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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離死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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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寧立刻和韋主編說明情況,定了機票飛柳州。

“小姨!”盛寧看著小姨哭腫的眼,一把抱住小姨。姨丈在一旁,看著相擁的兩人,直嘆氣。

姨丈對盛寧說:“去看看外公吧!”

盛寧走進外公的房間,裏面只有大舅舅一個人,盛寧打了聲招呼,就在床邊坐下。

“外公。”盛寧輕輕地喊,她一下飛機就立刻回到外公家,水都沒有喝一口,嘴唇有些幹裂,聲音也有些沙啞。

“阿寧,你來了。”外公睜開眼都很困難,說話也氣若游絲的。盛寧點點頭,握住外公的手,“我回來看你啊!”

“這下,我也沒有什麽遺憾了。”

盛寧猛地搖頭:“外公,你不要講這些,你肯定能好起來的!”

“外公恐怕真的撐不了多久了。阿寧你不要傷心。外公老了,這把年紀了,也活夠了。”

“什麽叫活夠了,我都還沒結婚呢!你以前不是說要看著我結婚的嗎?”盛寧的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心好像被重重的石頭壓著,呼吸都很困難。

外公何時已經如此蒼老了?幹癟得只剩一層皮了。去年因為國慶和中秋連著放假,盛寧就回了趟柳州,那時外公還是好好的呀!

外公艱難地說:“阿寧,這是命,不能強求。”

外公不管八歲的盛寧懂與不懂,時常會在盛寧面前念叨——“你和他們的情分就這麽多,不必難過”、“一切只有定數”、“該來的總會來,該走的留不住”……如今也是對盛寧說這些話。

一切隨緣,自有天定?真的如此嗎?盛寧更是傷心,有太多的話想說,可是都哽著,說不出,也不知從何說起。

盛寧都不敢細看外公的臉,那是多麽恐怖的顏色,枯槁的灰黃摻雜著烏黑。

大舅舅看著盛寧如此傷心,就說:“小寧,不要太難過了,外公看你這麽傷心,心裏也很難過的!外公還要休息,你也剛回到先去休息吧。”小姨就進來把盛寧帶出了房間。

大舅舅和小舅舅的所有家人都聚集在這屋子裏,本來就不是很寬敞的屋子顯得格外擁擠。盛寧坐在窗邊,直發楞。

每每打電話給外公,他都說自己身體很好,讓盛寧不要掛念,還說柳州和金晨的路途遙遠,不必每年都回來看望。盛寧就傻傻地相信了。一別四年,直到去年盛寧才回柳州一趟,其餘都是靠電話和外公聯系。

眾人都一副悲傷神色,死亡就像隨時降臨的惡魔,整個屋子籠罩著恐懼。可是唯獨一個人最為特別,就是盛寧的外婆。

外婆雖然和外公同齡,但卻顯得比外公年輕十歲不止,這或許是因為外婆本身就對外部世界沒有常人那樣多的糾葛,她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不悲不喜,因為不顯得蒼老。而外公這麽多年又當爹又當媽地照顧四個孩子,操盡了心。

外婆從自己的房間走出來,看到這麽多人在客廳,眼神裏有些茫然,但是沒有說什麽,只是自顧自的做自己的事情。

盛寧記憶中的外婆是極少說話、極普通的婦人,但是今天盛寧看到的外婆,打扮得平頭整臉,一絲不茍,顯得格外精神。

盛寧看著外婆,不禁苦笑。

無情不似多情苦,真真是說對了。外婆臉上沒有半點哀傷之色,平靜如往常,卻讓盛寧覺得可怕。

外婆知道外公病重嗎?知與不知都無所謂了吧,知道了,傷心又有何用呢?不過是徒增傷感,勞心傷神罷了。

夜晚,盛寧一夜無眠。秦羿,你究竟何時才能回到?要是見不到外公最後一面,可怎麽辦?

