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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天道扶綱常,龍虎戰人心 第375章 戰衡州:詭異的敵我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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樣式是綠營的號衣,料子卻是江南織坊的細布,腳上是布鞋,腿上裹著英華軍那種方便綁腿。頭上的涼帽還包著陽江產的桐油布,再見每人都斜挎著一個油布包,那是裝火槍彈藥的,謝定北嘴裏嘖嘖有聲。這衡州城守會的“城丁”,比一般綠營兵可是光鮮整齊多了。

這還只是身上穿的,取過一人持著的火槍,掂了掂分量,再嫻熟不過地掰開龍頭,撥弄扳機,又細細看了看被銅箍緊住的槍管,謝定北確認,這不是湖南自造的民勇火槍,而是去年英華民間鐵坊趕工出來的火槍。之前國內有讀書人在報上揭發商人向韃清走私火槍,說的該就是這些汰換品。

英華軍換裝永歷式火槍,兩萬多桿這種火槍就再沒了用處,連內衛和境內民人都不願用,可賣到北面,卻比清兵手裏的鳥槍乃至湖南民勇自造火槍強出太多,一桿五六兩銀子,也是十多萬兩銀子的大生意。

這是衡州府城北面瞻岳門外荒地裏,謝定北帶著江得道等營中將佐正在“檢閱”衡州城丁一部。盡管謝江等人都是一身民人打扮,可這二三百城丁卻是昂首挺胸,目不斜視,一點也不敢怠慢。這幾十人說是青田公司的司衛,來此整頓城防。就著這個名號,他們都不敢怠慢。畢竟自家的薪餉是衡州城守會出,而青田公司則是城守會的大東主。

在這名號之外,有點見識的人還將這些人另一層身份傳開了,青田司衛?是現在的還是以前的?以前的青田司衛,那可是現在的英華軍!

去年宜章大戰後,北面朝廷就棄了衡州府,知府連帶衡陽知縣全跑了。原本衡州人都等著迎南面的“王師”,卻不想英華軍就在耒陽停下。滿城人不是北逃就是南歸,剩下的人正惶苦無依,卻迎來了青田公司。

這半年多來,衡州似乎成了一座世外桃源,不見官府,就靠著青田公司拉扯起來的各類會社自治。北面清廷和南面英華的商人在這裏大作生意,到得今日,衡州府城竟比以前還熱鬧。他們這些城丁多是之前的湖南民勇,也能在這份差事上掙到每月一二兩銀子,外帶若幹米糧,自是想著這平靜日子能繼續下去最好。

可最近風聲四起,說北面朝廷要打回來了,他們正議論紛紛,不知該如何自處。本著內心,之前年羹堯在湖南將他們攪起來賣命,事後連燒埋撫恤銀子都賴了個幹凈,加之南面英華軍以一當十,百戰百勝,這番權衡,三歲小兒都知道該選哪邊。

但他們多是鄉下人,哪知什麽天下大勢,就覺得北面朝廷終究是皇帝,南面卻只有個天王,皇帝可是比天王大的。而且北面治了天下幾十年了,龍椅上的康熙皇帝似乎長生不老,祖輩小時候都是那“吃糠喝稀”的皇帝掌著天下,現在祖輩老死了,康熙皇帝還穩穩坐著,那什麽英華天王,真能打敗康熙皇帝?

北面朝廷,還有康熙皇帝的名號,自小就在他們腦中印下深深烙印,積威太重,要這些城丁公然投效英華,他們也沒那個膽子。

所以,絕大多數人都想著,就這麽置身事外,只對付小偷盜賊多好?

可惜,時勢推人,“青田司衛”的要員現身,他們也只能以下屬姿態接受“檢閱”,誰讓人家捏著他們的薪餉呢。

瞧著這些城丁的淩亂站姿,再見到他們臉上的仿徨神色,謝定北心有所感,視線轉向這部城丁的“管隊”,一個年紀和他差不多大的矮壯漢子。

“衡州城丁北哨管隊張震南見過大人!”

