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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我去前面的章節看看,小修一下。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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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行跡又四處作亂。

有擅於占星的人說是亂世之星以出,此星既出,天下永無寧日。

確實,不僅僅是前線,現在晉國四處亂象叢生,沒有一個門派可以置身事外!

她和申不古的婚事很自然的延後了。

鳳凰兒沒有去前線磨礪,而是在派內煉丹修藥。

蠱地一切如常,她曾去過天九盟兩次,賀練師不在,他去發戰爭財了。不是金錢,是去淘人和淘消息的。

傅蕙娘也來到了前線,她要看看兵戈的樣子。畢竟她也曾是將軍,是統領萬千將士,萬軍之中直取敵首的人。

禦劍前往常州,這一路她已經看了不少,衣不蔽體,易子而食。她幫不了的。

有時候她在想,輪回究竟是好是壞?一個人不會真正的死去,會進入輪回。這代表痛苦也不會停止。

江言塵呢?他是真正死了嗎?

她在劍上緩緩闔目,常州城到了。

常州城外一片荒涼,前幾天這裏有過一場攻城之舉,墻壁上還殘留那日烽火狼煙的味道。

城墻雖堅,但卻掩不住火曾燒燎過的痕跡。

她小心翼翼將自己的氣息掩去,近日常州城出了一樁怪事。說是死氣裹挾之處,也有一個白衣男子出現在其中,如果有人能操控死氣……她要來看看。

天色一分分暗了下去,早春的氣息還格外冷,她每每呼吸,就會有一些哈氣現在眼前,這會兒天色暗了也已分辨不清。

究竟不知死氣的神智已開了多少,她決定將身上的衣裳換成打滿補丁的麻布樣子,一步步往常州城外最近的人煙處走去。

常州城外有一條河,本來澄澈無比,這會兒也隱含血腥氣味。水面倒影中的傅蕙娘面上汙痕臟跡不少,唯一閃閃發亮的就是她面目上的一雙眼睛。

最近的人煙之處就在三裏外,約有十餘人,她邁步往那邊走去,一路上除了荒涼以外,倒是什麽都沒有。

“那邊有個人。”他們在說她。

哎,糟糕了,事到臨頭她卻不知道待會兒怎麽裝。

她緩緩看過去,這一行有老有少,還有一個始終閉目的青年男子混在其中,格外顯眼,這人一襲黑衣,看起來像是個瞎子。

“你也是那幫該天殺的扔出來的人嗎?”其中有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沖著他說話。

她想了一會兒,指著嘴巴搖了搖頭。

“本來有個瞎子,這會兒又來個啞巴。呵,真是老天見憐!”說話的中年男子雖然身上臟亂,但腰桿挺直,手有薄繭,看起來是個讀書人的樣子。

這一行什麽人都有,她倒有幾分好奇了。

那位少年又開了口:“前無路,後無路,我看我們是要活活餓死在這裏了!”

原來他們是攻城的前鋒放出來的一群人,本來指望著他們能敲開常州城門,誰知守城的小將根本不開門,反而下令放箭。

他們也是僥幸存生,聽著他們口裏罵罵咧咧地,她反倒覺得那將士做的很對,兵不厭詐,即便他們真的只是一群百姓,不是細作也不是前鋒。

萬一他們身上帶著疫病呢?

那個黑衣的男子是後來的,說是他遠遠站在外面,這裏的一個老太非要將他收留下來,說是他這個歲數和她兒子沒有兩樣。

“隨便你們收留,總之最後不都還是個死字兒麽。”那中年男子時時刻刻出語刻薄。

這附近確實不能留了,後退退不得,入城入不成。那條河被汙染了,外面也無良田,遇見野獸只有死的份兒,現在他們正在燒樹枝取暖。

一道不懷好意的目光在她身上游移,準確地說是在所有人身上游移了一圈。那是個五十歲上的矮小胖子,五指粗短,手上也有繭子,不過不是持筆造成的,是持刀造成的。

蕙娘對上他的目光咧嘴一笑。

汝寧公主說

剩下的手機更。

☆、一百零二瞎子?逃兵?

第三天了,這三天裏他們抓過幾只鳥,撿過兩三個果子,運氣不好的一無所獲,每個人嘴唇上或多或少的幹裂。

狀況還好的只有她和那失明的男子了,將失明男子收留的老婦果然將他當成兒子般呵護,撿來的果子也先可著那男子先用。

終於有人按捺不住了。

“也不是你親兒子!”那名胖子,她在心裏給他取了別號叫屠夫。屠夫把失明男子手中的果子搶了過來,那老婦人哪肯幹休。

失明的青年男子一手握住老婦女的手腕,雖然是失明,但聽音辯位卻很精準。他開口說話了,雖然只有兩個字。

語氣不顯得單薄。“不要。”

