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與黎明的狹間，大西洋就如同沈睡般安穩平靜，而在它上空數萬米的高空，一架形如黑鳥的飛機正在極速飛行著，飛行速度達到了驚人的五馬赫。然而它的身上沒有開啟任何標示燈，從頭到尾漆黑一片，只有尾部淡藍色的推進焰成為黑夜中唯一的標示。

黑鳥如幽靈般在高空中穿梭，其內部也沒有透出任何光明。唯一的光源只有駕駛艙前的屏幕，衛星定位系統在上面形成斑斕的圖像，讓飛行員能充分了解周圍的情況和目的地的位置。

“教授，再過十五分鐘我們就能抵達預定位置，艦隊已經在那裏等候多時了，隨時可以接應我們。”一位身材壯碩的男子壓低聲音向領導者報告著，而當他把目光移到平臥在後艙中央的東西時，卻反射般地握緊了手中的武器。

那是一具類似棺材的漆黑長箱，似乎以金屬整體封鑄而成，在邊緣看不到哪怕一絲接縫的痕跡。在箱體的表面銘刻著深藍色的紋路，那奇妙的走勢看起來像是某種神秘的符文。偶爾會有一縷光澤順著那深藍色的紋路流動，使這黑箱看起來更近似某種活物，而每當這時候，圍繞在它周圍的十二名手持重火力武器的隊員，就會反射般顯出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不必擔心。”全身籠罩在漆黑陰影下的教授，似乎察覺到了部下的不安，以輕輕的聲音解釋著。“這具黑棺是靈子工學的最高結晶，就算裏面關著的是撒旦本人，也會被強制抽光全部靈力，根本不可能有反抗的力量。”他以刻意輕蔑的目光看向那漆黑的棺木。“如果不是顧忌引來天界的註意，根本就不必動用到黑棺，不過現在也無沒關系了，對方已經被我方布下的陷阱吸引，現在只要把它安全運到艦隊，我們的任務就完成了。”

“沒錯，只要和艦隊匯合，就算天使軍團降臨也不用怕了……”擔任隊長的壯碩男子配合著教授給部下打氣，而就在這時候，那身體卻被驟然而至的巨大慣性帶得猛地一歪，踉蹌幾步後才勉強穩住。

“……氣流幹擾嗎？”教授也不禁露出疑惑的神情。按照道理說，在這萬米高空不會出現如此劇烈的氣流幹擾，而就在他準備向前艙確認的時候，機身又是一陣猛烈晃動，這次連他都跌落到地上。

“教授！”隊長趕緊爬過來扶住這位身份比他高上不知多少的人物，確認他安然無恙後，才把頭轉向前艙，正待厲聲喝問，那裏卻傳來的近乎慘叫的聲音。“天使！是天使在追趕我們！”

“什麽？”教授頓時跳了起來，他最害怕的事情莫過於此。

這架代號為“黑鳥”的飛行器是美國最尖端科技的產物，能夠在大氣層內以六倍於音速的速度繞地球兩周，同時還具備著高度隱身功能，當開啟靈子屏障的時候，普通天使根本就察覺不到它的存在，更不要說追上來了。

就連至高天使，根據所知的數據推測，能夠追上它的可能性也僅僅只有百分之十，在加上從察覺到追擊期間拉開的路程差，這可能性縮小到了萬分之一以下，因此他承認了這計劃，並親自加以實施。然而此刻，成功率接近百分之百的計劃，卻在即將成功的最後迎來致命的失敗。

“不可能！怎麽會有天使追得上……”不承認失敗的教授撲到窗戶拼命向外探望，然而卻是下一瞬間猛烈後悔起來。

他後悔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

那是一對仿佛遮天蔽日的羽翼，流溢著青藍色的光澤，巨大而雄壯，美得難以言喻。這羽翼承載著一位黑衣的青年，就在“黑鳥”左側以優雅的姿勢滑翔著，然而其實際速度卻和“黑鳥”相同——六馬赫，普通人會直接被風壓粉碎的速度。