那漢子貓著腰一路小跑過來,拱手報名,謝定北樂了,我定北,你震南,咱們還真是一對呢。見這張震南的眼眉和身姿,他心中猛然一動。

“你……就是這般待上官的?”

謝定北下巴一側一揚,目光自那張震南的涼帽上斜掠入空,腰身挺起,左手背後,右手虛虛比劃了一個撩擺的手勢。那張震南幾乎是直覺反應,腰一下就軟了,啪啪拍著袖管,一個幹凈利落的打千請安禮就展了出來,直到膝蓋砸在地上,這才醒悟。

“以前是城守營的,還是哪處塘口的?”

謝定北朝旁邊的江得道眨眼,那意思是說,瞧,咱拎出一個綠營當官的!江得道被上司這諂媚眼神閃得直翻胃,他雖是下屬,卻又是營中天刑社導師。謝定北這個聖武會的成員,戰時是上司,平日卻總在他面前甩尾巴,讓他很是煩惱。

“小的原是城守營外委千總,大……大……”

那張震南不知道是被嚇住了,還是沒搞清這上官到底是哪邊的,開口結巴不已。

“以前你還真得叫我大人,現在麽……是另一番稱呼了。”

謝定北還真有心擺譜,以前他是湖廣提標中軍參將,現在他是虎賁軍後營指揮使,不管哪個身份,在這家夥面前都有足足的官威。

不過這個稱呼他可不想再接下,英華軍中現在都以銜級或者軍職直接稱呼,比如軍中下級都稱呼他為謝指揮,直屬下級直接稱指揮。“大人”一詞,已被當作韃子的陋稱,再沒人用。

“若是北面來了大軍,你們要如何自處?”

謝定北扶起張震南,再這麽問著。

“唯大……不,唯上官號令!”

張震南含糊表態,城丁們也都低頭。

“清兵來,你們不止保不住飯碗,連吃飯的家夥都難保住!”

謝定北開始恫嚇他們,嘮叨了好一陣子,噴得張震南滿臉唾沫星子,城丁們一臉煞白才罷休。

“不說了,現在見見你們的本事。”

接著進入到檢閱的實戰環節,瞧著這幫民勇出身的城丁,紛亂不已地裝彈舉槍,舉槍射擊更是個個扭頭,原本槍上有的槍刺也被他們丟掉了,嫌沒用,又沈。大多數人都沒肉搏武器,少數幾個腰間掛著腰刀,還有人揣的是殺豬刀。謝定北江求道等人只覺慘不忍睹,再難看下去。

衡州知府衙門,謝定北向羅恒交了底:“孟統制還沒定要不要衡州,只讓我在這紮一根釘子先看看情況,等我回去後跟孟統制說說。”

羅恒皺眉:“咱們捏住城丁的事,怎麽也難瞞過韃子的細作,不知道延信會不會有動作。”

謝定北嗤笑:“那家夥哪有膽子來奪衡州……”

胤禎大軍北進後,留守長沙的討逆將軍延信兵力不足,就縮在長沙固守。加之康熙要玩釣魚,想推著虎賁軍統制孟奎來占衡州,讓他跟李肆離心,就再沒對衡州打過什麽主意。

現在雖然清廷又有了動手的跡象,可胤禎大軍還沒過來,上到李肆,下到謝定北,都不覺得延信有那個膽量和力量來奪衡州。

鑒於清廷在湖南又蠢蠢欲動,李肆一面安排羽林軍的計劃,一面給虎賁軍孟奎下達了擇地固守,相機處置的訓令。北到衡州,南到郴州,孟奎自己決定。為此孟奎開始評估衡州的情況,派謝定北來的目的也正在於此。

羅恒從青田公司的角度出發,自然希望孟奎能盡快揮軍北上,拿下衡州。他跑到衡州來,也是要聯絡本地要人,穩定人心。可孟奎正幹著更重要的事,虎賁軍擴軍整編的工作還沒收尾,不願在衡州提前大動,亂了他的章法。

