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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不知道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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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涵提著一袋子雪糕進來,姜海棠的眼神在他臉上就沒移開過,視線太過於強烈,豆涵一早就感應到了。

豆涵捏了捏手上的塑料袋,這次沒再想著下意識逃開,豆涵走過去,像是對待一個常客一般,“雪糕,要嗎?”

姜海棠微微一滯,似乎有點兒訝異,轉而迅速的回答,“要。”像是怕對方下一秒就會反悔一般,姜海棠掏出一根小奶糕。

豆涵趴在臺子上,姜海棠亦步亦趨的跟過去,豆涵指了指那邊的花說道:“買花的話去那邊看。”然後頭也不擡的繼續翻開沒有看完的書。

姜海棠對於豆涵沈默的逐客令完全不當回事,就直楞楞的在他旁邊待著,看著豆涵,豆涵也不理他。

周圍的花香散開,音樂慢慢飄散,兩人之間好像跟周圍的人都隔絕了。

姜海棠貪婪的看著豆涵,目光如炬,像是要把這麽多年缺失的東西都彌補一般,自欺欺人卻又晦澀愧疚。

姜海棠很想說點什麽,但是又怕剛說了什麽下一秒豆涵就會逃開。

姜海棠突然覺得自己已經不是十七八的少年了,沒有滿滿一腔孤勇,不會天不怕地不怕,他怕,怕的要死,怕自己一個輕舉妄動就會永遠的失去這個人。

姜海棠就這樣看著豆涵,像是多年前那個夏天,他們在鄉下的老房子裏,豆涵因為被蚊子咬的睡不著覺,姜海棠拿著蒲扇給豆涵扇了一個晚上,輕輕搖著,也這樣看了他一個晚上。

豆涵其實心裏也慌的厲害,卻止住了想要拔腿而逃的想法,都已經快要三十歲的人了,躲躲藏藏也說不過去。

這個人在他心中占據了怎樣的位置,他自己再清楚不過。

那些年不是夢,不是幻境,是真實的記憶,雖然曾經被自己丟掉,但是面前這人,是他赤裸裸的曾經,避無可避。

豆涵咬了一口雪糕,盡量讓自己表現的有條理一點,成熟一點,吳濤說過,誰年輕的時候沒遇上過幾個傻逼呢,不然都不叫青春,一點兒也不酷。

於是豆涵咬了一口雪糕,說:“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擡起頭朝姜海棠瞥了一眼,表現的雲淡風輕,好像他們真的是多年不見的老同學一樣。

姜海棠一楞,喉頭滑動,澀的厲害,“今年三月份。”

豆涵點點頭,“挺好的,聽說你現在發展很好,恭喜。”

姜海棠心裏突然覺得好像有什麽要抓不住了,豆涵的這種反應讓他啞然,讓他不知所措,甚至有點兒慌張。

“小涵,我們能吃個飯嗎?”姜海棠問豆涵,語氣中帶的那種小心翼翼的祈求讓豆涵覺得澀然。

豆涵剛要張嘴,結果就看到了推門而進的吳濤,豆涵直覺要糟,還沒來得及說點什麽,只見吳濤本來笑著的臉在看到這邊的時候,突然瞪大了眼睛,緊接著變了臉色,立刻沖過來,抓住姜海棠就是一拳。

姜海棠的反應速度夠快,剛要反擊過去,但是在看到是吳濤之後,突然卸了力氣,吳濤的拳頭狠厲很粗暴,一點兒面子都不給。

“夠了,”豆涵咬著雪糕臉上慍怒道,“要打出去打,我這兒還有客人。”

吳濤拉扯著姜海棠出去,大花和二花趕緊安撫店內剛才被著突如其來一幕嚇到的客人。

吳濤將氣全都撒在姜海棠身上,海棠沒有還手,吳濤恨恨的說:“你不要再來糾纏豆子,否則我他媽看你一次打一次。”

姜海棠擦了擦嘴角的血跡,臉色陰郁淡漠,倒有點兒像是以前的模樣了,“不可能。”

“你他媽再說一句試試,信不信我跟你沒完。”

“這是我跟他的事,跟你沒關系。”

吳濤氣的想砍人,姜海棠任由吳濤拳腳相加往他身上招呼,死扛著不還手。

豆涵沒出去,他一動不動的待在花店裏繼續吃他的雪糕看他的書,雖然眼前的字根本看不進去,但是他只能這樣。

最後那兩人之間是怎麽結束的,說了什麽,豆涵並不知道,只是從那天起,那兩人就杠上了。

姜海棠依然天天往花店跑,吳濤見天兒攔著準備揍人,豆涵視若無睹,像是進入了一個怪圈。

“你不準心軟!”吳濤耳提面命每天提醒,“不要又被騙了。”

“這種事只會有零次和無數次,有一就有二,男人的本性!”

