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這是一個非常難以回答的問題， 尤其是姜艾現在這個情況。

總覺得季遠下一秒就要報|警了。

此時再說什麽“我是孫艾本人”之類的話好像已經來不及。

姜艾想了想， 將懷裏的紙袋放在地上， 然後摘了口罩，露出屬於姜大艾的面容，“我和孫艾是雙胞胎。”

明明是同一個人，自己扮演自己的雙胞胎姐妹實在是一個神奇的經歷。

季遠目光落在姜艾的臉上， 然後移了視線，“你們的父母知道嗎？”

姜艾搖頭搖頭，“這是我們沒有和他們說，是偷偷進行的。”

季遠不知道信了多少，若有所思的模樣。

如果是在林旭面前說謊，姜艾其實沒有這麽大的心理壓力，但是在季遠面前……總覺得會有智商壓制這個對自己不利的事情。

“孫艾她……你們什麽時候交換回來？”季遠明顯是某個疑問沒有問出來， 而後換了個提問方式。

姜艾炸了眨眼，意識到一件事， 季遠對姜大艾是沒有敵意的。

不僅僅是沒有敵意，甚至還有幾分關心的模樣。

姜大艾是單方面的在討厭著對方啊， 姜艾沒法判斷季遠知不知道姜大艾對他的這份厭惡。

“應該很快吧，”姜艾也不太確定，“這事還要問孫艾。”

不知道姜艾這句話哪一點觸動了季遠，在說出“這事要問孫艾”後季遠原本稱得上銳利的眼神閃爍了一下， 帶出細膩柔和。

“我知道了。”

他知道了？他知道什麽了？她這個滿口胡言亂語的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額，你知道就好。”姜艾覺得對話到這裏就可以了，她的漏洞多到難以繼續支撐下面的對話。

姜艾一臉懵逼地轉身， 把書重新抱起，回了房間。

回到姜大艾的房間，姜艾把剛剛買了的書放在桌上，從手邊取了張白紙，開始給姜大艾寫註意事項。

《金題王》這本是第一遍的時候做的，解析比較全面，主要看第一、三、六章，第五章 可以最後再看，屬於有點太難不容易自學的部分。

《真題解析》這本需要配合著另一本書看，這本書比較全，那本書比較深入。

……

姜艾發現自己越來越有給別人當老師的潛力，對學生是操不完的心，對課本是寫不完的總結。

她這邊越寫越多，一張紙寫不完，開始找本子寫。

姜大艾這個時候給姜艾發來了信息：【啊啊啊啊啊啊——啊！】

姐妹，你好像一個反應遲鈍的土撥鼠。

姜艾發了信息：【你終於回我了。】

姜大艾那邊很是痛苦的樣子:【你知道我在幹什麽嗎！我在寫作業！為了防止爸爸把我認出來，我在你的房間老老實實寫作業！】

姜艾頓時有幾分真誠的擔心：【你寫的時候記得用鉛筆寫，這樣我還能夠把寫錯的擦了。】

姜大艾：【日！】

姜大艾：【爸爸剛剛送果盤進來了，我要死了，你平時都是怎麽和他說話的？】

姜艾：【就是普通且無趣的樣子。】

姜大艾：【懂了[ok]。】

幾分鐘過去，姜大艾又發來一張照片：【這道題怎麽做？我怎麽在網上百度了答案都看不懂？】

姜艾點開那道題，把題目完完整整地看完。

而後把她的書籍總結中《新高考》這本書“有時間再看”的評語劃掉，改為了“不用看了”。

就不要再沒有可能的事情上努力了，還是先把能夠拿到的分數拿到吧。

姜艾開始語音給姜大艾講這道題是怎麽做的。

自己給自己講題的好處是兩人的思維方式是一樣的，講題的時候相當流暢。

這一道題結束後，姜艾覺得自己要和姜大艾說一下季遠的事情。

“季遠知道我不是你了。”

這話咋聽覺得別扭，得反應一會兒才能知道其中含義。

姜大艾還有點糾結，不知道是怎樣一個情況，“那他覺得你是誰？”

“我和他說我是你的雙胞胎妹妹。”姜艾回答。

“……這倒也行，反正咱們和雙胞胎也差不多。”姜大艾也覺得這是最好的方法了，“他是怎麽知道你不是我的？”

這就問到姜艾知識的盲區，“我不知道啊，你和我說過你們關系不好，我也沒有和他打招呼，我覺得已經做到我能想到的所有了。”

姜大艾思索良久，“那他和你說話了嗎？”

“說了。”免去姜大艾一點點去猜的麻煩，姜艾主動把下午發生的事給她說了一遍。

從在書店遇見小女孩，到兩個人一起回家，他問出那句“你是誰”，每個細節都沒有落下，甚至季遠帶著女孩去結賬時對方回頭的那一眼。

姜大艾在聽完姜艾的講述後深深嘆了口氣，感覺自己的一世英名受到了質疑，“你為什麽要主動遞給他那本書？”

姜大艾如此嚴肅的表情讓姜艾也遲疑起來，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一件不好的事情，“因為如果他自己去取的話還挺麻煩的，我正好在書旁邊……很方便？”

