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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入骨相思知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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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酒清香,竹色波光蕩漾。

“你們……”墨廿雪驚疑不定。

林覆坐在長凳上,把手一招,舉起了手裏的酒樽,“我和宋玦也是懷念之前大哥在的時候,所以想來喝幾杯,沒想到,嘖嘖,大哥真沒出息,說好了要走,結果還偷偷跑回來。”

這其中原委,墨廿雪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如夢初醒。她真的和大名鼎鼎的洛朝歌做了三個月的同窗?

洛朝歌淡淡一笑,牽著她的手坐下。他一眼便看出,宋玦興致缺缺,明顯是來喝悶酒的,便是老友重聚,在他的臉上也看不到丁點欣慰和高興。

“林覆,我聽說你從太學退學了?”

林覆瞅了他一眼,將杯中物喝到嘴裏,細細品著,頗為享受地說道:“大哥,你上次說的話,我認真想了想,我這個人喜武惡文,太學這種地方,多留無益。”

說罷,他又看了眼神色悶悶的宋玦,搖頭嘆息:“這位仁兄,”一掌拍在他的肩頭,“原本說好了要自學成才,努力考上科舉的,結果……現在每天跑到秦家門口蹲點,都蹲成南幽都一道風景了,人皆笑談,氣得宋大人差點又把他關祠堂。也是我,幸得今日拜會宋府,順手解救了一下這悲催的宋公子……”

沈吟著的洛朝歌瞥著宋玦,眼眸裏意味不明。

對於秦蓁身上發生的事,墨廿雪再了解不過,至於秦蓁對宋玦的態度,她也再了解不過,蹙著含翠的眉尖,“宋玦,她不想要任何人的歉疚。”

“不是歉疚……”宋玦垂著眼瞼,聲音低啞,“一開始我以為是……可是……”

“我有很多話想對她說,可是一轉身的時候,卻再也沒了機會,是我的錯……”

秦蓁嘴上說不怪他,可是至少,在和離以前,他不信她真的沒怨過他。畢竟,當日秦婉兮便說過,他不該娶她。

是有恨的吧。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這句話來自波瀾不驚的洛朝歌。

他說的是實話,想想他自己,大概也就是這八個字。

宋玦揚起眼楞楞地看著他,“大哥……”

他點了點頭,算作答應。不想因為自己個人的私事敗壞了大家的興致,轉而問道:“大哥,你現在的身份,待在幽都合適麽?”

他一句話問完,林覆突然拍桌,驚愕道:“你知道?”

林覆的表情明目張膽地表示:他以為宋玦是個傻的。

宋玦白了他一眼,揚唇道:“有點腦子的也一早就看出來了。”反嘲笑林覆,和最後知後覺的墨廿雪,公主的臉色有點蒼白,宋玦繼續說下去:“大哥第一日上課時,那句‘探手抱腰看’……我後來想,大哥既然那麽‘不學無術’,為何獨獨將北夜三殿下這句題畫詩背得朗朗上口,而且平素正經時,言談舉止處處都是馬腳?”

他沒說完,墨廿雪表示聽不下去了,一巴掌蓋在自己的臉上,頹喪地自我檢討:“是我太蠢了。”

洛朝歌覺得有點好笑,雖然他一向覺得宋玦是這三人裏邊最聰明的那一個,但是……墨廿雪竟然排到了最後,也是意想不到的。

他撥開墨廿雪遮臉的玉腕,墨色的發輕細落下,習慣性地攥了一指繞在骨節處,他才反問道:“既然看穿,為何佯作不知,還叫我‘大哥’?”

這個問題,問的是宋玦和林覆兩人。

宋林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答道:“不管是沈闕還是洛朝歌,我們都認定你。”

這是事先商量好的回答,他們早知道他會有此一問。

洛朝歌是有點觸動的,他想,也許,唯有真心能換真心。對墨廿雪是如此,對其他人,大抵也是如此。

酒菜吃完以後,宋玦要繼續到秦府蹲著,林覆要回家習武,很有默契地相繼離開。

澄澈的霞光正閃耀在波光粼粼的湖面,碧玉河的畫舫裏坐滿了賓客,少年少女的嬉鬧聲不絕如縷。紗幔拂搖,河風駘蕩。

“阿闕……”

“你可以換個稱呼。”某人皺眉,有點不滿。

“那我叫你……三哥?”

“我不想和墨端那個人相提並論。”不是他嫌棄,是墨老三真的很低端。他繼續不滿。

墨廿雪噗嗤一笑,折下一枝細柳,葉已泛黃,但綠的餘韻仍在,她順手放在手裏編著,輕聲細語:“朝歌。”

某人突然沒反應了,她驚訝地擡頭,他眼眶微熱,已經不自然地側過了身。

墨廿雪體貼地勾住他的手臂,“這裏人多,我還是叫你阿闕好了。這次,你還打算送我一件男人的衣服?你知道我回去以後,我爹的臉都綠了。”

“你跟他說了我?”他突然側過臉微微一笑,俊美的容顏牽著河水微光顯得有幾分驚心動魄。

墨廿雪紅著耳根,輕輕頷首,“嗯。”

“那不奇怪了。”洛朝歌搓了搓手,似惆悵地嘆息一聲,“你爹大概,特別討厭我。”

“不會啊。”墨廿雪眨了眨眼睛,“我爹應該可喜歡你了,那幅《春和景明圖》他到現在還收著呢。”他閨女能勾搭上洛朝歌,他其實……也很得意的吧。

提到這件事,他笑得風流,“幾年前,幽皇寄書北夜,欲修兩國之好,本意將他的愛女許配給我們北夜的太子……也就是你看到的,柚子。”

“什麽什麽?”墨廿雪又驚又怒,“不可能!”

