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天逸笑著說, “我信不信有那麽重要？”

張石渺，“當然！”

他穿來後給自己定的目標就是, 幫顧天逸拿回天師錄，要是他都不信自己，豈不是什麽意義都沒有麽？

顧天逸卻說，“石三水，我有眼睛能看, 有耳朵能聽, 有腦子會想。”

他低頭看張石渺，“你是什麽樣子，在我眼裏就是什麽樣子。”

張石渺是想幫自己，顧天逸能感受到這一點, 雖然人是很笨拙, 心卻是很好的。

顧天逸和原先的張石渺身世很像, 都是出身於天師世家，都是父母早忘, 都是由爺爺帶大的。不同的是，顧天逸靈力強，背負著顧家的責任，顧向道所有的期望都放在了他身上。事情辦得好是分內的事, 做不好就只有一頓訓斥。而張石渺從小到大就是不學無術的混子，張家頹勢不可避免，張春明雖然有心想他挑起張家重任，無奈張石渺太廢, 只能作罷。

顧天逸活了兩世，別人都是對他有要求的。顧向道要求他繼承家主之位，守住顧家天師界第一的位置。前世的張石渺用盡各種手段，只求顧天逸喜歡他。趙和遠即使選擇了關星淵，也要尋求他的庇護。就連山清山澤對他都是有要求的，顧天逸作為顧家小輩中最強的，自然要給他們帶好頭。

這一層層重壓，說不累都是假的。這些於他，都是甩也甩不掉的劫難和責任。

只有現在的張石渺，對他是沒要求的。

這一瞬間，張石渺從哪裏來的，為什麽會附在原先那個張石渺身上，對顧天逸來說，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來了，他還在他身邊。

張石渺擡眼看他，“我知道天師錄殘片的事，也知道將來會發生的一些事，不過不是全部……現在就連我知道的部分，都變了……”

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要是跟顧天逸說他只是一本書中的角色，他肯定不能接受吧？

顧天逸，“嗯？”

張石渺，“就是有天我出車禍死了，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在被你揍了。”

他也不是腿軟的人，咋一面對顧天逸就不由自主地全盤交代了！

顧天逸皺眉，“也就是說，原來的張石渺，有可能會回來。”

張石渺壓根兒沒往這想，很傻地問，“他還能回來麽？”

顧天逸逗他，“你是魂兒，他也是魂兒，你能占他的身體，他就不能回來？”

張石渺慌了，“那我該咋辦呢！”他好不容易活一回，想好好惜命。

顧天逸撩了撩他耳朵邊的翹發，“好好學習道術，他回來就收了他。”

張石渺耳邊一癢，下意識地一躲，“嗯！”

顧天逸留戀地收回手。

說開了之後，兩人繼續往上走。這時的潘同早就不見影兒了，不過上山的路就這麽一條，往上走就完事了。

沒走幾步，顧天逸又想起，“三水，你原先長什麽樣兒？”

張石渺，“就這樣。”

“就這樣？”

張石渺點頭，“就這樣呀，連肩膀上痣的位置都一模一樣，我也覺得很神奇……”

“那你叫什麽名字？”

張石渺，“我以前也叫張石渺。”

顧天逸，“天底下沒有這麽巧合的事。”是人為麽？

兩人繼續走。很快，前面就沒路了。他們已經到了山頂。

溫泉會所所處的位置，海拔不算高，山頂上也不是斜坡峭壁，約有一畝能稱上平的地兒。這裏也不是禁區，以前會所生意好的時候，經常也有會來燒烤，地上還留有一些垃圾和帶不走的燒烤架子。

但很難註意到的是，平地的斜後方，有一處洞，那洞不大，有隱隱有樹幹遮擋，不註意瞧的話，根本看不見。

山洞離平地有個兩三米的距離，只能爬上去。

兩人站在山洞前，張石渺卻遲遲沒動作。

張石渺，“要不我先回去？”

顧天逸，“你怕？”

