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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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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蘭想打回去。

但是做這件事之前,另一種危險的本能阻止了她。

她先打電話給費曼。

“您好,博士,我是卡蘭。”

“是的?有什麽事嗎?”費曼博士聽起來十分疲憊,他周圍有嘈雜的人聲,“我現在在國外參加交流峰會,有點不方便……”

卡蘭立即問道:“請問瑞貝卡博士在哪裏?”

“她身體不適,應該在家休息。”

卡蘭掛斷電話後,希歐維爾告訴她到研究所了。

“你回去好好呆著。”他打開車門。

卡蘭不願意下去:“我要去瑞貝卡家看一眼。”

“我會找人幫你去看。”

希歐維爾把卡蘭送進研究所病房,順便收走了她的手機,讓她安心休息。

希歐維爾知道瑞貝卡家沒有人。

幾天前,他和“赫洛夫醫生”碰面,第一眼就看出對方有些不對——慣於拿槍的人和慣於拿手術刀的人氣質是不同的。

這名“醫生”抵達帝國時,希歐維爾在休假,沒有親自迎接。

醫生直接前往研究所,那時候瑞貝卡身體不適,但還在堅持工作。

根據瑞貝卡的研究生回憶,她與赫洛夫醫生完成工作交接後,才因“支撐不住”而休假。

本來瑞貝卡也是要具體負責手術的,現在只剩赫洛夫醫生單獨負責了。

希歐維爾對這一點很不放心,所以讓人找瑞貝卡博士回來。

但是她家裏沒人,而且門窗有被入侵過的痕跡。

她的丈夫費曼博士這個月在國外開會,所以對家裏的事情並不知情。

卡蘭剛才那個電話掛斷後,希歐維爾立即聯系研究所安保人員,監控“赫洛夫醫生”的動向。

赫洛夫醫生一直在開會。

卡蘭接電話之前,他從會議上離開了一小會兒,據說是打電話去了。

現在會議繼續,他看起來沒有任何異狀。

希歐維爾想通過剛才的電話找到瑞貝卡。

卡蘭回來後,赫洛夫醫生再次要求與病人見面。

然後再次被保安攔下。

卡蘭覺得希歐維爾一定有什麽毛病,不然根本沒道理不讓醫生見病人。

她一邊看著病房外的交涉,一邊發了條短信給瑞貝卡。

“瑞貝卡博士,您的身體還好嗎?我今天能否去您家裏探望?”

很快,她回信了。

“不用,我能照顧好自己。”

卡蘭嘆了口氣。

她看向窗外,醫生正憤怒地跟翻譯解釋。

她突然想起什麽,又打開手機看了一遍短信。

——“不用,我能照顧好自己。”

瑞貝卡是這麽回答的。

這個回答其實有點奇怪。

瑞貝卡跟赫洛夫醫生交接過,她肯定知道她明天就要做手術了。

卡蘭覺得,以瑞貝卡的性格,一定會囑咐她一番,但是她居然沒有。

也許她真的很不舒服,要麽就是心情太差了。

卡蘭在床上嘆氣。

外面的醫生已經被保安氣走了。

看來希歐維爾是堅決不讓他術前見到病人。

卡蘭沈思一會兒,又發短信給瑞貝卡:“瑞貝卡博士,我就在你家附近,可以上來看看嗎?”

這次,瑞貝卡沒有回信。

卡蘭越想越覺得不放心。

她聯系希歐維爾,問他瑞貝卡家有沒有什麽事,他回覆說一切正常。卡蘭只能勸自己說是瑞貝卡不舒服,已經睡著了。

她入睡後,研究所的人還在徹夜忙碌,為明天的手術做著準備。赫洛夫醫生好好休息了一下,他作為主刀醫生,明天也許會有一場硬仗。

清早,手術開始之前,卡蘭進行了最後一次身體檢查。

她的身體正處於最穩定的狀況。

情緒也很好。

可以說,現在進行手術是最適合不過了。

但是當她被推進手術室後,好像事情有點不一樣。這裏根本沒有醫生護士,只有希歐維爾。

他在一塊很大的監視屏前坐著,招手讓她過來。

“你要給我開刀嗎?”卡蘭問他。

“你精神不錯。”希歐維爾擡眼瞥了一下,“還有心情開玩笑。”

卡蘭從他面前的監視屏裏看見一個人。

赫洛夫醫生。

他在更換衣服。

這都問題不大。

問題是他對著鏡子,仔細檢查了發根部分。

經常使用假發的卡蘭很明白這個動作的意思,他是在確認裏面的頭發有沒有跑出來。

“他禿頭嗎?”這是卡蘭的第一反應。

但是過了會兒,她漸漸意識到不對。

她自己是醫學生,很清楚手術前的步驟,這個赫洛夫醫生並不是完全遵照步驟來的。也許東歐習慣不同?但這應該是國際衛生標準啊……

“他是假冒的。”希歐維爾的椅子轉了半圈,他正對著卡蘭道,“恐怕手術要推遲了。”

