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煙和陸玉溪在春天的第三個星期出國, 那天家裏頭有點事情，爸媽一早就出去了, 程川來送了她，張毅和何恬恬也來送她，何恬恬很久沒有看到陸玉溪, 再看到陸玉溪瘦了一大圈，顴骨因為瘦削凸的很高, 何恬恬送包裏給他帶了一些解乏的零食。

“吶，你拿著, 給煙煙的。”何恬恬把塑料袋遞給陸玉溪。

陸玉溪坐在那，低著頭：“謝謝。”

家庭的變故, 於渺的打擊, 讓他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似乎成長了許多，不再胡鬧，不再任性。

“美國超讚的哎, 陸玉溪，你過去了能不能給我代購點東西寄回來？”何恬恬故作輕松。

陸玉溪沈悶的坐著，擡眼看到張毅和陸煙說著什麽。

何恬恬看他走神, 重重的拍了他的肩膀：“有沒有聽人家說話？”

陸玉溪被拍的肩膀都廢了：“你要死啊。”

何恬恬眉飛色舞：“誰讓你不聽人家說話。”

……

那頭程川好不容易離開了一小會, 張毅從書包裏拿了一個鐵質的盒子給陸煙：“你上了飛機再打開。”

陸煙接過那個盒子, 以為是什麽禮物, 推辭：“不用了。”

張毅笑的溫和：“是尹老師和同學們的一片心意，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

陸煙詫異，鼻子發酸, 她不曾想過大家會送她東西，握著鐵盒子，揉了揉眼睛，張毅還想說什麽，程川已經回來了，他自然幾分忌憚程川，悶著頭也不和程川講話。

程川過來，拉著陸煙的手到一邊，晾了張毅一個人，他只好灰溜溜的過去與陸玉溪寒暄。

分別在即，陸煙與程川卻沒有多說一些，只是安安靜靜的十指交握，他們這些天早就約定好了一年之後一起考卡內基·梅隆大學，陸煙會努力，程川也會努力。

臨近檢票前一個小時，氣氛緊迫起來，時間變得如此飛快，情緒也憋悶到了極致，酸楚憋在胸口，程川說：“還有兩個月暑假，暑假我去看你。”

陸煙點頭：“嗯，好。”

“每天晚上我會預留四十分鐘給你。”

陸煙擡眸，落地窗的陽光灑落在他的臉上，柔和而俊美，程川的眼角微微下垂，睫毛很長，陽光一照，看起來就多了幾分憂郁，她握著他的手：“嗯，現在科技很發達，就算大洋彼岸也能開視頻，打電話。”

事實是這樣，可真的要分開還是化不開的不舍。

廣播裏放著悠揚的鋼琴曲，一路都是匆匆而行的人，程川看著她乖巧的模樣，白皙的側臉，還有那雙好看的新月眉，他伸手，放到她的脖頸後，湊過頭，親吻她的額頭，柔軟的唇滑過她的鼻子，落在她的嘴唇。

陸煙心驚：“有，人的~”

他拉起她的手，轉而到機場兩邊候車廳的側面通道，張毅的餘光早就瞥到程川親吻她，她低著頭，臉頰緋紅，看著他們從自己眼皮子底下跑走，想也知道是什麽事，赤.裸、直白的青春期萌動此刻在他的心裏撞擊，他羨慕程川，比任何時候都要羨慕，好似程川一生下來世上所有最好的都給了他。

程川拉著陸煙跑到了通道，保潔車停在面前，陸煙小喘著氣，他看著面前的小姑娘，離別從未如此讓人難以忍受，他捏著她的下巴，彎下腰，咬住了她的嘴唇，陸煙頓時又紅了眼，鼻子酸楚，眼睛酸楚，心裏酸楚，她不想走，不得不走，她吸氣，牙關輕松，他攻城略地，有些急迫有些用力有些發狠，陸煙舌根發麻，口腔的每一處都被他嘗盡，她的眼淚滑落，程川的手捧著她的臉，她把他的臉頰也蹭濕。

通道無人，只有大片陽光照進來，他的吻濃濃的不舍，這一吻持續了有好幾分鐘，一分鐘，兩份…還是更久，陸煙不記得，她只知道他松開她的時候，整個嘴巴腫.脹得不像話，連舌頭都有些腫痛，嘴巴火辣辣的，擡眼，一雙淚眼看著他。

