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瑾挑眉望著梁仲兩兄妹。梁晴有些悻悻。而梁仲此時已不覆白日裏的窘迫。只是淡淡地笑著。

“我也不瞞你了。反正這事兒也瞞不了多久。”梁仲飲了口茶。一旁的梁晴默默地看著他。末了垂下了頭去。“實則。是太子殿下令我去安素閣將你接來相府的。至於原由。我想你應該知曉的。”

果真是他。可他這般做又是為何。

沫瑾想不明白。梁仲說她應該知曉。可她什麽都不知。李旭此人太過深沈。性情又反覆無常。她從不曾看透過他的心思。以為是這般。他卻偏偏又給了她另一種結果。

“大哥說我該明白。那我又該明白什麽呢。”沫瑾笑著。微微側著頭。望著梁仲。

梁仲看了她一眼。心中的話猶豫著該怎麽說才能讓沫瑾信服如今李旭心中對她的情意。

“沫瑾。他。不過也是怕你會隨著昊王離開通城。回高光國罷了。你莫要看他平時待人總是一副不鹹不淡的模樣。但對你。他是不同的。”

“嗬。的確不同。”沫瑾冷笑了一聲。“想必確是無人能得他那般優待了。還特特用金杯裝著送我一杯毒杯。大哥。倘若你說他對我不同便是這般。那我寧可他還是對我不理不睬的好。”

他的與眾不同。險些讓她命喪黃泉。眼下。她可不想再來一回。

“沫瑾。你明知我並非此意。你又何必曲解。”梁仲無奈地搖搖頭。莫可奈何的嘆息。“誠然。他以前確對你無情了些。然他身處太子之位。本就有太多的無可奈何。便是連我。都時常備感身不由己。更何況是他。有太多的人盯著他。他走的每一步。都需小心謹慎。比之你在後宮行事。更加的為難。雖說我的表述有失偏頗。但沫瑾。我還望你能諒解他。”

諒解。

誠然。梁仲的這個要求確實有些偏頗。

她。可以諒解李旭昔日為了同高光國結盟而誆她嫁予他。在她知曉戰事的殘酷之後。她已然消去對他的恨意。然若讓她完完全全的放下。她卻做不到。

畢竟他曾危及她的性命。生死問題。又豈是一句諒解便能抹去的。

“大哥是要讓我原諒一個要我性命的人嗎。實則。他才是一切事情的始作勇者。從頭至尾。若非是他。我又何來之後的事情。這啊。都是拜他所賜。”沫瑾自嘲一笑。“故而。我是當真不明白。他為何要這般做。大哥也莫要說出他歡喜我之類的話。我只有這麽一條命。可禁不起他太子殿下這般折騰。”

沫瑾的一番話。讓梁仲兩兄妹都聽出了她話中對李旭的怨恨。也是。誰能對一個傷過自己。險些又取了自個兒性命的人能不怨不恨的。沫瑾會這種怨恨他。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三人都沈默下來。無人出聲。一時間。只聽到夏風輕撫而過的聲響。直到他們散去。

這一夜。幾人都難以入眠。

翌日。沫瑾起身時。問素若梁仲可還在府內。卻被告之早便出門了。再問及梁晴。到是還在府內。聽說還在與她的床鋪纏綿緋側之中。她笑了笑。也未去打擾。只是在素若的陪同下。吃了早飯。而後去了梁仲的書房尋了幾本書。在花園的亭子裏一邊飲茶一邊看書。

待梁仲回來時。沫瑾還在亭子裏。素若遠遠看到梁仲大步進了亭子。上前行了個禮。

梁仲擺了擺手。素若旋身便離開了。

今日他特意離開的早。便是想著沫瑾會早早地起身同他提及離開相府之事。或是待他下朝歸來。已幹脆不見了她的身影。

然未曾想。她此時卻是怡然自得的坐在這裏喝茶看書。一時間到讓他覺得摸不透了。

“大哥。你回來了。”聽到動靜。沫瑾自書冊中擡起頭來。沖著他款款一笑。

梁仲點點頭。在她對座坐了下來。提起茶壺先是替她斟滿了茶杯。而後才是替自個兒倒了一杯。飲了一口說道：“我本想著。許是我回到府裏。便發現你已經回安素閣去了。”

沫瑾聞言又是淡淡一笑：“既然答應大哥回來住幾日。哪有第二日就回去的道理。大哥放心吧。我也不會讓你為難的。怎麽說也需住上幾日。正好。我也趁此時機偷偷懶。要知道安素閣實在是太忙了。”

說罷。便又埋頭入了書冊之中。

梁仲松了口氣。他確實有些擔心。若回來已不見沫瑾的身影。介時該如何向李旭交待。所幸。沫瑾十分明事理。的確讓他寬心不少。

“你留下。也正好替我勸勸晴兒那丫頭。這段時日。秦士秋陪著她無法無天慣了。他這一走。晴兒沒人陪著。怕是真得要不習慣了。有你陪著她。我想她可以好過些。”

沫瑾聞言。笑了笑：“誰讓你們一個兩個都慣著她的。”

