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

當神原凪作出所有人都要把命留在這裏的宣告之後，在場的官兵都瞬間變得警惕起來。

他們想馬上上前逮住面前這個胡亂恐嚇的人，但他們才靠近一會，以那個少女為中心，竟就忽然出現了一道強大的沖擊波！

沖擊波將他們沖來的身體直接彈開，下一秒，少女在和服底下的皮膚竟就傳來滋滋的聲音，之後，少女纖細白皙的藕臂就在他們的眼睜睜底下化為一雙怪物擁有的前爪，而她的腿也是，她的後背忽然長出的角將她的和服綻開，再來就是她那逐漸變成暗黃的膚色……

在眾人驚恐的表情下，少女的眼白逐漸變成黑色，額頭長出小型的角，而她一頭茶色的長發披散，發尾微微翹著——若不是她金色的眸色不變，晉助怕是一時間無法認出她來。

“怪…怪物！！”

“這裏有一頭怪物！”

本來只是打算來逮捕過激攘夷首腦的官兵沒想到會在旅館當中看見少女化為怪物的畫面，就嚇得跌坐在地上開始打著哆嗦。而其餘就是天人，看見這個畫面也是不敢往前。

“情況不對……撤、撤退！”

天人如此下著指示，但那邊還在妖化的凪聞言，自然是沒打算讓他們得逞——於是她原地躍起，在半秒內就飛躍到天人的面前，用帶著怪力的拳頭將他的腦袋直接摁在地上。

只聽見轟隆的一聲巨響，那個人的腦袋就直接在地上開花了。

而隨著第一個人的死亡，怪物的存在又更深刻的喚起在場人士的恐懼。

那種壓倒性的力量就這樣站立在他們的面前，望著那雙黑金的野獸眼瞳，所有剛才還在虛張聲勢的官兵，霎時間就連言語也忘了。

而妖化的凪就那樣站在原地看著他們，若不是她妖化後的體型還算沒有改變，和服都勉強掛在她身上，她此刻看起來肯定和人類搭不上邊。

面對這樣的情景，也有一些天人比較快反應過來，於是他高舉手上的槍/械，又蹙眉開口：“就算是怪物也肯定有弱點！別慫！真的想站在原地讓她把我們一個個殺死嗎？！”

天人這樣說，官兵又馬上重整旗鼓。

之後嘗試沖到她的面前，甚至是對她亂槍掃射。

只是她又怎麽可能被一般子彈所傷害？妖化的她的能力就相當於完全淩駕於夜兔一族的戰鬥力，皮膚硬得足以抵擋子彈，力氣大得甚至能把這整座旅館連根拔起的。

所以，只見她也是放開了手腳去打，再將在場所有的追兵都一個個擊倒殺死。

各人的鮮血將她的雙爪完全染紅，就連和服也不見本來的顏色了。

只是，縱使妖化後的她是這樣的狂暴殘忍，她在戰鬥的時候，卻始終沒有讓任何一點東西傷害到高杉晉助。

……

057

在她妖化之後，不論是任何追兵都無可能逃出她的五指山。

然後，在最後一個敵人倒下來之後，神原凪也終於得到了喘息的空隙。

她站在被血染的旅館中央，殺人無數的爪子垂下，任誰也能看出她眼神裏的疲憊。

“凪……”

目睹了一切的高杉晉助始終掩飾不了自己語氣中的驚訝，雖然之前就聽說過她是屬於比較強大的妖怪，他卻沒想到，她的強大居然是能一個人面對數以百計的官兵也面不改容的程度。

而神原凪沒有回應他，反而，就在一會兒之後，她忽而把視線投向高杉晉助。

他以為她是要過來，就坐在地上問她：“凪？你怎麽……”

——轟隆！

只是，他一句話還沒說完，本來還站在原地的神原凪就忽而原地躍起，再把拳頭直接擊落在晉助旁邊的墻壁之上。若是有分毫的誤差，想來腦袋搬家的就是晉助自己了。

他沒想到她居然會突然攻擊自己，碧綠的眼眸嚇得瞪圓。

“凪？”他因為中毒而動彈不得，所以就是神原凪的身旁有足夠的空隙讓他逃竄，他還是無法逃離她的爪子底下。而他在那麽近的距離打量著少女妖化後的面孔，近距離看著她那雙被天人和幕府官兵的血液染紅的妖爪，似是不難想象，她下一步很有可能就會把他的心臟也掏出來。

所以，她是失去了理智了嗎？

“快……逃……”

嘶吼又低啞的聲音從她的嘴唇中吐出。

而高杉晉助楞了楞，又勾起嘴角。

“凪，就算你在這裏殺死我，我也不會有任何怨言的。”

