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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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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頓時彌漫起一股暧昧氣息,許茹飛和欒真的手都扣到了一起,其他人雖然唏噓,但是礙著章學容的淡然性格,也不敢太過分了,倒是陳少鐸,聽到這話,第一反應便是去看章學容。

意料之中的目中無人,章學容定定的看著章學恩,腦子裏的震動還沒過去,這人做事無風不起浪,她問出這麽讓人臉紅心跳的話來,肯定是受了什麽刺激。

想到這,章學容擡眼環顧四周,果然,章學程正好捉到她任意閑逛的眼神,她連忙轉過臉去,手裏的杯子跟著舉起來貼到嘴邊。

陳少鐸不知道說了什麽,周圍一陣哄笑,章學容現下已經沒有心思再去想什麽,滿腦子都是當年發生的事情,浴室,床上,車上,每一件,都是跟他在一起,第一次接吻,第一次交給他,這麽想著,手中的杯子突然被人拿走。

陳少鐸一臉的深情,只差單膝跪地,“你要幹什麽?”

章學容有些緊張,下意識的瞥向斜對面的桌子,那人好像在談事情,沒註意到自己這桌。

“學容,你看把陳少鐸嚇得,在國外那麽多年,他就跟換了個人一樣,以前沒等約他出來,他先挨家挨戶串門去了,現在,千呼萬喚始出來,俗話說的好,溫柔鄉裏溫柔醉啊,陳少鐸,沒想到,這輩子你栽到美人懷裏了。”

欒真看他那架勢,大概猜出來要做什麽,兄弟之間,關鍵時刻不能掉鏈子。

“給,陳少鐸,下次買個大點的帶鉆的補償給人家。”欒真從易拉罐上掰下來一個卡扣,扔到陳少鐸手裏,跟著使了個眼神。

章學恩抱著胳膊坐在那裏,許茹飛輕聲貼著她的耳邊,不知道在說什麽,話裏話外都有些看熱鬧的意思,當年章學恩跟章學容那一場搶男朋友大戰,在同學圈裏鬧得人盡皆知,現在兩個當事人在場,其中一方竟然能坦然笑對。

陳少鐸手裏摩挲著那個卡扣,擡頭看著章學容,她穿了一件藕色毛衣,下面是墨綠色裙子,腳上蹬著一雙羊皮短靴,頭頂的發絲纏成一個花髻,後面留了些許垂至脖頸。

“陳少鐸,快起來,別跟著瘋。”

章學容雙手搭在他胳膊上,用了些力氣往上拉他。

遠處的章學程看在眼裏可又是另外一番場景,男跪地,女含羞,就差戒指入手,私定終生了。

談完事情,他沒空須臾,對著崔庭指指前方,崔庭順著方向看過去,發覺是章學容,連忙訕笑,“章總,那事情既然已經定的差不多了,回頭我去找bella談,你先忙,上次的事情,確實不好意思。”

豐白也跟著起身,“希望下次還有合作的機會。”

事情已成定局,他這次同時約見和瑞和宏豐,無非是想讓自己主動去跟章學微攤牌,和瑞公司其間的貓膩,他知道多少,豐白不敢細想,只是能拋開與章學微的私人關系,大義滅親,說明和瑞的底細被他摸了個八-九不離十。

章學程起身,再沒猶豫,徑直朝那一堆正在起哄的人群中走去。

“這麽熱鬧,在玩什麽?”

章學程站在旁邊,若有所思的盯著跪在地上那個人,章學容連忙擡頭看他,陳少鐸卻一把抓住她的手,溫聲細語,是從未有過的軟言。

“學容,我們父母也見過了,飯也吃了,情也談了好些年,今天,我想給你一個交代了。”

邊說邊把那卡扣重新握了握,遞到章學容的右手邊上。

“陳少鐸,你先起來再說話,這麽多人呢。”

章學容還是沒放棄去扶他,陳少鐸卻突然笑了,對著抱臂的那人說道,“你不是問我跟學容第一次是什麽時候,什麽地點,感覺如何嗎?

