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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置棋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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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底下最悲哀的事,莫過於有魚死網破的決心,卻不知該怎麽魚死網破。

歐陽維沈默的空當,越嫣然飽受煎熬,相比之下,柳尋仙卻沒有半點慌張。

頃刻間,維王府的高手從天而降,銀劍對負傷在身的歐陽維惶惶拜倒,“屬下等來遲,請王爺恕罪。”

柳尋仙知情識趣地把扶人的位置讓給銀劍,退到一邊。

歐陽維在銀劍耳邊小聲吩咐了幾句,銀劍領命,同柳尋仙一頷首,飛身隱去。

什麽迫在眉睫的任務連主子的傷都顧不得了要跑去執行?

眼看著歐陽維小腹的血止不住,臉色漸漸變得慘白,柳尋仙忍不住問了句,“王爺是不是先回府處理傷口?”

歐陽維卻對柳尋仙揮手笑道,“再等一等……鬧市當街出了這麽大的事,官府不會不管,卻不知來得是江寧府尹,還是京防營的兵馬,如果是皇上的人,那就有趣了。”

柳尋仙搞不清他所謂的有趣是有趣在哪裏,莫非是要借此敲打各方勢力。

“本王原也打算請楊門主幫我查一件事。”

“王爺要屬下做什麽?”

“前些日子內子在王府被挾持,來的刺客個個都是高手,他們不要我的命,也沒有傷害淡然,只要我將花街的一家青樓送去做交換,楊門主以為這件事背後的主謀是誰?他的目的又是什麽?”

歐陽維問話時面無表情,柳尋仙看不出他是單純想問,還是攤牌前的興師問罪。

“王爺要屬下去查那些刺客的身份?”

“三月前我已吩咐人去查了,查到的結果十分奇怪。這幾年,最想鏟平春怡樓的是明司;那日來王府行刺的卻似暗堂中人;可帶頭的那個少年,使的是絕跡江湖二十年的柳刃寒劍;按說不管明司,暗堂,還是同柳寒煙有關系的人,大概都恨不得將我殺之而後快,他們偏偏又沒害我的性命。”

“興許是刺客行刺未果。”

歐陽維將沾血的白絹遞還給柳尋仙,隱去嘴角的笑容,“這天下間不想讓我死的,興許只有楊門主一人。”

這……

已經不算是旁敲側擊,而是很直白的指證了吧。

“王爺親故眾多,人人都盼你多福多壽。”

大多是有著利益糾葛才盼著我多福多壽,譬如說你!

歐陽維呵呵笑了兩聲,“想對付我的人這麽多,我想弄清楚是誰從中作梗,才教他們布下一個局,給幕後主使之人一有機會,看他會不會真的下手殺我。”

柳尋仙咬牙道,“王爺不該以身犯險。”

“今日的確是我疏忽,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是暗處留人保護,刺客恐怕不會輕易鋌而走險。他們刺我的那一劍毫不留情,要是我閃退晚了半分,恐怕已是一條死屍。”

“王爺有上天庇佑,福壽延綿。”

走心不走心,話都得這麽說,柳尋仙說時不覺違和,躲在暗處的越嫣然卻頗有些哭笑不得,她實在想象不出風高雪冷的閣主大人會以什麽樣的表情說這些冠冕堂皇的場面話。

“幸虧只是皮外傷。”歐陽維頓了頓,一雙眼直直望著柳尋仙,“我本已經篤定三月前的事同黑虎門沒有瓜葛,可今天楊門主在危急時刻出現救了我,明朗的局勢又變得一團混沌。”

一邊說,一邊嘆了兩聲。

歐陽維話裏的意思,說直白點,就是他明明已經把柳尋仙的嫌疑剔除了,可他的突然出現,又讓他重回了懷疑榜單。

救人還救出錯處來了,柳尋仙深知多說多錯的道理,索性閉上嘴不再說話。

歐陽維見他不為所動,輕聲笑道,“本王並沒有懷疑楊門主的意思,這些年你為我盡心盡力,我交代的事,你也從未有失手,又怎麽會設計背叛我。”

打了不輕不重的一巴掌,再往他嘴裏塞了一顆不酸不甜的棗,柳尋仙在心裏冷笑一聲,“王爺明見。”

歐陽維大概是被“明見”兩個字逗笑了,咧了半天嘴才道一句,“替我徹查那柳刃寒劍的傳人是什麽身份。”

前一句還在試探他,後一句就交代了新任務,這還真是讓人措手不及的攻擊套路。

柳尋仙低頭應了一個是,心裏卻不甚明了,查到之後呢?格殺勿論,還是據實稟報?歐陽維不說,他索性也就不問。

直到由遠及近的馬蹄聲與人聲打破了僵局。

來的是京防營的統領。

歐陽維滿心失望,如果來的是江寧府尹,或是皇上的親兵,局勢會比現在有趣得多。

眼看那一對人馬越來越近,歐陽維側身對柳尋仙笑道,“來的是安瑜侯的人,恕本王不能請楊門主喝這一杯茶了。”

“安瑜侯可會對王爺不利?”