這番微妙局勢,讓羅恒有些傷腦筋,如果那些城丁能靠點譜就好了。

“羅司董,我個人的意見……”

謝定北一臉燦爛笑容,正躊躇著這盆冷水該怎麽潑才最溫柔,讓這個李肆的嫡系老人不會生惱。這些城丁抓抓賊匪還行,指望他們據城抵抗大軍,太不靠譜了。

話還沒出口,一陣槍聲傳來,起初謝定北還以為是江求道等人在驗槍還是幹什麽,可這槍聲綿綿不止,不一會兒,從十來響變成了數十響,最後竟是數百響,還是從西門傳來的。

謝定北跟羅恒駭然對視,延信真來了!?

“招呼兄弟們收隊!護著羅司董撤退!”

謝定北反應很快,就覺得衡州該是守不住了,現在跑掉還來得及。他來衡州只是查看狀況,手下不過三四十名士兵,可沒辦法抵抗清兵大隊。

“還……還有徐主祭,他就在城西外面!”

羅恒自然是要跑的,可之前還帶了個徐靈胎到衡州,那是個要人,怎麽也不能搞丟了。

“那神棍怎麽也在!?”

謝定北暗自呻吟,看來是沒辦法先跑了……

等謝定北到西門外時,不止是槍聲,連小炮都轟鳴作響,可他仔細一打量,卻是疑惑不已。就見城外遠處人影憧憧,硝煙升騰,卻沒見著兩軍廝殺,這是怎麽回事?

“職下也不清楚……”

謝定北走後,江求道就將部下散到城丁裏,跟著他們去勘察城防,自己在江邊巡視,來得比謝定北還晚。

“召集部下……”

謝定北大手一揮,卻僵在半空,他們裝扮成商人護衛而來,可沒帶什麽鼓號。

“不過這城丁打得煞是熱鬧,心氣很高嘛。”

形勢雖然亂,卻沒見著前方城丁潰退下來,謝定北和江求道又是欣慰,又是詫異。

“打!狠狠地打!一定要壓過他們的動靜!”

西門外一處田壟,數百人聚成幾堆,正熱熱鬧鬧放槍不停。大多數都是城丁打扮,裏面夾著幾個尋常打扮的漢子,正是江求道的手下。田壟向西延展,百多步外是片林子,也正有團團槍煙升起,鉛子遠遠射來,間或在這幾堆人群中濺起幾朵血花。

“老二,招呼他們把炮架到前面的土坡上去!怕什麽?跟他們說,那幫韃子手裏的槍可比他們的差遠了!這距離打過來,就當被蚊子叮了一下!”

“費小七,把傷著的拖出去,拿布塞住嘴,讓他們別再叫喚!破點皮而已,咱們軍中斷腿斷胳膊的也沒他們叫得響!”

“魏胡子!黃麻子還沒把翼長帶過來,你再去一趟!”

一個像是官長的漢子正顧盼四方,手舞足蹈地指揮著。

“侯上官!又有咱們的兄弟來了,您看要怎麽布置!”

有城丁朝這漢子喊道。

“去南面!占住那幾間屋子,從側面打那幫孫子!”

這姓候的漢子轉瞬就有了安排,那幫城丁乖乖地領命而去。

“幹死寶慶協那幫老馬屁!”

“咱們衡州人可不是好欺負的!”

城丁們激昂地呼喊著。

第七卷 天道扶綱常,龍虎戰人心 第376章 戰衡州:代理戰爭的初體驗

謝定北和江求道趕到“前線”,初步掌握了情況後,都覺得眼前的戰況超出了他們的認知,這是一場他們頗為陌生的……不,不能說是戰鬥,更像是拿著火槍的民間械鬥。

來敵是寶慶協的清兵,雖是綠營,敢戰之兵早在韶州和宜章兩次大戰中損耗殆盡,只剩個空殼子,填進去的全是寶慶府民勇。

之前延信留駐衡州時,怕英華軍大舉北上,逼著湖南提督何騰林搜刮各地綠營匯聚衡州,寶慶民勇也在衡州呆過一陣子。這些有了“單位”的民勇視自己高出衡永郴桂道的民勇一截,驕橫不說,還幫著衡州知府鎮壓鬧餉的民勇和索撫恤的民勇家眷,被當地人恨之入骨。