章學恩,我偏不上你的當,這可是我們兩個的秘密,來來來,拿酒來,幹了這杯酒,然後我要好好跟學容聊聊天。”

“你喝多了。”

章學容這回臉色開始不好看起來,她一開始應付的笑容也斂起來,語氣生硬幹澀。

“我沒喝多,當著咱們同學的面,我有好些話要告訴你。”陳少鐸雖然臉色泛著紅暈,可說話非常條理。

“有什麽話我們回去再說。”

給他最後的面子,章學容坐在那裏,腰板挺得很直,與地上那人形成鮮明對比。

“不不,因為有這麽多人見證,所以我才要說出來,當年那件事,發生了那麽久,我卻沒有給你一個好的交代,很多人都背後裏議論,以為是你搶了你妹妹的男朋友,今天,章學恩也在這裏,我不妨把話明說了。

章學恩,你不介意吧?”

他眼睛一挑,章學恩冷笑一聲,沒好氣道,“陳少鐸,你什麽時候還在乎過我的感受,說就是了,都是年少時候的荒唐事,誰還沒有過呢。”

說完,她往裏讓讓,章學程挨著她坐下來,一副家長蒞臨的感覺。

“學程哥,今天你也來幫我做個見證,我,陳少鐸,從小到大,從知道男女有別之後,一心只有章學容,昨天是,今天是,以後也是,學容,以前我對你不夠好,總惹你生氣,這些我都會改的,帶上這個戒指,我們兩個好好的,學容,答應我吧。”

陳少鐸那麽愛面子的一個人,低三下四在她面前跪著說這樣一番話,還是當著以往的同學發小,若是章學容沒同意,或者過多猶豫,傳出去,陳少鐸怕是不敢在a市待了。

章學容伸出手指,另外那手戳了下陳少鐸的腦袋,“答應你什麽呀,這也算戒指?”

陳少鐸只在一秒之間,戒指靈活的套進她手指上,他起身,將章學容緊緊抱在懷裏,也不管旁人怎麽唏噓,怎麽起哄,緋紅的臉,情真意切。

“學容,謝謝你。”

章學容貼在他胸前,那顆心撲通撲通讓她安穩下來,餘光瞥向坐得端正驕傲的那人,他一動不動,好像只是在看一場鬧劇,末了,起身,聲音也微微暗啞。

“你們先玩著,我走了。”

章學恩也跟著蹦起來,一把拉住章學程,回頭沖那群人客氣而得意的招呼,“我也走了,回頭見。”

她動作有些大,竟然把章學程撞得一趔紲,還好抓住旁邊的靠椅,才穩住身形。

章學容不敢再看卻又忍不住去看他,那是她的哥哥,驕傲自尊,溫和有禮的哥哥,今天的背影,卻隱隱中有些蕭條,。

風大,出門的時候章學程整個身子都是冷的,偏偏一旁那人穿的極少,“學恩,下次多穿點衣服。”

他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給章學恩披上,自己只穿著一件襯衫,明明嘴唇都凍得發紫了,人卻好像沒了感覺,風冷樹荒,他打開車門,又沖著還楞在門口的章學恩淡淡說道。

“上車吧。”

章學恩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對還是錯,只是她更覺得,章家的名聲,在a市比其他一切都要重要。

章學程和孫夢然的訂婚典禮正好在年後初三,當初選日子的時候覺得有些突兀,畢竟剛過完年,很多事情都不太好料理,可是是章建平找人挑的日子,旁人也不好說什麽。

這天是除夕,章學容接到陳渺電話,要她下午回家,晚上一起吃團圓飯,破天荒頭一次,以往在章家的時候,團圓飯都是在章建平那裏吃的。

老爺子似乎不太喜歡熱鬧了,跟章舜易他們囑咐好了,大年初一拜年的時候都去晚一些,他要睡到自然醒。

兩家也都自己分開過吧,畢竟都當爺爺的人了,章舜嚴最近一個月又連著生病,章學微帶孩子住在娘家,章建平表面上不說,還是怕自己的重外甥被傳染,所以要求章學微把孩子帶到他那邊幾日。

