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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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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女官各提了一盞青燈,照著青石板路面,將眾人引入小院主屋。

主屋內,趙容和柳太妃正一左一右臥坐在高榻上,續杯閑談。

眼見幾人進來,柳太妃不慌不忙地從榻上走下來,給皇上請安,「皇侄近日可好?」語氣中隱約可聽聞一絲愉悅。

燕樂晟卻是面色如常,禮節性回道:「朕甚佳,也問柳太妃好。」

柳太妃臉上的笑,便幾不可察地黯了幾分。

站在他們身後的林陌染,卻很明顯察覺到兩人之間,一股無形的暗湧正在形成。一個暗送秋波,一個無形推擋。你來我往之間,這暗湧便漸漸洶湧,成了波濤……

林陌染待要細看這二人神色時,柳太妃忽然一道精銳的目光射了過來,直看得她把心提起來抖了兩抖!

未免落下把柄,她先乖乖開了口,「妾身給太妃娘娘請安。」

柳太妃面色一轉,仔細可見嘲諷的神色一晃而過。

然而很快,她眼中的鋒銳便被悉數斂去,轉而換上一副熱情的模樣,拉過林陌染的手,親熱道:「哎喲!這不是上回在壽宴上見的,九王爺府上的王妃嗎?幾日不見,九王妃是越發顯得漂亮了!太後姐姐,你是越老越有福,可把妹妹我羨慕的!什麽時候讓九王爺加把勁,多來幾夜春宵一度,來年給你生個大胖小子來!」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都是心思各異。

心知皇上對九王妃有情的,面露幾分尷尬;不知情的,也覺得這柳太妃措詞太不檢點,人家夫妻兩晚上那啥啥,是你掛在嘴邊嘮叨的麽?

那一邊,燕樂晟已然神色覆雜地皺起了眉。

而這一邊,林陌染冷冷抽回了自己的手,淡淡道:「承太妃娘娘貴言。」

穩坐高榻上的趙容便發話了,「妹妹陪哀家聊了好些會兒,想必也累了。青衣,你提著燈,送太妃娘娘回院吧。」

柳太妃顯然極不情願走,眼瞅著那個喚青衣的小丫鬟應了取來燈籠,站在院外等她,她仍舊穩穩站著一動不動。

忽而柔媚一笑,朝著燕樂晟開了口:「皇侄一會兒若是從妾身那個小院的偏門抄近道回宮,不妨來妾身小院坐坐。這麽些時日未見,妾身也有好些話想與皇侄說。」

語氣中一股子濫於言表的癡心妄想!

沒錯!就是那種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妄想!

林陌染頓覺心中有泛起一絲醋意,酸得她又煩又躁,恨不得用眼神在柳太妃身上射出幾個洞來!手握成拳,幻想著柳太妃就被她捏在手心,捏得死死的!

還算燕樂晟夠自覺,看都未看她一眼,冷冷回了一句,「朕明日還需早朝,恕不奉陪了。」

柳太妃自討沒趣,暗中向趙瑯坤遞了一道眼色,扭了身子就往門外走去。將一屋子裏的其他人全部當做空氣。

柳太妃態度如何惡劣,林陌染全不在乎,她只回頭朝燕樂晟咧嘴一笑。

這一笑,把燕樂晟笑得渾身舒暢!看來身邊多幾個像柳太妃這樣的爛桃花還是不錯的,起碼可以反襯出他對她愛情的堅定!

趙容將他們的神色都收入眼底,卻沒有點破,視線轉向一直畏縮在人墻之後的趙婉瑩,再次發話了,「婉瑩回來了?」

趙婉瑩一抖,連忙走上前,就急著開口辯解,「太後娘娘,妾身是因聽聞雲雀閣……」

豈料趙容揮揮手,壓根不準備聽她那一套說辭,「裏間,安逸等著了。」

這話是什麽意思?

旁人不懂,可她趙婉瑩自小出入皇宮,對這話是再清楚不過!

這麽多年來,從她到十二公主,「安逸」這兩字代表的就是一種痛!一種根本沒法求饒的痛哭的責罰!

