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三章】

關燈
十年後。

臺灣。

中川知哉進了入境大廳,前方圍繞著黑壓壓的人群,有的引頸翹望,有的手拿著大字報,有高舉牌子的,他甚至還看到有人拉著布條,十分大陣仗。

但,都沒有來接他的人。

他拉下高挺鼻梁上的深褐色墨鏡,一雙深琥珀色的瞳眸微微瞪大,好看得更清楚些。

終於,他在一張A4大小的白紙板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將滑落到前方的姜黃色斜背大包甩到臀後,調整了下頂上的紳士圓帽,他兩手插在褲管卷起的寬松九分褲口袋內,邁動踩著白色休閑皮鞋的長腿,一派優閑,吊兒郎當的繞過重重人群,來到迎接他的人的後方。

那是名個子約莫只有一六0,在他眼中偏嬌小的女子。

中長發紮成了個髻,略松的垂掛在頸後,黑色針織五分袖下的藕臂白晰得幾乎可以看到青色血管,捏著板子的五指修長,修剪得整齊方圓的指甲片上僅擦透明指甲油,板子上方是娟秀細致的小巧臉蛋,膚色幾乎快跟板子融為一體,粉色的唇輕抿,一雙澄澈幹凈的大眼直盯著前方,要不是她胸口略有起伏,真要以為是座精致的雕像了。

怎有人能這樣站著,動也不動的撐了三分鐘?

中川知哉擠來她身邊,就站在她的左方,想知道這位「接機員」出發前有沒有做功課,識不識得他的容顏,還是只是敷衍了事,上司說一便做一,腦子僵硬如石頭。

他足足等了三分鐘,「雕像」依然動也不動,好像她一有點動作,她要接機的人就會看不見她似的。

周圍人群緩緩散了,入境的人也漸少了,他微偏著頭細睨她,細致的臉蛋沒有任何不耐、厭煩、疲累等任何情緒,依然是靜靜地等待,就跟面癱沒兩樣。

面癱。

他不喜歡這個詞,這會讓他想起某件前塵舊事,雖然遙遠得已經不覆記憶,就連女主角的五官模樣都比打了馬賽克還要模糊,他還是下意識的討厭表情八風吹不動的接機員。

若是現在突然來個七級大地震,她該不會也一樣靜如石雕吧?

「咳。」他清了下喉嚨,預備開口明說了,要不搭了三個多小時的飛機,又「罰站」了三分鐘,老子現在只想找個舒適的地方,好好睡個十小時大覺。

淡色薄唇才張啟,第一個字方躍上唇瓣,音樂聲搶先了他一步。

卡莉怪妞?

他略顯吃驚的斜睨隔壁感覺有那麽點古板味兒的女孩,心想這樣的形象配上卡莉怪妞的音樂鈴聲,也太突梯了。

接機員一手捏著紙板,一手不慌不忙地從藕色肩背包拿出手機,拇指靈活的滑開圓環,接聽來電。

「餵?」

中川知哉站得近,又是耳聰目明,故手機另一端的急吼吼的男性粗嗓聽得一清二楚。

「接到人了嗎?」

「還沒出來。」細柔的嗓音穩而不徐,聲線幹凈剔透。

斜飛入鬢的濃長劍眉倏地一蹙。

這聲音他也討厭,輕柔婉轉,如林間畫眉鳥輕吟,可吟唱出的字字句句都與利劍無異,剮疼人的心,絲毫不留情——就跟十年前某個討人厭的女孩一樣,而且跟她一樣是臺灣人!

他不喜歡這個接機員。

於是他也沒叫她,轉頭便按著機場指示方向,走到了出租車招呼站,說出飯店名稱後,倒頭橫躺在後座上,弓起單腿,圓帽覆上俊顏,遮擋刺目陽光,閉眼呼呼大睡。

至於那個接機員會當多久雕像,他不想管,也懶得管。

中川知哉到了飯店房間後,立刻脫掉全身衣物,連內褲也扔到地板上,卷起棉被,躺在柔軟舒適的床上,呼呼大睡。

迅速墜入黑甜無邊夢淵的他,連周公都未來打擾,睡得是一個淋漓盡致的爽快。然而,似乎才瞇了一下子,床頭櫃上的電話鈴聲就將他吵醒了。

他抓起另一邊空置的枕頭,直接壓上耳朵。

鈴聲嘟嚕嘟嚕響,像是在跟他比耐性似的,停了再起,重覆了至少五次以上,被吵到眼袋都快成形掛在眼下的他臭著一張寫滿下床氣的俊顏,唬的坐起身,雙眸如刀殺向吵死人不償命的電話。

它仍在響著,完全無畏他的殺人視線。

他沒好氣的長指勾起話筒,貼上耳朵的同時,人又躺回床上,雙眸閉緊。

「餵!」中川知哉語氣惡狠,足以嚇壞膽子小點的孩童,晚上做被鬼咆哮嘶吼的惡夢。

「是總監嗎?」平淡、平穩,聽不出特質的嗓音,毫無疑問來自機場的「雕像」。

「雕像」回來臺北了?