程川揉了揉她的臉頰：“你要想我。”

她點頭：“嗯。”

每一天，每一分鐘，每一秒都想。

他的手指滑過她的嘴唇：“等到大學，我們一起住。”

她擡眸，他已經想到這一步了嗎？

聽他繼續說：“雖然很想和你做些壞事，但還不想這麽早欺負你。”

話外之音讓她臉頰緋紅，他保留了她最純真的美好，即使他有無數個機會，但他還是要等待她的長大，他願意等她。

陸煙微笑，踮起腳尖，親吻他的嘴角：“我答應你。”

答應大學和你住在一起，答應被你欺負，答應好好學習讓自己和你一樣優秀。

有了希望便有了動力，即使分隔兩地兩個人也依舊為了同樣的目標而學習，隨著飛機的起飛，陸煙透過窗戶看著A市在視線裏越來越小，程川在這底下，家在這底下，她捂著嘴巴，嘴唇痛的厲害，嘴裏頭好像破了，她舔了舔，有一陣淡淡的鹹味，雲在窗外飄動，她的腦子裏是剛剛的吻，剛剛程川失控了，他一向理智，可是這個吻卻沒有能夠理智對待，嘴唇裏側的血腥味刺激著她的神經，她摸著嘴唇，忽然笑了，她的印象裏沒有見過程川失控，如今第一次見，為了她，也不知道他剛剛是怎麽一臉正經的維持風度，現在想來，不過是偽裝罷了。

陸玉溪把張毅的鐵盒遞給她：“給。”

他見陸煙淡淡的笑，還有她那被蹂.躪過度的嘴唇，皺眉：“程川可真不憐香惜玉。”

陸煙擡頭，不高興了：“他對我很好，很好。”

陸玉溪……

程川已經徹底將他的妹妹迷得七葷八素，陸玉溪看著陸煙的嘴巴，從知道草兒跟程川在一起，他就能猜到這樣的地位落差，憂心忡忡，現在只是談戀愛，如果以後結了婚，可不要天天受了委屈和欺負。

“你這個傻孩子。”陸玉溪嘆氣。

陸煙抱著張毅給她的鐵盒子，撥開了盒蓋，裏面是摞了三層歌帝梵巧克力，這種巧克力很甜，程川的最愛，巧克力旁邊放著兩張卡，一張綠色的，綠色的寫著：祝陸煙同學和陸玉溪同學未來前程似錦，高二12班永遠都是你們的家。卡片的背面是全班的簽名。

陸煙鼻子酸酸的，其實她在班級的存在感一向很低，以為大家不會把她的離開當回事，原來一個班級是一家人，自此一別，有些人就成了永別。

還有一張淡粉色的，陸煙伸手打開。

陸煙，當你看到的時候已經在飛機上，有些話一直不敢對你說，從你剛開學的時候，我就註意到你了，你很好看，很優秀，我看著你從班級中上游到班級前三再到年紀前三，你真的很厲害，看著你越來越優秀，我由衷的替你高興，但是也覺得自己很懦弱，有些話一直憋在心裏，現在你要走了，我終於可以說出來了，我喜歡你。當然，你不必回應，我知道你跟程川很好，我只想讓你知道，你的身後一直有人在喜歡你，如果哪一天你跟程川在一起太累了，回頭看一看，有很多像我這樣的人在默默喜歡你。——張毅

粉色卡片上密密麻麻的字，那是一封無需回應的情書，張毅從寫的那時候就知道，他只是想把自己對她的感情訴於她，僅此而已。

陸煙想到了之前和程川吵架，她終於明白了程川不是小肚雞腸，他早就知道了張毅對她的心思，可是她還是不依不饒的為張毅開脫，自責、內疚在她心裏漫開，她懊惱為什麽那次不乖乖聽話，非要和他吵架。

