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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兒女情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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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旨下來之後,蘇禧與衛沨去了宮中一趟,改了玉牒,又正式拜見了帝後二人。劉皇後送了蘇禧一對金鑲四龍戲珠的鐲子,言辭親切,平易近人,並無什麽高高在上的架子。興許是衛季常尚未娶妻的緣故,皇後娘娘待她就像兒媳婦一般,拉著她的手道了許久的家常,直到暮色四合,方才放她回去。

那頭昭元帝也有事情交代衛沨。

蘇禧從昭陽殿出來時,恰好衛沨從禦書房過來接她。蘇禧邁著小步子走過去,把手鉆進他袖子裏牽住他的手,仰著小臉問:“陛下都跟你說了什麽?”

衛沨捏了捏她的手心,每次見她挺著大肚子走路都心驚膽顫。“陛下問我是否要搬進東宮。”說罷停了一下,看了身邊的姑娘一眼,見她眼巴巴地瞅著自己,便無聲地笑了笑,繼續道:“我說你懷著身孕,搬來搬去恐怕不大方便,便暫且推遲了。”

蘇禧默默地松了一口氣。宮裏雖好,可總歸沒有外面自在,時間久了怪沒意思的。她今天只是陪皇後娘娘說了一會話,便覺得有些拘束了。幸好只是這麽一小會兒,她可以忍受。

衛沨見她這小模樣,如何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刮了刮她挺翹小巧的鼻子,“這會就開始嫌棄了,日後當了皇後怎麽辦?”

蘇禧微微一怔。她倒是忘了這一層,日後衛沨當了皇帝,自己不是得天天住在宮裏嗎?興許是一切都太理所當然,她竟然沒把自己算進去。不過很快回過神來,挽住衛沨的手臂,抿著粉唇,“那不一樣。”

衛沨不慌不忙地“哦”一聲,好整以暇地問:“哪裏不一樣?”

蘇禧思忖片刻,悄悄松開了衛沨的手,捂住自己的小臉,擔心他擰自己:“庭舟表哥聽過一句話嗎?”

衛沨擡眉,“什麽話?”

蘇禧眨巴眨巴眼,一本正經地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呀。”

果不其然,衛世子臉沈了沈,旋即又忍不住一笑,想教訓這姑娘,招了招手,道:“幼幼,你過來。”

蘇禧腦袋搖得像撥浪鼓,倒是學精明了,“不要。”

衛沨問她:“你說誰是雞,誰是狗?”

蘇禧黑亮的眼珠子骨溜溜地轉了轉,沒有上鉤,替自己辯解道:“我的意思是,以後你在哪裏,我就會在哪裏的。”

情話倒是說得好聽。偏偏衛世子就吃這一套,握住她纖細的手腕將她帶到跟前,低頭,咬了一口她的鼻尖,語氣帶著一絲笑意,“不然你還想去哪?”

蘇禧推了推他的臉,嬌嗔道:“這裏是皇宮呢。”

衛世子不以為然,“皇宮就不能親自己的媳婦兒了嗎?”

他臉皮厚,蘇禧早就領教過的。這會也說不過他,好在已經快出皇宮大門了,四周沒什麽人,蘇禧白了衛沨一眼,趕緊領著他往外頭走去,免得叫人看了笑話。

這廂,豫王府。

立儲的消息出來後,衛淵獨自坐在書房,沈著臉。屋裏氣氛壓抑陰沈得嚇人,誰都不敢上去觸黴頭,生怕一不小心就被遷怒了。

少頃,只聽屋裏傳來一聲巨響。書房外的下人嚇得一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從對方眼裏看見了惶恐不安。

然而這還沒有結束。

衛淵一腳踢翻了紫檀木書案,又將多寶閣上的東西砸得一幹二凈,臉色陰沈得仿佛能滴出墨來。

倒是有不怕死的。側室白氏聽說衛淵心情不好,就做了幾碟清香可口的點心,裝進剔紅纏枝蓮紋食盒裏送了過來。她生得嬌媚,因著生過兩個孩子,胸脯鼓鼓囊囊的,身段兒保養得好,腰肢跟沒生過孩子一樣纖細,平日裏衛淵最常去她的院子。