「太後娘娘!」趙婉瑩瞬間就跪下了,「妾身知道錯了,求太後娘娘不要將妾身交給安姑姑!方才在山道上,皇上也說不會再責罰妾身……」

趙容不愧和燕樂晟是母子,就連說話的語氣都是一模一樣,「皇上是不罰了,可沒說哀家不罰。來人,請九王爺的側妃入裏間!」

立刻有兩個嬤嬤將趙婉瑩一左一右架起,往裏間拖去。

趙瑯坤腳步一晃,下意識就想為愛女求情。

趙容卻淡淡道:「趙大人啊,這人老了,就分外想見故人!不若今夜你就在此小坐片刻,陪哀家說說先皇的往事吧。」

女兒還在裏間受罰,他卻要在外間和太後閑談那些狗屁往事!這簡直是天大的諷刺!

可是趙瑯坤身為臣子,不得不依從皇命,神色間壓抑著怒意,只得應道:「臣幸甚。」

他的話音剛落——裏間突然傳來「啪」一聲悶響!

緊接著就是趙婉瑩撕心裂肺的哭喊:「唔!疼!別打了,安姑姑,求你別打了!」

安逸這個人,林陌染也是領教過的,鐵面無私,處罰人時斷然沒有任何情分可言,下手就更加不會留情了!

所以趙婉瑩這一番求饒,無異於是對牛彈琴。

很快,又是「啪啪」兩聲悶響!

趙婉瑩哭叫得更兇。

然而安逸手中的板子似乎就要跟她的哭聲對著幹!

她哭鬧得越兇,安逸下手越重!

到後來,整個主屋裏都是「啪啪」打板子的回響,隱隱還能感覺到一絲震動。

眾人仿佛都能想象出裏間的場景,趙婉瑩被幾個嬤嬤像豬狗一樣按在地板上,身側,安逸高舉三寸粗的後木板子,一下下狠狠地砸向她的臀部!一板子下去,瞬間皮開肉綻!

趙瑯坤心疼地眉毛都豎起來了!

孰料趙容跟沒事人一樣,殷殷切切地請他上榻坐了,還親自給他添了茶,仿佛根本聽不見裏間的動靜,笑著就問道:「上回說到先皇帶兵出征西域,尋到了一個奇怪的小城?」

趙瑯坤恨不得將自己的耳朵堵上,又是心疼又是急切,卻只能無奈地哭喪著臉,賠笑道:「是是,回太後,那是一座只有百餘人的小石頭城。」

趙容笑意更濃,「先皇為什麽說它奇怪呢?」

說話間,裏間又傳來一聲恐怖的尖叫——這一次比上幾次都低啞了不少,想來趙婉瑩已經疼得沒有力氣叫喚了。

趙瑯坤臉上的神情,就像隨時會哭出來。

方才他親手給了趙婉瑩一巴掌,是為了演好苦肉計。都已經心疼得不行!

誰知到了此間,太後竟然用懲罰下人的打板子打她……這才是真正的苦肉計啊!打在趙婉瑩身上,疼在他這個當爹的心上!

趙容只做看不見,又追問道:「趙大人,給哀家說說吧,哪裏奇怪?」

趙瑯坤只好擦了擦額上的汗,心神不定地續道:「這石頭城裏的人,不信佛祖如來,卻信奉琉璃神,還將頭上戴了一根琉璃簪子的人奉為城主。只是那日臣隨皇上出征,並未見著。後來詢問才知,原來城主已失蹤十餘年……」

他斷斷續續地說,有時候甚至詞不達意。但是一旁的林陌染卻是猛地被震醒了幾分!

琉璃,簪子!

先皇和趙瑯坤去的那個小石頭城,難道就是十色琉璃閣的總壇所在?!

她此間心神蕩漾,兩耳嗡鳴。竟不知燕樂晟什麽時候喚了她一聲——

「弟妹?」

直到燕樂晟輕輕扶著她的肩膀,四目相對——

「啊……」她驚得差點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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