除夕,他們一家人就待在章舜嚴家中,孫夢青也是個孝順的孩子,跟著章學微,沒有絲毫怨言。

如此看來,章建平對重外甥的喜歡,簡直到了走火入魔,不能自已的地步。

章舜易和陳渺,把孫夢然也叫到家中,未來的兒媳婦,頭一次在章家留宿吃團圓飯,這對他們來說,是個大日子。

章學容到家的時候,正巧是孫夢然去開的門。

她今天特意化了淡妝,腮紅點綴的恰到好處,多了些女孩子的俏皮,少了一點刻板。

“嫂子真漂亮。”

章學容見她便笑,孫夢然不好意思的拉住她胳膊,又關上門,“學容,好些日子沒見你了,怎麽不回家住,叔叔阿姨老念叨你,今天少鐸不過來?”

“嫂子,他來做什麽,我們吃年夜飯,他跟陳叔叔和阿姨一起吃飯,不過來了,估計明天一早會去給爺爺拜年。”

她說的是實話,陳少鐸是獨子,肯定要留在陳家過除夕的,尤其他跟章學容還沒訂婚,就是訂了婚,按規矩,也是章學容跟他先回陳家,等到下一次,才輪到陳少鐸到章家來過除夕。

“你們兩個也該抓緊了,上次去陳叔叔家,還挺阿姨嘮叨少鐸,說他對你不夠上心,要是換做別人,早就領你回家了,他這耽誤了好幾年,最近才把你領回家去,聽叔叔阿姨的意思,是想讓你們趕緊訂婚,然後留在a市。”

說話間,琴姐給她們端來一盆水果,裏頭的車厘子個頭很大,章學容挑了一個放進嘴裏,甜絲絲帶著一點酸味,廚房裏琴姐跟一個不認識的中年婦女在忙活,想來是年夜飯比較豐盛,琴姐一人忙不過來。

“嫂子,我沒打算留在a市,我已經在蒙城拿到一家公司的offer了,等過完年,三月份準備往回走,五月上班。”

孫夢然一些意外,像陳少鐸這種家境的人,不說他自己願不願意,就算他願意為了章學容留在蒙城,可是他爸爸媽媽肯定是有意見的,對他們來說,留學國外無非是給兒子多個經歷,至於在那工作,人生地不熟,萬不可能。

“少鐸同意?”

章學容點點頭,“他也已經拿到x實驗室的offer了,我為他驕傲,x實驗室要求嚴格,錄取的華人更是鳳毛麟角,他拿到這份offer,我們都很高興。”

孫夢然心裏再有疑問,憑著現在的關系,也不至於說出來,陳平和鄭鳳音,鐵定不會同意陳少鐸留在蒙城,想都不用想的。

她再次偷偷看了章學容一眼,她一口一口吃著車厘子,染得嘴唇紅紅的,真是個漂亮的女孩。

眼睛好看到就算她一個女生都覺得賞心悅目,尤其章學容從小到大,學習都是前茅,不光好看,還是個有內裏的人,說一點都不嫉妒,似乎有些說不過去。

“對了,學容,多謝你送我的禮物,前些日子一直沒來得及,都在忙著挑選訂婚禮服,你哥哥轉給我了,聽說你從蒙城特意拖回來的,我很喜歡。”

“嫂子喜歡就好,我挑了很久,不知道要選什麽,看見那一雙交疊在一起的雙手,覺得還不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以往見過很多銅的,銀的,很少看見水晶,聽說那塊水晶是整體雕琢,沒有拼湊,很稀罕。