他睡了幾個小時了?

懶得張眼細看表上的時間,他很慵懶地應了聲。

「總監似乎在休息?那我不打擾了。」說著,「雕像」就要掛電話。

這麽簡單就要放過他……不,應該說這女人難道一點都不覺得他會自己過來臺北公司為他租下的飯店房間代表她失職嗎?

再怎麽說,應該誠惶誠恐道歉一下,找個理由借口推諉沒接到人的原因,或是溫柔詢問為何他一個人先過來了,而不是好像只是打電話來確定一下他人是否真的在,然後,就沒她的事了。

話說回來,會覺得一個「面癱」的「雕像」會有一般人的正常反應,他才是腦袋有洞吧?

「等一下。」他喊。

「請問總監有什麽事?」很公式化的平板語氣。

「你是誰?」他曉得會有人過來接機,但並不知道接機的人是什麽職位,叫什麽名字。

「我是您的秘書。」

「喔……啊?」秘書?

秘書不會是指他公事上的左右手,他的幕僚,甚至可以照應到他私生活的那一種吧?

也就是說,他們可能有長時間的接觸,除了假日他每天都會與她見面——說不定連假日都無法避免,他得倚重她、信賴她,有某種程度上的唇齒相依?

跟一個長得讓他討厭,聲音也讓他討厭的女人?

「我要換掉你。」他絕不在工作上虐待自己,擺一個討厭鬼在身邊,即使她其實沒犯過什麽大過錯。

「請稍候。」

「喔……什麽?」什麽叫做請稍後?

她以為他是叫她轉接電話嗎?還請稍後?

「我的意思是說,我不要你當我的秘書。」這樣總聽得懂了吧?

他似乎聽到電話那端有微微的嘆氣聲傳來。

「總監,您這是公報私仇?」

「我跟你沒冤哪來的報私仇?」少在他頭上亂扣罪名。

「因為我說過您歌聲難聽。」

「我歌聲……」中川知哉瞬間石化了。「你剛說什麽?」她怎麽會知道他歌聲難聽?

「您的歌聲難聽。」秘書非常平順的接話,好像一後面就是二那樣理所當然。

「誰、誰告訴你我的歌聲難聽?」過去那段黑歷史早就被他掩蓋,是誰把它挖出來的?

「我親耳聽過。」

他感受到巨大危機的逼近。

他封嗓已經將近十年,自從他有次堅持在某個以現場演唱著名的歌唱節目中,清唱他最喜歡也是最自傲的曲子,隔日被報紙批評得一無是處,連帶過往的豐功偉績都被譏稱是計算機修音能力最高發揮後,他就不再唱歌了。

他度過一段極其萎靡的日子,將自己放縱到連狗都嫌的地步,直到有位知名唱片公司的總裁指名要他為當時聲勢如日中天的當紅歌星寫歌,他的音樂生涯才因此轉了向,轉到了幕後,成了知名的詞曲創作人、專輯制作人,五年前,他成為公司的股東,爬上唱片公司的高層,職稱是顯赫的音樂總監。

約莫二十年前,公司就在臺灣創設了子公司,販賣日文專輯至臺成績都不俗,但在挖掘華人歌手方面,就顯得力不從心,紅的只有一個,其他都是發行兩三張專輯後就從市場默默消失,或轉型當演員去了。

公司打算將臺灣子公司華語部門收起,只做日韓專輯代理,但他不知腦袋哪條神經被抽走,竟自告奮勇願意親身到臺灣坐鎮,挖掘新人才,試圖救亡圖存。

公司主管幾乎全員舉手反對,他對於市場敏銳度,若謙居第二,無人敢放聲喊第一,他制作或編寫的曲子,幾乎都是發行的第一周就直接沖上。ricon榜的前十名,要說他是鎮司之寶也不為過,公司年年股價皆漲,他功不可沒。

然而,公司內最會吸金的大佛,竟然要親自出馬去業績最差的臺灣子公司坐鎮,這怎行?