“你這該死的爛好人性格，”姜大艾氣到呼吸不暢通，“你就不能冷漠地，殘酷地對待他嗎？”

這兩個詞匯實在是超出了姜艾的能力範圍。

“如果你是說這個行為的話……確實很難。”姜艾實話實說。

姜大艾更加生氣，“那後面呢？為什麽要和他一起回去？”

“因為他用自己的會員卡給我的書打了折，如果直接扭頭就走不好吧，而且書都還放在靠裏面的位置，我拿不到。”姜艾真實的迷茫。

姜大艾也是真實的憤怒，“那個一肚子心眼的王八羔子！”

姜艾發現了，姜大艾每次生氣的時候，如果這個氣是和自己有關，姜大艾就會順利地轉移到別人身上。

比如她受到了欺負，姜大艾就生林旭的氣，如果季遠猜出來她不是孫艾，那麽姜大艾就把原因推到季遠身上。

總之一句話，對人不對事，極度的護短。

真是讓作為同一個人的她非常安心的特點。

姜艾一直認為母親對自己會存有一些怨念。

姜艾沒有問過姜大艾這件事，畢竟姜大艾和母親是住在一起的，如果原本沒有什麽問題，反而給兩個人添堵就很不好了。

姜艾清晰地記著姜茁去世後的第二天，母親動作輕柔地捧了她的面龐，問她，“他的作業並沒有寫完，你為什麽讓他出去？”

母親一直都是要強的人，能夠從眼中看到她的銳利。那時，那雙平時銳利的眼睛沒有光芒，甚至有些霧氣。

母親輕聲問她，“你是很乖的小孩，你平時都會檢查的，為什麽偏偏你那一天為什麽沒有檢查？”

為什麽呢？

因為第二天就是她的生日，她想讓弟弟也開心一些，她聽說別的姐姐並沒有這麽苛刻，她也想做一個被喜歡著的姐姐。

姜艾久久站在那裏。

直到父親不敢相信地將母親拉走，將她推出姜艾的房間，“對孩子說什麽呢！你瘋了嗎！”

姜艾在房門即將關閉的時候看到母親回頭的那一剎那，她看她的表情很陌生。

是不是只有弟弟更重要，是不是如果死掉的人是我會更好一點。這種情感並不是無緣無故滋生出來的。

小孩子的情感往往比大人以為的更加豐富敏感。

姜艾在大門關上後依舊站立在那裏很久，膝蓋撐得筆直，全身好像被什麽東西釘著。直到酸痛感彌漫全身，她最後一點點癱軟，跪在地上。

母親真的愛著她嗎？

驕傲的，對人嚴苛的，總是很嚴肅的母親真的喜愛著她嗎？

似乎活潑的，開心果一樣的弟弟更受到母親的喜愛，似乎母親的笑容更多的也是對著弟弟。

沈默著的她得到的更多的是母親的嘆息，她無法理解女兒這樣的性格是像了誰。

直到今天，姜艾發現自己以姜大艾的身份站在母親身邊都感到不適，甚至在對方離開後輕輕松了口氣。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不合適吧，母親是否也有著同樣的感覺，她是否早就厭惡了自己，她是否只是在顧忌著血緣關系而沒有辦法明顯地表達真實想法。

姜艾看著書發呆的時候，聽到開門聲。

立刻把留給姜大艾的看書建議壓在最下面，房間門被打開，姜艾擡頭，看到母親走進來。

她還穿著西裝，看來應該是剛剛結束工作。

隨著她的靠近，姜艾心中一點點壓沈，連帶著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起來。

“書買了啊。”母親看到姜艾放在書桌上的新書，“這一次還挺快的。”

姜艾點了頭，卻沒再看向母親，順從地將視線轉移到桌面。

母親當然不會像爸爸那樣會來給送果盤什麽的，她大概只是來說兩句話，表示一下做母親的關心。

而後，她聽到腳步聲，有人探了她的額頭，“身體好像沒有問題。”

姜艾被這個突然的觸碰弄得有點緊張，擡了眼看向母親。

“從下午的時候我就覺得你好像有點不開心。”母親說，“總覺得你好像有點事情，既然不是身體上的原因，大概就是心事了。”

姜艾對上她的眼眸。

“總覺得你現在稍微有點初中時候的感覺呢。”她說，“等你想要告訴我的時候就告訴我吧。”

她竟然發現了嗎？

僅僅是回家的那一段路，她就發現了不對勁嗎？

畢竟吃飯的時候還是姜大艾本人，一般人是不會想到和自己呆了一下午的人被調換的。

“算不上心事……”姜艾輕聲開口，“只是有點肚子不舒服。”

“難道是吃的不合適了？”母親開始催促，“今天晚上早點睡吧。”

她垂了眼，在姜艾的額角留下一個很輕的晚安吻。

姜艾伸出指尖觸及了被她吻過的額角，想起一件事。

在母親質問她為什麽沒有看好弟弟的那個晚上，在她躺在床上將自己埋進被褥哭泣到睡著的那天晚上，她做過一個夢。

潮濕的觸碰落在她的額角，像蝴蝶輕輕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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