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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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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托車在尾氣味裏“突突突”地顛簸著山路,這凹凸不平的山泥路他不知來來回回多少次了,這一次卻莫名地覺得有些說不出的奇怪,這種怪異在越是顛簸的路段越是明顯。車輪輾過一顆拳頭大的石頭,車身猛地一抖之下,他屁股都離了車座,又重重地墜了回去。隨著這猛然地一顛,他驀地覺醒起來,是了,他後面明明坐了個人,怎麽一點重量都沒有?

念頭一觸及這裏,堂舅不顧正在開著的車,抽空扭頭回去看坐在後邊的薛湘靈,她還坐在那裏,看見他扭轉的頭,呼喝了一聲:“你回頭看什麽,看路!你死我還不想死呢!”

“閉嘴!叫什麽叫,信不信我整死你!”從見面開始,她就沒一句好話,每句話都連沖帶煞的,讓他恨不得立刻抽死這個賤貨。要不是他老婆說,這個丫頭配給別人家當老婆,能收一大筆彩禮錢,他才懶得管這個老太婆帶的拖油瓶的死活。等回到村裏,他有的是辦法整治她,看她還怎麽牙尖嘴利!

這麽想著,他一轉頭就忘了那種怪異的感覺,沈浸在解決了兒子的婚姻大事,還能剩下好幾萬塊錢的喜悅裏。

二十來分鐘後,一片像是埋在山林裏的磚瓦房遙遙在望。堂舅和表哥將摩托開進村裏,有人在路邊招呼道:“喲,阿富娶媳婦回來了呀!”

坐在表哥車後邊,幫著固定那女人的男人更年輕一些,二十啷當的模樣,笑嘻嘻地應道:“這新媳婦可漂亮,阿富哥有福了。”

堂舅的房子是一棟三層的紅磚樓,在這村裏卻算是頭一份了,這還是用薛湘靈外婆的“遺產”新蓋的。兩人把車停在自家門外,堂舅母聽聞聲音也走了出來,用挑剔而審視的目光掃了仍在昏迷中的女人一眼,說道:“漂亮頂什麽用,能生就行。”

那男人下了車,把女人從表哥的背上解了下來,還隨手摸了摸她的臉蛋,惹得表哥瞪了他一眼,從他手上把女人搶了過來,說道:“你手腳幹凈點,要幹啥也等生了孩子再說。”

男人眼裏一亮,依依不舍似的放了手,舌頭舔了舔嘴唇,得寸進尺地說道:“阿富哥你知道,我爸死得早,沒錢給我娶媳婦,看在咱們是表兄弟的份上,以後讓你媳婦也給我生個……”

表哥敷衍地說道:“再說吧。”就抱著媳婦進屋裏去了,他表弟只能沒趣地離開。

堂舅也趕著他進去,絮絮叨叨地說道:“老張說,那藥灌一次至少能讓她睡六七個鐘,你快點把事辦完了。這媳婦可花了老子三萬塊錢,跟你說買個便宜又能幹活的,你還非看中這個細皮嫩肉的,據說還是個大學生咧,別中看不中用啊……”

表哥不耐煩地打斷他爹的嘮叨:“都買了還啰嗦啥,你都念叨一路了!”砰地一下關了房門。

堂舅指了指薛湘靈,對舅母說道:“這個就是那老東西的外孫女,你帶她幹活去。”

這個渾身上下早已失去了所有鮮活色彩,只剩下麻木和滄桑的女人對著薛湘靈叫到:“你楞著幹啥,跟我過來。”

薛湘靈留意聽著樓上的聲響,那女人大概是醒了,在掙紮著,不斷有尖叫聲傳來。

“你放開我,你這是□□!我會報警,讓警察抓你!”

“你是老子的媳婦,警察管個屁!”

“我不是!你是想要錢?我家有錢!只要你放過我……”

她皺環視了周圍一圈,沒有外人在,可以動手了。雖然可能動靜比預計的大一點,但她沒辦法看著無辜的女人身遭侮辱而無動於衷。

她沒理會堂舅母的叫嚷,身如青煙一般地,一眨眼間就溜了上樓,一腳將表哥的房門踹掉。裏頭的男人正用繩子要把女人捆在床上,欲行好事。

隨著“轟隆”一聲房門洞開,兩人都向門口看了過去,一個兇神惡煞的臉色帶著未褪的讓人惡心的興奮,另一個被淚水糊滿的眼眶裏含著期望的神情。待看清楚來人之後,兩人的臉上又不約而同地蒙上一層詫異。

在他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薛湘靈一揮手,一股靈力流將男人從女人身上拉開,隨即將他牢牢困在地上,叫他不能動作。

堂舅和舅母追著薛湘靈幾乎是前後腳上樓的,他們看著這詭異的情形滿臉驚愕。堂舅不敢相信似的就要上前拉扯薛湘靈,叫嚷道:“你幹什麽!”

薛湘靈如法炮制,分出另外兩股靈力將他們也制在原地,無視那邊同樣被驚愕得目瞪口呆,一動不動的女人,徑自從她手上解開粗麻繩,走到表哥身前將他捆了個結實。

被困住的三人張嘴想叫嚷,口舌卻像被什麽東西塞住似的,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房間裏的繩子只有一捆,還剩兩個人,她有點頭疼。

衣服被扯得襤褸的女人顯然難以從這不科學的情形中回過神來,好半天才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去找繩子?”