反對聲浪一波波,雙方拉鋸爭執不休,最後妥協折衷,給了他一年半的時間,也就是十八個月,讓他到臺灣「玩」,但這段時間內,他每個月至少得交三首曲子回來,每月至少回日本一趟,若有重大會議必須配合視訊……

馬鹿野郎!這是要讓他蠟燭兩頭燒就是。

以為這樣就可以逼退他,讓他打消主意嗎?

他偏要試試自己的能耐,故豪爽地答應下來。

話說回來,大部分的人對他耳熟能詳的,都是他在唱片界的風光成就,他的歌聲難聽,早已成了歷史的一部分,為了避掉這段讓他甚感羞窘的黑歷史,他甚至改了名字,在音樂界使用「中川和樹」這個名字當藝名,行事一改為低調,不在媒體前曝光。而當年樂團雖自費出版了幾張CD,人氣也高,但只限於日本關東地區,怎可能會有個臺灣女子說她親耳聽過,而且還曾在他面前直言他唱歌難聽……

不,的確有這個人!

記憶中的馬賽克一格一格的逐漸譯碼變得清晰,顯露出來的是機場上的那個面癱雕像,淡妝抹去,三十的輕熟卸去,抹上大學生的青春氣息,束起了馬尾,面無表情地對他淡聲毒舌——

「你五音不全。」

她叫什麽名字?

他用力揉著額心。

「……練……練書……」就快出來了,就快出來了,那個名字……那個讓他痛恨至極的名字……

「練書瑀!」終於憶起的男人瞬間瞪大一雙黑眸。

「好久不見。」

清清淡淡的嗓音,卻比臺灣七月的毒辣太陽,還要讓他耳朵發疼。

練書瑀會進入這家唱片公司,不是因為曉得這是中川知哉在日本總公司擔任音樂總監的臺灣分部,為創造與故人重逢的機會,故應征任職的浪漫得讓人牙疼的老掉牙無聊故事。

十年前,練書瑀剛從日本回國時,放她鴿子的同窗好友簡季珈為了賠罪特地過來機場接她,搭客運回臺北的路上,興沖沖開口問的,不是她買了什麽、逛了什麽,而是有沒有艷遇。

「沒有艷遇啊。」練書瑀搖頭。

「怎麽可能!」簡季珈才不信呢,「你長得這麽可愛,又一個人旅游,我才不相信日本男生會放過你!」練書瑀可是他們班的班花啊。

「真的沒有。」練書瑀聳了下纖肩,「不過我有認識一個男生。」

「真的假的?長得怎樣?高不高?帥不帥?在幹嘛的?」簡季珈興奮得倒出一堆問題。「有沒有照片?」

練書瑀從包包中翻出中川知哉送給她的CD,指著封面正中央,「就是他。」

「是明星喔?」簡季珈搶過CD來仔細觀看。「超帥的耶,這就是艷遇啊!」

早知道去日本會遇到這麽帥的帥哥,她必定排除萬難,用爬的也要爬上飛機!

「這個人很奇怪。」為什麽帥就等於艷遇?練書瑀覺得簡季珈的邏輯也是怪怪的。

「哪裏奇怪?」該不會哪個地方有問題吧?

「他唱歌很難聽,我很老實的告訴他了,他卻打死都不願相信,還說我耳朵有毛病,經常就在生氣。」

她覺得中川知哉就像穿著新衣的國王,沒人敢告訴他實話,以至於真有個說實話的人出現了,他還是當她在胡說八道。

「你CD隨身聽拿出來,我要聽聽有多難聽。」該不會是哆啦A夢的胖虎等級的吧?

「你會後悔的。」練書瑀拿出CD隨身聽給她。

簡季珈將光盤放入隨身聽,遞了一邊耳機給練書瑀,她搖頭不接。

這麽難聽的歌聲,她不想再聽第三次了。

前奏一下,簡季珈滿臉驚艷。

「這歌寫得很好耶,我平常很少聽搖滾樂的,但是這歌我喜歡……」簡季珈臉色忽地一變,見鬼似的迅速拔掉耳機。「這個人根本是胖虎吧。」

簡季珈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這五音不全的程度還真的跟胖虎有得比,只是他的聲音比胖虎好聽多了,但,還是難以入耳!

