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鐵蘭姐！你……你也來了嗎？”

奕豪慌慌張張的站起來，擺著手向鐵蘭解釋著。

“這個，並不是像你想象中的那樣……那個，是為不讓潘多拉的陰謀得逞……”

“奕豪……”鐵蘭無言的註視著奕豪，半晌後輕嘆一口氣。“雖然身為妻子的我不想指責夫君的愛好，但……放著蓬萊的正事不管，跑來這種奇怪場合的事情還是適可而止比較好吧？再說，這裏看起來也實在不想什麽正經的地方……”

“不是啊！我對這些根本不感興趣啊！是靜雨硬把我拉來的！”仿佛蒙受了天大的冤屈，奕豪大聲解釋著。

“……郎君，一開始郎君不是也玩得很高興的嗎？”小狐貍藐視著奕豪，似乎很不滿他的論調。

“子君，對待鐵蘭的態度，和對待我們的態度完全不一樣誒？”玄武也加入到小狐貍的陣線，共同聲討奕豪的差別待遇。

“那當然，鐵蘭姐和你們又不一樣……”

“哦，那裏不一樣？”

“妾身願聞其詳。”

奕豪的隨口回答卻觸到雷區，小狐貍和四方神的眼神頓時變得險惡起來。

“啊，不，那個……我的意思是，鐵蘭姐不清楚這方面的事情，所以若不解釋清楚的話，恐怕會造成奇怪的誤會，所以……”

被兩道殺氣騰騰的目光給逼到步步後退，奕豪慌亂的解釋著，但卻顯然沒有安撫到兩位魔女的情緒。

就在奕豪快要被逼到絕境的時候，地面突然劇烈的震動起來。經歷過數百次輪回的奕豪，當然不會不知道這是荒波吐神蘇醒的前兆，雖然過去是麻煩而憎惡的對象，但此刻他卻不禁仰頭感謝著那在天邊崛起的巨影。

“奕豪，那是什麽東西！”

鐵蘭當場抽出斬魔劍，在咖啡廳裏引起一陣驚慌。

“那是……輪回的開關吧？”

奕豪臉上浮現出虛弱的苦笑，向著鐵蘭和玄武解釋。荒波吐神蘇醒的目的是破壞和殺戮，若是放任不管，這裏會被夷為平地，但若是把它打倒的話，整個世界都會被重啟到一天以前的模樣，可以說是進退兩難的選擇。

“唔唔，對宅心仁厚的子君來說，確實沒辦法放著這樣的惡神不管呢，那死小孩的計劃真是惡毒啊……”

玄武點點頭，似乎完全了解了潘多拉的陰謀，然後拍著胸脯保證著。

“不用擔心，我有辦法。”

這樣說的玄武，在奕豪等人愕然的註視下浮到空中，開始大肆破壞的荒波吐神顯然沒有察覺到玄武的氣息，玄武毫不費力的落到荒波吐神的頭上。

“好久沒使出神力過了呢，要掌握力道可不容易啊……”

玄武在手中結起覆雜的法印，周圍的空氣中亦浮現出無數細小的冰晶。

“天地自然，穢氣四散，九幽玄虛，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靈寶符命，普告九天！”

玄武念著咒語，一團翻滾著霧氣的冰白色混沌在其手中逐漸成形，玄武一手托著那冰色的混沌，緩緩按在下方荒波吐神的頭上。

混沌在碰觸荒波吐神的瞬間裂開，九條狂荒的冰龍由混沌中迸出，嘶吼咆哮著，拖著長長的身軀沿荒波吐神的身體盤旋而下。荒波吐神的身軀不過是由泥土塑成，如何能抵抗來自主神位的至高神力？一條冰龍沿著荒波吐神的手臂蜿蜒前行，所經之處皆瞬間凝固，待到冰龍由荒波吐神的指尖奔出的時候，荒波吐神的整條手臂都化成冰雕的一部。

同樣的情景在荒波吐神的身軀各處上演著，從右手到左手，從雙手到兩腳，九條冰龍沿著各自不同的方向繞過荒波吐神的身軀，最後在心臟的位置合而為一。同時一尊五百米高的冰雪巨像也宣告完成。荒波吐神維持著痛苦掙紮的模樣僵在原地，原本褐色巖石的身軀也化成通體霜白，玄武的神力將其軀幹連同神魂一並封凍，此刻的它就連思考都做不到。