張石渺，“當然怕啊，顧師兄你收拾這些邪門歪道絕對沒問題。但是我現在就是個半吊子，要是一個不小心我的魂兒被打出來怎麽辦！我好不容易再活一次，要惜命！”

顧天逸，“不行，必須去。”三邪道不在，洞裏的只不過是幾只鬼而已，能出什麽問題。

張石渺，“我能拒絕麽？”

顧天逸，“不能。”

張石渺焉了，“好吧。”

兩人進了山洞。

山洞裏除了鬼之外，還有三個人。分別是潘人傑、潘同，還有躺在地上的曾歌。

洞裏逼仄，五個人幾乎就占據了很大的位置。

還角落裏，有個小小的，不太起眼的法陣。

張石渺驚了，“曾歌怎麽在這裏！”他和小關明明把她送回房間了，怎麽會在這兒出現呢？

他看著潘同，幾乎馬上就想到了，是潘同把曾歌帶出來的。

潘同被張石渺老大不自在，“你幹嘛這麽看著我。”

隨即又對顧天逸，“顧師兄，你們怎麽在這兒？”

顧天逸，“跟著你來的。”

他接著說，“說說吧，曾歌和那個陣是怎麽回事。”

潘人傑嘆氣，“沒想到，你這群小同學這麽厲害。”

潘同一改平常漂亮端莊的樣子，她沖著潘人傑大吼，“都是你做的好事！”

潘人傑看著她，嘴角抽動，他極力控制住面部表情，好半天才說，“都是我做的。”

他停頓了下，“那個陣是我叫人布的，這個小同學也是我弄上來的。”

地上那個直徑不足一米的陣，叫五鬼陣，陣是很簡單的樣子，只有用五只罐子擺出了五芒星的圖案，罐子裏面裝的是鬼。這個陣，是用了五鬼招財術後，用來鎮壓五鬼的。

邪道用五鬼招財術把鬼招來，並且把它們拘在身邊，讓它們幫助主人招財。這個咒術極損陰德，且招來的財會橫發橫破，不能守財，主人還要替五鬼養功德。用了這個咒術的人，也要多作善事，積累功德。

但是，五鬼招財術，終究是禁術，凡人怎麽能用禁術招財呢。

五只鬼是吃不飽的，他們不斷把運財，胃口也就越來越大，一般的功德已經滿足不了它們了。本來潘人傑是把它們養在身邊的，但是後來不行了，小鬼養足了後，被反噬主人，有次它們甚至想殺了潘人傑。

潘人傑沒辦法，只好再請三邪道，挑了個溫泉會所這種僻靜的地方，布陣把五鬼放在這裏，並且定期給它們提供活人。

顧天逸第一天來捉的鬼，就是沒被五鬼吃幹凈留下的。

溫泉會所鬧鬼的事，無意間被潘同知道了。整個潘家只有潘同認為，她在天師協會的事，家裏是一點都不知道。潘人傑知道瞞不過自己侄女，為了打消她的疑慮，只好任由她帶著幾個天師來了。誰知道小天師們入住後，五鬼又不老實，當著小輩，他不好多做什麽，又把三邪道請來鎮壓五鬼。

顧天逸說，“命是出生就寫好的，要強行改變，最後只能落得一個慘字。”

潘人傑取下眼鏡，卸下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頓時蒼老了幾歲。

“我現在也後悔……”

潘同指著他，手指都在發抖，“你後悔？你會後悔麽！你後悔把我爸爸媽媽害死做這個什麽鬼陣！你就為了錢，把我爸媽給害死了！”

潘人傑很無奈，“同同，我給你解釋很多遍了，真的不是我害死你爸爸媽媽的……”

潘同有些瘋魔，“你胡說！就是你！你別想狡辯！”

她聲音尖銳淩冽，跟平時的她完全不像，“我查了資料，普通人招鬼，招的都是自己親人！我從進入天師協會就在幫我爸媽招魂兒，但是從來都沒有成功過！一定是你！把他們拘在這裏給你招財，我才找不到他們的！”

