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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夜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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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夜的吃火鍋, 這是什麽時代新潮嗎?上回我們也吃的火鍋吧。”

徐茜葉扭頭張望著人滿為患的火鍋店, 難以理解深更半夜居然會有一群人紮根在這。

“是啊,徐女士,以後別總泡夜店了。”陳澄笑說。

四人走進火鍋店,穿過一片熱鍋氤氳起的熱氣與擁擠的凳椅, 是不是有人朝他們投來目光。

大概除了賀胖以外,其他三人都長得十分出挑,尤其徐茜葉還一身的非富即貴, 可怎麽看也一個都不眼熟, 於是只對著他們的外貌交頭接耳幾句。

四人跟著服務員到窗邊座位。

陳澄和徐茜葉坐一塊兒,駱佑潛坐在陳澄對面。

“喝點什麽?”賀銘拿著菜單問。

“啤酒吧。”徐茜葉戳了戳筷子,又想起什麽,“澄兒,你明天的飛機吧。”

“嗯, 我就檸檬水吧, 錄節目醉醺醺的也不好。”明天就是節目錄制的第二期了。

桌下,陳澄輕輕踢了腳駱佑潛,問:“你能喝酒嗎?”

“可以,打拳擊不要求戒酒,別喝多就行。”駱佑潛說。

賀銘按著自己和駱佑潛的喜好點完菜, 遞給徐茜葉補充,她又打了幾個勾,問陳澄:“澄兒,你還有什麽要吃的嗎?”

陳澄喝了口檸檬水, 往菜單瞥了眼,隨意道:“差不多了吧。”

很快各色菜碟上桌,賀銘啟了酒瓶蓋,在駱佑潛和徐茜葉杯子裏各自倒了一滿杯,泡沫洶湧而上,溢出到桌面上。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幹杯!”

大家各自舉起杯子,在空中碰了下,力氣太大,不少酒精落到底下滾起的火鍋裏頭。

“祝我駱爺早日拿到拳王金腰帶!我陳奶奶馬上爆火,接戲接到手軟!還有我葉子姐——”賀銘停頓了會兒,笑著喊,“祝我葉子姐男朋友千萬別頭禿!”

徐茜葉差點被酒嗆到,笑得捂肚,又跟他碰了一下:“承你吉言,承你吉言。”

賀銘仰頭灌酒入肚,擲到桌面上:“祝我高考完別挨太重的揍。”

陳澄笑道:“你就這抱負啊。”

“我不像你們倆。”賀銘抹了把臉,“長大到現在,好像連個正兒八經的夢想都沒有,讀書也是半吊子,完全不知道以後能幹嘛。”

駱佑潛側頭看了他一眼,說:“你這什麽酒量,這就醉了?”

賀銘不理他,繼續說:“陳澄姐,我第一回見你,就覺得你不一樣,你就安安靜靜坐著我都覺得你是只有魄力的豹子。”

他算是真有些醉了,說話還大舌頭。

陳澄和駱佑潛對視一眼,真心實意對賀銘說:“……那我替豹子謝謝你了。”

慷慨激昂的賀銘在陳澄這沒有得到同樣的熱情對待,於是轉戰徐茜葉:“葉子姐,你也是要當演員嗎?”

“不啊,我學表演完全是為了好玩兒。”徐茜葉說。

“那你以後要幹什麽?”賀銘往椅背上一靠,摸摸自己圓滾滾的肚子。

徐茜葉喝了口酒:“我啊,做個禍禍人間的女魔頭吧。”