這會兒她扭到了衛淵跟前,將食盒放在一旁的繡墩上,柔著聲音道:“什麽事情惹得世子爺這麽大發雷霆的?妾身做了幾樣點心,世子爺嘗一嘗,消消氣兒吧,氣壞了您的身子可不值當。”

前陣子衛淵休了傅儀,加之衛淵又寵愛她,她就以為自己有了扶正的機會,在衛淵面前愈發地殷切周到了。

可惜這回卻撞到了槍口上。衛淵心情不豫,沒工夫搭理她,坐在椅子上冷聲道:“滾。”

白氏也是沒有眼力見兒的,衛淵都說得這般清楚了,她仍舊自作主張地掀開食盒,端出一碟白糯精致的糕點,道:“這是妾身親自做的藕粉桂花糕,世子爺平日最愛吃這個了,妾身特意多做了一些……”

話未說完,一擡頭便迎上衛淵冷颼颼的眼神。衛淵道:“我叫你滾,你沒聽見麽?”

白氏微微一怔,被他看得心頭一駭,但還是堅持道:“妾身,妾身只是想……”

衛淵伸手,直直地握住她的脖子,臉上陰雲密布地威脅道:“我再說一遍,不想死就給我滾。”

白氏臉色煞白,從未見過他如此狂躁的模樣。

立儲的事尚未傳開,白氏這種深閨婦人自然不清楚衛淵發怒的原因。她從衛淵手裏掙脫出來,糕點全部打翻了,不敢再多說一個字,慌慌亂亂地逃出了書房。

當晚,衛淵在書房坐了整整一夜。

屋裏亮著一盞昏黃的油燈,誰也不知他在裏頭想什麽。

立儲之後,一切看似沒什麽變化,但來晉王府拜訪的官員卻比以前多了一些。

昭元帝命衛沨開始輔國佐政,好些事情都直接交給衛沨處理。昭元帝年紀大了,漸漸力不從心,想著早些退位,與劉皇後一起安享晚年。

蘇禧回憶了一下,昭元帝似乎是明年年初退位的,不多久衛沨就順利登基了。

那時候衛沨對於蘇禧來說,是一個陌生和關系頗遠的表哥,她根本沒留意過他。唯一有的一點點牽扯,也是兒時不怎麽愉快的回憶。誰知道重新活了一輩子,這個人就是自己的夫君了。

而且當時她怎麽都不會想到,表面上清風朗月一般的衛世子,私底下卻是“惡劣又蔫壞”……

蘇禧正在走神兒,冷不丁一個花花綠綠的粉團子撲了過來,甜甜地叫道:“禧姑姑。”

衛德音仰著圓圓的小臉兒,趴在蘇禧腿上,希冀地瞅著她,“徳音想出去玩,你帶我出宮好不好?”

要說還有什麽改變的,那就是蘇禧在宮裏走動得更勤快了一些。每隔兩三天,她就要來昭陽殿給劉皇後請安。畢竟衛沨已經過繼給了帝後,該盡的孝道還是要盡的。正好衛沨也是從早到晚都在宮裏,蘇禧從昭陽殿出來之後,通常會等他一會,倆人一塊回晉王府。

今兒又是請安的日子。劉皇後聽到衛德音的稱呼,蹙了蹙眉,正色道:“徳音,不可以再叫‘禧姑姑’,應當叫‘皇嫂’。日後你再亂叫,母後可要懲罰你了。”

以前劉皇後便註意到衛德音的稱呼問題,只不過當時念著衛德音年紀小,沒放在心上。眼下衛沨已經過繼到自己膝下了,就不能容著她亂叫了,姑姑和哥哥,成什麽體統?把輩分都叫亂了。

衛德音撅撅小嘴,嘟囔道:“可是柏羽哥哥就是這麽叫的……”

皇後娘娘這回沒再縱著她,清清楚楚道:“那是因為你的輩分比柏哥兒高,日後不能再叫柏羽哥哥了。柏哥兒見到你應該喊一聲‘姑姑’才是。”

衛德音腦子一時轉不過彎兒來,睜著大眼睛思考了很久,“那我叫柏羽哥哥什麽?”