嫂子,等我將來訂婚,你可要回贈我一件更好的禮物。”

她故作輕松,那件禮物,花費她兩個月的生活費,雖然很小,可是整體的水晶加上完美的手藝,這禮物值那個價錢。

“哈哈,學容,看來你跟少鐸好事將近了。”

“你們在說什麽,這麽熱鬧。”

章學程進門,再換鞋子,彎腰的時候一邊擡頭看他們,他的頭發往後梳起,應該是剛跟生意場上的人談完事情,厚厚的外套裏頭,是一身整潔合體的西裝,腳下的皮鞋一塵不染。

孫夢然趕過去,一手接過他的外套,幫他掛到旁邊的衣櫥裏,笑著挎住他的胳膊,側臉盯著章學容。

“這可要問學容了,估計少鐸應該很快要求婚了吧,學容讓我也送她一件好點的訂婚禮物呢。”

章學程眉頭一皺,不著痕跡的從孫夢然身邊抽出手來,邊往房間走,邊回頭笑道,“容容想要什麽訂婚禮物?”

解領帶的手雖然看上去慢條斯理,可心裏的冷意一遍遍襲上心頭,直到進了房間,章學程一把揪開領帶,狠狠扔到床上,整個人站在窗前,深深吸了口氣,又讓自己很快平靜下來。

他換了便衣,又對著鏡子調整了臉上的表情,這才打開門走了出去。

章學容把面前的水果往他們那裏推了推,手裏還捏著一個車厘子,“哥,嫂子,這車厘子很好吃,比往年吃過的都要甜。”

她嘴角還留有車厘子的深紅色,白白的牙齒上沾染了,就連舌尖都是那醉人的味道,章學程喉嚨往下滑了滑,又煩躁的起身,去茶水間接了水回來坐下。

孫夢然已經去廚房跟琴姐和陳渺聊天,她很懂得為人處世,所以陳渺對她也是十分滿意,至少這個孩子懂分寸,說話做事也有禮有節,跟章學程相處起來非常和諧。

以前跟章學程嘮叨讓他找個女朋友的時候,他總是不耐煩,甚至有些抵觸,可是前兩年突然把孫夢然帶來給他們看得時候,陳渺和章舜易都很驚訝,當然,他們也並沒有多問什麽,尤其是章舜易,似乎表現的比尋常父母都要鎮定。

章學容看他回來,也想慌忙起開,卻被他按住右手,客廳裏沒有旁人,她有些緊張,低聲說道,“哥,放開。”

章學程閉了眼,溫言軟語在她耳邊,“容容,你真的要跟少鐸訂婚?”

“是。”

從未有過的堅定,章學容連眼睛都一眨不眨,對面那人的手沒有松開,她卻聽見廚房傳來腳步聲,心裏不由得更加著急起來,左手過去摳那只鉗制的手,面上恍然。

“哥,嫂子來了。”

“那又怎樣?”

章學程鐵定心不打算放開,這幾日每每想到餐廳的那番景象,一對男女,在眾人的歡呼和祝福聲中,彼此對對方坦然相待,那是他的妹妹,是他所擁有的女孩,怎麽可能屬於別人。

“哥,你想讓爺爺再住一次院嗎?”

沒什麽比這句話更有殺傷力的了,章學程不敢置信的看著他,好像被人硬生生捅了一刀,他卻無力還手。

“容容,這句話,旁人說都可以,唯獨你不行。”

松開她的手,章學程起身,上了二樓書房。

手上還殘留他握住的指印,章學容連忙將手藏起來,也跟著起了身,“嫂子。”

孫夢然有些詫異,這兄妹兩人聊完天,一個上了二樓,一個坐立難安,“你沒事吧,學容?”