賀銘徹底沒話說。

這個世上,哪有這麽多純粹的夢想。

有些人的夢想在孩童時的再平淡無常的一天中湮滅,往後再回想都回想不起來,只輕描淡寫一句,我沒有夢想。

有些夢直接被扼殺在搖籃,更有一些在日覆一日的柴米油鹽中化作最功利的追求。

有些通往夢想的道路上用血汗,甚至自尊供作祭品。

有些夢想被摔入塵土,又被人小心翼翼拾起,放上心頭。

在熱鬧的塵世間,你只需低頭看路。

可對於那些雲霞虹彩,你卻需踮著腳去觸碰。

賀銘喝醉酒後,也不知哪來這麽多感觸,絮絮叨叨沒完,到最後連聲音都哽咽了。

就連駱佑潛也楞了楞,他還真是沒見過賀銘這大塊頭有這麽多愁善感的時候。

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沒人接。

駱佑潛拿手肘撞了賀銘一下:“賀胖兒——電話。”

“呃?啊,哦。”

他又重重抹了把臉,半身不遂似的靠過去看來電顯示——女王大人。

他頓時清醒了,朝幾人豎起食指“噓”了一聲,才飛快地接起電話,聲音都放輕柔了。

“餵,寶貝兒,你還沒睡啊?”賀銘對著手機說。

眾人:“……”

賀銘自顧自:“沒,我和駱爺他們在外邊呢……行行行我知道,你快睡吧,明天不是還有補習班嗎……明天你補完課我來接你?”

又緊接著一通糖衣炮彈人文關懷,最後還直接起身到外頭走廊打電話去了。

徐茜葉嘖嘖兩聲:“肯定是去外頭跟小女朋友吻別去了。”

提及吻別,駱佑潛筷子一頓,飛快地瞥了眼陳澄的嘴唇,她剛吃過紅油鍋裏的羊肉,唇瓣更顯紅潤。

他忽然很想讓徐茜葉也去外邊接個電話再回來。

“現在的高中生談戀愛都這麽會哄女孩兒的麽。”徐茜葉搖搖頭。

陳澄笑道:“怎麽,你高中時那些男朋友都不哄你嗎?”

徐茜葉歪頭回憶一番,發現實在不記得了:“不知道,沒印象,就記得後來那些前男友們組了個群,輪番控訴跟我談戀愛時候的痛苦。”

徐茜葉從小就是混世魔王的性子,不僅大小姐脾氣,還可勁作,至今在那些男生心裏對女性形象還留有陰影。

她嘆了口氣,扔了幾塊蝦滑進去:“不過高中生嘛,以後那麽多事兒,在一起體驗體驗早戀也就差不多了。”

這話一說完,徐茜葉便察覺出來自對面的目光。

立馬覺出剛才那話的不對勁,連忙擡手作投降狀:“呸呸呸,你倆肯定百年好合,啊。”

陳澄倒未在意,笑嘻嘻地朝她碗裏夾了塊毛肚:“差不多行啦,吃東西吧你。”

徐茜葉嚼了兩三口把毛肚咽下。

沒一會兒,賀銘打完電話回來,重新恢覆了滿面春風,將先前的夢想論完全拋到腦後。

菜點了許多,到最後也沒吃完,各自都漲得不行。

陳澄和駱佑潛把半醉的賀銘塞進出租車,徐茜葉叫好代駕也回家了,他們倆最後打車到小區門口。

淩晨時分,月色還亮著。

兩人走在積雪的街道上,不時傳來幾聲犬吠,城市裏燈火零星,只幾盞還亮著。

陳澄興致很好,哼著歌故意踩著雪,把安靜的道路踩出白霧蒙蒙的感覺,雪花揚起,落在駱佑潛的褲腳上,他也不甚在意。

“明天早上我送你去機場吧。”駱佑潛說。

“不用。”陳澄說,“你可是高三考生啊,過幾個月就要高考了,寒假作業都做完了嗎你。”

“早就做完了。”他說。

陳澄拍拍他的腦袋,又隨手抓了抓他的頭發,裝作老氣橫秋的樣子欣慰道:“孺子可教也。”

駱佑潛抓住她的手捏在手心,垂眸道:“陳澄,你總把我當小孩兒。”

陳澄一楞,偏過頭去看他。

既而大咧地拍了下他的背:“想什麽呢,要是有個小屁孩敢這麽親我,我早揍人了。”