“他是我心腹,大概是聽到消息前來解救的,楊門主身份隱秘,還是不要現身人前了。”

這是讓他先走的說辭?

柳尋仙不動聲色,“屬下告退,黑虎門隨時聽候王爺調遣。”

歐陽維從頭到腳地打量他,輕笑一聲,“從前常聽人說你天姿國色,我卻從未留心你的容貌。如此清靈素靜的美人,又長了一張青春不老的容顏,怪不得天下人都認定你是不男不女的妖精了。”

赤果果的人身攻擊。

才剛主仆一家親的戲,演不下去了?

柳尋仙目光清冷,饒過歐陽維看了一眼她懷裏的岳思卿。

那是他朝思暮想的容顏。

她臉上的笑容也是他最愛的那個人該有的單純無垢的笑容。

“王爺保重。”

“夢卿也保重。”

一聲夢卿叫的輕佻,歐陽維的表情更是十分微妙。

柳尋仙攥了攥拳頭,屈身行個大禮,飛身而去。

越嫣然在黑暗中看著被營兵眾星捧月的歐陽維,腳下像黏住了似的邁不動步子。

歐陽維嘴角掛著譏誚的笑容,看向懷中人時卻換成了完全不同的表情。

又暖又甜,讓人迷醉;眉眼間又帶著淡淡的憂傷,仿佛受傷的是她。

越嫣然正出神,歐陽維卻突然看向她藏身的方向。

目光淩厲,帶著隱隱的寒意。

明知他不可能看到她,越嫣然卻還是如芒在背,心跳的咚咚聲噪的猶如鼓鳴。

時間仿佛熬成溫稠。

如果不是一明一暗,一白一黑,她會錯覺他們兩個是在隔空對望。

越嫣然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呼出來,隨後微微瞇起眼,想把自己更深地藏起來。

冗長的等待之後,歐陽維終於移開目光,越嫣然幾乎是在他被人擋住視線的一瞬,就快步閃身逃走。

耳邊風聲呼呼,夜晚的涼氣打透衣服,越嫣然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柳尋仙等在城外的官道口,似乎還因為歐陽維之前的羞辱隱隱發怒,臉上的表情實在稱不上良好。

一想到他也要離開她了,越嫣然的心就空的發慌,鋪天蓋地的孤獨恐懼像四周的黑夜一樣將她吞沒,她卻不敢在他面前表現出一絲一毫的脆弱。

好在柳尋仙看不清她的表情。

“維王殿下不會也貪戀你的美貌看上你了吧?”

越嫣然咬咬嘴唇,調笑一句;柳尋仙怒火升騰,狠狠在她額頭上彈了一指,“都這種時候了你還胡說八道。”

“哪種時候了啊?”越嫣然故意慘叫失聲,“你出手這麽重,肯定在我臉上留下痕跡了,我明天要去尋仙樓接印,你讓我怎麽見人?”

“誰管你。”

“歐陽維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他想必是嫉妒你貌美,才故意說那些亂七八糟的刺激你。”

這算什麽破爛的規勸。

柳尋仙啼笑皆非,“我在意的不是他那幾句輕浮的話,而是他提到的其他事,我擔心他已經知道了我們的關系。”

越嫣然連連搖頭,自欺欺人地不願面對這種可怕的假設,“以歐陽維的秉性,要是我們的謀劃真的被他知道了,一定會掀翻風浪不依不饒的,我猜,他只是懷疑了我哥的身份,他口口聲聲認定哥哥是柳刃寒劍的傳人,難道不是我們當初的障眼法奏效的緣故。”

“十三劍法拙劣,歐陽維未必會受迷惑,他讓我去查探十三的身份,興許也只是試探我。”

越嫣然比柳尋仙還疑惑,卻不想他憂慮,“好啦好啦,我們不要庸人自擾了。此一別不知何時才有機會再見,你要好好保重身體,別仗著自己武功高強就傲氣過甚,不把人放在眼裏,小心中了對手的陰招,被人人財兩得。”

什麽叫被人人財兩得?

這死丫頭是在勸他還是咒他。

柳尋仙笑著將越嫣然抱在懷裏,“我的人和財都是你的,只等著有一天被你人財兩得。”

“我怕我最後人財兩失啊……”

“有我在,怎麽會讓你人財兩失?”柳尋仙將手臂收得緊些,“我會保重,你也保重。”

越嫣然忍不住有些哽咽,連她自己也說不清,心裏面滿滿充盈的悲傷之感,到底是為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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