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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長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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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舒面色慘白,痛到渾身抽搐,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傷口處鮮血不斷湧出。一旁的弟子見狀驚呼一聲便要上前,卻被青毓輕飄飄地一眼逼退。

青毓一手執劍,劍尖泛著寒光直指柳舒脖頸,一字一頓道:“魔種,哪裏來的。”

柳舒眼神怨毒地看著青毓,嘴角咧開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上次沒能殺了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失算。”

夏星瀾面色一僵,正欲開口,青毓卻手腕一番,劍光閃過,柳舒面頰上便驀然出現一道劃痕。

“我勸你臨死前少說一些廢話。夏星瀾不殺你,我是妖,我不會手軟。”

柳舒因失血過多而整個人都有些無力地軟倒在地上,聞言譏諷地扯了扯嘴角,嘴唇蠕動道:“魔種……是”

青毓眉頭一皺,上前一步,柳舒的聲音卻是越來越低,青毓正要開口之時,忽而身旁白衣弟子間傳來一聲刺耳的尖叫,隨即便是哀嚎聲。

青毓神色一凜,心知有詐,忙要轉身,卻見柳舒斷腕處驀然爆發出一股黑氣,急急纏住青毓一臂,便將他往渾身冒著黑氣的柳舒拉去。

此時法場四周不知何時起了一陣黑霧,黑霧在場中四處游躥,不時有弟子發出一聲哀嚎,整個人便皮肉瞬間塌陷下去,好似渾身的血液被吸幹了一般,化作一具屍體倒下。

夏星瀾見狀忙上前一劍劈開糾纏著青毓的黑氣,青毓甫一脫困,便一把拽著夏星瀾的手臂,身姿輕巧間急急向後退去,直至退到玉沁身邊。

四周黑氣迅速直升天際,朝著內裏湧來,整個將法場包在中間,妄圖將夏星瀾與青毓二人圍困其中。

青毓面色一凝,一手將虛弱的玉沁拉起,護在二人之中,“看來是有備而來,我們的行蹤被洩露了,妖族中還有暗樁未除,且那人很有可能在萬妖殿中。”

夏星瀾沈沈點頭,自懷中拿出那張早就畫好,卻一直未用的召雷符,兩指撚著符紙,說道:“待會兒我破開一道口,你帶著…玉沁立刻走,我來斷後。”

“你打不過他們的。”青毓側頭皺眉道。

夏星瀾擡手,指間黃符微微散發著金光,四周風起,腳下八卦現出,青毓神色覆雜地看了眼夏星瀾。

此刻那黑氣已然將整座法場都吞噬其中,暗無天日,腥風陣陣,不時夾雜著幾聲淒厲的哀嚎,恍若煉獄來的惡鬼咆哮著索命而來。

夏星瀾深吸一口氣,長青劍亦隨之微微發出嗡鳴聲。

“我助你。”

“你只要能逃出去,回了妖界他們就不敢再犯。”

青毓不耐煩地撇頭,“人是你要救的,你自己去照顧他。”

夏星瀾微微一怔,旋即失笑,恰此時,二人頭頂處的黑氣匯聚成一道漩渦,再度變幻為一個碩大無比的骷髏頭,空洞的眼眶中不斷溢出黑氣。

夏星瀾揚手擲出符紙,揮劍一刺,霎時間符紙金光大盛,青毓不禁偏頭擡手捂住眼,隨即耳畔傳來一聲極為渾厚悠遠的龍吟聲,帶有直擊肺腑的浩瀚之力!

金光匯集成一條金龍,似是利箭一般直沖雲霄,周身裹挾著無數的閃電,張牙舞爪地咆哮著直將黑霧猛地撕開一個大洞!

那骷髏頓時被擊碎,旋即又開始緩慢地凝聚到一起,說時遲那時快,青毓猛地一揮長劍,劍身頓時煥發出瑩綠光澤,隨即猛地拉長,變作一張通體碧玉,宛若綠色晶石雕刻而成的弓。

青毓看也不看,反身便是一箭射出,頓時再將那缺口擴大一倍,骷髏嘶吼著發出怪聲。

“走!”夏星瀾大喝一聲,青毓一手抓一個,化光沖出那道缺口,飛向天際,直至消失不見。

三人一逃,那鋪天蓋地的黑氣頓消,轉而化作一個黑袍男子。

胡九郎越過滿地的斷臂殘肢,緩緩走到柳舒身旁,居高臨下道:“你失敗了。”

柳舒側頭,身上已被冷汗透濕,斷斷續續道:“我只是……只是個凡軀,我需要更多的力量。”

“敗者沒有資格談條件。”胡九郎淡淡道。

柳舒咧嘴,“你不也讓他們逃了?”