她上前想要摸摸她的額頭,卻被她避開,不免有些尷尬,“我的意思是,你沒感冒吧,看你臉上冒虛汗,學容,要不要讓劉大夫順便過來看看。”

“嫂子,我哪有那麽嬌氣,只不過屋裏溫度太高,我穿的有些多,熱的。”

孫夢然看她穿的確實有些厚,不由得笑道,“那你趕緊回房間換件衣服出來吧,你以前的房間阿姨還給你經常打掃,有時候給學恩買衣服,她都會給你買上兩件放起來,你去看看吧,先換好再出來,要不然很容易冷熱交替感冒。”

因為心虛,所以對孫夢然有些歉意和自責。

章學恩回來的時候,已經馬上就要開始春節聯歡晚會了,一家人圍在桌旁,她披了一件很大外套回來的,看上去不像是她自己的衣服。

“學恩,你穿的誰的衣服?”

陳渺走過去,看樣子應該是男人的衣服,上面還有水漬,章學恩三兩下把衣服脫下來,回頭打量一桌子的人,“沒事,媽,別大驚小怪,就是拍戲的時候衣服濕了,男演員心好,把自己衣服給我了,你就別發揮生動的想象力了。”

那衣服沒有留在門口衣櫥裏,反而帶著回了她自己房間,半天才換好衣服出來。

正好電視上在放馮老師的小品。

“學恩,你今天可是有點怪哈,交了男朋友就光明正大帶回來,爸媽替你長長眼色,你看看,全家就你自己還單著,該著急了。”

陳渺幫她盛了碗熱湯,毫不避諱當著一桌子人說起,“你哥哥跟你嫂子如今也快訂婚,訂完婚就是結婚,學容跟少鐸之間也是談了好幾年了,哦,對了,學容,前幾天來家裏玩的人,有人說,少鐸跟你求婚了?真的假的?”

“小孩子之間玩鬧,不當真。”章學程連頭都沒擡,幾乎立刻就回了過去。

“你怎麽知道,我聽許茹飛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好像學容答應了。”

陳渺一臉期望的看著對面的章學容,如果事情是真的,那章家明年,還真是喜事連連。

“沒,舅媽,就是我們同學一起開玩笑,他喝多了些,拿易拉罐上面的卡扣給我鬧著玩的。”

章學容見狀,連忙自己解釋。

鍋裏還燉著牛腩,琴姐端過來的時候,不知道是哪裏地滑,反正那一鍋牛腩混著西紅柿,沸騰著滾到了地上,琴姐避得快,沒傷著,那一大塊毯子上面,全是冒著香氣的牛肉味道。

章學程起身去幫琴姐打掃,章學容也跟著過去看琴姐有無傷到,琴姐在家裏,像個親人一樣,“琴姐,過來吃飯,別忙了,牛腩不要了,剩下的幾道菜也別做了,你過來,讓學程收拾完就行,別插手。”

陳渺將她拉倒桌前,正好有一套沒用的碗筷。

琴姐有些羞澀,她的兒子女兒也都在a市,還都是受章家照顧,畢業後進了章氏地產,因此,她對章家,都是懷了無比感恩的心,做事更加勤快,從不會偷懶。

許是碎渣刺破了手,章學程哎吆了一聲,陳渺說道,“學容,藥箱在你旁邊,你幫你哥哥消消毒,包紮一下。”

其餘人也沒起身,只有章學恩略有疑惑的往他們這方向瞟了幾眼,倒也沒過去。

章學容搬著藥箱坐到沙發上,那人一手捏住紮破的手掌,一邊拿眼輕輕看她,目光火熱,神情似水。

“你忍著點哥。”她把棉棒沾了些許酒精,小心的把裏頭的碎渣往外撥了撥,又用消毒棉捏了出來,接著又換了根棉棒,再次塗上酒精,冰涼刺骨的觸感,讓章學程有些恍惚。

傷口橫在掌心,她的小手在上面忙碌,垂下的睫毛猶如一把扇子打開,投下一片好看的陰影,讓人有種想撥開親下去的錯覺。

“好了。”章學容笑笑,剛貼上醫用面紗,眼睛毫不意外的對上章學程那一直不曾轉開的眼線,不由得立刻繞開去,把外頭的東西重新收回藥箱。

擡手的時候,那一只沒受傷的手,固執的拉著她的手腕,兩人僵在那裏,雖然背對著餐桌那邊,可一舉一動都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他這是要做什麽,章學容忍不住慌起來。