清廷棄守衡州後,寶慶協當衡州是塊肥肉,雖然不敢占衡州,卻三不五時來打趟秋風,衡州城守會能順利組織起來,也跟他們的威脅有關。

眼見對面寶慶協綠營越聚越多,至少已有六七百人,跟衡州城丁“激戰”不退,謝定北和江求道心有所感,寶慶協今次該不是來打劫的,而是想占城。寶慶協的主將多半是想貪到收覆衡州城的功勞。

瞧眼下的戰況,這個盤算顯然是破產了。要跟朝廷大軍對戰,衡州城丁說不定當時就一哄而散,可對面是寶慶協綠營,在城丁們看來,那就是幫貪婪卑鄙的外地賊匪,即便城丁人數落在下風,卻是悍勇異常,怎麽也不願退一步。

當然,用那種粗陋火槍加傳統藥粉,百步外對轟,中彈的人都該是投胎時臉先著地的倒黴鬼。謝江二人趕到時,這裏已打了快半個時辰,對面傷亡如何不清楚,而城丁這邊就只擡下來十來個傷員,還沒見死人……

“那不是侯大麽?什麽時候他這般厲害,居然能指揮起五六百人來了?”

謝定北見到了城丁的“指揮官”,正是他營中的普通一兵。此次他來衡州,帶的全是湖南人,都是擴軍時從湖南內衛裏挑出來的兵。

“如果這也叫指揮的話,咱們這些兵頭豈不是要哭死?”

江求道就覺那侯大的“指揮”慘不忍睹,他只是粗淺地作著戰術布置,外加用大嗓門滿嘴臟話地鼓舞士氣,細致的隊形一概不調理,也沒鼓動城丁前進到能有效殺傷地方的距離。

這也難怪,那侯大只是個普通小兵,就知道點展開陣線以及側擊敵翼的大略常識。

“得虧是他,要讓軍官來指揮,多半還要敗。”

謝定北熟悉綠營和英華軍兩面,看出了眼下戰況的要害。城丁沒受過隊形訓練,也沒膽氣冒險突進,就靠著一點血氣群聚開槍。侯大粗粗調理戰線,不斷鼓舞士氣,正適合這幫城丁的戰法,居然能壓制住人數占優的寶慶綠營。

一撥血氣更足的城丁護著兩門小炮,沖上了二三十步外的土坡上,當當兩炮打過去,轟得對面樹林如遭狂風席卷,寶慶綠營頓時潰退。

瞧著高聲歡呼,卻沒膽追擊而出的城丁,謝定北跟江求道對視無語,這樣就勝了?

事情當然沒完,借著城丁在城外的阻擊,西門外的民人都退進了城裏,當西門關閉時,謝江二人在城門樓上見到大隊清兵洶湧而來,怕不有三四千之眾。

不止是寶慶協,還有更北面辰州協乃至其他地方的綠營,而能調動這些兵的,就只有駐常德府的湖南提督何騰林,看來想搶功的是這家夥。永州駐有打著英華旗號的湖南內衛,他不敢去動,而衡州卻是野地,自然想渾水摸魚。

“何瞎子來了……”

張震南認出了城下的旗號,臉上卻沒多少懼怕,何騰林在衡州的時候,是寶慶協乃至寶慶知府鎮壓民勇鬧事的靠山,當地人都稱他為何瞎子,說的是這家夥就跟黑瞎子一樣蠻橫。再看其他城丁,也都是同樣神色。何騰林顯然代表不了清廷,這幫城丁對他可沒什麽畏懼感。

“急報孟統制,咱們頂不住延信大軍,可只是何騰林的話,還能周旋幾天,這衡州,咱們要定了!”

