆嗤笑:“如果我解決了八皇子,十四皇子,你家王爺都還沒辦法爬上去,那就只怪他比廢太子還廢了。”

李衛眼中漸漸聚起精芒,沒錯,李肆是有這能耐。胤禎現在是胤禛奪嫡的大敵,八皇子胤禩雖說聖眷已淡,可賢名猶在,難保翻身而上。胤禎跟李肆正面對戰,有的是機會。而胤禩該是有個大把柄捏在李肆手裏,李肆沒辦法用這個把柄直接換到好處,卻能從胤禛那換到好處。

但李衛還是搖頭,他總覺得李肆在他身上栽了看不見的坑,還是不敢接下這樁不知是福是禍的差事:“以你之能,還能相信王爺的保證?”

李衛畢竟是李衛,李肆也沒必要瞞他:“你家王爺上位之後,肯定需要喘氣,他喘氣時,也是我喘氣時。喘完這一口氣,之後的事情,就走著瞧嘍!”

李衛沈默了好一陣,咬牙昂首道:“我幹!可你別後悔!王爺更在乎的是那位置,而我更在乎的是你!我會讓你一無所有!我會的!”

李肆聳肩:“我再一無所有,也是位君王,你沒法不在乎我,而我卻不在乎你。”

這話拗口,李衛腦子轉了一圈才明白,剛剛凝聚起來的精芒驟然碎散。

第七卷 天道扶綱常,龍虎戰人心 第382章 戰衡州:誰也別想打醬油

李肆在衡州搞了出石鼓山拜孔,連帶著在文壇裏造出“石鼓三呸”之事,也算在衡州留下了名字,私心已經滿足。在他看來,衡州已不該是戰場。

可沒想到,胤禎的悼儒大計破滅,延信卻還賴在黃沙灣不走,讓李肆很著惱。衡州之北,地勢狹窄,更北之處就是衡山,不是理想的對決之地。李肆想將戰線推進到湘潭。

李肆自然不知道,延信是早就想走了,可陳萬策還不死心,想繼續執行胤禎的計劃。李肆先去拜了孔,丟出華夷之辨重於君臣大義這一論,影響太大,反而讓胤禎造出一個更大的機會。只要胤禎能再去石鼓書院拜孔,強調君臣大義為先,穩天下士子之心的同時,更凸顯胤禎之名。

而要實現這個目標,大軍不僅不能退,還得把衡州城拿下。延信跟何騰林聽到這話,面若死灰地對視一眼,心說這衡州果然是不祥之地。

陳萬策的意見已經急書正從荊州趕往長沙的胤禎,延信自然不敢擅自撤兵,但要攻城,他也沒那個力量,只好繼續杵在黃沙灣,終於惹怒了李肆。

“想打醬油,沒門!”

李肆手臂一揮,虎賁軍官兵吐出一口長氣,終於開戰了,再閑下去,身上還不知道要長幾斤膘。

三月十八日,虎賁軍突擊隊強渡草橋以西十裏外的河段,防守此處的湖南綠營槍炮剛起,就被南岸的虎賁軍火炮打垮,丟下幾十具屍體倉皇撤退。

突擊隊占住北岸後,由青田公司基建部轉職而來的工兵在此處搭起一座浮橋,虎賁軍左營右營外加炮翼共四千人渡河,由西向東,逼向黃沙灣的延信大營。

與此同時,虎賁軍前營渡湘江到了東岸,直奔北面合江套而去,在那裏架炮封鎖住了江面。接著自耒河駛來一支船隊,直逼泊在合江套的清軍船隊。嚇得清軍船隊冒著炮火倉皇北退,再不理會黃沙灣的延信大營。

船隊沒了,英華軍還三面壓來,延信跟何騰林驚得魂飛魄散。

這是李肆要全殲這一軍的跡象!湘江直至衡山南麓腳下,折了個大彎才又轉向北面。大軍要北退到湘潭乃至長沙,一是渡湘江,二是走衡山大角嶺的十裏窄道。不管怎麽走,北面三十裏處都是個瓶頸,若是被英華軍封住湘江,再堵住大角嶺,這三四萬大軍就要全交代在這裏了。

即便是陳萬策這個讀書人都看出了這危急形勢,沒了船隊,大營糧草接濟也就斷了。英華軍兩面炮轟,再切斷後路,不必強攻營寨,圍上半月,自軍就要崩潰,不得不點頭讚同延信的決斷。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三月十九日,從衡州城瞻岳門上北望,清軍大營似乎一如往日,毫無變化。旌旗招展,炊煙升騰,可李肆卻知道,延信軍已經出營向北狂奔,這番景象不過是疑兵之計。若是古時,也許還能騙了敵軍,可在軍情處的嚴密監視下,延信大軍三四萬人北撤,卻是怎麽也瞞不過李肆。

“追一追也好,小心行事,全軍為上。”

李肆這麽交代著,王堂合興奮地拱手領令,然後朝城下大隊騎兵揮手。

“游弈軍!前進!”

李肆當然想全殲延信這一股人馬,可他兵力不足。虎賁軍、游弈軍,外加他帶來的禁衛營,即便算上謝定北旗下的衡州民軍,總兵力也不過兩萬人。而衡州以北,雖有衡山擋著北面,西面卻是開闊地,怎麽也難圍住對方三四萬人。延信要想西逃到邵陽一帶,還真攔不住。不如讓他逃回湘潭乃至長沙,到時再一並解決。

之前三面合圍,逼退清軍船隊的手段,不過都是嚇唬延信,不準他再釘在黃沙灣。

不能全殲,不等於就完全放手,剛剛組建的游弈軍是騎兵,正好拿這支毫無心氣的敵軍練練手。

“別管路上的小股兵馬!一直向北沖!”

