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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此情無計可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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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眸中的一絲晦暗不明瞟得墨廿雪心中一痛。

仿佛能從這雙眼睛裏,穿越歲月的山巒隧洞,窺見那個年僅十歲的小少年,手握匕首,滿身鮮血,又絕望又狠辣,一定也如現在這般瘦弱,只是更稚嫩些,更青澀些,讓人動容不忍。

她握住他的手,盡可能以最溫柔的方式,“是我錯了,不該逼你說這些,你不喜歡那段過去,就永遠不要回憶好了,讓它永遠塵封。”

洛朝歌淡淡一笑,“沒什麽,原本我只是怕說出來,嚇到你。”

“我才不會被嚇。”墨廿雪嘟囔了一句,歪著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喃喃道,“那一年,幸好我去外邊找我四舅……”是要多機緣巧合,才能遇上他!把他撿回去,後來的點滴相處磨合,她應該,對他不錯吧。

她不自覺地翻過這一頁,許是怕觸痛了身邊的這個人,但她自己卻不知道,“我爹的人就要來了吧,我要走了,你呢?”

“你希望我去哪?”

墨廿雪鼓著粉腮,有點怒意:“難道你不跟我去幽都嗎?”

“呵呵,”洛朝歌瞇著桃花眼招搖地笑,“舍不得我,可以直說的,不用這麽委婉。”

“……”

墨廿雪感念道,“你說得很對,我果然是了解你的,原來北夜的浮雲,也是沒皮沒臉的。”

“你先走,我會跟上的。”他斂住笑容,正兒八經地回了一句。

“唔,那好吧。”墨廿雪沈吟著點頭,“不過,”笑靨如花,明眸善睞,清澈的眼波盈盈如水,“在走之前,三殿下你難道不給我送什麽分別禮物?”

“你想要什麽?”對於投懷送抱,他向來不怎麽抵抗,便順水推舟地勾住她香軟的肩,一把帶入懷裏,說話的聲音也溫柔得引人沈溺。

“譬如,你的字畫啊。”

“一般的東西,太俗。”洛朝歌中肯地點評,見墨廿雪有點沈了臉色不大高興,他展顏而笑,“放心好了,給你的禮物,早就準備好了,只不過,現在不能給你。”

“真的真的?是什麽?”她的眼如明燈驟亮,寫滿歡喜。

“說出來就沒驚喜了,小呆瓜。”他輕輕一吻,落到她飽滿瑩潤的額尖。

墨廿雪的眼有點閃躲,但到底沒有閃躲,當滑膩柔軟的觸感落到額頭上時,便如一道閃電剎那劈中了自己,緊緊攥著襦裙上的拳。他離去時,才發現墨廿雪早已呆若木雞。

“等下吃完飯,我送你去城裏。”

“嗯。”

一點沒從那個吻裏回過味來的墨廿雪已經不知道自己答應了什麽了。

林間微風清幽,竹香如墨,寒山寺傳來一道鐘聲,隔了一座山頭仍然清晰可聞。

墨廿雪想到了什麽,突然噗嗤一笑,“你師父說,要是娶不到我,你就去寒山寺當和尚?看不出來,你對我還是勢在必得啊,嗯?”

這話分明是戲謔,是取笑。

洛朝歌撫了撫唇,指尖一點,“事實會向你證明,全天下我最不可能當和尚。”

墨廿雪大笑,“我很期待!”

要是她不答應,墨汲是不會輕易把她送出去嫁人的,所以,到時候他要不要做和尚,還不是看她?他那麽篤定?

三殿下,太過自負不太好哦。

綃綃的廚藝不錯,墨廿雪就著清湯寡淡也能吃了個全飽,暮煙吐紫,他攜著她的手散步在襄明城中。

這是墨廿雪第一次進北夜的城,民風和樂這一點與南幽並無殊異,不過生活方式卻是小同大異,墨廿雪感嘆道:“你父皇把北夜打理得很好。”

洛朝歌牽著她的手輕輕一頓,“這裏,即將是我的封地。”

“嗯?”

“你可以理解為,以後這裏都是你的。”

他話裏話外都在占她便宜,墨廿雪有點嗔怒,“哼。”

他真當她不知道,北夜的三皇子,即將被封靖王?

靖,平定。洛臨對他寄予怎樣的厚望,一個字便可解釋。

“那小女子就先行在幽都恭候靖王殿下大駕啦。”墨廿雪有點不滿,她總覺得,洛臨一定是故意的,他肯定覬覦南幽,遂誠心讓洛朝歌成為頭陣之中的犧牲品。

他怎麽會不懂她的心思?