“我此行的目的,本就不是他們。”胡九郎皺眉,卻依舊一抖袖袍,一道紅光迅速沒入柳舒眉心,那斷腕處頓時止住鮮血,柳舒面色好轉不少。

“你們那鬼族的朋友?”柳舒渾身脫力地向後倒去,倚靠在柱子上。

胡九郎並未回話,施施然道:“這要多謝你這個慷慨的盟友,竟然願意將這劍宗弟子送給鬼族作寄體。”

“鬼族不能見日光,劍宗弟子終究是凡軀,互惠有何不可?”

胡九郎瞇眼,好似今天才認識柳舒一般定定地打量起他來,“我覺得你比你口中的妖殘忍多了。”

邕水城外,山下小屋。

一陣青光消散,三人現出身形。方才在路上夏星瀾便讓青毓來邕水城,青毓本想回妖界,但身旁的玉沁傷勢實在不容樂觀,只得聽夏星瀾的就近去了邕水城。

方一落地,玉沁便整個人軟倒了下去,身上的傷口再度破裂開來,鮮血溢出。

夏星瀾見狀忙將玉沁攬起將人帶入了小屋中,動作一氣呵成,青毓還未來得及說些什麽,只得神色覆雜地打量起周遭事物來。

這裏……他來過,但為了什麽而來,卻是記不清了,依稀記得自己好像埋了些什麽東西。

青毓轉頭看向屋前的樹林,微風輕拂,林間沙沙聲響,樹影斑駁,靜謐且恬然。

如果允許的話,他確實很想找一處安靜的場所,自得其樂,而這處便十分符合他的心意,但這小屋…似乎是有主了,看夏星瀾熟練的樣子,不出意外的話,這屋子的主人就該是他了。

不知道向他要,他會不會給。青毓面無表情地想,隨後聽到夏星瀾的呼喊聲,便擡腳去了屋子。

屋內設施一應俱全,夏星瀾已然鋪好了床榻,青毓背著手四處閑看。

“青毓,來搭把手。”夏星瀾坐在床邊,兩手扶著玉沁的肩膀,對著青毓說道,青毓點點頭,坐了過去,將那面色蒼白,已然出氣多進氣少的那人支撐起來。

夏星瀾將藥丸磨成粉,屋內沒有水,只能將就著讓玉沁多少吃一些進去。

青毓看了眼夏星瀾,夏星瀾眼神示意稍安勿躁,隨即將藥粉湊到玉沁嘴邊。

玉沁搖搖頭,抿著唇不願吃藥。

“這是人參丹,護心脈的。”夏星瀾緩聲勸到。

玉沁依舊搖頭,隨後又微微頷首,青毓見狀道:“這是在向你道謝呢。”

夏星瀾面色覆雜地看了眼虛弱的玉沁,問道:“是柳舒害的你這樣的麽?”

玉沁點頭,隨後又緩緩地豎起一個指頭,這時夏星瀾與青毓才發現他的十指都有不同程度的扭曲,看起來像是被夾斷過手指。

夏星瀾神色覆雜地看向青毓,青毓道:“意思是還有一個人。”

“柳舒定和胡九郎勾結了。”夏星瀾沈聲說。

玉沁聞言緩緩在床榻邊擡手寫了個字,玉沁寫地極慢,仿佛稍稍動一下便耗費了他所有的力氣,但夏星瀾與青毓卻極有耐心。



青毓不解地看向夏星瀾,夏星瀾陷入沈默,“是啊,裴府,裴夫人想必也參與其中。”

玉沁聞言面上露出一抹極為淺淡的笑容,在那布滿傷痕的臉上倒是顯得有些可怖。

夏星瀾一時陷入沈思,青毓察覺到身前這人的呼吸不斷變得微弱起來,好似隨時會斷氣一般。青毓猶豫許久,終是緩緩問出口:“你知道…飲歌這些年去了哪裏麽?”