荒波吐神化成巨型冰雕聳立在東京的邊陲，待其融化大概要花上數百年的時間。

不傷害荒波吐神的性命而將其行動封印，從而避免輪回的重啟，這是只有玄武能做到的技藝，奕豪在地上看得感慨無比。

“好了，這下問題解決了，子君。”

玄武回到地面，對奕豪報以親切的微笑。

“接下來，我們有好幾百年的時間可以慢慢討論。”

“好幾百年？”

“沒錯，兩個世界的時間軸是獨立的啊，就算我們在這裏花上再多的時間，回到那邊也不過是眨眼一瞬間而已……”玄武輕笑著偎進奕豪的胸膛。“當然，前提是我們真的能夠回到那邊。”

……

回到格拉姆上的時候，奕豪向鐵蘭解釋著他出現在女仆咖啡廳的緣由，鐵蘭帶著納悶的神情聽完他的說明。因為玄武途中完全沒提到平行世界相關的種種，所以鐵蘭花了一段時間理解奕豪的說明，然後表示出憂慮。

“這樣說來，我們是來到一個和我們世界相似、但其實卻完全不同的世界？”

“這種解釋也不算錯，但更準確的說法是，我們來到了因緣的岔道上。”

玄武親昵的靠在奕豪身上，無視旁邊小狐貍惱怒的眼神，以懶洋洋的聲音解釋著。“即使以至源的權能，重新創造一個世界也不是那樣簡單的事情，更不要說令它發展得和我們的世界這般相似。所以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那死小孩做的事情，應該是更改原來世界的某處因緣，然後在此基礎上發展出眼前這樣的平行世界，就像植物的分叉一般。”

“……原來如此，這樣就能解釋得通了。”奕豪若有所悟的點點頭。“所以，如果我們想回到分叉前的主幹，原來的世界，就必須找到那個分叉點，那段被潘多拉更改的因緣，沒錯吧？”

“道理上是這樣沒錯，但我們並不知道潘多拉截取的是那段因緣啊？”玄武擺擺手。“子君聽過蝴蝶效應嗎？”

“……就是那個‘一只蝴蝶在巴西扇動翅膀，便可能在美國的德克薩斯州引起一場龍卷風’的故事？”

“沒錯，因緣之流的覆雜性就連至源都不能掌握，一點小小的波濤足以掀起動搖世界走向的連鎖，所以要想在無窮無盡的時空中找出被那死小孩截取的部分，可以說是比海底撈針還是困難十倍的事情，搞不好我們一輩子都得困在這裏……唔，雖然我覺得這樣也蠻不錯的。”玄武輕笑著說完，但奕豪等人實在沒辦法以同樣輕松的神情回應。

“以整個世界作牢籠來囚禁我們……”靜雨帶著苦澀的表情搖搖頭。“這個，應該再沒有比這更豪華的黃金鳥籠了吧？”

“即使這樣，我們也不能一直待在這裏，靜雨，你能放棄原來世界的羈絆嗎？”

“這個嘛，只要和郎君在一起，那邊我都無所謂，但是……”靜雨苦笑著回應鐵蘭的問題。“鐵蘭姐啊，現在的問題不是我們想不想回去，而是我們能不能回去吧？”

“這倒也是……”鐵蘭點點頭，轉向玄武。“玄武，你有什麽線索嗎？雖說時空的變幻是無窮無盡，但總有可以推測的蛛絲馬跡吧？”

“我這裏沒有哦。”玄武聳聳肩膀，把責任推到奕豪的身上。“不過子君應該有什麽心得吧？畢竟這裏是那死小孩特地為您打造的牢籠。”

“……我不能肯定。”奕豪露出沈吟的神情。“我說玄武啊，既然平行世界是在原來世界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那這裏也應該有蓬萊在吧？”

“沒有哦。”玄武很肯定的回答著。“蓬萊可是獨立於因緣之流外的存在，還有著神君的眷顧，可以說是絕對的神域。即使那死小孩也沒辦法在蓬萊對子君出手，這次若不是子君擅自離開蓬萊的話，她根本就……”