教授顫抖的目光移到青年的背後，他從來沒聽說過這樣的翅膀，他見過有著三對翅膀的至高天使，然而就算把那三對翅膀都加起來，也遠遠比不上眼前這對翅膀的巨大，的雄壯。

那青年只是簡單地揮動了一下翅膀，然後便輕松滑到了“黑鳥”的前面。下一瞬間，兩側機翼傳來金屬扭曲的哀鳴，“黑鳥”的翅膀被看不見的鋒刃齊根斬斷，目睹這恐怖情景的教授，總算想起了一件事，這世界上還有著一種無法以邏輯判斷的法則。

然後，他的視界開始劇烈翻轉起來。

……

價值數十億美元的“黑鳥”就這樣被折斷了羽翼，翻滾著向下方的雲層墜落，並在墜落的途中片片瓦解，同時那具黑棺也跟著跌落出來，在上空凝視著的奕豪立刻飛了過去，將那黑棺穩穩托在了手中。

“莉莉絲，總算找到你了……”黑棺裏傳來的確實是愛人的氣息，奕豪臉上浮現出安心的神情，然後一揮手吹飛了棺材，把沈睡其中的莉莉絲輕輕抱了起來。“莉莉絲，莉莉絲，快醒醒。”

莉莉絲的身上沒有受傷的痕跡，好像只是單純的睡著而已，不過從臉上辛苦的神情來看，她睡得似乎頗不安穩，奕豪心疼地替她撫去額頭的汗滴，再次呼喚著她。“莉莉絲，快醒醒，現在不是睡覺的時候，快給我醒過來。”

在奕豪的連聲呼喚下，莉莉絲的睫毛動了動，然後慢慢睜開眼睛，朦朧的目光緩緩對上奕豪，似乎逐漸清醒了過來。“……達克？”

“是我，認不出來了嗎？”奕豪輕笑著回答著她，並順手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蕩出清脆的聲響。

“哇啊！”莉莉絲頓時清醒了過來，捂著屁股慌慌張張地蹦開。“為什麽達克會在這裏？我明明被拉斐爾捉住了……達克，你……你是來救我的？”

莉莉絲以難以置信地目光看著奕豪，不知為何，她的模樣讓奕豪覺得頗為郁悶，一把把她扯到了懷裏，伸手把玩著那對豐盈的玉乳，惡聲惡氣地問著。“怎麽？我來救你很奇怪嗎？你是我的東西，就算是上帝也搶不走！”

“啊，達克，我的達克……”奕豪的動作可以說相當粗暴，然而莉莉絲卻沒有絲毫躲閃的意思，反而迎合著奕豪的愛撫把整個身子都貼到了他的身上。

“我不在的期間，這裏沒有讓別的東西進來過吧？”奕豪空出一只手，順著光潔的小腹滑下去，只是稍稍觸碰那柔嫩的花蕊，莉莉絲就蕩出近乎愉悅的呻吟。

“沒有，這裏是達克一個人的……莉莉絲的每一根頭發，每一寸肌膚，每一滴血液，都是達克的……才不會給別人碰呢……”

“哼，這還差不多。”奕豪滿意地點點頭，抽出手來，莉莉絲的身體頓時一陣痙攣，整個人倒在奕豪的身上，無力地喘息著。

“話說許久不見，你的身體還是一樣的敏感呢……”奕豪看著手上濕漉漉的水光，邪笑出來。“不，應該是比以前更敏感了吧？畢竟累積了幾個世紀的份量……既然如此，那今晚就盡情歡愛吧！”

“達克！達克！達克！”莉莉絲撲進奕豪的懷裏，顫抖的聲音帶上了哭腔。“真的是達克！不再是夢！是我的達克！我愛的達克！”

“也是愛你的達克哦……”奕豪摟著莉莉絲，感覺濕潤的溫暖在到胸前擴散，心中湧出深深的愧疚感。“抱歉啊，讓你委屈了這麽久，莉莉絲……放心吧，今後我絕不會再放開你了……”