他不是當年的那個溫柔少年,她亦不是那個唯唯諾諾需要他撐起一片藍天的寄居女孩。

“容容,你看看我。”

他低聲說道,言語中竟含了些許哀求的意思。

章學容心內一顫,可還是不敢去看那雙讓她隨時都能犯錯的眼睛,“哥,對不起。”

該有多大的力氣,才能將那只固執的手一個手指一個手指的掰開,反正章學容重新回到餐桌的時候,整張臉都是慘白的。

“真不知道陳少鐸看上你什麽,瞧你白淒淒的臉,跟鬼畫符一樣。”

章學恩冷眼相向,方才的情景她雖然沒有看真切,可是依照她哥哥那個脾氣,想來又是一番挽留。

天底下那麽多好女孩,偏偏哥哥跟著了魔一樣,孫夢然是個什麽樣的存在章學恩最清楚不過了,誰見過一對情侶跟客人一樣,界限分明,規規矩矩。

只要章學容不結婚,章學程就隨時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哪怕這個幻想會讓他身敗名裂。

“學容,說話註意些,別以為你媽媽一直慣著你,自己就不知道哪句話該說,哪句話不該說了。”

章舜易神情很是嚴肅,自從慢慢退下來之後,公司大部分事情自己已經不去插手了,章學程這幾年的辛苦自己都看得清楚,除了感情上有些含糊,工作時半分不會應付。

“知道了爸爸,我會註意的。”

章學恩伸了伸舌頭,又對著章學容做了個鬼臉,孫夢然頓時覺得有些味同嚼蠟。

晚上睡覺的時候,陳渺當著一行人的面問孫夢然房間的事情,本是試探,“夢然,我們還有兩個空房,就是這兩間房很長時間沒住過人,打掃也不及時,住進去怕你不舒服,我覺得你跟學程都已經要訂婚了,要不然”

章學程聽了開頭就知道下面陳渺要說什麽,於是接上剩下的話,理所當然回道。

“恩,媽,這個事情我也覺得不妥當,讓一個女孩子去住這種房間,我那件房收拾的不錯”

說到這裏他故意頓了頓,果然如期看到陳渺一臉滿意的神情,所以接著又來,“不如,夢然去住我那間房子,我去住客房,你看怎麽樣,夢然?”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如果孫夢然自己再提兩個人住一間,未免顯得有些太不矜持了。

她紅著臉,一雙眼睛斂了些霧氣,連陳渺都覺得有些說不過去了,可是孩子的事情她又不便插手太多,只能看著這個兒子把房間合理安排好,自己起身去收拾客房了。

其實客房很幹凈,琴姐基本上每天都會打掃,只要重新鋪上床單被罩就可以,其他桌面櫥子都嶄新整潔。

客房最大的好處,那便是跟自己以前的房間對門而立,正好在章學容的隔壁。

一樓的臥室跟之前不一樣,現在都是每間房子獨立洗手間,他躺在床上,忍不住想起許多年前,在衛生間裏,品嘗到她的甜美味道。

那一夜的纏綿悱惻,事到如今,想起來還猶如昨日之事,可惜,一切都已經變化太多,就連那個乖巧溫順的她,都變得讓他難以捉摸把控。

他躺在那裏,拿過手機,在屏幕上輸入。

“容容,睡了嗎?”

