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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八章 洗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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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兩日,金家東府傳來喜訊,焰大奶奶陳氏生下一位小姐,只有五斤。

陳氏的預產期在上個月,但卻一直沒有動靜,足足晚了一個月,大伯母聶氏擔心有事,請了幾位千金科的大夫和穩婆在府裏候著,卻沒想到昨天夜裏陳氏忽然發作,小小姐是天亮時落地的,順風順水。

雖說孩子瘦了些,好在母女平安,玲瓏聞訊很高興,立刻讓人給綠蔭軒的陳楓送了信,又拿了銀子,讓長安到金玉樓去兌了幾個洗三禮用的“長命百歲”金馃子。

都準備好了,她又有些猶豫,陳楓是大堂嫂的胞妹,按理說洗三禮時,陳楓是要去的,可若是由她帶著陳楓過去,大堂嫂是未來的宗婦,難免會讓親戚笑話。

她年紀輕,又是剛剛主持後宅,遇到這樣的事有些為難,索性給大堂嫂寫了一封信,讓雙喜送到東府。

她嘆口氣,沒有陪嫁嬤嬤,身邊又沒有能幹的媳婦子,真是太不方便了。雙喜今年十歲,還能在後宅走動,再過一兩年也不能把他留在後宅了。

也不過一個時辰,雙喜就回來了,和玲瓏猜測得差不多,大堂嫂陳氏不讓陳楓過去……

雖是意料之中,玲瓏心裏還是不太舒服。

到了洗三那天,顏栩陪著她去了金家東府。到了東府,璇璣的夫君董廉和琳瑯的夫君李越都已到了,金子焰親自招待三位嬌客,男賓們去了宴息處,玲瓏擔心顏栩那個不認人的老毛病,就讓雙喜跟著他。自從玲瓏嫁進王府。就讓雙喜常到東西兩府送東西送信,這孩子素來機靈,金家的親戚認識得七七八八。

玲瓏見過大伯母聶氏,便到紫雲苑看望陳氏。剛進內室,她就被扯住胳膊:“小鬼頭,嫁了人就不露面了,今天總算捉住你了。”

扯住她的是四堂姐琳瑯。幾位姐妹全都在。知道她們姐妹素來交好,這時全都笑起來。

玲瓏有些不好意思:“府裏沒有長輩,我又是剛進門。瑣事特別多,早就想出來透透氣了。”

陳氏靠在迎枕上,沖她招招手,玲瓏脫鞋上炕。挨著陳氏坐下,乳娘把小侄女抱過來給玲瓏看。瘦瘦小小的,像只小貓。

陳氏看著她,眼裏都是歉意:“五妹妹,讓你受委屈了。”

玲瓏心裏清楚。陳氏所說的受委屈是指的她剛結婚就要給相公納妾的事,且,妾室之一還是自家妹子。

玲瓏不以為然。歷來都是皇子妃大婚一個月就要給皇子納妾的,只是這個妾正好是陳楓。這才頗多尷尬。其實就算不是陳楓,也會是別人,玲瓏真的不覺得大堂嫂有何愧疚的。

“我怎會委屈呢,你們看我都胖了。”

她這麽一說,琳瑯就伸手捏她的臉,她還帶著嬰兒肥,小臉蛋被捏起一塊肉。

眾人又都笑起來,簾子挑起來,又有人從外面進來,卻原來是金婉和金嫻。

金妤沒在,這屋裏就是金婉和金嫻年齡最小,她們給嫂子和姐姐們行了禮,沒有上炕,在杌子上坐了,聽著幾位出嫁的姑奶奶和大堂嫂閑話家常。

琳瑯看到她們,嘴角動了動,卻終是什麽都沒說,重又問起玲瓏在王府裏的事。

金婉在一旁打量著玲瓏,見她梳著婦人的發髻,插了支多寶牡丹簪,那簪子用金絲織成一朵牡丹花,花瓣層疊,恣意怒放,花芯是顆指甲大小的紅寶石。

金婉咬咬牙,把眼睛移開。

陳氏還在月子裏,不能太過疲勞,姐妹們陪她說了會話,便退了出來,在紫雲苑的小暖閣裏坐了。

玲瓏捅捅琳瑯,示意她到外面說話。姐妹兩人相跟著來到離暖閣不遠的一間小廳,那裏是婆子們平時用來回事的地方。

見兩位姑奶奶來了,幾個婆子上了茶端了幾碟幹果,便退了出去。

玲瓏便問:“四姐剛才想說什麽?”

琳瑯笑道:“你這機靈鬼,這都讓你看出來了。”

玲瓏笑而不語,拿了小錘兒,砸起核桃來。

琳瑯便道:“二姐回來了。”

手裏的小錘在空中頓了一下,玲瓏把小錘放下,用帕子擦了手,問道:“金嫦?她怎麽回來了?”

