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清水跟在許開身邊蹲了下來，仿佛已經不嫌棄那往日十分嫌棄的香煙味道了，道：“你帶領大部隊大獲全勝，又得名又得功，怎麽還這麽不開心？如果是別人完成這樣豐功偉績，肯定要想辦法去哪裏喝酒慶祝了。”

許開沒有看喬清水，只是瞇著眼睛看著前方，頗有些惆悵地道：“你知道的，我並不是在武林門派中長大的，腦袋裏自然也沒有那些名門正派灌輸的洗腦式的思想，並不會真的覺得三大魔教是這個世界上必須鏟除的種族。經過這一戰，我明白了茅山群的來處，明白了陰鬼廬的手段……茅山群每一個人都該死，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該死，陰鬼廬的這些邪祟手段也頗有些見不得光……但是……聖教呢？”

喬清水清水般的目光裏湧出些許光亮，道：“你是因為聖教中人表現得壯烈如英雄，所以覺得他們未必是壞人，所以覺得他們死得有些冤枉是嗎？而如果他們死得冤枉，你就會心裏過意不去，認為是你間接殺了這些人是嗎？”

許開吐了一口煙，嘆道：“是啊。那位小長老身受重傷的時候仍舊能仰天長笑，快意恩仇，這樣頂天立地的豪傑，豈不正符合我心中對武俠英雄的幻想嗎？我幾乎不敢相信他們的死都是我造成的。”

“唉……”

喬清水嘆了口氣，道：“說起來，這幾乎算是一個傳說了。傳說一千年前，有一個刀客，他的刀已經達到了巔峰狀態，早已進入了陸地神仙的境界，全世界能夠接他三招的不過三人，更無人能接他五招，他幾乎已是天下第一高手。他一生醉心於武學，打遍天下高手也只是想看看自己的實力到了什麽地步，只是想要繼續追求更高的境界，但是當時的武林盟主卻擔心被這名刀客奪走了武林盟主的位子，因為這個人實在太強了，別說想要奪走武林盟主的位子，即便統一江湖也沒有什麽不可能的。於是，這位武林盟主就設計陷害這位刀客，揚言這位刀客乃是一個殺人狂魔，並故意制造出了幾個殺人現場，最後發動全武林的力量去擊殺這名刀客。”

許開的註意力果然被喬清水吸引了過來，道：“這名刀客難道不會解釋嗎？”

“解釋？”

喬清水道：“當一個人的實力到了這個世界的最巔峰，與神仙也沒有什麽區別了，你覺得這種級別的存在，會屑於面對宵小的誣陷而去解釋嗎？在他眼中，汙蔑他的人是宵小，相信宵小的人是蠢貨，追殺他的人是廢物，全世界沒有什麽能被他放在眼裏去。這樣一種境界，你了解嗎？”

聽著喬清水的話，許開的腦海中也就自然而然地勾勒出了一幅畫面。

一個身著黑袍的男人，身上背著一把大刀，站在山巔之上，接觸瓊樓玉宇，上可摘星辰，下可取任何人的首級，那種強大帶來的孤獨該有多麽深刻？

那種強大帶來的傲氣該有多麽濃厚？

這個世界，還有什麽是能夠被他看在眼裏的？

他像是一只孤傲的雄鷹盤旋在天上，地面上挑釁他的蛇兒在他眼中不過是殘渣廢物。

他什麽也瞧不起，只是一只飛翔在天上，孤獨，寂寞，冷傲，強大，睥睨。

許開道：“那位刀客後來怎樣了？”

喬清水嘆道：“沒人能傷得了他，卻不代表他自己傷不了自己。”

許開陡然大驚，道：“他為什麽要自殘？”

喬清水道：“因為他的家人落到了那位武林盟主的手裏。”

許開瞪大眼睛，道：“武林盟主威脅他？”

喬清水嘆道：“刀客自殘成了廢物，散盡了一生修為，最後被武林盟主打入山崖。”

許開勃然大怒道：“這種人是怎麽成為武林盟主的？難道武林盟主的位子僅僅考究實力而不考究品性嗎？這樣的武林算哪門子武林？太可恨了！”

喬清水道：“後來有一個年輕人從山崖裏走了出來，並且一入江湖就掀起了一場腥風血雨。江湖上有人傳言，那個年輕人在山崖下見到了那位刀客，並得到了那位刀客的傾囊相授。這個年輕人，就是聖教的第一任教主，張先鋒。他創建了聖教，並立下第一條規矩，聖教不散，殺伐不止。聖教不殺普通人，不殺朝廷人，只殺武林正派，只殺名門正派，並發誓要殺盡天下一切武林正派。這也是為什麽武林正派與聖教為敵的原因。”

許開的血都冰冷了起來的，道：“既然現在武林人士已經知道了這個傳說，為什麽雙方還不何解呢？難道他們不知道這都是一場誤會嗎？這一切的戰爭不都顯得十分荒唐嗎？”

喬清水搖頭道：“已經緩和不了了，你想一想，一千年過去了，聖教多少人死在名門正派手裏，名門正派又有多少人死在聖教手裏？彼此的仇怨已經深刻到化解不開了。更何況，現在的聖教已經不是以前的聖教了，歷代聖教教主，總會有幾個邪惡之輩出現。這些邪惡的聖教教主勾結陰鬼廬與茅山群成為三大魔教，在人世間為非作歹，無惡不作，惹得天怒人怨，最後甚至朝廷親自出面鎮壓三大魔教，因為曾幾何時，武林正派在三大魔教的打壓下連反擊的能力都沒有，聖教當時如日中天。現在隨著新時代的改革，聖教的實力大大削弱，三大魔教與正派勢力也出現了彼此牽制的平衡狀態。”

許開嘆了口氣。

如果聖教還是前面幾代聖教的話，許開倒真有些不忍心與他們為敵。

但聽喬清水所介紹，聖教竟然在幾個邪惡的教主的帶領下自甘墮落，與陰鬼廬還有茅山群那種邪惡萬分的存在同流合汙……聖教的確已不是以前的聖教。

只是，想到那名刀客，想到那個聖教小長老，許開的心就會變得沈重起來。

長呼了一口氣，許開將香煙放在腳下狠狠地碾滅，站起身子，笑道：“好了，不提這些不開心的事情了，另外感謝你給我說的那名刀客的故事。咱們回去吧，大家應該也都在準備回程的事情了。”

喬清水笑著點了點頭，溫婉動人，如沐春風。

……

這一次十三大門派大獲全勝，回到六星級大酒店的時候自然又是好酒又是好菜。

作為這一戰的最大功臣，許開哪怕已經用內力來蒸發酒精了，卻還是被大家灌得連肚子都撐大了。

最後許開楞是去衛生間吐了好幾次才勉強撐下這場酒局，然後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回房間裏去休息。

許開回去的時候，楊坤也跟著回來了。

“我聽喬清水說了，你因為聖教的事情不開心？”

楊坤一邊脫衣服一邊道：“在我第一次接觸聖教的人的時候也十分震撼，因為他們視死如歸，豪氣幹雲，簡直讓我震驚不已，我也去了解聖教的來歷，並且為了那位刀客感到可惜，並為當時的那一任武林盟主感到不恥。後來那位武林盟主一家上下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主子下人全都被殺得一幹二凈，連一條狗的命都沒有留下來。在江湖這種地方，出來混總是要還的。而且，聖教已經不是以前的聖教了，現在的聖教只是一個為非作歹的邪惡教派而已，你不必有什麽心理壓力。”

許開並沒有回答楊坤的話，只是靜靜地躺在床上，心裏給自己做了好多功課，但心裏卻始終有一個結打不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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