但他這話也的確沒說錯。

陳澄的確把他當作小孩兒,盡管喜歡,這不沖突。

她不會把駱佑潛當作一個她應該去依賴的男人,所以她起初才會對搬到這住這麽抵觸。她習慣性地去縱容他一些逾矩的舉動,是因為他年紀小。

駱佑潛一心一意地看著她,嘆了口氣:“姐姐,別把我當小孩。”

“不要因為我還在讀高中就把我當作小孩。我第一次喜歡女生,感覺以後也不會喜歡別人了,不是只是試試早戀而已。”

“我也一定會考上F大,離這也不遠,你拍完戲回家我就在家,一切都會變得很好的,我計劃的所有未來裏都有你。”

這一番話說得肺腑。

不彎彎繞繞,而是真真切切擺在眼前的。

他們倆,一個脫離了原來的家庭,一個從未感受過家庭氛圍。

孤獨而赤誠的靈魂在塵世間相遇,成了彼此最珍貴的存在。

不是抱團取暖,只是互相吸引。

不知道是不是這會兒氛圍太過煽情,陳澄眼眶都有些發熱,她吸了吸鼻子,眼睛濕漉漉,水意浸透地看他。

“知道了。”她捏捏他的手背。

陳澄她自卑、敏感、不近世俗,向來奉行的人生準則便是遠離任何可能會傷害到自己的人或事。

不管他本意是好還是壞。

只不過有了駱佑潛今天這番話,她決定真正邁出這一步試試。

不畏首畏尾,不猶豫不決,不拘於自己的保護殼。

而是真正熱烈的,真誠的,毫無保留的去擁抱他。

***

翌日。

積雪折射下外頭早早就亮堂一片,像是一面巨大的打光板。

陳澄一早就去了機場,和駱佑潛一起,兩人在入候機廳前說了會兒話,等時間差不多,才匆匆告了別。

陳澄走進候機廳時,趙塗塗和李世琦已經到了。

等了沒一會兒,鄧希也趕來。

趙塗塗問:“鄧希姐,你也在這兒啊,是有工作嗎?”鄧希的居住地不在這。

“來參加一個發布會。”鄧希說。

他們幾人中,只有鄧希和俞子鳴是有名氣的,但也還不至於夠到一線,所以行程相對忙一些。

坐上飛機。

幾人都是一大早趕來,各自閉著眼補眠。

陳澄在關機前給駱佑潛發了跳信息——我走啦,你回家後先睡會兒吧。

這次一走,回來那天正巧是駱佑潛積分賽的第一場比賽,如果回來得早,或許還能看到比賽。

……

這一次節目錄制沒有上一次那麽苦,白天烈日暴曬晚上又寒風陣陣,這一次錄到了節目後半段,逐漸走向溫情風。

大家在一間極具當地風格的民宿裏落宿。

男女各一間,女生三人直接睡大通鋪。

先前已經相處了半個月,各自對彼此的性格也有所了解,幾天相處下來也挺愉快,沒發生什麽口角爭執。

一天結束上午的拍攝,大家拿一早上搜羅來的食物做晚飯吃。

按例是陳澄掌勺。

農村裏的廚房是口竈鍋,底下還要丟木柴進去助燃,大鍋鏟用起來也頗為費勁。

陳澄的廚藝是不錯,可實在體弱也沒什麽力氣,燒得量又大,幾次翻炒下來手便酸得不行。

“塗塗,幫我接壺水過來。”陳澄說。

趙塗塗:“好嘞!”

鄧希則在一旁水槽邊上擇豆角,其實相處久了,陳澄發現她也並不難溝通,只不過傲氣太盛,有時候顯得不近人情。

“給。”趙塗塗把接來的水給她。

陳澄很快就燒好幾碗菜,等著火燒旺的空擋揉了揉肩膀。

俞子鳴看了她一眼:“我來燒吧。”

鄧希洗了把手,睨他:“你還會燒菜呢?”