“一定要……”

……

豆子覺得自己的耳朵最近真的太忙了,無奈的笑著說:“濤哥,我知道,你快別操心了,我聽說你昨兒又惹樂樂生氣了,趕緊哄哄去。”

吳濤恨鐵不成鋼的說:“你啊你,叫我說你什麽好!”啪唧一聲掛了電話。

豆涵心裏默默對吳濤說了聲對不起,然後拿出手機回了姜海棠的短信。

“好,我明天晚上有空。”

姜海棠在電腦面前奮戰,這一陣白天在花店那邊晃悠,晚上就要熬夜趕工作,很多時候祁昕盛都說他不必這麽拼命,公司在這邊的業務早已經走上了正軌,姜海棠卻依然很拼,這已經成了慣性和常態。

手機屏幕亮起的時候姜海棠根本沒註意,一心只在電腦上面的工作,過了很久很久,窗外對面寫字樓的燈光開始一盞一盞熄滅,姜海棠站起來,伸了伸腰,給自己沖了杯咖啡,隨手拿起手機,驀地,看到那條短信的時候,咖啡沒拿穩,灑了出來。

姜海棠顧不得手上的咖啡漬,睜大眼睛看清楚,急忙放下咖啡,然後急忙打字回覆,打了長長的一段,然後反覆刪減,最終只留下非常克制的一句,“好,我明天過來接你。”

信息發出的那一刻,姜海棠才發現已經淩晨兩點了,窗外的寫字樓一片黑暗,只有巨大的霓虹燈牌在夜色裏一閃一閃。

姜海棠第二天早上出門的時候問了一句祁昕盛,“你覺得我穿的怎麽樣?”

祁昕盛像是見鬼了一眼看著他,然後突然反應過來,從頭到腳掃視了他一遍,鄙視道:“您是要去談生意嗎?”

姜海棠眉頭蹙著,祁昕盛將人推進辦公室,然後打開裏面的小隔間的衣服,楞是沒找出來一件休閑一點的衣服。

祁昕盛說:“你想想他比較喜歡你穿什麽衣服?”

姜海棠陷入了回憶。

“海棠你怎麽穿校服都這麽好看呀?我就不行……”

“海棠我覺得穿籃球服可帥啦!打籃球撩起衣服擦汗特酷!別人都沒你帥……”

“海棠我看到你答辯了!穿西裝的樣子好帥!不行了我要立馬見到你……”

“……我覺得你不穿衣服好性感,我——唔……”

……

太陽西斜,黃昏染紅了半邊天。

祁昕盛見姜海棠半天沒反應,心裏微微嘆了口氣。

豆涵見到姜海棠的時候,整個人都微微一滯,姜海棠這一陣來花店都是商務系服裝,大概是每天上班穿的衣服,今天猛地看見穿著休閑裝的姜海棠,豆涵覺得好像海棠整個人都變得少年氣起來。

頭發也放下來了,清爽短寸的頭發,乍一看像是多年前的那個少年,可是細看眉眼卻已經是成熟男人的味道了。

姜海棠開著一輛低調的大奔,在一家看起來非常有格調的餐廳面前停下,將鑰匙遞給走過來的服務生去泊車,姜海棠帶著豆涵一路走到二樓的包廂。

一個很清靜幽雅的環境,透過大大的玻璃窗戶可以看見穿城而過的那條河流,夜色還未來臨,卻有點兒微微迷蒙,落日餘暉灑在河面上,波光粼粼,朦朧悠然,漂亮的像是一幅畫。

侍者拿出菜單,姜海棠點了幾個菜,每點一個菜就要給對面的豆涵耐心的介紹一遍,主要口味偏淡還是偏重,豆涵點點頭,姜海棠了解他的口味喜好,點的菜全是他喜歡吃的。

豆涵看著對面細心點菜的姜海棠,一時間有點兒感慨,距離兩人這樣坐下來吃飯已經過去五年了。

時間很殘忍,讓人長大,讓人被迫去接受一個又一個的坎坷,不問你願不願意。

五年,足以讓時代大變樣,足以讓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更大,足以推翻過去的一切開始重建,卻又……足夠讓某些東西沈澱。