謝定北心中有了底,雖然手上只有三五十個兵,可讓他們都學著侯大那般作為,城丁乃至民壯都能調動起來。

“喲……謝參將什麽時候有這般膽量了?”

收到孟奎的急報,正在英德白城陪著三個媳婦一個女兒享受家庭溫暖,順帶布置湖南戰局的李肆也很驚訝。謝定北帶著幾十個兵,居然就敢在衡州跟何騰林對峙,沒覺得他是如此英勇之人啊。

再細細看了孟奎的匯報,李肆笑了,原來是這樣啊。

“委任虎賁軍參軍楊俊禮為軍令廳湖南安撫使,謝定北為軍令廳湖南招討使,由他帶著顧問團統合湖南一省,願意站在咱們這邊的民勇。”

這份命令送到謝定北手上時,衡州已被何騰林帶著六七千綠營三面圍城六天了。謝定北臉上笑開了花,招討使耶!但這顧問團……是什麽東西?

“楊參軍負責招撫湖南民勇,指揮你要做的就是找侯大那種人去調理他們。”

江求道翻看著命令,給出了解釋。

“那就是說,我甚至有可能指揮上萬大軍?”

謝定北臉上笑紋進一步深刻。

“是那種連橫隊都擺不開,就知道原地放槍的大軍。”

江求道很真誠地補充道。

謝江兩人當然不清楚,這“顧問團”一詞,正是李肆借用前世兩大帝國主義大國的軍事外援概念。

英華以精兵思路立軍,這也是不得已之策。現在英華新的地方政府體系已經覆蓋了廣東全省和廣西半省,以動員力而論,比清廷要高出一大截。治下一千多萬人口,拉出二三十萬大軍絕無問題。可光動員不行,要武裝這支大軍,保證其持續作戰,英華現有的工業水平和組織程度就難以做到了。

在一國之內,野戰軍還分兩套系統是很愚蠢的事,所以英華境內沒了那種民勇,地方治安是靠中央的內衛和地方的巡警來維持。而在境外,例如湖南、福建和雲貴等還未納入英華治下的地方,將當地民勇轉化為自己可用的力量,未嘗不是項助力,他們就是民兵。雖然戰力微弱,也不可能如野戰軍那般遠離故土作戰,但至少不必英華花錢供養,很多地方都能派上用場。比如說現在,就能在虎賁軍來不及進駐衡州時,起到緩沖戰局的作用。

這新的“民軍”也不是全無管束,給熟悉綠營的謝定北那頂招討使的帽子,參軍負責調度兵員,他負責指揮,起的就是“顧問團”的作用。

這一套體系演練熟練了,未來還能用在對外作戰上,也算是李肆在預作綢繆。李肆在給湖南作了如此處置後,也將鷹揚軍、龍驤軍和羽林軍發布了同樣的命令。參軍兼任軍令廳駐當地的安撫使,選軍中熟悉綠營民勇作戰特點的可靠軍將為招討使。

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回白城休假的關鳳生跑來抱怨,說佛山制造局的火槍分局閑了下來。

“咱也想通了,這火槍就得起勁賣!往北賣都行!不賣好的,就賣比咱們英華軍差一檔次的。不僅能補貼咱們佛山制造局的開銷,還能讓北面有心跟韃子為敵的民人手裏有家夥!”

關鳳生的話,隱隱帶著李肆前世那些軍火商的氣息,讓李肆既欣慰又擔憂。

“可要韃子兵買去了呢?”