“達克……達克……”莉莉絲喃喃呼喚著愛人的名字，被夢寐以求的溫柔擁抱著，她的眼淚就如同斷線的珍珠般不斷滴下，把奕豪的胸衣打濕了大片。

“餵餵，眼睛哭腫了的話，我可就不要你了……”奕豪開玩笑地說著，卻突然身體一深，若不是有莉莉絲支著，恐怕就順勢掉了下去。

“達克！你怎麽了，達克！”莉莉絲扶著奕豪，變了臉色地問著。

“……呃，剛剛飛來的時候好像透支了太多魔力，現在飛不起來了……”奕豪艱難地苦笑出來。

其實他此刻的狀況又何止飛不起來！早先在游輪的爆炸中就受了不輕的傷，而此後又以遠遠超過人類承受極限的速度飛越半個歐洲，再加上一路上還不斷燃燒生命力以透支魔力，若不是有著鳳凰血脈的底蘊支撐，大概早就在途中脫力而死了！

而精神松懈下來的現在，先前累積的疲勞一口氣湧上來，不要說繼續飛行，現在的他根本連動一根手指都異常艱難。在奕豪的記憶中，還從未有過如此瀕臨油燈枯竭的時候，估計回去後至少得休息半年才能勉強恢覆過來。

“我帶著達克飛回去！”莉莉絲展開背後的一對蝠翼，扶著奕豪飛起。

這時候，就宛如給予這對戀人再會的祝福一般，在遠處雲層的盡頭升起了一輪紅日，燦爛的霞光灑在雲層上，雲野被染得一片金黃。兩人就在光輝的包圍下，轉頭看向那東升的旭日，簡直就是幻想中的情景。

……

“真是……美麗啊……”看著那仿佛向旭日延伸而去的黃金雲野，莉莉絲不由得癡了，而奕豪也被這無比壯美的景色給迷住，一時間兩人都忘了防備。

而危機總是在這種時候來臨。

在希臘神話中，太陽是阿波羅的化身，傳說中阿波羅有著一支百發百中的金弓。此刻，這支阿波羅之弓就躲藏在太陽的光輝中，拉滿了弦，趁著奕豪疏神的瞬間，射了出去。

耀眼的光輝一閃即逝，奕豪察覺到的時候，伴隨著劇烈的痛楚，鮮血正從左胸的空洞中瘋狂湧出。

奕豪悄然無聲地倒了下去，而沈浸在前方美景中的莉莉絲這才驚覺愛人的異樣，幾乎在回頭的同時就驚叫出來。“達克！你……你受傷了！達克！誰？是誰傷了你！”

“小心……那裏……”奕豪用盡全身力氣指向太陽的方向。

“去死！”莉莉絲在召出死鐮的同時就斬了下去，撒旦的愛女有著切割空間的神通，死鐮的斬擊無視彼此的距離，將暗殺者攔腰斬斷，然而卻沒有鮮血和哀鳴，只是響起仿佛切割金屬似的爆音。

被斬成兩斷的暗殺者帶著阿波羅之弓墜落下去，不知道是生是死，然而莉莉絲已經沒有時間再去關註了，她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到了愛人的身上。奕豪的心臟被阿波羅之弓射穿，就算是軒轅劍的繼承者，就算是位於黑暗巔峰的魔人，也始終只是肉體凡胎，他距離死亡只有一步之遙。

“達克！達克！我……我……”莉莉絲懊悔得幾乎要用死鐮割斷自己的喉嚨！達克為了救她而耗盡了力量，她卻被無聊的幻境迷住而忘了守護達克，讓暗殺者就這樣簡單地殺害了達克。

“咳！咳咳！”奕豪覺得喉嚨就像閘閥壞掉的水龍頭，每咳嗽一下就噴出大量的鮮血，同時還帶走了他的力氣和體溫，五感漸漸喪失，就連旁邊莉莉絲的話都聽不清楚了。

“別哭啊，寶貝……”在逐漸朦朧的意識中，奕豪抓住最後一絲清明。“下次見面的時候……再愛我就好了……”