這聲音並不喑啞,像是珠玉清泉,正打在老婦人的心頭。是勸阻,要不是為了等死氣,她幾乎不欲再看了。

醜惡的難以入目,她心裏難得升騰起了一股戾氣。那股戾氣告訴她,讓他們全去輪回裏吧,起碼目前的苦不必再受了,要是運氣好,出生時或許兵戈已止了。

她一人往樹林裏去了,做戲做全套,她也不能不吃不喝,有人跟過來了,還不止一個。

屠夫,還有讀書人,後面還遠遠跟著那個失明的男子。

屠夫倒是很直接,眼睛裏透出來的意圖很明顯,還和讀書人商量著:“左右早晚要死,不如死前爽一爽,你來不來?你不來,我來了。”

“造孽阿,造孽。你到了陰曹地府可別告我的狀,這年頭……我也是為了一口吃的。”讀書人就是讀書人。

她聽得很分明了,卻指著耳朵,又搖了搖頭,再對兩人笑了笑。

讀書人分明背過身去,屠夫譏笑道:“隨你的便吧,到時候別後悔就行了。”

這句話說完他雙掌其上,意欲將她扼死,她冷眼瞧著,拾起地上的一枝長棍,毫不留情的插入這人的眼睛裏,不及慘叫聲入耳她就拔出那樹枝,再插入他的頸中。

“呃,呃……”屠夫口中發出了兩聲短促而可笑的聲音。

讀書人轉過身來眼見著屠夫死了,兩腿一軟跪在地上。

“我的媽呀……”

她忍不住輕輕一笑,失明的男子還在緩步走來,而且他的眼睛是睜開的,這雙眼睛褶褶生輝,好像夜空裏最亮的星子。

她俯下身子,對上讀書人的眼睛。“怎麽了,一肚子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到了這會兒除了叫媽什麽都不會了?”

那讀書人的雙眼瞪大,顯然駭極了,忍不住站起身想要往回跑去,卻意外的撞上了那失明的男子,何況他還睜著雙眼。

讀書人再度跌倒在地上,駭地爬不起來。

那人眼中黑白分明,一瞬不瞬地望著她。

她口唇合動,說地是:“看我幹什麽?瞎子。”

那人面色平靜,語氣也很平靜。“我只想看看你會怎麽做。”

她沒再理那瞎子,只是看了看那讀書人。

“我不會殺人,也不愛殺人,也沒那麽多運氣殺死人。”

讀書人聽得不明白。

“我是說我不願意殺人。”

還是聽不懂,她想了想。

“現在開始往南走,離我們越遠越好。”

這回聽懂了。

她邁步往回走,步到瞎子面前一下也沒有停滯。

身後的讀書人顯然是嚇壞了,竟將插在屠夫身體的樹枝拔出來了,還不慎將樹枝折斷。

那樹枝帶著破風之勢來到她背後,她沒忍住噗嗤一樂。

風勢停了,還有一聲刀子插進肉中的聲音,她回首挑眉看了看。

瞎子一身血漬,這一刀不聲不響,真是行家。他或許是逃兵?

不幹她的事兒。

回去之後眾人的氣氛再度詭異起來,瞎子的眼睛睜開了,但是誰都沒有問出來。

他們心裏各有各的猜測,但沒有一個人往好處想。

又三天過去,許多人已經撐不下去了,不過剩下的這些人還沒有一個動了歪心思的,死氣的衍生物始終沒來,她想要換個地方再試了。

她身上有辟谷丹,但救還是不救這些人,她根本沒想好。

她瞥向瞎子,老婦人對瞎子很好,可是瞎子根本沒有半分回報。

她首次靠近了瞎子,“他們馬上就要死了,包括你的假娘親。”

她笑了笑說:“你怎麽辦?”

“我會殺了她。”

這個她當然指的是老婦人,這語氣,她肯定他殺過不少人。

於是她看向瞎子的目光有審視,還有……

“讓她少受罪,不好麽?”

她看向瞎子,“你沒必要跟我解釋。”

瞎子提起了靴下藏著的短匕,這匕首和他那天用來殺讀書人的並不是一把。

看來他是要動手了,他走到老婦人的身後,沒想到老婦人突然回了頭。

“好阿,活到這把歲數了,還有人送終。唉,沒白活。”

剛才蕙娘對瞎子的行為舉動十分不解,而且不屑。

他怎麽能對老婦人下得去手?

現在她明白了,而且也讚同了,也許這真的是最好的決定。

瞎子點了點頭,然後一刀結果了老婦人,別人的臉色已不重要。

他沒有挖坑掩埋,老婦人闔目躺在地上,安詳極了。

她發現她特別受不了這人的淡漠,但又不得不承認,埋葬了又如何?

人死有靈和人死無靈,埋葬或不埋葬,有什麽區別?

虛偽的是她自己吧。

丹田中的元嬰又開始凝視她了,她站起身往趙王的駐軍大營走去。

瞎子就在她身後如影隨形的跟著,一直走到天黑,她沒忍住回了頭冷冷道:“逃兵,我要去趙王的大營。”

“我不是逃兵。”瞎子還是平聲平氣的。

“你再跟著我,我可不客氣了。”

逃兵笑了:“是嗎?我想看看你不客氣的樣子。”

她盯了他一陣,認定了這個瞎子逃兵腦子有病,隨他跟著吧,反正他不過是個凡夫俗子。

他就跟著她十步遠的距離,她坐下,他也坐下,不遠不近。

很快她就發現問題出在哪兒了,她是修士,不吃不喝也不餓,他是怎麽做到的?