策馬踏上工兵在清軍營寨壕溝上鋪開的木板,王堂合放聲高呼。原本他是炮兵出身,一直圈在黃岡山。在宜章之戰裏小試身手後,就再難蹲在黃岡山上吹風,找了好幾次李肆,希望能活動位置,哪怕當個翼長都行。

李肆當然不會將這個堂字輩的佼佼者丟到翼長位置上,見他求戰心切,又是個跳脫性子,就把新建的游弈軍交給了他。將韶州之戰後就一直沈寂在軍中的楊堂誠拔了起來,替代王堂合守黃岡山。

游弈軍雖是騎兵,卻跟清軍馬隊不同,並不註重馬上作戰,騎馬僅僅只是便於快速機動。這並非李肆特意將游弈軍定位為“龍騎兵”,而是他治下幾省,實在選拔不出精於馬戰的官兵,只能讓游弈軍充當龍騎兵。不僅用來快速部署,處置緊急戰況,也用來在大規模戰陣裏遏制清軍馬隊,靠的當然也只能是快速機動到位,然後下馬作戰。

“哎喲……這死馬!撅蹄子別這麽大動靜!”

王堂合正在馬上英姿勃發,身下坐騎卻是亂跳一氣,差點把他顛下馬去。一邊安撫著坐騎一邊大罵不止,這個僅僅只學了幾個月騎術的騎兵將領,依舊對自己三千驍騎破三萬敵軍充滿了自信。

打醬油的延信大軍被趕走,所謂的衡州之戰,除卻石鼓書院的一場人心之戰外,再沒什麽大的戰事發生。而隨後游弈軍的追擊,也因為王堂合一路急趕,搞得全軍七零八落,僅僅只掃了下延信大軍尾巴。打死三四百殿後的湖南綠營,抓了千人而已。另有收獲的是,王堂合率四五百騎直逼上萬敵軍的“勇猛”,倒是為說書人和英華軍戰史各留了一段素材。

福建漳浦古雷頭海域,也有一撥醬油黨遭了牽連。

“文斯壯先生,讓你的舌人跟對方說清楚,咱們只是來觀戰的!就跟那邊的不列顛人和法蘭西人一樣!”

海面火光沖天,上百條大青頭伸展為一個巨大扇面,朝八艘高桅軟帆的蓋倫船順風撲下,眼見有十多條已經沖到不過半海裏的地方,荷蘭艦隊司令科羅爾滿臉蒼白地朝荷蘭東印度公司專員文斯壯高聲咆哮道。

“司令官閣下,我早就跟您說過,我們並未拿到清國皇帝正式簽認的合約,最好不要跟清軍一同行動。現在您一意孤行,帶著艦隊來了這裏,還沖在清國水師前面,叛軍怎麽也不相信我們是來觀戰的!”

文斯壯高聲駁斥著,心中也是怒火狂湧。都怪這科羅爾,總覺得自己手頭有八艘戰船,叛軍怎麽也不是對手。即便沒拿到正式合約,被清國那個姓施的水師提督一鼓動,就也跟著來了古雷頭,想要占占便宜。

到了這古雷頭海面,才發現叛軍根本就是以他們荷蘭艦隊為主要目標,上百條大船全朝他們艦隊撲來,隱約像是當年料羅灣海戰明軍的火船海戰術,科羅爾頓時有些慌了。

如果是在寬闊外海,這一手還不怎麽懼怕,可現在一面是水淺的海灣,一面是百條戰船被南風推動,順風撲來,還有一面是十多艘同樣高桅軟帆的快船擋住。

“你不也說叛軍根本無足輕重,我們即便從清國皇帝那拿不到好處,也能從總督和提督那得到默認的好處嗎!?”

科羅爾也是氣得想要吐血,不是文斯壯慫恿,他也沒那個心思拿這支艦隊冒險,卻不想危機一顯,文思壯卻過河拆橋了。

“哼……洋夷終究是貪利之輩,中了我施某人的引火之計!”

荷蘭艦隊後方是數十條清國戰船,船隊中間的提督坐船裏,施世驃拈須輕笑,鄙夷著洋人在心計上的幼稚。他對文思壯暗中許諾,即便沒有康熙的旨意,只要敗了南蠻水師,到時他所管轄的廈門和澎湖,都可以對荷蘭人開放通商,同時許荷蘭商人在廈門定居。

這個許諾是施世驃真心的,皇上決不會親自與荷蘭人結約,就得靠他們這些臣子出面,到時皇上自可定奪,對他這一約進行量裁,反正……先解決南蠻要緊。

眺望前方戰場,施世驃的心緒又沈重起來,南蠻水師這一手,已是直奔他施世驃要害而去。他跟荷蘭人暗中結約,也是相當冒險,日後總是一樁罪過,還不知朝中文臣要怎麽彈劾他,而康熙又能護他到哪一步。

但他也不得不如此,他的那個好部下,執掌南蠻水師的蕭勝,對他施世驃的軟肋相當清楚,那就是臺灣。

此次蕭勝以攻澎湖為名,大肆招募民間水手和船只,其中還有不少是以前廣東水師餘部,每船給銀三百兩,戰時懸賞另計,引得無數人船匯聚。即便知道這是誘敵之策,施世驃也不得不出擊,這就是陽謀,誰讓你的要害就擺在明處。

現在看來,蕭勝竟然沒將他施世驃放在眼裏,而是將荷蘭人當作首敵,施世驃心中既是欣慰,又是失落,同時也很緊張。

荷蘭人要敗了,這海面,將再無他施世驃立足之地。

“五點梅花陣加火船戰法,他們學得還真像啊。”

看清了前方船隊布局,施世驃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就不知道荷蘭人能不能再擋住這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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