他故意這麽問。

“這火槍有什麽緊要?瞧湖南那些鐵匠都能自己鼓搗,韃子皇帝開口,不必買咱們的,他們都能造出來。咱們往外賣的槍,槍管少鍛少磨一些,機件用次一些的材料造,專用的火藥不賣,讓外賣的槍射遠和準頭都差一截,對咱們英華軍也沒什麽威脅。”

關鳳生嘴裏這麽說著,李肆卻想到的是“利潤”一詞,這丈人的靈魂,果然正朝地獄急速墜落啊。

不過他的思想還是不夠開放,李肆的話嚇了他一跳。

“別說槍,炮都能賣。火槍分局閑下來了,炮局呢?明年軍隊要用的炮可少了許多,炮局也得閑下來……好吧,韃子朝廷是不能賣的,賣給洋人吧,不列顛人、法國人、西班牙人,荷蘭人……先等等,總之呢,先把澳門那家炮廠擠垮。”

軍火可是一樁暴利產業,顧問團和軍火貿易是一體兩面的事。

收回發散的思緒,李肆審視起眼前的戰局。上一次湖南大戰,他是險些中了康熙的算計,靠著治下初步成長起來的物流業和工商組織,才反擺了康熙一道。

這一次自然沒辦法故技重施了,瞧清廷以湖南綠營突襲衡州,打的該是引虎賁軍北上,在衡州長沙一線平原地區對決的算盤,這是個防守反擊的姿態,看來康熙對此戰的決心不是很足。

既然康熙擺出一副小受模樣,猶豫躊躇,也就別怪李肆要堅決地攻了,李肆在輿圖上掃了一下羽林軍的進擊路線,心說我可懶得跟你康麻子再在湖南旋磨,此戰之後,湖南就不能再是你的地盤。

湖南戰局的謀劃,李肆已是成竹在胸,而龍驤軍進雲南也該沒太大意外,唯一讓李肆有些憂心的,是福建戰局。荷蘭人一下跳了出來,不知道蕭勝能不能消化得了。

“人和船都到位沒有,這次不止得靠自己,還得靠他們。”

南澳島,蕭勝也正在檢視進度,他的報告還在路上,此時李肆還不清楚,蕭勝跟他一樣,都不約而同地想到了借助民間力量,朝“代理戰爭”這條殖民道路走出軍事上的第一步。

第七卷 天道扶綱常,龍虎戰人心 第377章 戰衡州:王對王的序幕

“兀那婆娘,好膽!”

陽春三月將至,英德白城詠春園裏,李肆曬著太陽,呼吸著青草馨蘭融在一起的香氣,嘴裏喝罵出聲。

“我要去哪,你還敢攔著!?”

這是園子裏的一處斜坡,綠草茵茵,坡上還有一株至少百年的古榕,李肆正躺在樹蔭下叫喚。

“夫君心在天下,妾身怎敢阻攔,就是……”

在他身邊還躺著嚴三娘,一身白衣翠裙,陽光透過樹梢碎灑下來,映在她如玉臉頰上,散著晶瑩剔透的光暈,引得那個罵了人的家夥一副豬哥狀就要去親。

“到哪都得把小夕夕帶著,她成天就在叫……”

一嘴親到個美女,卻是小夕夕,百天大的嬰兒,被嚴三娘拎著胳膊,小腿一蹬一蹬的。比貓瞳還清澈的眼珠子就盯緊了這個偷香的兇手,小嘴一張一合。

“噠噠……”

“是爸爸……看我的口型,波啊爸,爸爸……”

李肆接過女兒,努力地糾正著,可這個前世光棍的家夥,怎麽知道這點大的小夕夕不過是在無意識地牙牙學語呢。

“該叫爹爹啊,什麽爸爸,還波啊霸的,哪裏來的怪語!?”

嚴三娘惱了,怕女兒被李肆教壞,一把又搶了過去過。李肆撓頭,對呢,好像這時代還不興把父親叫“爸爸”的,至於那拼音,就更是天外之物了,這事好覆雜,可沒辦法跟三娘解釋。

回過神來再看,三娘敞開胸襟,正在給小夕哺乳,那抹晶瑩肉色閃得李肆兩眼都花了,嗯,波啊霸!

