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程，你媽媽剛說了你，怎麽還要跟她作對，小孩子脾氣該收收，什麽年紀了，分不清楚輕重嗎？”章舜易皺著眉頭，似乎對兒子這一番舉動十分不滿意。

陳渺摸摸章舜易的胳膊，這個老公，任何時候都會為自己說話，嫁給他這麽多年，除了不能時時刻刻陪在身邊，其他各方面他做的都挑不出錯來。

章學程低著頭沒說話，自知理虧，剛才的態度確實不對，只是那股火氣突然蹭得起來，就算溫和的跟媽媽說這種話，也不該替她把杯裏的酒喝光，舉止冒失，完全不是他該有的表現。

“媽，對不起啊，都是為了我，你跟爸爸就別跟哥哥生氣了，要不然你再倒上杯酒，我慢慢喝。”

章學容見狀，哪還顧得上吃飯，她幾乎很少看見章舜易動怒，尤其是在飯桌上，以前章學程也不會做出這種毛頭小子才會做的事來，一時間無人說話，氣氛一度尷尬到極點。

“沒你的事，學容，你好好吃飯，你哥哥如果不改改這個習慣，遲早會在生意場上吃虧，你也記住，這是我第一次在飯桌上跟你講道理，章學程，希望你能謹記，無論什麽時候，尊重女人，尊重你的媽媽，就算心裏有怨氣，也要適可而止。

你這種近乎猖狂的舉動，是把你媽媽放在何種地位，不要忘了，章家向來重視家教，別做出這種有失自己身份的事來。”

章學容說不出哪裏怪，就是感覺不對勁，章舜易明著在說章學程，可他剛才犯的錯不至於讓章舜易這樣大驚小怪，暗有所指，大概就是現在的情形。

她低頭將意面纏在叉子上，轉了幾圈，心事重重的塞進嘴裏，食之無味。

“知道了，爸，以後都不會了。”

雖然認錯，可章學容聽他說話的口氣還是半分沒有道歉的誠懇，很是敷衍了事。

“明天回去後，過年期間就呆在你爺爺家裏吧，他年老了，少不了孤單，你去陪陪他也好，等團圓飯那天把爺爺接到我們家，今年你二叔他們一家去h市度假，不再a市了。”

章舜易擱了刀叉，顯然已經吃不下去了。

陳渺瞪他一眼，“老公，學程最近忙的跟你一樣，連家都不回了，你又讓他去爸那，我這個做媽媽的，一個冬天就沒見他幾回，別說過年這些天了，好不容易學恩和學容都放假，三個孩子在一起不好好熱鬧一下，你這打的什麽主意。

再不然，讓他們三個時不時去爸那就行，離得也不遠，總歸每天都能看見，你說行嗎？”

陳渺說話帶了些女人的軟和氣息，越到最後，說話口氣越是委婉動人，給足了章舜易面子，卻又是在努力尋求自己的主張。

“老婆，你別管這個了，這件事情就這麽定了吧，你們慢慢吃，我出去一趟。”

陳渺知道，除非要特別的事情，否則，章舜易一般都會順著自己，所以她也沒有跟著無理取鬧，對於這個問題，她充分尊重章舜易的意見。

“那你出去不要抽煙啊，我能聞出來。”

她對他一笑，章舜易湊過來親了一下她的臉頰，然後開了門出去。

這個年紀還能保有這樣愛情的甜蜜，著實讓子女都能感覺到家的溫馨。

“媽媽，我去趟衛生間，你慢慢吃。”章學容輕聲對她說了這話，隨即起身，服務員幫忙開了房間門，她道了句謝謝，便幾乎小跑著跟了過去。

果然，在拐角處，她看見章舜易面朝窗子，兩手插在口袋裏，似乎很是煩悶。

“爸！”

章舜易有些吃驚，扭頭見是她，不由得一笑。

“學容，吃完飯了？”

“吃完了，爸。”她乖巧的回答，又順勢站到他身旁。

“你出來有事找爸爸？”

章舜易多麽精明，她開口的那一刻，就知道定然是發覺方才在餐桌上氣氛不對，這個女兒很貼心，很懂事，很為別人考慮。

她努力，卻又委婉的討好家裏的每一個人，做到滴水不漏，卻能不降姿態，她對每一個人都笑臉相迎，很少跟人發生沖突，所以，往往在家裏，大家只能照顧到喜歡表達的章學恩，而忽略了這個不提要求的章學容。

“是來替你哥哥說情的？”他笑笑，嘴裏的戒煙糖十分小心的用紙巾包了起來，扔到附近的垃圾桶裏。

“爸，我只是想知道，到底因為什麽，你要對哥哥這樣嚴厲。”

章學容說出心中的不解，這才覺得舒服了些，她總是覺得最近家裏有很多事情都在瞞著她，可是看陳渺剛才的樣子，似乎被隱瞞的不止自己。

“你想知道？”