他的俊臉跟歌聲完全連不起來,她若是花錢買了那張光盤,說不定會去消費者保護協會控告詐欺。

練書瑀默默將隨身聽收回來,取出光盤,放回盒子內。

「這是什麽?」簡季珈註意到封底似乎塞了張紙。

「好像是他的電話。」練書瑀用力壓緊盒子。

「電話?」簡季珈又將盒子搶了過去。

「放在盒子裏的。」

「他給你電話?」這數字組合看起來還真像是電話號碼。

「應該是吧。」練書瑀也不是很肯定。

「這就是艷遇啊!」簡季珈興奮地拍著她的肩,音量一時失控。「他喜歡你嘛,所以才會給你CD又給你電話!」

「他很在意我說他唱歌難聽,所以送了這張光盤給我,是要讓我再聽一次他的歌聲,來推翻我一開始的斷言。」

相對於簡季珈的激動,練書瑀維持一貫的淡定。

「不是吧?」幹嘛這樣大費周章?

「他給我電話,是為了讓我有辦法告訴他,他其實唱得不錯。」練書瑀一直是這麽認為的。

「應該不是這樣吧?」簡季珈並不以為然。

「只是他真的唱得很難聽,我沒法違背良心說謊,所以還是別再打撃他了。」

反正就算她特地打電話過去說了,他也一樣會固執地認為她是胡說八道,何必多此一舉呢。

「書瑀!」簡季珈握住好友雙肩,「他喜歡你。」

「我知道喜歡一個人是怎回事的,會想辦法引起對方註意,盡力做出好的表現讓對方看見,想辦法討好對方,但是他並沒有以上這些行為出現。」她將CD盒子拿回來放進包包內。「而且他常在生氣,一生氣便轉身就走,很莫名其妙。」

「你確定?」

「就算他喜歡我,我們一個在臺灣一個在日本,而且你看他那長相,誰敢跟他談遠距離戀愛。」沒兩天就被其他女人搶走了。

的確,她也曾經猜疑過,她在日本五天時間,每天都可以看到那張臉,不管是偶遇還是他來堵她,這巧合機率也未免太高。

莫非他喜歡她?

她的心湖曾經因為這樣的自問而起了小小漣漪。

不過,很快就恢覆平靜。

細細回想他的所作所為,一點都不像是追求者,看不出半點心儀的跡象,根本是她想太多了,所以當簡季珈懷疑這是場艷遇時,她才能那麽快的就推翻簡季珈的論點。

就算真的喜歡,這樣的遠距,他又是特別出眾的男子,做的還是音樂工作,她不以為她有那個魅力能讓他在充滿女性包圍的環境中「守身如玉」。

她沒簡季珈那麽愛做夢亂幻想,她非常實事求是的。

「也對。」簡季珈垮肩嘆氣。

那樣出色的男人,有幾個女孩束縛得了?

之後,兩人就未再談論這個人了,他成了她人生中的一個過客,沒多久就將人給忘了。

兩年前,她原本任職的專門進口日本雜貨小物的貿易公司收起來了,失業的她在家中閑晃度日,偶爾興致來時,便上網進入人力銀行,尋找有興趣的工作。履歷表投了兩個月,面試上了這間國際知名的日本迪朵音樂公司,擔任助理秘書一職,隸屬於秘書室的一員,專門幫忙主管秘書處理高階主管的各項雜事。

秘書室的助理秘書有五名,領頭的上司室長同時也是總裁的秘書,所以在不少時候,她們的主要任務是幫總裁秘書廖雲謙分憂解勞。

練書瑀雖然喜歡聽音樂,但不依名氣、不看歌手、不管公司,只聽她喜愛的音樂類型,故對於公司的動向幾乎沒有任何研究,她是進入公司約莫半個月,才知道這家公司在臺灣的歌手方面,真是來一個做死一個,唯一紅的那一位,是十年前在某個歌唱節目挖掘到的,從此後,就再也找不到任何一個光芒閃耀的新星。

最近,聽說日本母公司想幹脆收了臺灣市場這一塊,只專心做日韓代理,公司將因此進行一場大裁員,導致公司內部人心惶惶。

後來,又有新消息進入——日本母公司打算給予臺灣子公司華語部最後一個機會,派遣素有「音樂大神」稱號的名制作人、名作曲家「中川和樹」前來坐鎮,是收起還是壯大,就看這位大神有何能耐了。

他換了個名字,所以練書瑀當然未將十年前那位「胖虎」花美男與其聯想在一起,而且中川知哉當初言之鑿鑿他要以樂團歌手身份立足,打死不肯聽她的建議轉到幕後去,加上對他的印象早已淡薄,所以也沒想那麽多。