“你還沒答應我呢……”

餵飽了小夕夕,讓保姆抱回房裏,三娘就被另一個餓鬼纏住了。即便夫妻日久,被李肆那穿透了衣衫的目光瞪住,三娘也是不勝羞澀,雙臂一環,掩住了自己那傲人的胸脯,同時轉移著李肆的註意力。

“日頭正好,咱們就天為被,地為床,滾上一滾吧。”

李肆毫不為所動,如他所在湖南的軍事布局一般,左手側擊,右手正攻,如願以償地鉆衣而入,占據了軟柔如雲的高峰。

“你這淫徒!這……這是什麽地方啊!”

“什麽地方?咱家後院啊。”

“你這色心啊,怎的這麽大!”

“剛才不就在說我心在天下嗎,分一點給色也沒什麽嘛。”

“輕點……還有些脹著呢。”

“還有?分我好了……”

“夫君!”

論鬥嘴和無恥,三娘自然是鬥不過自己丈夫,見他一臉色急,知這家夥還真動了就地“野合”的心思,頓時有些慌了。可她還有絕招,如今跟安九秀的關系也非從前了,從安九秀那學來了不少東西,嗓子一撮,眼神一斜,立馬就是個怯生生萬人難當的嬌弱模樣。

“這無遮無掩的,萬一誰溜到個眼縫,就算妾身不著羞,夫君可是君王,如此名聲……”

李肆起身,瞅了瞅那古榕樹,又有了心思。

“遮掩?要不上面去!”

似乎有磨牙聲飄過,三娘眼中的殺氣也一閃而逝,她依舊維持著淑女賢妻的風度,低頭不勝羞地道:“回房裏,妾任由夫君處置……”

李肆有些意興闌珊:“房裏?除非給我擺個鐵板橋,啊……”

繡花鞋的鞋尖閃電般點中他的膝窩,李肆當時就兩膝搶地,可上身還沒來得及反應,就仰著挺頭挺著胸這麽斜跪了下去。

“是要這樣的麽?”

顛倒的視野裏,嚴三娘側臥著,手肘支起下巴,細長鳳目瞇著,淡淡地問道。

“腰……腰……”

李肆扶著腰,痛苦萬分,頓時嚇著了嚴三娘,說到李肆的腰,那可是她平生最大的一樁恥辱了。

一個翻身,如蝶影翩躚,嚴三娘就轉到了李肆頭前,低頭來扶他,李肆卻是兩臂一伸就抱住了她,手扣在腰下高聳處,臉貼在小腹上,還一口熱氣就哈透了衣衫。

“你夫君我,只要在家裏待著,那就是欲求不滿。”

嚴三娘那雙長腿當時就是一顫,差點軟下來跟李肆滾作一堆,心道這家夥果然是肆無忌憚,不過說到欲求不滿……

“是沒搭上那段妹妹麽?唉,本該在無涯宮跟人家雙宿雙飛的,現在卻不得不呆在家裏對著咱們黃臉婆,夫君,確實難為你了。”

嚴三娘酸酸的語氣是半假半真,段雨悠要進家門,這風聲傳了好幾年了,現在傳聞成真,她心中雖有準備,卻還是有些犯苦。可她也沒太大怨言,姑且不論這是政治需要,李肆總得跟段老頭那半仙有樁實在的姻親關系,才能讓段家安穩下來。就說那段雨悠還跟李肆相識在前,自己說點什麽,還要被人當是妒婦,對了,自己還不是正妻呢,更沒資格妒誰。

思緒飄飄,嚴三娘又想到了另一樁傳聞,說段雨悠有可能要坐大婦正妃的位置,這……這就不由得她不妒了。

“噢……”

這麽一恍神,發覺那害人精正用嘴在解她衣帶呢,不小心咬著了肉,氣得她狠狠擰了他腰眼一把,你說你這家夥真是害人不淺!害了我不說,還聽人說,那段姑娘其實對你沒意思,只是你現在是天王,哪敢說個不字。

“若是你以後再成了皇帝,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我們娘倆,會不會漸漸被你忘在了深宮裏呢?”