去前出了那麽大的事,臨江侯府又退了親,金嫦被倉促嫁給山西運城的周秀才,金家還搭了五百兩銀子的嫁妝和二百畝梯田。

琳瑯壓低了聲音:“這件事家裏長輩怕是還不知道……那周秀才是出名的孝子,侍母至孝,周家原本也有些家業,可孤兒寡母早就所餘無幾。為了供兩個弟弟到京郊的樹德書院讀書,又把最後的一點家當都賣了。二姐過門後,一家三口就靠周秀才坐館的每年一百兩銀子過活,周家沒有下人,她陪嫁過去的兩個丫鬟要幹全家的家務活。二姐在娘家從小到大都是有人侍候的,哪裏受得了這個委屈,就和周秀才吵吵鬧鬧,周家婆婆年輕守寡,一手一腳拉扯了三個兒子,當然也不會是善茬兒。沒過多久,就軟硬兼施逼著二姐拿陪嫁貼補兩個小叔子在京城的開銷,二姐不依,就帶著細軟和丫鬟們回了京城。“

原來金嫦竟是這樣回來的,玲瓏吃了一驚,金嫦也真是作死啊。

”她想離家出走,怎麽不回江蘇,來京城做什麽?“她問道。

四嬸焦氏已被送回江蘇老宅,四叔金春雖然還在京城,但無所事事,整日游手好閑,只是因為怕他回江蘇攪事,金赦和金敏才把他強留下來。

金嫦回到京城,金春非但不能給她撐腰,說不定還要算計她手裏的嫁妝。

金嫦早就把東西兩府的人都給得罪了,祖母金老太太更不會管她。金赦和金敏為了金家的體面,說不定會立刻把她強送回山西。

琳瑯搖搖頭:”你這麽一說倒還真是,她回京城做什麽呢?“

玲瓏問道:”四姐姐,您怎麽知道她回京城了?“

琳瑯冷笑:”她臉皮也真厚,欺負大姐面慈心軟,跑去投奔大姐了,大姐的婆家可是臨江侯府的親戚,這事哪敢聲張,她知道我在常樂巷有處小宅子還沒有租出去,就找我商量,這會兒金嫦就住在我那裏。“

玲瓏想起方才金婉打量她時的情景,看樣子金婉是知道的。

想到這裏,她恍然大悟,對琳瑯道:”四姐,你要快做打算,金嫦回京城,怕是來找她舅舅的人,說不定還想找她表兄。“

琳瑯臉色變了,金嫦是被她表兄焦長興從府裏帶走,又送到添香胡同的,這件事雖然隱密,但事關臨江侯府,璇璣和琳瑯都知道了。

這麽說還真有可能,金嫦從婆家跑回來,不去江蘇投奔焦氏,卻冒著危險跑回京城,這事太蹊蹺了。

琳瑯氣得直跺腳:”大姐怎麽這樣糊塗,把這麽個喪門星塞到我這裏,我可怎麽才能把她打發了?“

玲瓏沒有說話,這還真不是大事,她早就不是當年被金嫦欺負的小姑娘。

第******章 西洋懷表

做完洗三禮,回府的路上,玲瓏問顏栩:“您沒認錯人吧?”

顏栩卻道:“你那個小廝倒是機靈,再過兩年,讓他到中路來吧。”

睿親王雖然不認人,可也知道雙喜就是甜水巷裏拿他銀子給他跑腿的小孩兒。

玲瓏很高興,爽快地答應了,從山東來的這四個人,連同李升,都對她忠心耿耿,如果有機會,她想給他們尋個好前程。

能到中路,那日後即使沒有官身,也能有個世襲的軍戶官籍。

她笑著謝過顏栩,顏栩就問起二堂兄金子煥的事。玲瓏便道:“二堂兄原是九月成親,可正好和咱們撞上,婚期就改到明年三月,到時咱們要送份厚禮才行。”

顏栩聽她說的是“咱們”,顯然是已經把他和她連在了一起,心裏歡喜,便道:“那是應該。”

他撩開車簾看了看,側身對玲瓏道:“你好不容易出來,我帶你四處逛逛吧。”

沒嫁時王府時,玲瓏常常在夜裏跑出來,但那時都已宵禁,無論白天多麽熱鬧的街市,到了夜裏都是一片清冷。

聽說要四下逛逛,玲瓏挺開心,高高興興地答應了。女子出嫁後能夠經常出來走動,但也只限於社交應酬,大戶人家的女眷,即便逛街,也是坐在轎子或者車上。

玲瓏已經很滿足了,她問顏栩:“聽說京城裏有個專門賣金魚的地方。”

顏栩道:“你說的是徐家園子,那裏都是賣金魚的,只是現在天氣冷了,金魚不好養,你若是喜歡。等到明年春天,我帶你去多選一些……我記得東路有幾只大缸,好像養了很多金魚,那都是多年的名種,養起來容易,明天我讓人給你搬到玨音雅居。”

玲瓏還是第一次聽他說起東路,便問道:“聽說東路住著的都是宮裏來的那些人。那邊園子大嗎?”