薛湘靈瞥了她一眼,說道:“你去吧。”

女人整理好自己身上的衣衫,竭力讓自己冷靜,卻還是止不住不斷顫抖的身體,哆嗦著走出房間。薛湘靈並不害怕她逃走洩露這件事,如果她稍微有點理智,就不會那麽做。

等那女人走了出去,薛湘靈坐在床沿邊上,對那動彈不得的三人說道:“我問你們幾句話,你們老實回答。別嚷嚷,叫人來了也沒用,就算你們全村人都來了也打不過我一個。”

她收回了堵住堂舅嘴巴的靈氣團,他一臉菜色,驚惶得出了一身大汗,囁嚅地說道:“你……你是個什麽怪物……”

薛湘靈不愛搭理他的話,直接問道:“當初你們怎麽知道我外婆出事?”所謂窮在路邊無人識,富在深山有遠親,她跟外婆在寧安鎮住了十幾年,連逢年過節都從沒見過這堂舅一家上門,怎麽外婆一出事,他們就找上門來。

堂舅仍不可置信,不斷地掙紮著,不肯老實回答,雖然沒有大喊大叫,但嘴裏罵罵咧咧的,讓薛湘靈有些不耐煩。恰好這時那個被拐來的女人找到粗麻繩回來了,薛湘靈便改用繩子捆了堂舅和舅母,又撕了被單堵了他們的嘴巴,對女人說道:“打人會不會?用那邊的椅子把他們打老實了。”

“啊?”女人顯然是個嬌生慣養的,哪裏和人動過手腳,連吵架都沒幾回,漲紅了臉縮手縮腳地不敢動作,猶豫地問道:“這……這是哪裏?我怎麽……”

薛湘靈把這地方所屬的省市告訴了她,在她惶惑不安的目光下又說道:“你是他們從人販子手裏買來做老婆的。”

拐賣婦女這種事,她向來只從媒體上看到過,哪想到有一天會落到自己身上,渾身又後怕地顫抖起來,懇求薛湘靈說道:“你……你救我出去好不好……”

薛湘靈想了想,問道:“你剛才說你家很有錢,是不是真的?”

“真的,真的,”她立刻點頭不已,“你要多少錢,只要能讓我回家,多少錢都行。”

薛湘靈又問道:“你不是本省人?”

“我叫周思琪,是海州人,我爸周傳榮是天榮集團的董事長,不信你上網查一下,我說的都是真的。”她怕薛湘靈不信,竹筒倒豆子一樣交待自己的信息。

薛湘靈微微挑眉,沒想到還順手救了個大城市來的大小姐?她說不定能對自己有幫助。

薛湘靈說道:“那你先幫我揍他們一頓,也給你自己出出氣。”

周思琪怕薛湘靈不救她,不得不拎起椅子,但仍是害怕,帶著微微的顫聲問道:“會不會打死他們?”

“不怕,我保證死不了,”她盯著癱在地上的三人冷笑著說道,“他們就是流氓、□□犯,你才是受害者,就算你打死了他們,你爸爸難道還保不住你?”

受了她的蠱惑,周思琪沒再猶豫,提起椅子第一個就往剛剛要侮辱自己的表哥頭臉上砸去。表哥“嗚嗚”地叫著,被捆得結實的身體像一條大蟲在地上蠕來蠕去閃避著周思琪的攻擊。薛湘靈怎麽會容他閃躲,用靈力將他固定在原地,讓他的頭顱硬生生地跟椅子碰撞到一起,差點沒把他疼暈過去。一椅子打下去之後,周思琪心裏的惶恐像是也被打破了一般,想起剛剛自己所受的屈辱,越打越順手,兩下、三下、四下……剛剛還怯弱地問薛湘靈會不會打死人,現在卻簡直恨不得把這畜生打死。

表哥被打得頭骨斷裂,整張臉都青腫了起來,一下比一下重的力道,疼得只恨自己怎麽還沒昏迷過去。堂舅和堂舅母看著自己兒子被打,嘴裏也“嗚嗚”地叫著,同樣在地上蠕動著,堂舅母甚至爬到薛湘靈面前,做出磕頭的姿勢,讓她放過自己兒子。

薛湘靈用靈力拔出塞在堂舅嘴裏的床單,說道:“會好好說話了嗎?”

堂舅滿臉橫肉的兇悍老臉上已是老淚縱橫,不斷求饒道:“我說,只要放過我們,我什麽都說……”

薛湘靈讓周思琪停手,對堂舅說道:“你說吧。”

“有人,有人到村裏告訴我們的,”堂舅聲音顫抖著說道,“那人找上門,跟我們說,我堂姑車禍去世,只要我答應不找事,做你的監護人,就能得到他們賠的一大筆錢……”

薛湘靈忍不住握緊了拳頭,跟她自己推測的相去不遠,肇事者的身世背景極為不凡,竟調查了外婆的所有親戚,看自己不肯善罷甘休,就找堂舅一家壓制住她。而且在她本人不同意且未到場的情況下,便能讓堂舅成為她的監護人,戶口也過到他戶頭下。當時她當然可以用同樣的手段制住堂舅,但是免不了引起他們的註意。如果肇事者真的權勢滔天,會不會認識其他修士?這十四年來,她拘囿在這小鄉鎮裏,像井底之蛙一樣,不知道這世上有多少修士,他們的實力怎麽樣。她只不過才煉氣八層,會不會有人已經築基、金丹,甚至元嬰?

所以她才不得不按捺下來,等到風波過後,肇事者派來的人也徹底離開了鄉鎮,才來找堂舅一家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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