“莫說我們了。你還不是如此。”梁仲撲哧一笑。

沫瑾臉上的笑意更濃。伸手拂開被風吹得覆在臉上的散發。微仰起頭看著他：“不過。這秦士秋也確實該有所作為了。莫王絕對是個好將領。秦士秋跟著他定有所為。如此。他在世人眼中才配得上梁晴。放心吧。不用太久的時光。他定然會回來的。”

“你對他為何這般信心滿滿。他日後是為官為將我不管。只要晴兒中意他。他對晴兒好。我到是無所謂。”梁仲欣然而道。一手端著茶盞起身。袍擺掃過石凳。待她擡頭之時。他已走到了亭側的石柱旁。

他到想得通透。難道便真得不介意外人的說辭麽。若沫瑾真嫁給一無所有的秦士秋。想來承受流言蜚語最多的也應該是秦士秋吧。也便不難解釋。他為何要在未知會晴兒的情況之下。先行決定了隨莫王遠征之事。

此行是必定之事。而他卻擔心自個兒會因著梁晴而心軟不走。由此才出了此計。

“相爺。沫瑾小姐。昊王來訪。”素若站於亭外。揚著下巴望著亭內的兩人說道。

沫瑾挑眉。轉而看向梁仲。心想著趙子昊到是消息靈通。自個兒才到相府的第二日。他便尋上門來了。定然是他去了安素閣。沫瑾告訴他自己在此處吧。

“請昊王來此吧。”梁仲望著她一眼。淡淡地說了句。

素若張了張口。還想說什麽。卻還是返身離開了。

沫瑾不由望了他一眼。將趙子昊請到後花園的亭子裏相見好嗎。是否會顯得太過隨意了。只是再想想。如此相見也好。畢竟趙子昊來見得是她。若太過正正經經的請入正堂。可不是變成高光國皇子與尉羌國相爺的一次不太尋常的相見了。

亭內兩人靜默無聲。各自飲茶。看書。片刻之後。通往亭子的小徑上慢慢行來兩道身影。領頭的是素若。後頭跟著一個錦衣華服。氣宇軒昂的男子。正是趙子昊。

素若將人領到亭外。便傾身行禮告退了。

“昊王。”

沫瑾放下手中的書冊起身。走到亭口處。將堪堪走入亭內的趙子昊引到了石桌旁。

“梁相。”

“昊王。”

兩個男子相互作揖。而後圍著桌子坐下。此時沫瑾坐在兩人之間的位置上。視線亦在兩人之間流連。

“我王壽宴一過。昊王也快回去了吧。”梁仲說道。

他知曉趙子昊今日來相府的用意。也未寒喧。而是直接開門見山的將話題引入了正題。

沫瑾怔了怔。未出聲。

原來。尉羌國主的壽辰已過。她卻忙得渾然未覺。

“是啊。後日。我便要啟程回高光國了。故而今日來看看沫瑾。順道問問她。可願同我回去。”說著。他轉頭看向了一旁的沫瑾。

沫瑾啟了唇瓣。卻不知如何回他。

她原本不想走。只是在昨日梁仲同她說了那些話之後。又有些心緒不寧。若繼續留在此處。難免還會再遇上李旭。介時。她亦不知會發生何事。

然。若回高光國。她也不願。故而。真有些左右為難。

“昊王為何想將她帶回高光國去。”

沫瑾楞了楞。原以為是梁仲插進了話來。卻又聽出那不是他的聲音。轉頭才發現。李旭竟不知何時已站在亭內。而她背對著亭口。竟毫無察覺。

趙子昊轉過頭。看著站於亭口處的男子。勾起唇角嘲諷地一笑：“再怎麽說。沫瑾也算是我的表妹。表哥要帶表妹回家。也是合情合理之事。到是太子殿下。這話問得也未免太過奇怪了些。”

李旭只是冷冷一笑。大步走到了沫瑾的對面。一撩袍擺坐下了。

“只是本宮聽聞。昊王殿下與沫瑾並無血緣。又何來表兄表妹一說。再者。本宮聽聞沫瑾之母已然亡故。她之生父……”李旭頓了頓。搖頭嘆息了一聲。“不提也罷。算來高光國已無她之親眷。昊王讓她回去又是何意呢。”

趙子昊知曉沫瑾與李旭之間的恩怨。本對他就心有怨言。而今次他又處處與自己作對。不由心生惱意。若非此時身處他國。他真要忍不住與之翻臉。

李旭見他緊抿著唇。還道是被他的步步緊逼逼得無言以對。不由心中一陣的得意。卻根本不知趙子昊心中正極力的編排著他的不是。將他從頭至尾無聲的罵了個狗血淋頭。

“沫瑾回了高光國。自有我照看她。我與她打小便相識。這些年來。亦是我照顧著她們母女二人。如今她母親不在了。眼下她又沒了夫婿。自然只剩下我能照看她了。”

趙子昊微仰了頭。訕笑著卷土重來。

“呵呵。笑話。打小相識又如何。難道還能因此讓你們成為血親不成。說出去名不正言不順。你也不怕壞了沫瑾的名聲。”李旭挑眉。冷冷說道。

“非也。太子殿下此話便錯了。我……”

“好了。都不必說了。”趙子昊反駁李旭的話還未說完。便被一直沈默著的沫瑾打斷了。只見她霍然起身。視線微垂望著仍端坐著的兩人。

“你們都不必多言。我是走是留。心中自有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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