皇後娘娘沈默一瞬,道:“侄兒。”

蘇禧禁不住輕笑,摸摸衛德音的小腦袋。難以想象柏哥兒日後見到她的時候,會不會開口叫她“姑姑”。

衛德音這時候還不清楚侄兒代表什麽,訥訥地“哦”了一聲,轉頭看著蘇禧,乖乖地改口道:“皇嫂嫂。”

皇後娘娘這才算是滿意了。接著衛德音又纏著蘇禧帶她出宮,說是出宮,其實是想去見蘇柏羽。蘇柏羽有好一陣子沒入宮了,衛德音想他,就有話學話地說:“我要去找柏羽侄兒玩。”

蘇禧忍著嘴邊的笑意,看了皇後娘娘一眼,見她沒有反對,這才對衛德音道:“下個月便是柏哥兒的生辰,我再帶你去找他好不好?”

衛德音思索一番,雖然覺得有點久,但還是很好說話地點了點頭。

又過了幾日,有一次蘇禧去昭陽殿請安時,恰好呂惠姝和威遠將軍夫人陸氏也在。呂惠姝與衛季常定親了,婚期定在今年年底,皇後娘娘就請威遠將軍夫人過來商議婚事。

蘇禧坐在一旁的玫瑰椅中,對面坐著呂惠姝。這是呂惠姝定親後倆人第一次見面,呂惠姝仿佛有些不自在,但坐得端端正正。

蘇禧悄悄朝她眨了眨眼睛。過了晌午,從昭陽殿告辭出來,呂惠姝才松了一口氣。

威遠將軍夫人走在前面,蘇禧與她走在後面。蘇禧偏頭看著她,臉上笑笑的。

呂惠姝被她看得不大好意思,故意問道:“幼幼,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蘇禧翹著嘴角,輕聲反問:“姝姐姐沒有什麽話要與我說的嗎?”

倆人走了幾步,呂惠姝才摸了摸臉頰,坦白道:“我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關於她和衛季常的婚事,說起來有些烏龍,一日劉皇後和威遠將軍夫人一道去明覺寺拜佛,各自寫下了衛季常和呂惠姝的生辰八字,求明空住持給倆人算一算命格。送回來的時候生辰八字不小心送反了,又恰好這倆人的生辰八字十分對得上,是各自命裏的貴人,遇到了就一帆風順,夫榮妻貴。從明覺寺回來後,劉皇後就將這事兒記在心裏了,還命人去威遠將軍府打聽了一下,得知呂惠姝尚未許配人家,更加決定兩人是“天作之合”。

只不過因著衛季常的條件,劉皇後擔心呂家的人不願意,著人先打探了一下呂家人的意思。

威遠將軍夫人一開始確實是有些不願意。衛季常雖然身份尊貴,可天生耳聾口啞,她不求女兒嫁得多麽富貴,只希望女兒家嫁給一個正常人。後來找人算了好幾卦,都說呂惠姝和衛季常的八字很合,與威遠將軍呂馳思考了大半個月,終於點頭了。

說來也巧,呂惠姝與衛季常剛定親不久,威遠將軍多年風濕的老毛病就好了。

這讓陸氏更加堅定了結親的念頭。

蘇禧聽罷,不禁唏噓道:“還有這麽奇妙的事。”

呂惠姝卻笑了笑,不大相信道:“不過是巧合罷了,世上哪有那麽多緣分天定。”

蘇禧好奇地問,“姝姐姐不想嫁給大皇子嗎?”