姜海棠看向豆涵的眼神克制而愧疚。

豆涵看著對面的人,看著他深邃的眼睛,那曾無比讓他著迷的眼眸,看著右眼角下面的那顆淚痣,他很想去摸一摸。

以前他們在一起的時候,豆涵每次吻著吻著就去親那顆淚痣,海棠太苦了,老人家都說有淚痣的人一定會遭遇苦難,會流很多眼淚,豆涵知道海棠苦,但是海棠幾乎從來沒流過眼淚。

不,或許也是流過淚的,只不過豆涵沒能看到,他已經那麽苦了,要是眼淚都不能流,這太殘忍了。

姜海棠被豆涵看著,心裏千言萬語卻說不出話來,連一句對不起都開不了口,因為海棠知道那輕飄飄的一句話根本抵擋不了豆涵這些年承受的委屈。

豆涵說:“瘦了。”

姜海棠刷的一下就紅了眼眶,快三十歲的人了,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從泥濘汙濁裏滾過,咬著牙一路拼命往上走,卻因為這輕飄飄的一句話,眼眶紅了。

豆涵笑了,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像是在逗他,“都快三十歲的人了,丟不丟人。”

姜海棠眼裏酸酸漲漲,憋著,低聲說:“不丟人。”

菜慢慢上齊全,豆涵說:“海棠。”

姜海棠看著豆涵,豆涵笑了笑說:“剝蝦吧。”

姜海棠快速的剝著蝦,像是曾經很多年前,像是他們從沒分開過,像是這些年的間隔都消散虛無。

豆涵想了好多天,從站在姜海棠面前他卻沒有想著逃走的那天開始,他就一直在想,邊想邊看著海棠每天往他的店裏跑,看著海棠每次都欲言又止的神態,看著海棠對著他發呆的神態,看著海棠愧疚到有點兒卑微的姿態。

那是他從沒見過的海棠,他舍不得,他心軟了。

豆涵想過要千百種方式要怎麽面對,可是等每次真正看到這個人的時候,心裏卻只覺得疼,為自己,為他。

他們都是快三十歲的人了,不再是十七八歲懵懂任性的少年,玩你追我躲的游戲太不成熟了。

他們放不下,他們知道,可是他們也知道他們之間有刺,這根刺牢牢地紮在他們心中,拔不掉,忘不掉。

豆涵從來沒想過自己還會喜歡其他人像是喜歡海棠一樣喜歡,從來都沒有,也不會有。吳濤總說要給他介紹對象,可是豆涵知道吳濤其實什麽都明白。

豆涵說不出“沒事,我不介意”這樣的話,但是也做不到在海棠小心翼翼靠近的時候狠心的推開。

他做不到,因為他想他,想了很久很久,想到心口發疼。

可是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華燈初上,路燈亮起,霓虹閃爍,好像這座城市的夜一點兒也不寂寞。

豆涵吃著剝的漂亮的白白胖胖的蝦,蝦的味道很鮮很美味,豆涵開口說:“海棠,我不知道我們該怎麽辦?”

姜海棠一楞,豆涵看著他,目光迷茫的讓人心疼,他說:“我不想騙自己,可是我確實不知道怎麽辦。”

我不知道我該怎麽辦,該怎麽做。

時光悠悠,歲月是條河流,我們在隔岸相望。

姜海棠紅了眼眶,咬了咬牙,顫抖著說:“對不起。”

豆涵放下筷子,眼眶也紅了,吸了吸鼻子,“海棠,你別這樣,我難受。”

一頓飯吃完,姜海棠將豆涵送回家,豆涵自己的家,姜海棠張開雙臂抱了抱豆涵,豆涵沒有拒絕。

“回去開車小心點。”豆涵說。

海棠差點想吻上去,心裏酸酸的。

回到房間洗完澡,豆涵躺在床上,第一次覺得心安和輕松,雖然他和海棠的問題還是沒有解決,但是不知為什麽,他覺得莫名心安,或許是真切的意識到這個人真的回來了。

豆涵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到從前,他們剛開始認識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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