第二天一早,盛寧早早地就起床,和小姨一同去買菜,無論如何,還是要吃飯的。

買菜回到家,大舅舅就說,外公去了。盛寧手上的菜一把掉到地上。

盛寧不信,她要去看看,小姨哭著抓住盛寧:“小寧!不能去!”外公要凈身更衣,安心地去,你不能去。

大舅舅對小姨說:“阿爸說,希望能回羅城安葬。”小姨緊蹙著眉:“回羅城?為什麽?”“落葉歸根。”

盛寧木然地撿起地上的菜,走到廚房,突然發現外婆也在廚房。

外婆看著淚漣漣的盛寧,露出一彎慈祥的微笑,說了一句:“不哭。”盛寧一把抱住外婆,這是她第一次抱外婆,撕心裂肺地喊著:“外婆,外公走了。”外婆沒有出聲,只是輕輕地扶著盛寧的背。就這樣,盛寧抱著外婆很久很久。

中午,午飯時分,外婆自己一個人坐在餐桌前,一大桌子的菜,可是誰也沒有胃口。

外婆旁若無人地吃著飯,動作神情都悠然自得,大家都習慣了她這樣,也不覺奇怪。盛寧從昨天到現在都沒有吃什麽東西,想著不能這樣,身子會吃不消,也就坐了下來,盛了一碗湯。

外婆朝盛寧笑笑,給盛寧碗裏夾菜,盛寧也以微笑回應。盛寧開始有些羨慕外婆了,她能這樣安然處之,不讓家人再為她擔心,的確省心不少。

盛寧對大家說:“來吃飯吧,傷心歸傷心,飯不能不吃。”既然要回羅城安葬,那就更加費事費時,大家都明白的。大家就坐,安靜地吃飯。

“叮咚!叮咚!”門鈴響了。打開門,秦羿風塵仆仆地走了進來,著急地問:“外公呢?”盛寧聞聲不覺鼻子又發酸了。

小姨拉過秦羿:“外公去了。你回來晚了。”說著又掩面而泣。秦羿已經盡量趕最快的飛機了,但是還是來不及。他癱坐在凳子上,雙手掩面,呼吸急促。

盛寧走到他旁邊:“哥,來,先吃飯吧。”秦羿擡頭看盛寧,盛寧眼睛也是紅腫著的,她勉強笑了笑:“十幾個小時的飛機,餓了吧,來。”盛寧看到秦羿的下巴上全是胡渣,看來肯定也是心神不寧,煩亂以致沒心思收拾自己。

大舅舅看著大家都沈默得緊,就說:“小寧,外公交代說,那些書和畫都是留給你的。”

盛寧是外公的子孫輩中最懂這些書和畫的人了,留給她,大家都沒有意見。

盛寧聽到後只是楞楞地點點頭。從今天起,再也沒有人叫自己“阿寧”了,大家都是叫盛寧“小寧”,只有外公叫盛寧“阿寧”。

大舅對小舅說:“小叔那邊來過電話了,我把阿爸的話告訴他,他讓我們今天準備一下,明天就動身回羅城。”

小舅問:“那大家都去嗎?我要看人數叫車。”

盛寧忙道:“我要去。”秦羿也說要去。大舅說讓大舅母和曉嵐留在家照顧外婆,其他人都去。

第二天,10月1日,國慶節。大舅和二舅的車開在最前面,靈車在中間,盛寧等人坐在最後的車上。

柳州的棺材是全國都有名的,有諺語為證:“食在廣州,穿在蘇州,玩在杭州,死在柳州。”

外公早早地就交代了自己的棺材樣式——典型的仫佬族棺木,棺材頭雕刻得就像花瓣碩大的蓮花。外公生前還怕舅舅們不懂,交代過了入殮時,他的腳一定要踏著蓮花。

其實大舅向叔公問了很多,能按照仫佬族習俗做的,他都做了。因為外公在柳州住的是城區,沒有井水和泉水,只好在家裏點燃香和紙錢,打開水龍頭,接了些水。

大舅把水熱了下,扯了一塊自己沒用過的幹凈的白布,用水浸濕,為外公凈身。叔公特意強調了凈身的程序:從上向下擦,前後三次,每擦一次都要擰幹一次白布,代表用的都是新水。

凈身後大舅還拿起剃刀,在外公的額前剃三刀,腦後剃三刀,然後戴上帽子和穿上新衣新鞋襪。

接著,大舅拿來一些米飯、豬肉,還有一枚硬幣,將這些東西慢慢填進外公口中,邊填邊說:“阿爸,多吃點,路很長,吃多點才不會挨餓……”大舅整個過程都強忍悲痛,說這話時,不禁潸然淚下。