半天沒回應,張學程卻是翻來覆去半天也難以入眠,他三十歲了,除了她,卻沒有擁有過其他人,說他潔身自好也好,身有隱疾也罷,他都不在乎。

生意場上,尤其是處於他這一個隨時都能被誘惑的地位之上,拒絕每一次主動貼上的女孩都要付出很大勇氣,在每一次醉酒,每一次身心孤獨之時,他不是沒有想過跟別人嘗試一番雲雨,可當他還沒進行的時候,腦子裏便會浮現出那張燦爛漂亮的小臉,淺淺一笑,就奪走他所有的力氣。

他知道,自己中了毒,只有她才能解開,偏偏這個人冷酷到了極點,他不能跟別人在一起,否則,連一絲贏的把握都沒有了。

這麽想著,章學程又發了一條信息。

“我睡不著,想你。”

章學容哪能睡得著呢,她趴在那裏,躲在被窩中看著讓她心驚肉跳的短信,手指卻不敢回他,陳少鐸在零點剛過的時候給她打來電話,兩人墨跡了半天,那人才舍得掛斷。

誰知道章學程又發來信息,擾她清靜。

想你。

她握著手機,側躺在床上,外面的月亮好像帶了一層光暈,朦朧中有些柔美,起身,她披了外套走上陽臺。

打開陽臺門的時候,風便立刻吹了進來,雖然小,可是陽臺本就開著窗戶,通風為主,她上前剛要把那扇窗戶關緊,不曾想旁邊露臺上突然跳過來一個人影。

躍到陽臺外面,正好跳下來將她撲倒在地。

“你瘋了,哥。”

上面那人身上很冷,想來是在露臺上站了很長時間,要不然不會一眼看見她過去關窗戶,便跟靈活的狼一樣,驟然跳下。

那樣的身手,那樣利落的動作,不加思考的舉動,完全不是平日裏那個一本正經,喜怒無形的章學程。

他就像當年的那個他一樣,不管不顧,只做他所想,所思,再也不能去管是否有人會生氣,有人會大鬧。

他抱著她,雙手貼在她的後腦上上,落地的時候,完全是自然反應,怕她受傷墊在下面。

察覺到他身上的異樣,章學容忍不住微微顫抖,口氣也帶了哀求,“哥,我們不可以再那樣了。”

“再哪個樣子?”

明知故問,章學程索性裝起傻來,那只沒受傷的手去沒閑著,輕輕順著她的後脊往上游走。

“容容,對你,我從來就不是什麽好人。”

說著,一張嘴唇毫無顧忌的再次吻上她的鎖骨,溫柔細致,啃得下面那人愈發難受,“不,哥,你不應該這樣。”

僅有的一絲理智讓她推開他,“嫂子在對面,你不能這樣做。”

“別提她,容容,我不想讓你回去了,我後悔了,當年放你跟他走,是我犯過最大的錯誤。”

他一把將她橫抱起來,用腳把陽臺門關上,屋裏很黑,他就這那柔軟的身子慢慢貼了過去,胳膊碰到什麽硬的東西,掏出來一看,果然是她的手機。

“你沒睡,為什麽不回我消息?”

“哥,我跟陳少鐸,今年就會訂婚,我們兩個會結婚,會受到大家的祝福,你別做出讓我難堪的事情。”

章學容咬著嘴唇,卻看到身上那人漸漸變了臉色,他吸了口氣,忍著身體的難受從上面翻了下來。

“容容,你愛他嗎?”

“哥,我只知道,我們兩個,不能在一起。”

聽到這個回答,章學程似乎輕輕嘆了口氣,繼而說道。

“容容,你走的第一年,我拼命工作,試圖麻痹自己,你知道,地產公司事情很多,要是忙起來,根本不會有時間去想別的。

尤其是我剛接手,爸爸的意思我明白,第一年,我以為自己忘了你,能重新開始,可是每次你往回打電話的時候,我都忍不住留在家裏,跟一個偷窺的人一樣,就在媽身後聽她跟你講話,我聽不到你跟她說了什麽,只能憑借她的回答來揣摩。