呂惠姝想了想,道:“倒談不上想不想。我與他接觸不多,不曉得他是什麽樣的人,這樣就決定了婚事,總覺得有些過於草率了。”

倆人正說著話,走出慶熹宮的大門,就見迎面走過來兩個人。一個是衛沨,一個正是衛季常。衛沨剛從禦書房出來,準備接蘇禧回府,路上遇見衛季常來拜見劉皇後,便就一塊來了。

衛季常擡眸向這邊看來,視線落在呂惠姝身上,頷首笑了一笑。

呂惠姝停步,平日裏大氣沈著的姑娘這會兒竟有些拘束,屈膝朝他欠了欠身,道:“見過大皇子。”

衛季常擡手,輕輕扶了一下她,倒是沒讓身旁的宮人替自己說話,只搖搖頭,示意她不必多禮。

蘇禧站在一旁,看了看呂惠姝,又看了看衛季常,目光在這倆人身上逡巡。衛季常溫和沈靜,不急不躁,有種潤物細無聲的感覺;呂惠姝五官標致,儀態大方,如果說她是冬日傲骨綻放的臘梅,那衛季常就是覆在梅花枝頭上的皚皚白雪,一個明艷,一個安靜,倒是意外地登對。

蘇禧還沒看夠,就被衛沨拉著告辭了。

呂惠姝下意識張了張口,想叫住他們。衛季常卻面色含笑,沒有阻攔。

坐在馬車上,蘇禧看了眼衛沨,嗔怪道:“庭舟表哥,我還沒跟姝姐姐告辭呢,你這麽快拉著我離開幹什麽?”

衛沨坐在對面,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難道留著你一直盯著別人的夫君看?”

蘇禧立即氣短,解釋道:“我是看姝姐姐與大皇子般不般配……”

衛沨傾身,並起兩指彈了彈她的額頭,道:“別人的事情你倒是操心的挺多。”

蘇禧吐了吐舌頭,沒有反駁。

回到晉王府,衛沨沒有立即去書房,而是抱著蘇禧坐到臨窗榻上,與她說起邊關幾座城池被西戎人侵擾的事情。西邊幾個部落聯合在一起,包括烏氏、義渠、緄戎氏等,隱隱露出了不安分的苗頭,將邊關百姓擾得不敢出門。

蘇禧起初聽得雲裏霧裏,漸漸覺得有些不對勁,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他,“庭舟表哥究竟想說什麽?”

衛沨略略一頓,圈住她圓滾滾的腰肢,緩緩說道:“幼幼,陛下命我領兵前往邊關。”

大燕朝的皇帝,不僅要有經天緯地的才能,還要有行軍打仗的本領。居安思危,文韜武略,這是昭元帝對衛沨最後的考驗。

北邊那幾個部落煩擾邊關百姓已經多年了,昭元帝希望衛沨能趁著這次機會,一絕後患。

蘇禧長久地怔了怔,沒想到昭元帝竟會讓衛沨這個時候出征,她聲音輕輕的,“去多久?”

衛沨握住她的小手,道:“那幾個部落兵力薄弱,應當用不了多久,我會盡快趕回來的。”

蘇禧扁扁嘴,有點委屈:“可是產婆說,我還有兩個月就要臨盆了。”她沒法想象自己生孩子的時候,衛沨不在身邊。如果生下來是兩個男孩,她一個人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辦。

衛沨臉貼著她的臉頰,圈著她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收緊。

衛沨如何沒想過這個問題?今日昭元帝與他說這件事的時候,他第一時間回絕了,希望能推遲兩個月,等蘇禧臨盆之後再整軍出發。只不過昭元帝卻不給他商量的餘地,看著他語重心長道:“庭舟,你知道朕一開始為何沒有立你為儲嗎?”