外公一個人將四個孩子帶大,其間的辛苦,大舅作為大哥,都一一記在心裏。

最後,大舅用一條七尺長的白布半墊半蓋外公的身體,才將外公的遺體放入棺木中。阿爸,你現在腳踩著蓮花了,你肯定能早日升上天國的。

下午叔公和幾個村裏的長輩都來了,“師公”要給外公開路,把外公的魂帶到陰間,這樣他才能走得順利。

“師公”和大舅他們坐第一輛車,一路唱著《開路科儀歌》。

“此時正利時,渺渺飄香煙,

兒女披麻戴孝,執幡在靈前。

燈光亮堂堂,父歸西為仙,

喊天天不應,兒女淚漣漣。

齋席已辦成,此時把路開。

叫聲你土地,請把耳朵聽,

你在哪安身?你在哪裏沈?

天下路多多,上哪條詢問?

天下幾大洲,上哪洲去請?

告聲你土地,千人萬人請,

慢去領別筵,先進我家門……

若土地來問,我再喊三聲,

一念你土地,有請百二人。

若有人喊你,我家先去請,

先到我家來,慢去領別情。

告聲你土地,勞煩你老人,

跑遍天地間,去把眾神請。

出門要騎馬,煙鬥當拐棍,

天黑不見路,點燈來照明,

打符筶去請,撒白米去問,

香根點在前,本星把你引,

水淺踏過去,水深用船乘,

石板來架橋,讓你好通行。

完成眾天仙,還有眾家神,

有的在廟街,也煩你去看,

個個都請到,不給漏一名。

地炮響三聲,邀你帶進門。”

這首古老的歌謠是用仫佬語歌唱,盛寧本就不懂仫佬語,加上開車時必定吵雜,就更加聽不清了。“師公”古老的唱腔,讓這首古歌更具悠遠、神秘之感。整首歌謠有些地方急促,有些尾音卻拖得很長很長,顯得很有層次感。

古老的歌聲在高速路上顯得尤為詭異,格格不入,路上的司機都有些毛骨悚然。

長長的路,悠遠的歌聲,這似乎讓死亡有了些許美感。

總算是到了。院子變成了道場。

將棺木放置好後,眾人先行祭拜一次。接著,師公就唱起了《懺罪歌》,眾人均是嚴肅虔誠的神情。盛寧只覺這歌聲前半段淒厲,後半段是沈重,歌詞也是仫佬語,聽不懂的情況下只能跟著大家一樣的表情。

後來大舅告訴盛寧,這《懺罪歌》是師公在替外公懺悔,也是對生者的訓誡。

死亡,是一個終結,是該對自己的一生做一個總結,為自己所做的錯事所懺悔,對自己的心靈懺悔、對神靈懺悔,如此方能將俗世中心靈所染上塵垢洗凈。

懺悔,越早越好,如此告誡讓生者對生命、對人生更加敬畏,為人處世更加謹慎、恭謹,不白白辜負生命。

前來拜祭的人不少,盛寧作為外孫女,本不必一直守在靈前,但是盛寧和秦羿一起,一直安靜的跪著,除了必要時起來,就一直安靜地跪著。

跪在靈前的親人都穿著素白的孝服,頭上也帶著白帽,帽子後面還一直披到腰際。白色,死亡的顏色、恐怖的顏色、毫無生機的顏色。

直到晚上8點,盛寧秦羿的腳都跪麻了,不得不起身休息。兩人都毫無睡意,便坐在庭院邊上。

秋夜,夜涼如水,繁星滿天。點點星光溫柔地灑向大地,夜是如此靜謐。

盛寧仰頭看著天:“好久沒有看過這麽美的星星了。”就算H市汙染不重,但是星光還是比不了羅城的。

秦羿道:“是呀。課業緊,也沒人陪我看星星。”

“哥,你還在想著映晴姐嗎?”