飲歌二字一出,夏星瀾與玉沁皆是一楞。

青毓見狀有些尷尬地側頭,“我就隨口一問,不知道也沒關系。”

玉沁強撐著一口氣坐起身來,看著青毓溫柔地笑。雖一句話也未說,但青毓卻讀懂了他眼中的意思,

他也不知道。

夏星瀾回想起師尊的一番話,不難聯想到那書籍中記載的被師尊除去的妖……但看青毓現在的模樣,夏星瀾也一時有些把不準要不要和青毓說。

青毓神色有些落寞,起身想將玉沁放在床榻上,玉沁卻猛地嘔出一口黑血,頓時屋內充盈著一股粘膩的花香。

“還有花妖的毒?!”夏星瀾皺眉,玉沁能撐這麽久,真不知道是死不了,還是有人不讓他死。

嘔出血後,玉沁便直直地倒了下去,瞳孔渙散,唇邊溢出黑血,扭曲的指尖搭在床邊輕輕顫動,似是在忍受極大的痛苦。

青毓見狀半跪在榻邊,擡起一手掌心貼在玉沁的額頭上,不斷釋出白光,隨著光芒的增大,玉沁面容逐漸平和下來,蒼白幹裂的雙唇微微開合,無聲道了一句:

謝謝。

微風拂進房內,揚起灰塵,在日光的照徹下四散飛舞。

青毓緩緩收回手,站起身,側頭看向一旁的夏星瀾。

“入土為安吧。”夏星瀾沈默許久,啞著嗓子道。

窗外樹影婆娑,點點日光灑向床榻上的人,玉沁面容安詳恬靜,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場浮生大夢。

風起,拂落了枝頭老葉,顫巍巍地隨風飄灑而下,落在窗臺處。

裴府罕見地掛起了紅綢。一切似乎都恢覆了平靜,來來往往的丫鬟侍衛們面露喜色,來來往往間皆是腳下生風。

再過幾日,便是老夫人的壽誕。老夫人才從寺中清修回來不久,裴雲正打算好好替自家娘親籌劃一番,故而提前幾日府中便掛上了紅綢。

然而外界的喧囂仿佛傳不進那座偏屋內,連歌已經和裴雲分房了好幾日了。自從服下了那藥,他的傷口便如同火燎一般,隨後便會褪下舊皮,現在他面上新長的皮膚與原先的顏色截然不同,襯著那傷痕更是可怖。

都沒有用,沒有藥可以治好這傷。

連歌緩緩摘下面紗,看著鏡中那幾近毀容的面龐,他不敢讓裴雲看見他這幅模樣。

“夫人…喝藥了。”門外侍女悄聲道。

連歌神色恍惚地看著那侍女,侍女約莫只有二十歲,正是青春年少,皮膚嬌嫩白皙,面龐清俊秀麗。

“你,叫什麽名字。”

“奴婢鶯鶯,黃鶯的鶯。”侍女行了一禮,不敢擡頭。

“你為什麽不看我,是不是也覺得我醜?”連歌看著眼前的女子,緩緩道。

侍女一楞,忙搖頭,一擡眼便看到連歌那半面羅剎,頓時一驚。

連歌捕捉到她眸子中一閃而過的驚恐與厭惡,頓時起身一把掐住那侍女的脖頸,恨聲道:“連你也敢看不起我?!”

侍女驚恐地哭出聲,不住搖頭,哀求連歌放過她,淚珠順著面龐滑落,更是梨花帶雨。

“裴雲讓你來伺候我,他是什麽意思?!果然是嫌棄我的長相了麽?哈哈哈”連歌癲狂地大笑,侍女更是哭地不行,不住哀求。

連歌松開手,侍女跌坐在地,連連磕頭,忙道:“老爺一直記掛著夫人,再過幾日老夫人的壽誕,老爺正打算與夫人商談呢。”

連歌聞言一怔,隨後緩緩蹲**,一手勾起那侍女的下巴,忽而笑了起來,“但我這張臉…怎麽能去見老夫人呢?反正我的傷好不了,也是因為這張皮,換一張皮不就好了。”

侍女聞言更是抖個不停,直如秋冬簌簌落下的枯葉。

“夫人饒命,夫人饒了奴婢吧!”

“沒事,很快的。”連歌輕擡起侍女的下巴,隨即指甲暴長,似是要陷入那侍女的肉中一般,侍女登時嚇地大哭。

一聲短暫而急促的尖叫,驚起院中小憩的麻雀,隨後重歸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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