“不會。”俞子鳴摸了摸後腦勺,“我就炒個蛋炒飯,應該比白米飯好吃吧。”

於是陳澄從主廚成了監廚——監督廚師,俞子鳴燒蛋炒飯挺熟練的,陳澄給他備了些火腿腸丁,便靠在一邊墻上摸出手機休息。

陳澄:在幹嘛?

駱佑潛:剛剛訓練完,準備回家了。

陳澄:那你晚飯怎麽辦?

駱佑潛:叫外賣吧,這幾天都叫的外賣。

陳澄:那多不健康啊,你不如和賀銘一起去外面吃點吧。

駱佑潛:他成天跟他女朋友在一塊呢,天天泡圖書館,他女朋友準備競賽,他補寒假作業。

陳澄:嘖嘖嘖,你是不是抱怨我不能陪你呢

駱佑潛:是啊,想親你。

陳澄笑起來,攏了攏頭發,看著他直白的表達,不禁感嘆這人不要臉起來果然是光速的。

不久之前,這可是個牽手都會臉紅的純情小男生呢。

她從相冊裏挑出一張自己的照片發過去。

陳澄:親照片緩解一下相思之苦吧。

駱佑潛:這張照片連嘴唇都看不見。

陳澄無奈,籠著眉心淺笑,眼角彎出極其柔和的弧度,跟平常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頓了頓才回:我發現你現在是真不要臉了啊,駱同學。

她笑得太過溫柔,很容易被人發現端倪,趙塗塗眼尖,很快發現,便打趣道:“陳澄姐,你這嘴角都快咧到太陽穴啦!”

陳澄擡眸,拍了她一下,玩笑道:“我是大嘴猴嗎?”

***

不一會兒,幾碗菜都上了桌。

用竈燒出來的菜有一種別樣的味道,帶一股淡淡的焦味,入嘴卻化作一絲甘甜。

吃過飯,李世琦說:“洗碗的活兒就交給我們幾個沒下廚的人吧,陳澄你就休息去吧。”

“啊?沒事兒,我一塊兒弄吧,快點。”陳澄說。

“你就留點事給我們做吧。”趙塗塗說。

“報告!”俞子鳴擡手,嘹亮一聲,“蛋炒飯是我燒的,我也可以申請不洗碗嗎?”

趙塗塗沖他大喊:“你可要點臉吧!”

到最後,陳澄一人率先回屋休息,其他人端著盤子回廚房洗碗,外加把廚房重新打掃幹凈。

她在屋裏待了沒一會兒,熱水壺剛剛燒完水,門就被敲響。

門外站著俞子鳴。

“怎麽了?”陳澄疑惑。

“啊,就是……我有些話要跟你講。”俞子鳴踟躕道。

陳澄楞了下:“呃,什麽事?”

“我們去外面講吧?”俞子鳴看進房間裏,“這裏有監控。”

這個時間,節目組幾個跟拍攝影師也都去吃飯休息了,對於他們而言,是相對自由的時間。

陳澄猶豫了幾秒,也就跟他出去了。

小村子裏的燈光設施不完善,小道上只幾盞昏暗的路燈,頭頂上各種電線交纏,黑壓壓一片。

兩人走了一段路,陳澄率先停了腳步:“就這吧。”

俞子鳴後背攏在光裏,垂眸看著她,空氣中很潮濕。

陳澄雙手揣兜,目光清明而冷靜,她在觸及俞子鳴視線之時已經有了幾分預感。

便聽他講:“三年前的那次軍訓,是我第一次看見你,其實後來我還有一次見到過你,是一次試鏡,我還問了你的名字,你還記得嗎?”

陳澄搖頭,她的確是完全不記得這回事。

她已然猜到他後面要說的話,卻不願意他說出口。

有些話不說出來,還能當作什麽都沒發生,而一旦出口,便怎麽都覺得尷尬。

正巧這時手機震動。

陳澄低頭看了眼,打斷他:”不好意思,我……男朋友電話。”

至始至終也沒給俞子鳴一點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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