秦羿彎了彎嘴,良久才說:“沒空想。在美國念研究生,比高三還累,哪有空想。”

盛寧也不拆穿他,只是問:“那你畢業了,會回來嗎?”秦羿實話實說:“不知道。現在還沒定。”一陣夜風吹過,盛寧不由地抱住自己的雙臂。“哥,外公去了,我更加覺得那句話正確。”“哪句?”

“父母只能陪你上半輩子,兒女只能陪你下半輩子,而你終究只是一個人。”

秦羿凝視著盛寧,道:“是呀,誰也不可能一輩子陪著誰,親人尚且如此。”

“能陪著我們一輩子的只有自己。”還有我們心裏的關於別人的記憶。我們的記憶有自我美化作用,壞的記憶會逐漸淡化,美好的記憶會越來越美好,記憶也會騙人。

秦羿和許映晴分手後,曾借著酒勁對盛寧說過:“小寧,不要擔心,就算所有的好男人都死光了,你也不要怕,你還有我。”盛寧聽到了,只當他是話中有話,傷感許映晴沒能兌現與他相守一輩子的諾言。現在再說到這樣的話題,他竟連這樣的“豪情壯語”都說不出來了。

因為年輕,所以無畏無懼,所以不言傷痛,因為傷痛也會很快過去。盛寧一直不相信,可是現在看著眼前的秦羿,她開始有些相信了。

“不說這些了。你在美國,有沒有什麽新鮮的事?”

盛寧開始和秦羿聊一些生活瑣事。兩個多小時過去了,霧氣開始彌漫,愈發的涼了。

盛寧去拿了兩件衣服,還拿了兩瓶啤酒。“走,上樓頂,在這喝酒有點影響不好。”兩人就往樓頂走去,秦羿還順手多拿了幾瓶啤酒。

樓頂風更大,露水更重。喝了酒,盛寧覺得身子還算暖和。一瓶下肚,盛寧就開始臉發燙、發紅,還傻笑著說:“哥,我聽到我心跳的聲音了,砰、砰、砰……”秦羿盯著盛寧:“你不是喝啤酒都能醉吧?”

“才不是呢!只是聽到心跳聲而已,我頭都沒暈。好像臉有些燙。”盛寧笑得有些嫵媚。

“那你別喝了,等下喝醉了,多不好看。被別人說你是不孝子孫更不好了。”

“什麽不孝子孫,我喝酒是因為我傷心,我難過!”盛寧鼻子一酸,眼淚又開始不聽話地跑出來了,在秦羿面前,盛寧不用堅強。

“好,你傷心、你難過。喝可以,不要太多。”

盛寧聽到後乖乖地點點頭。

盛寧再喝了半瓶。四周的聲音都聽不見了,只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一聲比一聲更清晰,像是一個人走在深夜的巷子裏,清晰又略微刺耳的腳步聲,踏著瓷磚地板的腳步聲。

盛寧的眼皮越來越重,頭也直發暈,不知什麽時候就睡著了,靠在秦羿的肩膀上。

“小寧,醒醒。”秦羿搖了搖盛寧,盛寧睜開眼,夜色蒼茫。“我竟然睡著了。”盛寧發現自己腳有些發麻,就試著站起來,活動一下。

“小寧,你看下面。”秦羿指了指樓下,盛寧應聲往下看。棺木旁邊多出了一座高塔,上面還架這一張長凳。盛寧和秦羿看了對方一眼,不知道師公他們又要幹什麽,就只繼續看著。

師公讓大舅將一塊白布蓋到長凳上,這是在模擬陰間的奈何橋。師公讓大舅和小舅依次走過這奈何橋,接下來就是小姨。一旁的哀樂隊也開始敲敲打打,奏起悲愴、哀傷的音樂,和著盛寧聽不懂的仫佬語喪樂歌謠,讓沈寂的夜頓時熱鬧起來。

