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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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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你是讓你清醒一點, 滾回自己的房間,趕緊找來軍醫看看。”我立刻還嘴,他的嘴巴挨著我太近, 熏得我有些作嘔。

他不退反進,漆黑的營帳裏,那張臉幾乎貼到我的臉上,我被壓的有些難受,橫豎抽不出來手, 索性擡高右腿抵在他前面。

這才覺得能透過氣來, 這貨不知道哪根弦搭錯了,跑我這裏來發瘋。

“阿缺,阿缺......”他喃喃了幾句,我周身一冷,陳棉從未這樣叫過我的名字,不是傻缺, 就是宋缺,要不然就是傻子。

“你偷聽我們講話了?”他頭垂得厲害, 整個人好似沒了力氣,壓在我身上動彈不得, 若不是聽了蘇賢汝叫我, 他怎麽會抽風喊我阿缺。

“怎麽, 他叫得,我叫不得?”略微撐起一張臉,他似乎擰巴了眉毛, 又是一陣濃重的酒氣。

“你先放開,我要吐了,你身上味太重,臭死了。”我把腿往前蹬了蹬,不知道碰到哪裏,硬邦邦的。

他眼睛直碌碌的好像不會眨眼一般,一雙手卻仍牢牢地鎖著我,“方才我一直等在你營帳裏,喝了許多酒,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

我是想過不回來了,可是蘇賢汝不同意,所以我又回來了。

“等到現在,我喝了那麽多酒,還好,你回來了,阿缺,他這樣喚你的時候你的心裏在想什麽,有沒有,一點點想到我,呵,宋缺,十幾年來,明明都是我在你身邊,明明咱們兩個更要好,怎麽你會傻乎乎的去選他?”

“沒有啊,我沒選他,我選你了,保你,保你登基。”

“少給我打岔!”

他說的激動,一口酒氣噴來,還帶了唾沫星子,要多惡心有多惡心。

“你知道我說的什麽,就會裝傻稱楞,我問你,今天不跟他走,是不是意味著以後都不會跟他走了。”

這個問題太久遠,準確來說,我也不知道將來會不會再去找他,萬一陳棉登基後,蘇賢汝放棄了報仇的念頭呢,都說不準,得看他心情。

“罷了,既然你今天沒有跟他走,以後也別走了,還是那句話,以後跟著少爺我吃香的喝辣的,咱們買個大宅子,再買上百十個姬妾,空了聽他們唱唱曲兒,跳跳舞,其餘時候咱們想做什麽做什麽,想怎麽玩就怎麽玩。”

“怎麽可能,你以後要當皇帝的,開玩笑吧。”這個事情很嚴重,這貨鐵定腦子被驢踢了,都忙活到中途了,還想撂挑子不幹,諸葛兄弟知道了不得瘋。

更別說陳員外了。

“你跟著我,做不做這個皇帝有什麽關系。你不是問他跟不跟你走嗎,他不跟你走,我跟你走,宋缺,我可以跟你走啊,就像上普賢寺一樣,我不還是去了一個都是小尼姑的寺廟,不也是跟你一起呆了好幾年嗎。

我無牽無掛的,你問我吧,問我要不要跟你走。”

這貨八成瘋了,他無牽無掛,他的事最多,不是他,哪來這麽多麻煩,細思極恐,我沈聲說道。

“咱倆能不能放開再說話,倆大老爺們這個動作著實有點別扭,我給你倒杯茶醒醒酒,陳棉,你別睡啊,起來,次奧,陳棉,你屬豬的嗎?”

我推了一下,那貨穩穩地趴在我肩膀上,鼾聲起,看樣子,他是把我當床了。

迷迷糊糊中聽到他含糊不清的夢話,“每天都喝醉,多好。”

好個屁,要喝跑自己屋裏喝啊,我這營帳裏到處都是酒氣,桌上還撒了一片酒滋,空壇子隨意扔在地上,關鍵是陳棉看著瘦,壓得我身子擡不起來,好不容易挪了一兩步,他一個翻身。

結結實實做了他的肉墊子,我趴在下面,腹部猛然跌到,撞擊的很疼,他腦袋枕到我肩膀上,胳膊橫著掛在我脖子上,腰被壓得死死的,四下無人,我該怎麽辦。

簾子後面動了一下,我安靜的趴在那裏,他走過來,想無數次給我收拾殘局一般,蹲下把陳棉翻過來,又拉我出來。

“你來這裏做什麽,要殺他?”我揉揉發脹的胳膊,語氣不太好,這人總是反覆無常,將別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一會兒對你熱情似火,一會兒又把你扔到冰窟窿裏,凍得你一年緩不勁來。

他的臉色不太好看,黑乎乎的營帳裏,他又對我伸出手來,又來蠱惑我犯錯,人再犯賤,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那。

我退了兩步,靠在陳棉後面站著。

“阿缺,我不放心你,所以才跟過來的。”他嘆了口氣,負手而立。

“不用你好心了,蘇賢汝,話都已經說明白了,你再這樣糾纏還有什麽意思,我這人屬猴子的,給個桿就往上爬,你這人還特無情,爬的時候不阻止,等我爬到頂端了,你把那桿從底下截斷,瀟灑的拿去燒了火,我在桿上怎麽活。

掛在這裏當猴耍嗎,好玩嗎?”