“好好，我知道了，這世界沒有蓬萊的存在，對吧？”奕豪打斷玄武的抱怨。“那，總該有我……也就是，這個世界的‘我’的存在吧？若是連這一項基本條件都不具備的話，我很難想象潘多拉是怎麽創造出從這個囚籠的。”

“嗯，子君的想法也沒錯，若是兩個平行世界間沒有任何因緣的話，那死小孩也不可能把子君困在永續輪回中……這樣推測起來，這個平行世界裏肯定也有和子君相對的存在。”玄武點頭認同奕豪的想法。

“那結論似乎出來了。”奕豪輕彈手指，很愉快的做出結論。“那個‘我’八成就是被篡改因緣的節點，通過他就能追溯因緣之流，回到原來的世界。”

“話是這樣說，但……”玄武則有些不甘不願。“這樣簡單就解決了，很沒意思啊……”

“不好意思，打攪兩位一下。”玄武和奕豪談得愉快，被冷落的小狐貍忍不住介入進來。“妾身想問問，郎君知道你……這個世界的‘你’在什麽地方嗎？”

“那個很簡單。想想看，要是我沒有接觸到紅世的話，現在肯定還是在鐵岳市裏過著悠閑的日子啦……”說到這裏，奕豪油然露出懷念的神情。“反正這邊的破壞神也已經搞定，就去鐵岳市看看吧！”

……

玄武曾說過這邊的世界沒有蓬萊的存在，而當格拉姆抵達鐵岳市上空的時候，奕豪很容易的確認了這一點。

原本因聳立在鐵岳市中心的那顆巨大的神木，已不見蹤跡，這同時也代表著乙姬在這個世界並不存在。本來已成為神魔精怪聚集地的都市，哪裏看去卻都是一派繁華忙碌的現代風貌，完全沒有妖魔的蹤跡——就像理所當然般存在著的現代都市，但卻給已熟悉那邊鐵岳市風貌的眾人以強烈的沖擊。

“我們……是真的來到完全不同的異世了啊……”

鐵蘭看著下方似曾相識、卻又截然不同的城市，就像失神般喃喃自語著。

“真是令人懷念啊……啊，那裏不是郎君以前的地方嗎？”

小狐貍指著鐵岳市的某處叫起來。

“哦，就是那裏啊，我記得子君是在那裏獨自生活過五六年吧？真是辛苦啊，與垃圾為伍的單身男人的日子……”

玄武似乎同情又像取笑般的拍拍奕豪的肩膀，旁邊的小狐貍似乎想起當時的情景，搖頭發出沈重的嘆息。

“是啊，妾身剛剛到那裏的時候，廚房裏堆著發黴的餐具，客廳裏到處是空了的飲料瓶和方便面盒，臥室裏簡直就是蟑螂的巢穴，真不知道郎君怎麽能在那種地方生活的……”

“是嗎，我還以為那幾年奕豪你是在認真修煉，原來……”鐵蘭露出後悔的神情。“伯父不讓我過問你的事情，要是早知道你過著那種墮落生活的話，我就算辭掉狩魔師，也會回來重新鍛煉你的品性。”

“那個，反正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再說也沒用吧？所以讓我們把目光放遠一點……呃，不對！玄武！你是怎麽知道那些事情的啊？”

“呼呼，人家可是守護神州的四方神，這點神通當然不在話下。”玄武露出妖艷的笑容。“此外，我還知道更多關於子君的不可告人的事情哦？”

“……我沒什麽不可告人的事情。”奕豪反駁的語氣相當虛弱。

“啊，是嗎？三歲時，子君被某個不良中年慫恿，前去偷窺鐵門女澡堂，結果行跡敗露後被留下來當替罪羊，然後被罰打掃澡堂三個月……”

“呃？”

“還有，五歲時，子君偷偷跟著另一個不良中年出去旅行，結果卻觸怒太夫人，回來後那人被罰跪搓衣板，子君則是屁股被打腫，還寫下幾萬字的保證書……”

“啊……”

“子君七歲的時候，遇見昆侖的浪蕩小子，然後你們兩人幹了什麽我就不特別說明了，昆侖煉丹房的大鼎裏現在還留著你們的劣跡呢……”

“餵餵！”

“晚一些時候，子君遇上天府的公子，他的三位妹妹讓昆侖小子狠狠羨慕了一頓，但結果卻被子君拔得了頭籌……”