她掏出了手機，連上了飛機上的wifi，點開微信。

陸煙：程川，對不起，我錯了。

程川正在教室上課，口袋裏手機震了一下，他低著頭，看了一眼，又想起之前機場張毅給她的盒子，自然就明白了幾分。

程川：認識到錯了？

陸煙點頭，雖知道他看不見，還乖乖點頭：嗯

程川：很聽話

陸煙：你到學校了麽？

程川：嗯

陸煙：你好好上課，我會聽話…

打了兩句，以後開始想念，想起他之前吻她後說的話，刪掉了，重新輸入：我會好好聽話，好好想你的

程川握著手機，心裏暖洋洋的，她在他面前是萬不敢這麽放肆，不過仗著自己不在面前，這樣誘人的話也發出來了，他笑。

在美國的第二個月，陸煙幾乎已經適應了這裏的節奏，和國內的高中完全不同，這裏沒有早讀，沒有晚自習更沒有體育課被剝奪的事情，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因為作息的差別而放松懈怠，時間被分割成了四份，清晨很早去操場跑步，順帶會練習英語，國內的英語教育並不能滿足現有的溝通，依舊很難融入到大家的日常，幸好老師給她安排的宿舍裏有一個北京女生楊琦，莫名有一份親切感，楊琦看到陸煙第一眼就很喜歡她。

異國他鄉遇到本國人，這簡直是一件讓人興奮的事情，後來楊琦跟陸煙說，見到你的第一眼我的第一想法是這個女生太可愛了，就是現實版的中國娃娃。

楊琦來這裏也才一年，朋友甚少，陸煙來了，正好給她無聊的高中生涯平添幾分樂趣，兩人很快就玩到了一起，楊琦的父母在北京開了一家公司，做的是互聯網，所以她對程序這一塊很熱愛，正巧陸煙在A市學過一點人工智能，楊琦把她拉入了編程俱樂部，俱樂部裏全都是電腦高手，大部分都在洲際比賽裏拿過大大小小的獎項，陸煙加入後很榮幸成了墊底的。

每天有很多的時間花在惡補計算機語言知識，放了學紮在圖書館，書越看越多，在這些陌生而又熟悉的代碼公式裏，她離程川越來越近，她用程序語言第一次寫下“程川，你好”，那是很簡單的對話框。

那天之後她似乎對這樣的程序語言著了迷，她開始自主做一些好玩的小程序，某天興奮的把文件發給程川，程川正忙於QDa的第三次版本更新，收到代碼，點開。

手機自動彈出[我很想你，你想我麽？]，下面給了他兩個按鈕[想][很想].

他很意外她的進步如此之大，才短短幾個月已經能寫程序代碼了。

程川笑著點了[想]，結果又彈出一個對話框[只有“想”沒有“很想”嗎？]

依舊給了兩個按鈕[很想][非常想]

她的惡作劇讓他笑出聲，真是幼稚的可愛，他遂了她的意，點了[非常想]

結果彈出一個放煙花的動畫[我也非常想你~]

程川退出她調皮的程序，微下垂的眼角上揚，嘴角輕輕勾起，露出小酒窩，手機敲擊著鍵盤，片刻也給她發了文件，陸煙正抱著手機，點開。

[我很喜歡你，你喜歡我麽？]

陸煙……

他這是照搬了她的，一個選擇是[喜歡]另一個是[很喜歡]。

她看著兩個選擇，捉摸著，點[很喜歡]

她的手機屏幕上瞬間出現了一個嘴唇紅腫的小姑娘的臉，是那天機場的照片，他什麽時候偷拍的？她看著屏幕上自己那模樣，不看不知道，一看這也太露骨了，他只放了她可憐兮兮的臉。

沒有選項，十秒左右，手機發出聲音，是她的聲音：我很喜歡程川，很喜歡很喜歡呀~

陸煙……這不是她說的呀，她沒說過，可是那語氣跟她是一毛一樣。

她退出了程序，打字問他：我沒說~

程川笑：你這麽想的

陸煙面色一窘，想跟說明明是兩碼事，被他這樣一說，臉發紅：你合成的麽？

程川：嗯

陸煙：怎麽合成的呀？這也太像了，連語氣都一模一樣

程川看了一眼旁邊的QDa機器人，摸了摸他的大腦袋，QDa的聲卡被他轉成了陸煙的聲音，雖然和QDa的形象沒她那麽可愛，不過他目前還是很受用。

每天聽著QDa的聲音，只想快一點兒見到她，世界怎麽會有“我想見你”這種人間疾苦，她離開A市明明才兩個月，卻好像已經很久。

他輕揉眉心，給她撥通了視頻。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Ankill、小肥仔就是窩的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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