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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同根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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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第一次見面的感覺很不好,可玲瓏還是想和哥哥單獨見上一面,一個娘胎裏出來的,怎能就這樣生分了呢。

記憶中的那一世,她是個孤兒,從小就被個老婆婆收養,後來老婆婆死了,她就做了小乞丐,討不到吃的就偷。一次她看到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女人買東西時沒有拉上包包的拉鏈,便尾隨著,想從包包裏偷東西。沒想到,她的小臟手剛剛碰上那女人的包,手腕子就被人抓住了,她擡起腦袋,就看到那個女人正沖著她笑呢。

這個女人就是她的師傅,她的名字叫秦瑪麗,早年是行內大名鼎鼎的神偷,後來被人廢了雙腿,這才隱退江湖。

那一年玲瓏五歲,她是秦瑪麗唯一的弟子,但師傅對她卻並不親厚,這也是行內的規矩,嚴師才能出高徒。八歲那年,玲瓏混在一群游客裏,偷回一堆沒用的東西,結果被師傅用藤條抽,讓她記著,什麽是帶眼識人。偷兒靠的是眼力,分不清有錢沒錢和錢在哪裏,還怎麽吃這碗飯。

玲瓏吃不住苦頭,就想逃跑,可每次跑出去都被師傅抓回來。那時的她最開心的事情就是趴在陽臺上,看對過的一所幼兒園放學,小朋友們被爸爸媽媽領著,歡歡喜喜回家去。

小小的玲瓏便常常幻想著,有朝一日她的父母找到她,把她領回家去。

再大一點兒,她就死心了,那都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現在她有很多親人,但卻沒有一個當她是他們的至親。母親瘋得根本不認識她,嫡親的哥哥連正眼都不看她一眼。

玲瓏默默嘆口氣,上一世沒有親人,這一世有親人也形同沒有,可是只要還有一線希望,她也不想失去他們。

這些年在江蘇老宅,玲瓏雖然過得不好,卻也和府裏的針線婆子學了一手好針線。她本就機靈,學東西比那些堂姐妹都要快。她們都有專門的刺繡師傅,而她只是跟著針線婆子,一手刺繡功夫反而比她們都要好。

她讓杏雨去領了絲線和綢布,整夜沒睡,給哥哥做了扇子套和配套的筆袋子,她不知道哥哥的喜好,便各自繡了幾竿翠竹。

次日早上,估摸著哥哥已經給父親請安回來了,她便帶著杏雨去了哥哥住的聽風閣。

說起給父親請安這件事,也是讓玲瓏既可氣又可笑的。既然回家了,就應每日晨昏定令,所以在那次碧桐院門外偶遇父親之後的第二日,一大早她便來到墨留齋給父親請安。父親早已與另外三位妾室不再親近,不在宋氏那裏時,便都是在墨留齋過夜。

那日玲瓏來到墨留齋門口,便被父親的小廝侍書擋了下來:“三老爺說了,五小姐的孝心他領了,讓五小姐以後不用再來請安了。”

侍書的聲音冷冷冰冰,鼻孔差點揚上天了,玲瓏沒有說話,帶著杏雨就走了。走到一叢木槿花後,她停下來向墨留齋看去,卻見金媛領著金妤走進墨留齋,侍書滿臉堆笑,表情變得比變臉雞都要快。

玲瓏笑出眼淚,誰願意早起請安,既然這樣,索性一覺睡到三竿。熱臉貼冷屁|股的事,一次就夠了,沒有第二次,哪怕你是我爹!

玲瓏早就偷偷記下府裏的地形,她沒像杏雨那樣迷路,很快便來到聽風閣。

金子烽剛剛從墨留齋請安回來,丫鬟說五小姐來了,他皺皺眉,但還是讓丫鬟請玲瓏進來了。

玲瓏給兄長見了禮,見哥哥穿件竹葉紋直裰,心裏高興,看來哥哥也是喜歡竹子的。她忙拿出連夜縫的繡竹子的扇套和筆袋送給哥哥,金子烽接過來,隨手放到案上,沒有多看一眼,他甚至沒去看妹妹眼下那一抹烏青。

“三哥,母親病得很重,我想……”

玲瓏剛一開口,就被金子烽截去話頭,不耐煩道:“早些年看過大夫沒有用,你還想讓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金家有位瘋了的大太太嗎?”

沒想到哥哥會這麽說,難道面子比自己的親娘都重要嗎?

“三哥,那是咱們的生母啊,我在家裏沒有地位,可你不一樣,只要你要求給母親治病,父親說不定會同意呢。”

“生母?”金子烽冷笑道,“你知道我為何放著京城的書院不讀,遠遠的去了山東嗎?泰山書院再有名,我也不必去那麽遠。那是因為正是這個生母,讓我在京城的書院裏成了笑柄!你說你在家裏沒有地位,可你是女子,總是還能嫁出去,我呢?我日後還要考功名,還要娶妻生子,還要繼承家業,你是要讓我被所有人恥笑嗎?”

玲瓏緊咬牙關,雙拳緊握,她費了很大勁兒,才沒讓自己沖上去把金子烽暴揍一通!

“你對母親不孝,難道就不怕傳出去被人恥笑?三哥,你的書全都白讀了!”

金子烽對這個嫡親妹妹印像不深,反而不如兩個庶妹。昨日見她,也只是覺得她和母親長得很像,平白多了幾分厭惡。他沒想到玲瓏會對他語出不遜,竟然還敢指責他,她憑什麽,她知道這些年來自己承受了多少壓力,她一個小丫頭,什麽都不懂,反而學會沒大沒小指責長兄。沒有父親的儒雅,反而更多遺傳了馮家人的粗魯。

“母親?若不是我還記著她是我們的母親,我早已不讓她留在府裏了!是父親感念她為金家生下長子嫡女,這才給她一瓦遮頭。你別忘了,弟弟是怎麽死的!”

玲瓏的手腳冰冷,臉色登時慘白,她沒有再說話,快步走出聽風閣。

她走得急,和迎面進來的一個人正好撞上,她一擡頭,卻見那人正是許庭深,原來許庭深沒有回家,還在金府。

玲瓏顧不上害羞,對許庭深微微點頭,便從他身邊匆匆走過,杏雨在後面追上。

許庭深的一張俊顏卻紅了起來,他看看自己身上,竹青色的直裰有幾道皺褶,也不知道她看到沒有。

金子烽面沈似水,看到許庭深進來,這才覺得方才有些失態。如果玲瓏嫁進許家,許庭深就是自己的妹婿,而玲瓏的家翁便是國子監祭酒許大人!

他就這樣把玲瓏得罪了,日後對自己的功名前程沒有好處。

許庭深臉色微紅,有些不好意思:“令妹來過。”

兩人是差不多年歲,又是同窗好友,昨日金子烽看到許庭深臉上的興奮,就知道他相中了玲瓏,此時見他臉紅,靈機一動,指指案上的扇套和筆袋,微笑道:“傻丫頭繡的,又害羞,就拿到我這裏來了。”

看到扇套上精致的繡功和那幾竿形態各異的竹子,許庭深心中一喜,她怎麽知道我喜歡竹子?

莫非她也喜歡?

想到玲瓏可能也喜歡竹子,他心裏的喜悅便越來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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