洛君承……到現在也才堪堪十二歲!這,怎麽可能?

洛朝歌搖頭失笑,“柚子當時的反應比你現在還大,跑到我跟前說,定不娶你這個老女人……”

“……”

幾年前,她也才豆蔻梢頭二月初好不好?

該死的臭小六!

“我便跟柚子說,沒事,大不了把這事推到我頭上。”

墨廿雪疑惑地打量著他,他這麽說好像真的挺偉大的……“其實,是你求之不得吧?”

“對。我求之不得。”他噗嗤地笑出來,“可是那時候北夜因為雲州的原因,我大概分、身乏術,實在無法操心婚事一事,便趁著幽皇還沒說出這話來,花了兩日時間畫了一幅三丈長的《春和景明圖》送給他,表示對南幽的回應,先堵住他的口。”

“後來呢?”照理說,他父皇得了畫,本不該過多計較的。

“不過柚子委實被氣到了,竟然趁我不留神,偷換了那幅畫。現在被你父皇珍藏的那幅,其實是出自柚子當年稚嫩的手筆……雖然我沒見過,但大概,你父皇從來不會讓人碰的。”

還真是……她還為此挨了罰的。

墨廿雪哭笑不得,“我覺得,我和小六可能八字不合。”

“你們的八字要是合的話,我父皇大概稀裏糊塗就會應許這門婚事了。”他挑了挑眉梢,“不過我找人算過,我們的八字,倒是合得天、衣無縫……”

墨廿雪:“……”三殿下,成語是這麽用的嗎?

“八字都合了,看來三殿下您的準備是很齊全的嘛。”皮笑肉不笑地瞪著他,“那您要不要,現在直接到我父皇面前提親?”

“看來,”他玩味般地一笑,“急的不止我一個人。”

到底是誰在急啊?墨廿雪滿頭黑線……

……

“洛朝歌看來沒有我想的那麽重情重義,現在一點動靜都沒有。”

洛玉書聽到一個好聽的女子聲音,清冷如月,很畏懼眼前的黑暗,他甩了甩頭,在極致短暫的一個瞬間後,眼前陡然亮起,他臉上的黑布被人摘了。

極力適應刺眼的強光,逆著光,紅衣如火的女子半蹲在他面前,笑靨冰涼,如浸水的寒鐵。

“紅淚……”

燭紅淚皺了皺眉,“我們不過喝了一回酒而已,不至於如此。我和你不熟。”

“我……”洛玉書掙紮間發現自己被綁在一根肥粗的柱上,四下簡陋,看樣子是個年久失修的庵堂,觀世音的巨像也殘痕斑駁,地上雜草蔓生,芊芊凝碧。

“明知道你是雲州的人,我還是大意了。”洛玉書苦笑。

“傳聞,四殿下有世間最靈敏的鼻子,難道你就沒有察覺,我在你酒裏放了點不該放的東西?”燭紅淚撐著雙膝站起來,腰間銀光如鱗的軟鞭珠玉生輝,將青絲都簪上了碎影。

“我早該察覺到的……”洛玉書頹然閉眸,仰頭靠在身後的柱上,“紅淚,你綁我,想做什麽?”

想到那個可能,他聲音都啞了,“是為了我三哥吧?”

燭紅淚冰冷的眸一轉,緊跟著銀鞭抽出,猛然落下,“嚓——”一聲巨響,銀鞭已經落到了他的肩上,洛玉書疼得臉色發白,但緊咬著已經出血的嘴唇,就是沒有說話。

那藏藍色的長袍上,一道粗長的血痕,已經冒出了鮮紅的血液。

燭紅淚覆又蹲下來,一只手掐住他的下頜,給他看自己最兇惡的模樣,最殘忍的目光,她陰冷冷地諷刺:“你看清楚我,洛玉書。你不該信我!”

他被強迫地與她對視,視線平齊,卻驟然笑了起來,“你裝得再像,也不是。紅淚,我三哥不懂你,他只會問,為什麽。我卻覺得,你的心比誰都脆弱,都善良,都讓人憐惜……”

“胡說八道!”她壓抑著心中的不安,起身提著右手的鞭子,又是毫不留情的一鞭落下!

“嗤——”

洛玉書的左肩和右肩都被置有倒鉤的軟鞭劃破,尖利的小刺直狠狠地紮入皮膚裏,如跗骨之蛆無孔不入,刺得奇經八脈都是鉆心的疼。

“紅淚,雲州侯到底拿了你什麽把柄?告訴……告訴我。”

疼得臉色蒼白,汗水淋漓的洛四殿下,妖嬈充滿蠱惑的面容依舊美得引人沈淪,可是他究竟為什麽不死心?

燭紅淚握著軟鞭的手,不可自拔地在顫抖。

“啪啪啪——”門外傳來幾個巴掌聲,隨之而來的又是一人笑語,“來遲一步,錯過了一場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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