他擡手按了個什麽鍵,屏幕黑了下來。

卡蘭聽見外面傳來一聲低低的槍響,她心臟猛然跳了一下。希歐維爾謹慎地端詳她的神色,確認她沒有陷入痛苦,於是慢慢牽過了她的手。

卡蘭把他甩開。

希歐維爾眉毛挑了一下,又很快壓住怒色,他安撫道:“沒關系,等真正的赫洛夫醫生恢覆過後,手術還是會繼續進行……”

“瑞貝卡博士呢?”卡蘭打斷道。

昨天,希歐維爾已經嘗試了一下,但是沒有找到瑞貝卡。

他覺得瑞貝卡並不是很重要,因為該交接的工作都有書面記錄。所以就算沒有她也可以順利進行。尋找她並不是最緊急的事情。

希歐維爾避開問題,解釋道:“有極端分子得到消息,認為納什莉在這個研究所養病,所以策劃了暗殺。”

很多人知道希歐維爾家投資了這個研究所。

因為當時荊棘鳥莊園舉行的慈善晚會是半公開的,還有媒體參加。

最近希歐維爾本人頻繁出入研究所,雖然行程不公開,但不排除研究所有人洩密。納什莉夫人在離開二十年後,又忽然回歸首都社交圈,無數雙眼睛都看著。

敵對勢力自然而然地把兩件事聯系到了一起。

他們覺得納什莉夫人回歸首都,是因為她生病了,需要更好的治療條件。而希歐維爾投資研究所,也是為了自己母親的身體健康。

如果能借此機會暗殺納什莉夫人,那麽希歐維爾又會失去一個重要的同盟家族。

這些極端分子應該是先控制住了瑞貝卡。

她是研究所的副所長,也是卡蘭的主治醫師,對整個治療過程最為了解。

“他們可能是從瑞貝卡這裏,得知了主刀醫生的事情,然後在赫洛夫登機前劫持了他,並且把他掉包了。”希歐維爾告訴卡蘭,“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卡蘭當然明白。

這話的意思是,瑞貝卡兇多吉少。

因為她不會隨便暴-露卡蘭的信息,除非受到了拷問。

“她活著。”卡蘭立即道,“她打過一個電話給我!”

希歐維爾覺得很荒謬:“但是當時你只聽見一個呼吸聲,你有可能聽錯……”

卡蘭仍然很堅定:“是瑞貝卡的呼吸聲,絕對不會錯的。”

“你怎麽可能憑借呼吸聲認出一個人……”

卡蘭大聲道:“她不是隨隨便便的一個人,她是我親生母親!”

房間裏陷入寂靜。

希歐維爾似乎消化了一下她這個信息,然後他仔細分辨她的神情,確認她沒有胡說八道。

“你知道這件事多久了?”他慢慢交叉雙手,靠著椅背,姿態很有壓迫感。

“去旅游之前知道的。”卡蘭擡手按住了心口,呼吸有些困難,“她一定是出事了,我早就知道,我昨天就應該堅持讓你去找的……你為什麽要敷衍我!?”

希歐維爾慢慢把她拉到自己懷裏,拍著她的背安撫:“好了,沒事,有人在找了。”

卡蘭並沒有被安慰到。

她仍然很緊張。

希歐維爾能從她身上嗅出這種恐懼。

他斟酌道:“如果對方想殺她,肯定早就已經動手了。她昨天打過電話,說明那些人留她有用。也許是因為假扮赫洛夫醫生的這個人,並不懂醫術,為了避免露餡,他們必須留著瑞貝卡用作咨詢。”

比起他的體溫,這番分析倒是更能安慰到卡蘭。

希歐維爾說得很有道理。

昨天瑞貝卡打來電話也能證明這點,她是能跟外界保持一定聯絡的。只要那邊不知道假的赫洛夫已經暴-露了,那麽瑞貝卡就是安全的……

卡蘭猛然從希歐維爾肩上擡起頭:“你沒有殺掉那個暗殺者吧?”

“沒有。”希歐維爾回答道,他摸了摸卡蘭的頭發,溫和地說,“我知道該怎麽做,你只要答應我好好休息就行了。”

“不,我要見到瑞貝卡,我只有見到她才能安心休息。”

希歐維爾不置可否地看著她。

卡蘭眼睛黑漆漆的,但是折出的光芒又澄亮,她垂著視線,這樣看著希歐維爾。希歐維爾覺得自己沒有辦法拒絕,就算他說了拒絕的話,等他想起這個眼神的時候,他也一定會照著做的。

“我會讓你了解進展。”希歐維爾退讓道,“但你要留在研究所好好休息。”

“你不能隱瞞。”

“不會。”

“要發誓。”