“當然。”

“即使這個結果會讓你覺得很難自處，也要知道？”

聽他這麽一講，章學容一楞，隨即咬緊嘴唇，點點頭，她心裏突然有了想法，他想說的，不會是那晚章學程跟自己說過的話吧，不可能，他們不會知道，除非他主動坦白。

可是照章學程的為人，既然自己當初拒絕了他，他是不會讓自己處於風口浪尖，無法自處的。

所以她搖搖頭，覺得自己庸人自擾，想多了而已。

章舜易的臉在燈光的烘托下顯得陰晴不定，這個角落的光線昏暗，又用了橘色的暖調，更覺得讓人捉摸不透。

“你哥哥對你什麽想法，你不知道吧？”

這話一出，章學容真的有些站不住了，她心頭一悸，頭頂的虛汗接著就冒了出來，如果是白天，臉色驟然間變得蒼白也肯定逃不出章舜易的眼睛，她緊緊咬住嘴唇，胸口的心跳突突突的猛烈起來。

見她不開口，章舜易語氣便緩了一些，“這件事情不怪你，你別緊張，是你哥哥自己的錯，要不是你爺爺跟我說，我還蒙在鼓裏。

我一直以為，他待你跟對學恩一樣，沒想到他會這樣糊塗，還好，學容你有男朋友，要不然，我真不知道怎麽跟你媽媽解釋。”

章學容低著頭站在那裏，難怪在車上的時候，他反覆問自己關於王曉冰的事情，又在得知王校長住院之後，主動提起幫助，原來都是有因才有果的。

雖然很多人都說她倆是男女朋友，可是當事人最清楚，他們兩個根本什麽事都沒有，王曉冰是個好朋友，既然知道章學容是因為某些原因才會臨時跟自己走的過近，就不會越過那個雷池。

最後連朋友也做不成，這不是他的作風。

“你媽媽現在也不知道，我為學程的這種行為跟你道歉，學容，希望你能夠原諒這個哥哥。”

章舜易因為身高比她要多出一頭，所以說話的時候需要俯視，以前章學容覺得溫暖，現在卻只有無限的壓迫感。

他這樣說，完全就是斷了他們兩人的未來，無論如何，她跟章學程都不可能走到一起，這是章舜易的意思，也是對於章家最好的一個解釋。

“別這樣說，爸，我尊敬你跟媽媽，也尊敬哥哥，我不會做出對你跟媽媽有傷害的事情，爸爸，你放心，我保證跟學程哥的距離，你別生氣。”

她習慣了小心翼翼，也習慣了討好別人，哪怕，要犧牲自己很多利益，忍痛割愛又算得了什麽。

“你懂事，學容，這件事情你受委屈了。”章舜易並沒有怪她的意思，章學容卻覺得自己已經擡不起頭來，雖然她一直看著章舜易，可心裏那種自信，已經被打壓的碎了一地。

章建平早就知道了，也許是國慶節的時候，可是自己竟然那麽遲鈍，到現在都覺得兩個人瞞得好好的。

以前不知道自己跟章學程的事情，現在連爺爺都知道了，以後在章家，面對這幾個人，她不知道將以一種什麽樣的姿態來跟他們聊天，吃飯，甚至做更多以前習以為常的事情。

章建平那天早上匆匆忙忙讓小王把自己送回章家，肯定是覺得事態嚴重，要不然不會在早上就讓自己離開。

“你哥哥的錯，學容，這樣，有時間，你把曉冰帶到家裏來吃個飯，我覺得你們兩個人挺聊得來，那孩子跟你一樣懂事，說話也有分寸，我很喜歡，看你媽媽的意思，也是挺滿意的，不如年後開學之前吧，讓他到我們家來住一天，你們一起去b市，你看這樣安排還可以？”

章舜易似乎是商量的語氣，實則根本沒有給她拒絕的理由，明擺著，他要為章學程徹底斷絕一切可能犯錯的根源，哪怕要犧牲這個女兒的幸福。

說犧牲也有些誇張，只是，完全不給她後悔的喘息機會，這樣講，好像更準確一些。

章學容略微有些難看，她順手捋了下頭發，“這個，爸，我們兩個是不是太早了些，我想著按部就班，慢慢發展的。”

“那沒關系，爸爸只是想約他過來吃個飯，你要是覺得不合適，那就不用管我說的。”

章舜易這樣的人，太會給別人一根桿，讓你只能順著爬上去，連拐彎都找不到方向。

“爸，就照你說的吧，年後我跟他說一下，也要看他意願，你覺得行嗎？”

“學容，還是委屈你了。”第二遍這樣說，章學容心裏仿佛壓了一塊大石頭，壓得自己永無翻身之日。

“你見外了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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