容容,第二年,媽勸我找個女朋友,爺爺那邊一直對孫夢然很滿意,加上孫夢青跟章學微的關系,他更想親上加親,只是看我不願意,他也沒強求,畢竟,你跟陳少鐸遠走他鄉,這對他們來說,已經算是個好消息。

不是沒有過誘惑,我只是不停告訴自己,如果連這些誘惑都抵擋不了,我拿什麽再去談愛你,那便是連資格都沒有了。

第三年,我瞞著爺爺,以工作之名去了蒙城,呵,容容,我就跟個卑微的賊一樣,坐在大學的長凳上,遠遠看著你跟同學談笑聊天,蒙城的天氣很好,紫外線強烈,你回公寓的時候,我看見陳少鐸拎了一袋子水果蔬菜跟你一起進去了。

我很想敲開你們的門,一起去享受無憂無慮的時光,可我只能站在下面,陳少鐸是個好男孩,家裏人也喜歡他,要不是因為學恩,爸媽會更早讓你們兩個訂婚。

呵,我倒有點感謝學恩了。

我看見陽臺上他從後背抱住你,就像所有戀愛中的男女一樣,如果那時候我沒有考慮那麽多,如果我上去把他一拳打倒,會不會也沒現在這麽多麻煩。

從蒙城回來之後,我便跟孫夢然交往了。”

說到這裏,章學程伸出胳膊擔在腦後,另外那只手將章學容扯過來靠在懷裏抱著。

他後悔過很多次,唯獨今夜想得最是明白,他就是要她,不論過程多艱難。

“容容,你跟陳少鐸不可能在一起的,你是我的。”他說著,本來壓在腦後的手突然重整旗鼓,翻身在上。

章學容有些呆住,他變化太快,而自己還沈浸在他講述的往事裏,那次,她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因為思念而以為章學程出現在蒙城。

她看著那張好看的臉,柔和帥氣,她怎麽可能不喜歡這個人,可是,有時候喜歡容易,做出來卻是很難。

這麽多年,她努力學習,勤奮兼職打工,就是為了能早點脫離章家的幫助,為了什麽,她不說,是怕窺探到自己內心深處讓人鄙視的真實感受。

“容容,你什麽都不用做,也不需要去做什麽,你只要好好等著我,相信我,孫夢然的事情,我會很好解決,你跟陳少鐸,自此以後,務必保持好距離。

我說過,我的事情,由不得別人做主。”

他進入的時候,是難以抑制的緊致,章學容除了緊緊環住他的頸項,別的什麽都做不了,一如多年以前,那個得意的少年,在深夜,出其不意的躲在衛生間裏,給了自己一個終身難忘的青春回憶。

她的手指掐在他身上,留下的每個印記,都讓他覺得刺激緊張。

如此折騰了幾乎一晚,在天蒙蒙亮的時候,那人終於退了下去,而章學容,跟一只累壞的貓咪一樣,枕在那裏,呼吸均勻。

孫夢然走的時候,章學容還沒起床,琴姐還納悶,“學容一直都早睡早起,怎麽今天早上倒起的最晚。”

章學程已經跟孫夢然一起去了孫家拜年,章學恩熬了兩個黑眼圈,無精打采道。

“爺爺不是說了嗎,今天睡到自然醒,琴姐,你做飯的聲音太大了,本來睡得好好的,都被你吵醒了。”

自從進入娛樂圈以後,章學恩睡眠便是很淺,經常一夜醒來好幾次,雖然有章家撐腰,可各方壓力很大,不是說睡就能隨便睡著的。

“不好意思啊,下次我小聲點,一會兒給你熬上百合粥,安神的,學恩,最近你臉色有些不好,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琴姐擦完桌子,陳渺正好過來,聽見她的話,連忙在章學恩旁邊坐下,“怎麽了,生病了?”

“沒,琴姐太緊張了。”

章學恩揮揮手,腦子裏卻是亂作一團,那件事,跟一個影子一般,纏在心裏,怎麽理都理不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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