我越是歇斯底裏,越覺得自己心裏沒底,我怕受不了他的軟語相勸,一不小心再次跌落谷底。

“如果這樣說能讓你解氣,你說便是了。我的心裏怎麽想的,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從到了京城,我對你,就像個反覆無常的小人,阿缺,我也瞧不起自己,不光是他們,現在的我,讓我自己都厭惡無比。

哪怕讓我回到從前寫寫字,算算賬,替你回絕幾個上門提親的歪瓜裂棗,都行。

可是,母親在這裏,父親的仇,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你讓我跟你走,我何嘗不想放下一切,跟你無拘無束的縱情山水之間,可我那樣做,心裏會一輩子不安。

讓我眼睜睜看著母親一人勢單力薄的去報仇,報殺夫之仇,報奪子之恨,報滅門之災,堂堂男兒,我怎麽做的下去。”

“你說這麽多,又來這裏,不是自相矛盾嗎,難道你又後悔了,要跟我走?”

我試探道,看他面上淒慘,又覺得問出來沒多大意思,頂多就是過來絮叨一陣子,等天亮了,還是陌路之人。

“我也知道現在過來只會惹你煩惡,可是,只要我一想到你跟他在一起,心裏便如同燒了一把火,坐立難安,我站在營帳外僅一小會兒,聽到你跟他在裏面說那樣讓人耳紅心跳的話,阿缺,我覺得自己要瘋了,哪怕再聽你說半句話,跟他多待一小會兒,我不知道自己要怎麽做。

你頭發的味道,唇瓣的香甜,你肌膚的滑膩......”他越說越無恥,難以想象看上去一本正經,不食煙火的蘇賢汝,竟然大言不慚,厚顏無恥的跟我說這樣的話。

他的手摸過我的臉側,我連忙抓住,忍住心跳如雷,寂靜的月色,漆黑的營帳,裏面還有一個醉酒的陳棉。

再好聽的情話,都讓人羞澀難當。

他不受我的影響,另一只手緩緩插入我腦後的長發,扣住後腦勺,眼看那張臉就要靠近,今晚的事情發生太多太緊密,我一時無法承受,於是一巴掌扇在他臉上。

扇完這一巴掌,我們兩人俱是一楞,偏偏躺在地上那個人好死不死嘟囔了一聲,“阿缺,你真香。”

香,香你個大頭鬼。

陳棉翻了個身,右腿跨上左腿,枕著自己的胳膊,似乎睡得十分香甜。

我轉過頭,蘇賢汝正一臉陰晴不定的看著我,半天幽幽問道,“阿缺,我不知你們竟這樣親密無間了。”

說話的口氣十分委屈,倒顯得我有些做的對不起他了。

“沒,千萬別這麽想。你想啊,他已經娶妻成親,正室乃是大魏將軍秦觀之女,秦川,更是大魏的仁平郡主,家世顯赫,郎才女貌,別把我跟他攪和在一起了。”

蘇賢汝顯然不接受我這番說詞,他嘴角翹起,眼睛微瞇,如玉的容顏平添了些許霜寒,他一只手挑起我的下巴,不同於陳棉的濃重酒氣,蘇賢汝一如既往的呵氣如蘭,書生之氣,就算他陰險狡詐這樣許久,仍舊難掩本質的芳華。

“那你想跟誰攪和在一起,阿缺,看著我的眼睛,仔細跟我說說,你這般急著跟他回京城,是想做什麽,想幫他登基,幫他父親逃脫,母親早就猜到你會這麽做。

我讓她承諾不要傷害你,可是,我不能保證你做了這些事之後,她還能聽我的勸。

是非之事,明哲保身。

阿缺,記得幼時那個道士說的話嗎,讓你去山上修行,不到十八歲,萬萬不可回到宋家。

你下山的時候,剛剛十七歲,宋家被滅,你過得顛沛流離,他還說過,如果你提前結束修行,必然不能活過十八歲。

阿缺,還有兩個月,你就滿十八了。”

經他這麽一提醒,我倒真的想起那年道士跟我講的話來,正是由於他的一番話,導致宋之書匆匆忙忙把我送到普賢寺,開始漫長的修行之路。

藏經閣,寺院每個角落,我熟知每個地方的樣子,更知道師太幾時起床,何時打牙祭。

後院的黑蛋喜歡吃什麽,不喜歡吃什麽,藏經閣每一本經書的放置,往事一旦揭開,你會發現,原本已經忘記的很多事情,就連細節,都是那樣清晰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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