衛沨的能力在衛淵之上,這是毋庸置疑的。饒是如此,昭元帝還是在他二人之間猶豫了許久。

衛沨垂眸,沒有回答。

昭元帝道:“因為你太註重兒女情長,將所有心思都放在一個女人身上,是難成大器的。”

衛沨沈默。昭元帝以為他聽進去了,誰知過了一會,他卻慢條斯理道:“若是臣沒有記錯的話,當初陛下立皇後娘娘為後的時候,朝中也是有許多言官反對的聲音。”

“你……”昭元帝吹胡子瞪眼,沒想到他竟然倒打一耙。

只不過無論衛沨怎麽說,昭元帝都是下定了決定,命令他後日便從城門出發,前往邊關。

違背便是抗旨。

臨走那日,蘇禧將衛沨送到晉王府門口。衛沨低頭,不顧後面還站著一幹武將們,與她耳鬢廝磨,低低啞啞道:“我會在你臨盆之前趕回來。”

倘若不是蘇禧懷著身孕,他說什麽也要把她一起帶去。

蘇禧眼睛澀澀的,鼻子酸酸的,卻忍著沒哭,不想讓衛沨擔心,就乖乖巧巧地點了點頭。其實她心裏清楚,從這兒到邊關就要半個月,一來一回便是一個月,再加上排兵部署,上陣打仗,兩個月根本回不來。她叮囑道:“庭舟表哥在外頭註意身子,我把你的衣物都收拾在了那個紅色的小箱籠裏了,裏面還有一雙鞋子,是我前陣子做好的,只是一直忘了拿給你……”小姑娘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末了眼睛一紅,頗有些兇巴巴地說:“你不許受傷。”

衛沨擔心再留下去便走不成了,親了一口她的嘴角,語氣正經道:“等我回來。”

城外十幾萬士兵等著他出發,蘇禧也不敢耽擱他太久。

衛沨離開後,因著晉王妃袁氏和衛昭昭都去了靜元庵,晉王府裏還算清靜。況且蘇禧如今是儲君正妻,便是袁氏和衛昭昭在府上,也不敢拿她怎麽樣了,是以蘇禧的日子還算平靜。

這日,蘇禧最後一次來昭陽殿。劉皇後念著她肚子大了,行走起來不大方便,就讓她臨盆之前都不必再來宮裏請安了。

從昭陽殿出來後,蘇禧迎面就看見一人走了過來。

衛淵身著一襲絳紫色螭紋錦袍,面色如常,見到蘇禧笑了一笑,道:“弟妹。”

蘇禧停在幾步之外,屈了屈膝道:“見過豫王世子。”

衛淵掀唇,半開玩笑半是認真道:“庭舟如今是一國儲君,弟妹見著我哪還需要行禮,我可生受不起。”

蘇禧不露慌忙之色,跟衛沨在一起久了,連說話的語氣都像他。“長幼有序,豫王世子是庭舟表哥的堂兄,我見著你自然應該行禮。”

衛淵看著她。小小的人兒,挺著圓圓滾滾的肚子,微垂著眸,長長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容貌精致,膚白勝雪。雖大腹便便,但卻不似旁的婦人那般臃腫,眉宇之間的稚嫩尚未褪去,就已經要當娘了。她在桃花樹下漫步的場景仿佛還在昨日,只是一眨眼,就過去四五年了。她卻沒有多大的變化,依舊漂亮得驚心動魄,叫人失神。

衛淵看了她片刻,少頃笑笑,沒再說什麽,舉步而去。

蘇禧沒有多想,走出宮門,坐上回府的馬車。

這頭,衛淵沒有去昭陽殿,而是去了衛季常的寢殿。

衛季常在院中擺了一副棋盤,正在自己與自己下棋。見衛淵來了,放下棋子,請他入座,命下人去重新煮了一壺茶。

衛淵坐在棋盤對面,掃了一眼桌上的棋局,笑道:“大皇子真是有雅興。”

衛季常不置可否,雖聽不見他說話,但是讀得懂唇語。遂擡手請示了一下,問衛淵可否有興趣與自己下完這一局棋。

衛淵沒有推遲,道:“樂意奉陪。”

於是兩人就下起了棋來,衛淵持黑子,衛季常持白子,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半個時辰。衛淵將最後一子落在棋盤上,白子立即陷入了死局,被黑子包圍在其中。

衛季常端詳片刻,站起來拱了拱手,意思是“甘拜下風”。

衛淵擡了擡眉,倒是沒說什麽。就見他從衛季常的棋罐裏取出一枚白子,落在棋盤的左下角,奇跡一般,白子又重新活了過來,甚至有反壓黑子的趨勢。他擡眸,開門見山道:“大皇子認為我的棋術如何?”