畢竟本來，從他中毒那一刻開始，他就失去了對自己性命的主宰權。他靠在墻壁之上，而他話音剛落，又見面前的怪物少女已經舉起了右手鋒利的爪子——

他閉上眼睛。

而就在他快要準備好承受痛楚之際，“撕拉——”的爪子陷入皮肉和衣服撕裂聲就隨之響起。

但奇怪的是，疼痛卻並未像料想中的到來。

晉助唯有睜開雙眼，而這不睜開還好，一旦睜開就看見那麽讓他不敢置信的場景——只見少女將插/進她自己腹部的爪子猛地拔出，接著又在他的面前像斷電的玩具那般無力地倒在地上，血液逐漸在地上流淌成河。

“……凪！”

沒想到會見到這一幕的晉助驚呼一聲，又眼睜睜地看見她妖化的身體在重傷之後，在逐漸恢覆成為人類。

只見，她染血的四爪逐漸恢覆回本來白皙滑膩的狀態，而那些爬到她臉頰上的妖紋逐漸褪色，就連她身上撕裂和服的鋒利獸角都收回去了。

就在片刻的功夫，她就從那頭兇暴的妖怪變回了無害的少女狀態。

就唯有一樣東西回不去——那就是她在自己身上給開的大洞。

可怖的出血量已經逐漸蔓延到高杉的身邊，而他嚇了一跳，望著少女穿著破碎的和服一臉虛弱地躺在榻榻米之上，又強提起力氣走到她的身旁，不斷喊她的名字：“……凪！凪！醒醒！”

他實在沒想到她為了不傷害他，居然自己傷害自己！

他看著少女的呼吸變得越發薄弱，心絞痛的感覺幾乎要叫他窒息。

難道說，她要死了嗎？

他伸手牽起她的手，跪坐在她的面前，他腦海裏想到的，是那些讓他以為一直都會待在他身邊的人……一個個離開他的場景。

他的家人，接著是松陽老師，以及他的摯友。

他以為就唯獨是神原凪，是永遠都會待在他的身旁的。

原來，這並非是必然的嗎？這是何故？是因為他的弱小嗎？

因為他還沒強大得足以保護她？還是因為他作為過激攘夷派的所作所為……讓她待他遭受了報應？

各種淩亂的想法在高杉晉助的腦海裏亂作一團，他的呼吸越發急促，許久不曾出現在他胸腔的一種情緒——“害怕”，此刻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

他很害怕，害怕得想放聲大哭，因為他不敢想象失去神原凪的日子。

在這兩年間，都是她陪著他走過來的。

假若他失去她，他之後會變成怎樣的人，他實在不敢想象。

惡魔的血液在他體內流竄，因為恐懼與仇恨，高杉晉助深綠的眼瞳逐漸看不見前物，變得只剩下對毀滅一切的欲望。

而就在他瞳眸充血，就要失去理智的時候，一只冰涼染血的手，竟就忽而伸手撫上他的臉頰。他猛地回過神來，又對上神原凪一雙恢覆溫柔的金眸。

“……凪？”

“晉助……冷靜點，”她閉著雙眸，唇角微微勾起：“我沒事……哦。”

“我不會……死的，你不用…擔心。”

她的話聲很輕很輕，虛弱無力地靠在他的懷中，因為勉強自己說話，呼吸聲就變得越來越重了。而高杉晉助得到她的一聲“沒事”，剛才狂暴的心情又被瞬間安撫下來。他的眼眶濕潤，又伸手將少女抱起來擁入懷中。

“凪，在我允許之前，你不可以離開我。”

她伸手揪緊了他的衣料，閉著眼睛在他懷中休息，姿態就像個孩子般脆弱。

“晉助，剛才……你不害怕嗎？我差點……殺了你。”

她依偎在他的懷中，而他抱著她，又俯首下去把她摟得更緊了一些。

“怎麽會，假若是你把我親手送上黃泉，我可是樂意之至。”

他沙啞又深情的聲音在她耳畔暈開，而她怔了怔，又輕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

“沒什麽……感覺，自己是怪物的事情被你接受了，好高興。”她揪著他解釋：“我一直……很害怕……”

“凪，不論你是人還是妖怪還是什麽，你也是我的，這一點永遠也不會改變。”他打斷她，看她在自己懷中滿足地笑，心頭一酸，又解下自己的羽織將她包起來，趁著中毒的效果褪去一些，就摟著她離開了旅館。

經過這一役，他更加肯定自己對她的心意了，他認為從今以後，不可能有任何事物能把他們分開。

殊不知，少女這個志願化身怪物的決定，竟驚動了某個尋她許久的人。

“找到你了，境界的彼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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