顏栩便道:“早前母後賜了十幾個宮女。我讓她們都做了丫鬟,你若是嫌她們礙眼,改日我和母後說了。把她們都放出去。”

根本不用問,玲瓏也知道這些宮女是做什麽的,就是傳說中教皇子男女之事的那些人。

不管顏栩有沒有睡過那些女子,她也不想讓她們留在府裏。顏栩既然主動說要放人,那就沒必要和他客氣。

“好啊。那就有勞王爺去請示母後吧,畢竟都是服侍過王爺的,有娘家的就送回娘家,沒有娘家的就許了人吧。多給些嫁妝。”

顏栩在心裏暗笑,她還真不客氣,連人家的後路都給想好了。

“她們只是服侍我的日常起居。我哪個都沒動過,你別胡思亂想。”

玲瓏撇嘴。誰知道你有沒有動過:“王爺若有使喚慣了的,就留下來吧。不過到了歲數的,最好是放出去,總不能耽誤了她們的青春。”

顏栩搖頭:“她們都比我大,早就應該放出去了,那索性就全放吧。改日你挑幾個略通文墨的,到木樨堂伺候筆墨就行了,至於我的起居,就讓太監們來做。”

小兩口把這件事說完,馬車便駛進一片鬧市區,玲瓏把車簾掀起一角向外看,見兩旁店鋪林立,還有擺攤的,甚是熱鬧。

馬車在一間鋪子門前停下來,顏栩伸手給她戴上帷帽:“到這家逛逛,說不定有你喜歡的東西。”

這家鋪子從外面看不太起眼,招牌上寫著錦珍軒三個字。

可進了鋪子,玲瓏的目光就被吸引住了。西洋的自鳴鐘,水晶瓶子的香露,七彩琉璃的小玩藝……

這些東西,即使是在玲瓏前世的現代,也是只能在博物館或個人收藏展上才能見到,玲瓏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早前都不知道京城裏還有這樣的鋪子,如果知道,她早就來踩點了。

看她目光灼灼,一雙大眼睛卻看向窗子和用西洋美人畫屏隔開的後堂,顏栩暗地裏嘆了口氣。

小賊坯子。

“……你看上什麽,只管讓人包起來就行了,這是我開的……”

好吧,最後一句才是關鍵啊關鍵。

這是咱們家自己的,你不用來偷。

玲瓏怔了怔,立刻來了精神,看看這,摸摸那,顏栩微笑,她果然喜歡這些玩藝兒。

正在這時,一個高鼻雪膚的男子進了鋪子,用蹩腳的漢話問那夥計:“我上個月放在這裏寄賣的懷表賣出去了嗎?”

那夥計道:“你那只懷表又破又舊,哪有人要,你來得正好,快拿回去吧。”

說著,夥計便在櫃臺底下的小櫥中一通翻找,拿出只琺瑯彩的盒子扔到桌上。

玲瓏聽到他們的說話,好奇地看過去,難怪那人的漢話說得這麽別扭,原來是個……這人她見過,就是在天橋上用駱駝賺錢的波斯人!

那波斯人失望地從盒子裏面拿出一只懷表,他小心翼翼地打開懷表,放到耳邊聽了聽,又翻來覆去看了幾遍,確認懷表沒有弄壞,這才愛惜地用手帕擦了擦,重新裝進那只琺瑯彩的盒子。

玲瓏的目光卻完全被那只懷表吸引了,這是古董表啊,即使是在古代,這也是古董,真正的古董。

她悄悄拽拽顏栩的袖子,小聲說:“我想要那波斯人的懷表,您幫我問問吧,順便再問問那懷表的出處、年份。”

顏栩低聲問她:”要不要拿過來先看看……鋪子裏有嶄新的懷表,我不想讓你戴著別的男人用過的東西。“

玲瓏恨不得剜他幾眼,這是古董表啊,你個不識貨的,如果是我師父在這裏,一定會先我一步把這表買回來。

”好啊,拿來看看吧。“

顏栩便叫過那個夥計,和他說了幾句。沒過一會兒,夥計便帶著那個波斯人走了過來,把那只裝著懷表的琺瑯盒子交到顏栩手裏。

玲瓏原本躲在顏栩身後,她穿著翠綠色的披風,戴著帷帽,只露出一張白裏透紅的俏臉。

見顏栩從盒子裏取出懷表,她便從顏栩身後閃出來,好奇地去看懷表。

那個波斯人起先沒有註意到她,見她忽然走出,又不經意地擡起頭來,波斯人吃了一驚,張大了嘴巴。

玲瓏笑盈盈地從顏栩裏拿過那塊懷表,目光審視著懷表的每一個細微之處,並沒有註意到那個波斯人吃驚的樣子。

”你……你是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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