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私，貪婪，妒忌，野心，暴虐……亞爾林從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人性的骯臟，就像是惡臭熏天的臭水溝，你永遠都無法想象那黑膩油汙之下埋藏著多少腌臜。

亞爾林站在窗邊，劣質的煙草霧氣繚繞，煙頭的火星子忽明忽暗，他靜靜的註視著樓下黑漆漆的街道，整個人宛如也融入進黑暗中。

隔壁。

關著燈，一片烏黑的房間裏，氣氛詭異。

床上躺著的人，默不作聲，只有低沈和急促的喘息聲，眼睛是睜開的，直勾勾的盯著頭頂的天花板。

威廉細抿著嘴唇，半晌，輕輕的轉過身子側躺，黑暗中隱約能夠看清床上躺著的輪廓，他的目光逐漸幽冷深邃。

按捺住心頭的恐懼和興奮的交織，船醫從口中吐出一口濁氣，因為緊張而變得嘶啞低沈的聲音響起：“威廉，你睡了麽？”

“唔，還沒有。”威廉的聲音有些含糊。

船醫從床上坐起來，吞吐道：“沒有人盯著我們，威廉，就只剩下我們兩個了，我們可以悄悄地離開這裏。”

“你確定要離開？”

船醫並看不見威廉的面龐逐漸染上陰冷的寒霜。

“難道你不想離開，亞爾林在操縱玩弄屍體，他是個魔鬼，我無時無刻不想逃離他，知道麽，他每次看我們的目光和看那些見鬼的屍體沒有什麽兩樣，我害怕的每個夜晚都無法合眼入睡，我生怕一覺醒來，自己就變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船醫帶著顫音，脊背上浮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威廉不發一言，他知道船醫說的是事實，但是如此，他才更加不敢輕舉妄動，他不相信那個可怖的男人會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

“這也許只是一次試探，又是一次陷阱！”威廉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會不時的回憶起那天的噩夢，亞爾林冰冷詭異的目光就像是夢魘一樣纏繞在他的靈魂中，讓他每一次浮起背叛逃離的念頭，都有一種如芒在背的感覺。

無人的黑暗中，亞爾林的目光仿佛在如影隨形。

“我們逃不掉的！亞爾林不會放我們活著離開。”威廉將腦海中不該有的念頭掐滅，對著船醫做出最後的勸阻：“我們倆是維亞號上最後的活口啊，只有我們死了，亞爾林才能確保這個世界上沒有人知道他曾經是一名海賊。”

房間內的空氣沈悶，壓抑。

短暫的沈默後，船醫擦拭掉額頭的冷汗，眼珠子裏血絲猙獰，“我要走，哪怕是死，我也要嘗試離開。”

船醫咽下吐沫，惡狠狠的都瞪著威廉：“你要留下來，隨便你。”

威廉沒有反駁，他的情緒慢慢沈澱平靜，右手悄悄攥住枕頭底下的匕首，他緩緩起身，匕首藏在背後，幽幽地嘆了口氣：“你說的對，我們應該一起離開。”

“太好了，我們一起離開，只要能夠離開這座旅店，我們找個地方躲起來，亞爾林找不到我們的。”船醫欣喜，有威廉的加入他感覺逃出生天的機會更加大了，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個錢袋子，得意道：“你瞧，我趁著菲克睡著的功夫，悄悄鉆進船長室內，偷了些金幣，這些足夠我們找個地方躲藏起來。”

威廉瞇著眼睛，這讓他在黑暗中更容易聚光，船醫的背廓更加清楚了，他不發一言的朝著船醫靠近。

“我們走吧。”船醫將錢袋子收好，躡手躡腳的靠近門，耳朵貼在門壁，全神貫註的聽著外面的聲音。

外面沒有人聲，他慢慢轉動門把手。

“哢…..哢哢…..”

門鎖轉動，威廉貼近船醫，匕首從黑暗中緩緩爬出。

哧！

船醫背心劇痛，他不可置信的扭過頭，對上威廉陰森扭曲的面孔，嘴巴“啊啊”的張開，“為…..為什麽？”

“對不起，我不敢走。”威廉死死咬著牙齒，從齒縫中透出的聲音惡毒而殘忍：“我也不想讓你走。”

“我勸過你的，是你不願意留下來陪著我，所以，怨不得我。”威廉抓著匕首的五指關節因為用力而隱隱發白，他使勁攥動著匕首。

血肉內臟被攪碎的聲音中，威廉的脖頸上青筋血管暴起，像是一條條醜陋的蚯蚓爬上他的臉頰，面頰怨毒有若索命厲鬼。

拔出匕首，鮮血迸灑他一臉。

船醫貼著門軟軟的滑躺在地上，他的左手還握在門把手上被威廉一根根掰開，“啪嗒”門縫被關上，威廉合上船醫死不瞑目的雙眼。

半晌，他將船醫的屍體拖入床底下，打開燈，將地面上的血跡清理幹凈，然後他撿起地上染血的錢袋，打開錢袋子看著裏面的金幣默然出神。

“就算逃了，我們又能去哪呢，繼續做一個庸庸碌碌的海賊麽？然後某一天被某個海軍剿滅，或者死於海賊的內訌火並？不，這些都不是我威廉想要的……”謔謔歇斯底裏般的笑聲中，威廉關燈躺回床上，慢慢閉上眼睛，床底下是躺著溫熱安靜的屍體。

“如果魔鬼能夠帶給我更多，那麽，我就心甘情願的成為魔鬼的爪牙，又有什麽不好的呢！”威廉在心中對自己說道，聞著房間裏腥臭的血腥味兒，他沈沈的睡了過去。

隔壁的動靜一開始是靜悄悄的，後面發出來一些輕微的動靜，隱約好像有重物摔倒的聲音，接著聲音慢慢不再遮掩，是一些細碎的打掃聲，亞爾林靠近窗戶吸完3根煙的功夫，耳邊的聲音重新消失，一切恢覆深夜的寂靜。

再等待了一會兒，面無表情的將第四根燃燒半截的煙頭彈出窗外，他喜歡煙草，但是這種劣質的煙草除了“充饑”似的滿足一下煙癮，實在難以有什麽值得回味的享受。

將剩下的半盒香煙放回口袋，他拉上窗簾，關上窗戶。

亞爾林不喜歡開著窗戶睡覺，盡管，密閉的房間會讓空氣更顯的悶熱，他躺回床上，旁邊是菲克均勻的鼾聲，還有些濃密的汗臭味兒。

“明天得趕他和威廉一起去睡。”亞爾林半側過身子，慢慢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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