……

從昨天傍晚開始，靜雨就覺得心緒不寧，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大半夜都沒有睡著，於是起身準備到樓下去倒杯水來喝，路過走廊的時候看到客廳裏還亮著燈光，竟是玄武在那裏陪著皇龍飲酒，看她們兩人輕松悠閑的模樣，靜雨的心情也不可思議地放松了下來。

原本她還以為是不是奕豪出了什麽事情，但若是如此的話，皇龍和玄武就不可能還坐在客廳悠閑喝酒了。一位至神，一位主神，兩人都有著她望塵莫及的神通，有她們庇護的話，奕豪是絕對不會有事的，靜雨如此想著，或許是自己神經過敏也說不定。

沒有驚動對飲的兩人，靜雨來到廚房為自己倒了一杯飲料，打開冰箱卻發現自己最喜歡的草莓果奶已經被人喝空了，那可是她專門讓卡米拉存在冰箱裏準備明天早餐吃的！不用想也知道，會做這種事情的人只有一個！

“布倫希爾德……”靜雨憤憤不平叫出了竊賊的名字，為什麽會喜歡和她相同的口味，一想到這裏，九尾天狐就覺得頗不愉快。

“等等，我記得……”草莓果奶她在睡覺前才檢查過，這樣說來，布倫希爾德是在她睡覺時起來喝的。“難道，她也睡不著嗎？”

註意到這一點後，剛剛才平息下去的不安又湧了起來，靜雨在廚房裏來回踱步，卻意外聽到庭院那裏傳來破風的聲音，透過窗戶看去，竟是鐵蘭在那裏揮舞著斬魔劍。

雖然看上去像是在練劍的模樣，但就算是外行人的靜雨都能看出來，鐵蘭此刻的劍路相當紊亂，甚至簡直就不成體統，還不如說是胡亂揮舞比較恰當，就像要發洩什麽似的。

“連鐵蘭也睡不著……”靜雨心中的不安感愈加濃烈，快步來到庭院，向鐵蘭招呼著。“大姐，你在練劍嗎？”

“靜雨？這麽晚了你還沒睡？”鐵蘭停下劍，驚訝地看著她，然後註意到遠處開始泛白的天空，苦笑出來。“不對，應該是問你為什麽起來的這麽早吧？”

“我一整晚都沒有睡著。”靜雨註意鐵蘭臉上茂密的汗水，對最強狩魔師的幽姬來說，僅僅一兩小時的運動不可能讓她累到這種程度。“大姐，你整晚都在這裏練劍？”

“是的，不知道為什麽，從傍晚開始就覺得很煩躁……”鐵蘭皺眉凝視著斬魔劍，下意識地說著。“該不會是奕豪出什麽事了吧？”

“……大姐看到布倫希爾德了嗎？”靜雨急急確認著。

“在玄關，她從幾小時前就等在那裏了，但奕豪一直沒有回來。”鐵蘭偏頭指著玄關的方向。“唔，果然還是放不下心！靜雨，奕豪走的時候是怎麽說的？”

“郎君只是說他去工房逛逛……”靜雨正說著，遠方的旭日已經冒出了地平線，耀眼的光輝灑遍大地，給萬物都繪上了黃金的色彩。按理說應該是相當溫暖的情景，但靜雨卻只感到一股莫名的惡寒，就像有什麽東西在這光輝中消失似的。

啪，鐵蘭手中的斬魔劍落到地上，兩人同時望向旭日升起的方向。

“郎君！”

“奕豪！”

轟，身後傳來一聲猛烈的爆響，半個客廳被炸得無影無蹤，皇龍化成一道流光朝著太陽沖去，而玄武坐在唯一完整的椅子上，手裏拿著剛剛空掉的酒瓶，仿佛呻吟般的喃喃自語著。

“結果，天命還是不可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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