既然音樂大神要來臺灣坐鎮,當然要為他配備一名處理雜事,協助輔佐他的秘書才行。

練書瑀擔當助理秘書已經一年多了,在室長眼裏,她是個喜怒不易形於色的人,雖然有時會面無表情不知在想什麽,不過細心認真,當主管秘書有事或生病請假時,都是派她去當代理秘書,也沒聽過主管有任何怨言或不滿,於是室長便藉此機會將她拔擢為正式秘書,專屬於音樂總監。

在音樂大神決定來臺之前,就連臺灣子公司都不知其尊容,為了方便接機,母公司那邊傳了張照片過來,很明顯是從證件上翻拍的,抿著唇,微微勾笑,很是公事公辦的表情,但天生容貌上的出色還是叫人乍見就雙眸發亮。

做創作藝術的,好相處的沒幾個,所以秘書室的其他助理秘書曉得這任務被派到練書瑀的頭上,大家不禁松口氣,然而當照片傳過來時,大家紛紛唉聲嘆氣。

怎麽可以帥成這個樣子呢?

根本是藝人偶像的優質外形,卻安於幕後,而且低調不曝光,實在是太暴殄天物了。

這樣的長相配這樣出色的才華,大夥望向練書瑀的眼色,不約而同多了一份更深的同情。

這樣的總監,難搞程度一定加三級。

練書瑀,一路好走。

練書瑀本人倒是沒有想太多,既然是上司指派的工作,那她就得去做,不然就是拍拍屁股走人,這個世界的定律就是這樣,她不像「大神」是特別的人物,公司重要的頂梁柱,小小螺絲釘的她雖然覺得秘書的工作繁瑣,但還做得挺上手,不想辭職,所以她專註的研究將來要伺候的老板的資歷。

他的資歷上是省去當初樂團那一段的,而他不曾出席公開活動,所以網絡上也找不到他的照片,所以當秘書室在「大神」來臺前三天收到照片傳給她時,她才恍惚直覺,這個人,她應該是認識的。

她花了大概一個上午的時間,才抓住浮光掠影,記起到底是在哪見過他。

為了確定,她中午還特地回家一趟,挖出那張塵封多年的CD比對。

真沒想到,他竟當了幕後人員。

莫非,在他的樂團歌手規劃上,出了什麽差池?

她在網絡上搜尋許久,但都找不到樂團那一段,後來她到日本雅虎又搜尋了一段時間,終於在一個已經廢棄的論壇,找到他當年清唱出醜的歌唱節目演出錄像片段。

影片畫質很差,模糊不清,要不是那五音不全的歌聲勾起了回憶,她恐怕還認不出來呢。

這下,她完全明白了。

對於心高氣傲的他,這必定是段恨不得抹去的黑歷史,但他的音樂才華是顆閃亮珍珠,不容蒙塵,所以他依然在唱片界活耀,只是依她當初斷言,進了幕後。

對他的資料收集到此,她的心中有無限感慨。

他必定是經過無數的內心掙紮,才斷然走向幕後的吧。

那一個對自己的才華與外貌有著無限自信的男子,其自尊心高傲到不容她對他的歌聲有任何詆毀,還特地送來CD,留下電話,就是要她推翻以往的評論,誠心誠意回電讚美他歌聲的好。

可惜,這種謊話,她說不出口。

七月二十五號,總監搭機來臺,身為秘書的她驅車到機場接機,竟被擺了一道,中川知哉默默的直接走人了,將她扔在機場,一聲不吭。

她以為他沒瞧見她手上的牌子,多次請航空公司廣播尋人,亦多次去電至公司跟預定下榻的飯店,總算讓她找到人了。

而他,一開口就是要將她換掉。

當時她同時用著另一支手機跟公司聯絡,故先告知秘書室長已經找到人,才又回來應付這位經過多年,脾氣依然沒有任何長進的「胖虎」。

她以為他是知道她乃當年批評他歌聲難聽的討厭鬼,所以才故意在機場扔下她走人,並直言要把她換掉,她因此才說他是公報私仇,但從他的反應看來,他扔下她不是因為在機場就知道她是誰,而是為了其他不知名原因,不過她一提醒他就記起她是誰,記得十年間不曾有任何聯絡的女人,仍是讓她非常驚訝,由此可見這位大神很會記仇,讓他氣上了,這仇恨必是帶到地獄去,還會想盡辦法上來抓交替。

這下她這位音樂總監秘書,恐怕是前途無亮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