想到以後,嚴三娘眼角也發了熱,雖說生下夕夕,自己也覺心喜,往日那渴盼一展拳腳的心思也淡了不少,但如果是個兒子……那也該更好啊。

已經拱開了小衣,吻上三娘那滑潤柔膩的肌膚,李肆卻感覺到了異樣,對自己這媳婦的心思,他現在幾乎都有了心靈感應。

“乖……咱們進屋裏去,夫君任由娘子處置……”

李肆開著玩笑,招來三娘一個委屈加嗔怒的白眼。

“夫君啊,你真的不埋怨我?我是說,你不是更想要兒子?”

三娘抱住了李肆,開始如小貓一般訴起了冤苦。

“這有什麽好埋怨的,你們每個啊,都要給我生至少一對兒女……”

說生兒生女一個樣,這是矯情,即便自己這麽覺得,對嚴三娘也不是安慰,所以李肆就以更直白的方式安撫著她。

抱起嚴三娘,李肆就朝屋子裏走去。

“這不是要跟你繼續努力麽?”

“你這……你真是要走!?”

嚴三娘裝惱,揮起粉拳要揍他,拳頭到了臉邊,卻成了柔情蜜意的輕撫,她感覺到了,李肆下了決心,別人都勸不住。

剛才嚴三娘就在勸他,現在手下人也都成長起來了,有些事能放手就放開,“禦駕親征”這種事,盡量不要做了。

“韃子有了新變化,手下人理解未必能到位,我不親自盯著,可不放心。”

李肆自有主張,嚴三娘低喟一聲,不敢再多說,手指輕輕撓著他的下巴,心說既然如此,就趁你還在家,跟你昏天胡地個夠吧。

春意漸漸,這段日子,李肆在白城可是真正的昏天胡地,連日盤腸大戰,花樣不斷翻新,還以“指導技藝”為名,誘得關蒄同意和安九秀一起陪他同床共舞。如果不是嚴三娘依舊繃著面子,以小夕夕需要照顧為由推脫了,李肆之前的春秋大夢還真有可能實現。

就在李肆幸福無邊時,在衡州的謝定北卻正從幸福的頂峰一下滑落到絕望的深淵。

“那……那……那是皇……皇上來親征了麽?”

衡州城北瞻岳門外,看著遠處田野裏升起的一堆儀仗大旗,還有明黃色如寶蓋般的東西,謝定北的腿肚子軟了,說話也哆嗦不定,引得身邊的江求道凝住眉頭,握緊了腰間的劍柄。

原本謝定北是何等昂揚啊,這半個多月裏,就靠著兩三千衡州城丁和民壯,跟何騰林最終聚起來的六七千綠營穩穩對峙,甚至還經常組織起突擊隊出城跟綠營對射,掩護自湘江南面過來運送人員物資的船隊。在衡州城裏,眾人都稱呼他為謝大將軍,著實出盡了風頭。

長沙清兵壓來時,謝定北還豪壯地跟孟奎說:“有我謝定北在,北面就不必操心!”為此孟奎就沒有分兵入城,而是緩緩進逼,以待清兵聚齊。

可現在清兵臨城,大陣裏湧出來這麽一片儀仗,謝定北就被嚇成了這樣子,江求道心中很是不屑。

再看其他人,竟然不比謝定北好多少,特別是那個城丁頭目張震南,居然也是一副癡呆狀,就差一腦袋紮下去,當場向北叩拜了。

江求道暗想,怪不得進了湖南,當地人總是不像廣東人那般合作,不是民勇抗擊,就是鄉紳拒門,韃子皇帝在這裏的積威可真是太深了。

“那真是韃子皇帝來這了嗎?”

江求道看向遠處,兩三裏外那堆儀仗確實晃眼,他心中也顫了起來,真是那個已經坐了五十多年龍椅的皇帝來這了!?

“那不是皇帝親征的騎駕鹵薄,只是香案儀仗,是要向咱們宣讀什麽聖旨的。”

楊俊禮的嗓音響起,如一把刀子,將綁住眾人心口的繩索割斷,所有人都出了口長氣。謝定北這個湖南招討使要調度民勇,自然得有楊俊禮在背後以英華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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