師公唱起《哭喪歌》,一個師公唱,另一個發出低沈的和聲,歌聲淒涼急緊,在天地間宛轉回蕩。

在場的人無不悲從心起,眼淚跟著歌聲一同流淌。盛寧的臉頰被夜風吹得冰涼極了,兩行淚流下,竟讓盛寧感覺很溫暖。悲愴時,連淚水都是溫暖的。

夜風將歌聲吹遠,幽幽蕩蕩,不知飄向何處。盛寧想起了幾年前的深夜聽到那些斷斷續續的歌聲,她終於知道為何自己會看到那樣的幻覺,或者又不是幻覺。

夜,是屬於亡靈的。

盛寧望向遠方,那是山丘的方向,是日出的方向,可是夜色正濃,借著星光,盛寧看到了一點山丘的輪廓。盛寧的眼睛有些酸痛,估計是流了太多的淚,她閉上眼。

盛寧睜開眼,似乎看到了什麽。

看到了奈何橋,看到了那些斷斷續續的不知內容的歌詞連成的音符。夜露正濃,遠處燈火昏黃,影影綽綽。慘白的魂魄就在淒厲的歌聲中幽幽地向盛寧飄來,又飄走了。

冷月西沈,化成了白色。

白色,死亡的白色。

盛寧還聞到了一陣香,若有若無,一下便尋不到了。盛寧聞到了,那是死亡的味道。眼淚是前調。死亡的味道。眼淚和哀樂匯聚,凝成了死亡的氣息,鹹鹹的、淡淡的,縹緲、若有若無。

一陣風把盛寧的帽子吹掉了,吹散了盛寧的長發,黑色的發就像融入這夜色一般,在黑夜裏飄蕩。

有黑暗,也就有光明,明早,太陽照常升起。明與暗,不過是交替而已。

“哥,大家都在,我們下去吧。”

盛寧一直不解,為什麽棺材要漆成朱紅色,喜慶的顏色在這白色與黑色交織成的靈堂中間,既突兀可笑,又刺眼可怕。

幾年不見,燕玨出落得讓盛寧險些認不出來了。細長的眼,高挺的鼻梁,嘴角若有若無的不屑,加上一身非主流的衣服,站在一群神色悲戚的人中,顯得格外紮眼。

“表姐。”燕玨都沒看盛寧的眼睛。

盛寧笑著問:“你姐姐呢?”

“去上大學啦!”燕玨說這話時,頭好像要找一個合適的角度,總是在轉。

“哦……在哪上大學?”

“W市,W大。”盛寧看到燕玨在說這話時,輕輕翻了個白眼。盛寧看燕玨這般不對勁,也就沒再問。

第三天,下葬。

大約十幾個壯年男子將棺材用粗壯的木頭組合成的擔架擡起,向墓地走去。盛寧跟著送葬隊伍,小姨給秦羿一把傘,秦羿就撐起來,陪著盛寧一起走。

一路走,一路灑紙錢,白白的紙錢飄在空中,很快就墜落了。

一窪土坑,將棺材放下,就可以將土覆蓋上了。

盛寧環顧四周,外公是葬在半山腰上,可以看到小溪。她就算不懂風水,也知道這是不錯的地方。

盛寧看著土一點一點將棺木覆蓋,看著一個新墳不一會就堆好。外公,等到明年清明,我一定回來看你。

叔公想要小姨把燕玨帶到金晨去,給燕玨找份工作,說是這個孩子沒心思念書,平時在學校都是被老師批評,她自己也不想再念了,說要去找工作。燕玨自己也和小姨說了,小姨不好推辭,燕玨就和他們一道回了金晨。

燕玨一路都沒什麽話,只是煩躁的安靜,不和盛寧、秦羿說話,一直動來動去。

到了金晨,燕玨的眼睛一直在看周圍的高樓和車流。秋天天氣幹燥,粉塵很多,車子經過,夾著汽油的味道。這是燕玨對金晨的第一印象,有點嗆鼻的味道,來往匆匆的人。

盛寧要上班,秦羿要去美國繼續完成學業,兩個人都不能在金晨多呆。

這一次,盛寧去機場送秦羿,因為是國慶長假,人特別多,擁擠的人群中,秦羿的背影越來越遠。盛寧想想這麽些年來,兩個人一起經歷的事情。

哥,或許你現在的傷還沒有愈合,可我也不知道如何告訴你,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人總是如此孤獨,我們在茫茫人海中找尋一個能讓我們依靠的人,有的人能找到,有的人勉強湊合,有的人卻一輩子孤獨。我何其幸運,十年成長有你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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