希歐維爾從胸前口袋裏取出十字架,親吻了一下,然後把它掛在卡蘭的脖子上。

“現在你得到我的誓言了。”

卡蘭握住十字架,受難者的輪廓紮著她的掌心。

醫護人員把她送回病房。

希歐維爾如同承諾的那樣,隨時向她告知進展。

假的赫洛夫醫生隸屬於某個激進組織。

他已經招供出同黨的位置。

正如希歐維爾猜測的那樣,他對醫學只了解皮毛,做不到像瑞貝卡或者真正的赫洛夫那樣專業。所以他的同夥沒有殺死瑞貝卡,而是留著她,用以應對一些疑難問題,避免讓假赫洛夫露出破綻。

但希歐維爾第一次見面就看出了他的問題。

這些掩飾根本毫無作用。

他們順利救出了瑞貝卡,她精神狀態不太好,身上倒是沒有受傷。

因為她在一個多月前受到很大的精神打擊,身體也跟著撐不住了,當極端分子們抓獲她的時候,她看起來就很脆弱。他們怕她不小心死了,所以也沒敢折磨,只是拿她丈夫的生命作為威脅,逼問出了目前的治療情況,並且要求她配合偽裝。

瑞貝卡意識到,這些罪犯以為在研究所受治療的是納什莉夫人。所以她將計就計,也將病人說成是納什莉夫人。

她想借假信息讓偽裝赫洛夫的人露出破綻。

但假的赫洛夫也很謹慎,他堅持要見病人。

幸好希歐維爾出於某種脆弱的占有欲和扭曲的嫉妒心不讓他見卡蘭,否則他們早就知道瑞貝卡在說謊了。

瑞貝卡被救出後第一句話就是:“我的丈夫怎麽樣?”

然後她第二句話就問了卡蘭。

救援人員直接把她送回了研究所。

卡蘭在病房裏見到她。

她發現瑞貝卡沒有什麽外傷,甚至還能自如行走的時候,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我聽見您打電話給我,聲音這樣脆弱,我還以為……”卡蘭忽然哽咽了。

她用枕頭捂著臉。

瑞貝卡走到她的床邊,溫柔地撩開她的額發:“沒事,我已經完完整整地回來了。”

卡蘭仍在啜泣不止,

瑞貝卡安撫了幾句,然後把事情的經過告訴她:“他們會讓我通過電話,教假的赫洛夫一些需要註意的細節。那天我趁他們不註意,在掛斷後又撥打了你的電話。不過他們反應很快,我不敢說什麽,只能立即掛斷,匆忙刪除通話記錄……”

她忽然微頓,眼神落在卡蘭臉上,有幾分疑惑,又有幾分欣喜。

“你居然能分辨出一個兩秒不到的呼吸聲,我覺得我真是太幸運了。”

卡蘭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這之後她眼淚又流下來了。

“我記性比較好。”她悶悶地解釋,“對聲音也很敏感。”

然後在心裏說,因為你是我的母親。

瑞貝卡還是覺得不可思議:“還有!我掛斷電話之後,你沒有立即打回來!真的太走運了,如果你打回來,問剛才是不是我打的電話,那些歹徒一定會把我殺掉。”

“我只是隱約意識到不能這樣做。”卡蘭從被子下看著她微笑。

瑞貝卡迷惑地搖頭:“太神奇了。”

“後來我發短信聯系過您。”

“是的,我知道,他們問過我該怎麽回。”

“我感覺那不是你在回短信。”

瑞貝卡驚嘆道:“你真的有異常敏銳的直覺。”

“是的。”對某些關系緊密的人會這樣。

她們在床邊慢慢聊天,有哭聲,也有笑聲。到很晚很晚,走廊上的燈熄滅了,她們仍在溫聲細語,好像有說不完的話。

最後,卡蘭漸漸睡去。

瑞貝卡為她熄滅了燈光,想回自己房間,忽然看見她脆弱蜷縮的樣子,又回到床邊,握住了她的手。

第二天,卡蘭醒來,一眼就看見了瑞貝卡。

“抱歉,我是說著說著睡著了嗎……”她迷迷糊糊地記起昨晚的事情。

瑞貝卡溫和地說。“沒事,我們都不小心睡過去了。”

卡蘭發現自己還緊握著她的手。

“起來吃點東西吧。”瑞貝卡撐起酸痛的身體,朝卡蘭微笑,“好好休息幾天,等赫洛夫醫生完全恢覆,我們就可以進行手術了。”

卡蘭的心情終於平覆。

她聽瑞貝卡的話,好好調養了幾天,讓身體和精神狀況達到最佳。這幾天裏,養傷中的赫洛夫醫生也前來探望她,他是個慈眉善目的人,雖然之前假扮的人跟他長得很像,但眼神是完全不同的。

希歐維爾似乎忙於追查背後的組織,這幾天都沒有出現。

卡蘭盡量避免想他的事情。

在一周的休整後,手術終於重新開始籌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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