她是他們來日反目成仇兵戎相見啊。

“若是與你為敵,我倒寧願去寒山寺做和尚。”他的聲音很低。

墨廿雪沒聽到,拉著他的手在城裏轉圈,雖然她現在是有點生氣的,不過主要目的還是——她吃多了,要消食……

晚煙初照,大隊人馬秘密潛入了襄明城,洛朝歌從手底下的探子得知後,神色淡薄地吩咐了一聲,待探子遠走,他轉過身,解下肩上的披風為她攏上,“過江時風大,現在氣候轉涼,要多註意些,我不希望下次見到的是一個病蔫蔫的公主。”

墨廿雪眨了眨明眸,“你早點來。”

“嗯。”

說不出太多煽情之語,他在她肩上拍了拍,“我走了。”

人潮紛亂,他一個人孤獨遠去,背影單薄,隨時能被風吹走的模樣,她突然酸了眼眶,接下來便是一片模糊不清。

“公主。”

身後有人叫她。

墨廿雪一回頭,二十幾人跪在她身前,說不高調也還是高調了,墨廿雪無奈地聳肩,“我們走吧。”

只有作常服打扮的李將軍,看到公主身上那件男人的披風,眼眸黯沈一瞬。

過江南下的時候,正好能看到頭頂那冷冰一樣亙古不落的明月,寒光撒徹在江面上波瀾壯闊的水影裏,將緋紅如火的江花都染上淒艷的色。

墨廿雪撫過肩上的披風,雪白的冰絲觸手冰涼,和他很不一樣,可還是能輕易想起。

他,在做什麽?

而遠在幽都的墨汲得知愛女無恙,本應是龍心大悅,卻在收到李將軍的飛鴿傳書後,便是另一副表情了。

李公公不解,“皇上因何嘆氣?”

墨汲將信紙伸到燭火裏,火舌舔吻之間倉促化為灰燼,“她小時候,喜歡和一個來歷不明的小乞丐混在一起,後來看上了溫家的小子,不日前又喜歡上了沈家的老二,朕從來不曾過問,不曾反對,可唯獨這個洛朝歌……為什麽偏偏是他?”

聽墨汲這話,李公公眼皮一跳,有點驚心動魄,“皇上的意思是,公主……”

“朕怕這次,她來真的。”墨汲說來也有幾分掛不住聖顏的慚愧,“你說朕堂堂帝王,怎麽竟然會懼怕一個毛頭小子呢?”

李公公抿唇道:“皇上是怕,公主著了那位三殿下的道,被他拐走了女兒吧。”

被說中心事的墨汲臉色微紅,咳嗽了一聲後,又猛盯了李公公一眼,緊跟著便不說話了。

姓洛的小子要是敢來,他必然會好生“招待”,要當他女婿,那待遇自然“不同一般”。

……

南幽的某個不知名的酒肆裏,酒保招待著最後一個客人,本來打算招待完這個客人後就順利打烊的,可是這個客人卻喝了不知道多少碗了,也沒有醉的意思,更加沒想過走。

酒保就杵在原地,既不敢上前勸她走,也不願留她一個女子過夜,傻楞楞地呆看著她喝。

燭紅淚的緋紅長袖浸了酒水,她的眼神已經有了幾分迷蒙,但仍然銳利,仍然冷清。

幽都第一美人,是實至名歸的美。

屋棚外,洛玉書看了許久,一直沈默不語,直到鳳嘯靠近,挨著綿密的一道樹影,壓低聲音問道:“王爺,一個女人喝酒,有什麽好看的?”

洛玉書手裏握著折扇,眉梢淡淡一挑,道:“你不覺得,這女人很好看麽?”

“屬下從來不知道,原來王爺也是個會看臉的人。”

洛玉書搖了搖頭,“這個女子,屢番出手害我三哥,卻又明顯對我三哥暗生情愫,我想她喝悶酒,一定是因為現在很矛盾……不過我對這件事沒什麽興趣,全天下倒貼洛朝歌的女人不在少,我確實看得膩味了,就是這個女子,她的來歷我頗為好奇。還有最神秘的,她和溫如初關系匪淺。”

鳳嘯不明其意,“那能說明什麽?”

洛玉書一柄修長的折扇敲到他的頭頂,“這都不明白麽?這位燭姑娘,可是雲州的溫遠崢親手布在幽都的棋子。以女臣之身,深入紫明府,這雙虎狼般的眼睛盯著幽都,姓溫的自然可以高枕無憂。溫如初,你覺得他和這位燭姑娘往來密切,是巧合麽?”

“您……什麽時候發現他們有往來?”

“秘密。”洛玉書回眸笑得頗有幾分魅色。

燭紅淚和溫如初暗度陳倉,他怎麽知道的?只怪他有這世上最靈敏的鼻子,能輕易嗅出蛛絲馬跡。

“那我們要看到什麽時候?”鳳嘯不解。

洛玉書有點無奈,聳肩嘆道:“三哥的桃花運太盛,做弟弟的我看不過去,想勾引她。”

“……”

沒等鳳嘯反應過來,那位冷魅又風流的四殿下已經搖著扇子去勾引了。

霎時間雨點又傾盆而至,為了避雨,鳳嘯趕緊逃竄,避到了遠處的另一間草房子裏。他不禁感嘆:要說風流成性,三殿下哪裏比得過這位正主?他還是躲遠點,以免看破好事惹禍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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