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靈整個人一楞，她從來沒有聽媽媽說過這些話，僵硬的身體軟了一點，她回頭看了眼那個女人。

於是就在她的註視下，楚媽媽臉色蒼白到了極點，臉上帶著絕望的淚水，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再無生息。

“媽、媽媽？”

楚靈大腦死機了幾秒，茫然的看著那個倒在地上小小一團，臉色很快由蒼白變為漲紅的女人。

她的媽媽……這是怎麽了？

“發什麽呆呢？快打120啊！”

周文著急的朝楚靈大喊，楚靈被喊的一楞，整個人像是脫水了一般，冷汗不由自主的往外冒了出來。

她呆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只是死死的看著自己的媽媽，眼睛眨都不敢眨，似乎只要她一眨眼睛，媽媽就會徹底不見了。

“真是瘋了！”

周文將楚媽媽的身體平放在地上，看著楚媽媽已經完全漲紅的臉色，不知道是心臟病還是其他的病因，也不敢怎麽搶救，急忙撥打了120。

急救熱線一接通，周文就冷靜且快速的說道：

“你好，病人現在暈倒了，暈倒前情緒極不穩定，受了很大的刺激，臉色慘白。”

“暈倒後沒有多久，病人的臉色就完全變成了漲紅色，對對，病人無意識，眼睛、看眼睛嗎？”

周文伸手掰開了楚媽媽的眼睛，頓時覺得不妙，著急的說道：

“不行了，瞳孔擴散了！”

“救護車馬上到是嗎？我現在應該做什麽？”

“病患家屬你不要著急，把手機開免提，我說什麽你就做什麽。”

急救中心接線員邏輯清晰的說了一系列急救措施，周文一遍遍照做，等待著救護車的到來。

楚媽媽的臉色依舊是深紅色，紅的極不正常，像是窒息、或者臉部充血的那種狀態。

楚靈覺得自己手腳冰涼，冰涼的感覺從腳尖、手尖逐步蔓延，一點一點的將她整個人都給完全凍住。

她恍惚間覺得，這大概就是死亡的感覺。

她氣死了自己的親生媽媽……

媽媽她，死了嗎？

楚靈覺得意識有些模糊，滿腦子裏都只有一句話在回蕩：

媽媽愛你，媽媽一直都很愛你。

眼睛裏似乎有水霧彌漫，楚靈覺得喉頭像是塞了棉花似的，堵的難受。

媽媽，其實，我也很愛你……

只是現在，她還有機會告訴媽媽嗎？

楚靈整個人渾渾噩噩，什麽都不知道，耳邊似乎響起了救護車的聲音，她擡起了頭，救護車來了，媽媽是不是有救了？

楚靈不知道自己怎麽上的救護車，怎麽到的醫院，她只是覺得身體好冷，好冷，冷的她牙齒發顫、冷的她恐懼，對失去媽媽的恐懼，對死亡的恐懼。

“喝點熱水吧。”

周文將用一次性紙杯接的熱水遞給了楚靈，楚靈擡頭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

她坐在急救室前的地板上，地面冰涼刺骨，她背靠著急救室的鐵門，只覺得心中冰涼一片。

她的媽媽，就在這扇門後面。

這扇鐵門，隔開的是生與死的距離。

楚靈不知道該怎麽辦，她只能坐著，等著，等待著急救室裏傳出消息。

好怕啊，怎麽辦，如果媽媽真的沒了，該怎麽辦？

在救護車上時，她記住了幾個詞。

瞳孔擴散、病人無自主意識、生命體征薄弱……

每一個詞，都是死亡的畫筆，每一個詞疊加在一起，便勾勒出了死亡的模樣。

楚靈覺得更冷了，害怕之下，是悔恨。

她恨自己為什麽要對媽媽那麽狠，為什麽要說出那麽傷人的話，為什麽沒有註意到媽媽的臉色一直都不好，為什麽要那樣刺激她。

楚靈將頭靠在鐵門上，擡頭看著醫院走廊上空的天花板，覺得醫院裏的燈光，好刺眼，刺眼到她眼淚忍不住一直的往外流。

“擦擦眼淚吧。”

周文打了個哈欠，將紙巾遞給了楚靈。

楚靈摸了摸自己的臉，滾燙的淚、冰涼的淚，滿臉都是。

她接過了紙巾，將紙巾在手裏疊來疊去，哽咽著哭喊道：

“她一定很恨我，你說是不是？”

周文嘆了口氣，他蹲在楚靈的對面，擡起了楚靈的頭，視線和她平視。

“你為什麽要這樣想呢？你似乎從來都不相信你媽媽。你媽媽說她很愛你，不是恨，不是怨，在她昏迷的前一秒，她說她愛你。”

“啊！”

楚靈抱著自己的頭，哭的撕心裂肺，如果媽媽恨她、如果媽媽討厭她，她可能還會覺得心裏好受點。

可是媽媽在被她氣到昏厥的時候，還在說愛她，楚靈真的覺得自己十惡不赦。

“媽媽，對不起，就算你不是一個好女人，但你是我的好媽媽，我真的知道錯了，求求你原諒我，求求你不要出事。”

楚靈哽咽著哭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抽搐個不停。

周文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他搖了搖頭：

“我覺得你的媽媽，不是一個壞女人。

因為一個可以拆散別人的家庭、願意做小三的女人，她可以選擇更簡單的方式生活，她可以有更好的生活條件，只要她願意。

但是我看你媽媽並沒有那麽做，她一看就是被生活磨礪的女人，我不知道你有沒有看過你媽媽的手，十分的粗糙，看樣子做過不少重活。

如果你媽媽是小三，她可以輕而易舉的獲得物質條件，為什麽要這麽辛苦的工作呢？”

周文嘆了口氣，認真的問道：“靈靈，你有沒有認真的想過這個問題呢？”

楚靈茫然的搖了搖頭，“沒有，我沒想過。”

“其實不難猜測，我覺得有兩個可能，第一，你媽媽因為得到了你的撫養權而改邪歸正，願意做一個好媽媽。

她為了不讓你難堪，為了讓你以她這個媽媽為驕傲，而選擇努力工作，以自己勞動賺來的錢養活你，不讓你被別人指指點點。

第二，那就是關於你媽媽的所有一切說法，包括‘婚內出軌’‘做小三’，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無論是第一點，還是第二點，你媽媽都是一個愛你的好媽媽，我不太理解，你為什麽對她敵意那麽大。”

楚靈回憶了一下自己的人生，媽媽對自己確實很好很好，但是從小開始，就有人在她耳邊，一刻不停的說著媽媽的壞話。

她聽了，也信了，那些壞話深深的埋在她的心裏，將對媽媽的所有信任都替代了，所以日後無論聽到什麽傳聞，無論有沒有被證實，她的第一反應都是相信。

因為從一開始，她對媽媽的信任度，就是0。

楚靈吸了吸鼻子，她下意識的反駁道：

“可是那些是爸爸告訴我的，爺爺和奶奶也這樣說，還有那些姑姑們，那些親戚們，他們都經常這樣告訴我。

說我媽媽是一個壞女人，說她不是好人，他們都這樣說！”

周文笑了一下，他基本上已經可以斷定，說謊的究竟是誰了。

他揉了揉蹲的發麻的腿，索性直接也坐了下來，坐在楚靈的對面，溫和的說道：

“靈靈，你要記得，很多時候大多數人說的，不一定是對的，你不能因為他們都這麽說，而以此決定一件事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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