她幾乎是歇斯底裏了，“潘人傑你還是不是人！爺爺奶奶去得早，都是我爸媽在養你，你為了錢，居然連這種事都做的出來！害死我爸媽不說，還拘著他們的魂兒不讓他們投胎！”

潘同從布袋子中抽出一張符紙，“今天我就要你死！”

她嘴裏念著，“弟子潘同奉太上老君令，神師殺伐，不避豪強，先殺惡鬼，後斬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當？急急如律令！”

火符一瞬間被點燃，眼看就要沖著潘人傑去了。一瞬間，張石渺緊張得心都快跳出來了！

“破！”

突然躥出另一張符，把潘同的符咒打掉。

她的符咒，念得太慢了。

顧天逸道，“潘同，對活人用符，犯了天師的大忌。我代表我爺爺，你被天師協會除名了。”

潘同哪裏聽這些話，她立馬又掏出一張符，“除名就除名！就算是除名，我也要讓潘人傑死！”

張石渺心都快跳出來了，他連忙拉著潘人傑躲一邊去。文文靜靜、漂漂亮亮的潘師姐，瘋起來怎麽和原主差不多。這活人也是說燒就燒的？

顧天逸懶得跟這個瘋女孩多說話，他不等潘同念出咒文，快速掏出一張符咒，“定！”

潘同就被定住了。

潘人傑驚魂未定，“謝謝你啊小同學！”

顧天逸笑了，“你謝我幹什麽？你是人，人間有人間的律法，活人就該歸法律管。”

他看向潘同，“天師湊什麽熱鬧。”

潘人傑大舒一口氣，“是是是……”

這不法律還沒找來麽，等他們找到的時候再說吧。

顧天逸掏出手機，給顧向道打了一個電話，把這裏的情況一說，“嗯嗯嗯，知道了。”隨即掛了電話。

他又掏出一張符，把潘人傑也定住了。

他沖錯愕的潘人傑眨眼，“剛好呢，我是管人鬼兩屆的。你手上的人命也不少，看看能判多少年吧。”

天師界和警方向來是有合作的，惡鬼作亂害的是人，但是起因結果沒有那麽簡單就能判定。往往這種時候，針對犯罪的情況，鬼會交由天師處理，而人，就交由警方。

剛才那個電話，顧向道已經去聯絡警方的人了，相信用不了半小時，潘人傑就能吃上看守所的飯。

顧天逸只是封住他們的行動，並沒有封住他們的五感。

潘人傑狡辯，“我就是讓人做了一個招財術，擺了一個五鬼陣！我可沒殺人！”

他太清楚了，招魂和殺人完全是兩個概念了。

顧天逸讓他死個明白，“潘先生貴人多忘事。我剛來溫泉山莊的時候，可以捉了一只鬼。”

潘人傑嘴硬，“捉了又怎麽樣！一只鬼怎麽證明是我殺了他！”

顧天逸，“能不能，不是你說了算的。既然我能定住你，那麽就能保你吃一輩子牢飯。”

他一頓， “還能保你下輩子做不成人。”

這可不是哄潘人傑的話，等他死了變成了鬼去了地府，功德簿上自有一說。就潘人傑這種為了攔財殺人的，別說下輩子了，判官讓不讓他有下輩子都另說。

潘同說，“顧師兄你放開我！我現在就要殺了他！”

張石渺問，“潘師姐，你叔叔在你爸媽死後，養了你這麽多年，你真的下得了這個手麽？”

潘同恨恨地說，“就算他養了我這麽多年，但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就算下不了手也要下！”

顧天逸覺得很好笑，“你就是想為殺人找借口吧？”

潘同很詫異，“我沒有！”她明明就是想報仇。

顧天逸，“你說潘人傑殺了你爸媽，你有證據麽？”

潘同，“五鬼陣就擺在這兒，還不是證據？”

張石渺，“……”

潘人傑，“……”

顧天逸，“五鬼陣只能說明他為了錢用了邪術，我捉的那只鬼只能說明他殺了人，但並不能說明他殺了你爸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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