“等等！等等！等等！”

奕豪氣急敗壞的喊停玄武的揭露。“為什麽你會知道這些事情啊？就算是四方神的神通，也太誇張了吧！”

“這個嘛，就是秘密了。”玄武掩嘴輕笑著。“不過，子君若是有把人家抱上床的覺悟，告訴你知道也無妨哦。”

“……請讓它們成為永遠的秘密吧。”奕豪以虛弱的語氣請求著。

“……郎君，看來你還有很多事情是妾身不知道的呢。”靜雨站到奕豪的身邊，雖然臉上浮現出甜美的笑容，然而背後卻有著黑氣升騰。“身為妻子，對丈夫的了解還沒有別的女人多，這是妾身的失職呢……所以啊，等這件事結束後，妾身會‘好好’聽你講的，一點不漏的。”

“我也很感興趣呢，奕豪。”鐵蘭的追擊雖然幾乎擊垮奕豪的精神，但這位善良的長姐還是為他開辟了一條逃生的通道。“但是現在還是把註意力放到正事上面來吧，我們就下去看看這個世界的‘你’正過著怎樣的生活吧。”

……

為避免驚世駭俗，奕豪把魔導戰艦的巨軀藏在空中的雲霧裏，然後和鐵蘭、靜雨兩人下到鐵岳市。本來奕豪以為某位四方神也會來湊熱鬧的，但玄武卻留下句“我困了，剩下的事情就教給你們吧”，然後就打著哈欠下去睡覺了。

鐵岳市的一切都維持著乙姬降臨前的模樣，因此他們很容易就找到過去居住的那棟洋房。自從鐵父鐵母離開後，奕豪便在這裏過著自由自在的獨居生活，因此當站到熟悉的鐵門前時，還油然生出一股懷念的感覺。

“我說，我這樣打扮沒問題吧？”

奕豪向靜雨確認著。此刻他的臉上正帶著一張白銀的面具，面具的靈感來源自不用說，這是為避免突然間見到另一個自己引起不必要的麻煩的準備。

“看上去有點詭異，但沒問題吧……”靜雨臉上的表情與其說是不安，還不如說是興奮的期待。“說起來，這邊的郎君應該完全沒見過妾身吧？突然出現一位絕色美姬向他示好的話，會有怎麽樣的反應呢？呼呼，真令人期待啊……”

“奕豪，比起這個來……”鐵蘭的目光掃過雜草叢生的庭院和銹跡斑斑的鐵門，露出憂慮的神情。“這裏不像有人居住的模樣吧？”

“呃……”對鐵蘭的憂慮，奕豪露出尷尬的神情，靜雨則代替他說明緣由。

“不用擔心，大姐，我初次到郎君家裏的時候，也就是這種模樣。”

“哦，是這樣啊……”鐵蘭尖銳的目光投到奕豪的身上，似乎要說什麽，但最後還是搖搖頭推門走了進去。

穿過雜草叢生的庭院，來到堆積著無數垃圾的客廳，再看看那邊已成菌類生物樂園的廚房，鐵蘭的目光越發銳利。另一方面，雖然可以辯解這邊的狀況和完全不是自己的責任，但奕豪還是慚愧的低下頭，認真反省著自己過去的怠惰。

“屋裏好像沒有人的氣息……難道在臥室？”

“等等！我先進去！”

鐵蘭推開臥室，數以百計的蟑螂被驚動而沿著墻壁亂竄，在兩位嬌妻目睹此情景前，奕豪搶先一步沖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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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破滅煉金”的無差別轟擊下，小強們甚至來不及喊冤便直接湮沒痕跡。確認再無任何遺留後，奕豪回頭向門口露出謙恭的笑容。

“好，這裏很安全，你們可以放心進來。”

“……辛苦了，郎君。”

心中有數的小狐貍對奕豪眨眨眼睛，而鐵蘭則露出不置可否的神情。

鐵蘭打量著奕豪的臥室，走到床邊拉起那床已看不出原本顏色的鋪蓋，頓時揚起無數灰塵。

“積灰這樣厚，看來這裏至少有兩三年沒人居住了……”

鐵蘭皺眉得出結論。“奕豪，‘你’並不在這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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