衛季常重新坐下,用食指蘸了蘸桌旁的茶水,寫下兩個字——“極好”。

衛淵自負一笑,道:“季常,你認為你如今的境地,同這盤棋局有什麽區別?”

周圍的宮人意識到不對,早已悄悄地退了下去。如今院子裏只剩下他們兩人,衛季常看見衛淵這句話,依舊神色從容,不慌不忙,含笑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衛淵也不拐彎抹角道:“陛下立衛沨為儲君,你真的甘心麽?原本那位置應該是屬於你的。”

衛季常不語,垂眸,看著墨彩小蓋鐘裏碧青透明的茶湯。

大抵是了解他的性子,衛淵倒也不著急,拈起一枚黑子,落下,過了一會道:“衛沨奪了你的皇位,日後這江山便與你無半點關系,我不相信你甘願拱手讓人。”

黑子與白子膠著,誰也不讓誰,陷入平局的困境中。

衛季常手執一枚白子,遲遲找不到落子的地方。

衛淵見狀,輕笑了笑,“與其輸得一敗塗地,我們不妨聯起手來。假使事成,我將半個南方平分於你,我們平起平坐,你認為如何?”

江山一分為二,倒真是衛淵的作風。因為他有足夠的自信,解決了衛沨之後,分給衛季常的那一半國土,他能夠慢慢地收覆回來。

如今,他不過是需要一個正當起兵的理由。

衛季常看著棋盤,不知是在思索衛淵的話,還是在思考這盤棋究竟該怎麽下。

衛淵倒也沒有逼他,端起面前的茶杯,一口喝完裏面的茶,起身道:“你好好想想,我先告辭。”

衛淵離開後,衛季常將手中的白子扔回棋罐裏。不多時,宮人重新走了進來,問道:“殿下,這棋盤需要收拾了嗎?”

衛季常思忖片刻,點了點頭。

一眨眼,衛沨便走了一個多月。

距離臨盆的日子越近,蘇禧就越是惴惴不安。她的肚子越來越大,沒走幾步,便累得氣喘籲籲。這下連周大夫都確定是孿生兒無疑了,殷氏曉得她在害怕什麽,前幾日還帶著她去了大慈寺一趟,拜了拜菩薩,求蘇禧最好平安地產下一對兒女。

不過這次蘇禧沒敢求簽了,她安慰自己,順其自然吧。

衛沨沒隔一段時間便會寄一封家書回來,上頭寫著他在邊關的生活,不管多忙,他的信總是會按時送到蘇禧手上。

蘇禧偶爾會給他寄一些東西,比如自己縫的荷包、腰帶、鞋襪,反正她閑著也是閑著。除了給衛沨繡東西之外,還給沒出生的孩子也繡了不少東西,小衣裳、小肚兜之類的,如此一來,繡活兒倒是精進了不少。

很快就到了溽暑,天氣燥熱,酷暑難當。

再有七八日便是蘇禧臨盆的日子。她身後每天都跟著三四個產婆,聽說是衛沨走之前安排的,弄得她也跟著緊張起來,哪兒都不敢去了,只敢在院子裏走走。

當晚,蘇禧又收到了衛沨的來信,信上說西戎幾個部落已經投降,過不了幾日,等那邊零碎的事情處理好了,他便能啟程回京。

信是半個月前送出來的,也就是說,衛沨這會兒已經在路上了?

就在朝中上下準備迎接衛沨凱旋的時候,一日,一位大臣忽然上了一折奏書,指責衛沨與緄戎部落的首領劄格爾暗中書信來往,有通敵賣國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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