她走到瞎子逃兵的面前,兩人對視,準確的說,是他俯視她。

她看地很清楚,這人皮膚沒有風吹日曬的痕跡,嘴唇蒼白,但不幹裂。

毫無預兆,她從袋子裏拿出劍,一朵紅蓮在她劍尖上悄然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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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末班公交車上用qq對話框更新的,舍我其誰?!

☆、一百零三戲臺

那朵紅蓮綻開的時候瞎子並沒有閃躲,她一把把瞎子推在地上,淡漠地看上那麽一眼,沒有言語,繼續往前走了。

看來他並不是修士,可能真的是逃兵吧。

“你在找什麽?或許我能幫你。”身後的逃兵說話了。

她腳步一滯,“是麽,那我需要給你什麽做報酬?”

“水,還有食物。”

她步履未停,“我找的是死氣。”

又過了幾息,逃兵才說話了。“前幾日的時候我在看過城中死氣食人。”

蕙娘拿出一顆辟谷丹往後一拋。

逃兵仍然緊跟著她,“我知道死氣食人的特征,死氣喜食大奸大惡之人。也不全是大奸大惡,總之是罪人。”

她步履沒停,逃兵繼續說道:“比如你適才殺的那個人。死氣還有一個特征,就是不殺從軍之人。”

這麽說,她不能去趙王大營了。“常州城我還算熟悉,你想辦法帶我混進常州城,我就能幫你找到罪人。”

是欺騙或是利用,她停步了。“過來。”

逃兵依言向她靠攏,她凝視逃兵那雙眼睛,說道:“我的時間很寶貴,如果我知道你說的不是真的……你知道的,沒必要拿性命做玩笑。”

逃兵的眼睛沒有一點眨動,禦劍飛至常州的另一角,靜等天黑時再入城門。

入城之後他將她帶到一個戲班子門前,“這裏。”

常州城內破敗不堪,水源截斷,此地又失了糧草,看來失守已經是註定的了。戰爭關乎凡人國運,有關戰爭的一切,他們都不能管……

眼睜睜看著人餓死,卻要把收割他們生命的死氣尋找出來,可笑之極。天道,她是一定要更改的。

她將門推開,陳舊的木門上還粘連著蛛網,只是烽火兩月,這裏卻已是如此了。逃兵跟在她身後,一步不離。

戲班子內卻全然是另外一副模樣,板凳整齊的擺放著,桌面上還有一些小食碟,裏面放的是酥肉和瓜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們走到班臺後,有人正坐在梳妝臺前描眉,這人身著水紅色戲服,頭著鳳冠,鳳冠上鑲嵌珍珠以及白色的毛球,若非其骨骼粗重,就憑這扮相,還真像是個女人。

這戲子沒有因為有人闖入有半點觸動,仔細描補著妝面,未幾也不瞧他們,而是直登前臺,他們倆也隨到前面坐下。

只見戲子撩動水袖,開始唱起來:

“……今宵燈火闌珊

我依然醉生夢死般

笑看世事似水變遷……”

自戲子開腔後,他就變成了另外一副模樣,雖然面上濃墨重彩,但依稀可見骨骼瘦小,那是另外一個人,而且是女人。不止如此,身上還多了妖氣。

“……君不見妾起舞翩翩

君不見妾鼓瑟綿綿

……

君不見妾醉消紅減

君不見妾泣涕漣漣

君不見一縷青絲一生嘆……”

其辭哀怨婉厲,不僅如此,她的腦中還清晰可見一幅幅畫面,正是面前的女子,還有一位男子。

這故事很普通,李府的二公子是個紈絝子弟,一如所有的紈絝子弟一樣,身上沾惹的不良習性多的過分。聽說城西的戲班子裏有個扮相漂亮的戲子就來捧了。

這戲子不假辭色,卸妝後勉強算得上是清秀而已。偏偏在臺上就好像入了戲一樣,和戲裏的人別無二致,絕代風華。

本來李二公子以為這是戲子以退為進的手段,不過是讓他把手指縫灑的更大,再大一些。珍珠首飾,珠翠釵戴,他一件件的賞下去,也不見回應,終於惱怒道:“你當我是外面的毛頭小子麽?”

戲子將李二公子賞下的所有東西裝在盒子裏,請他拿回去。“生來莫做女兒身,百年喜樂由他人。做戲子非是我所願……”

李二聽到她在臺下的嗓子依舊是那麽婉轉動聽,終於沒有動氣,但終究一月間也沒有來了。直到有一日醉酒後,踉踉蹌蹌地闖了進來,彼時她正將耳上的珠玉卸下,卻因為指甲養的長了,一時卸不下來。

李二走上前去伸手將她的耳墜卸下,她沒有避。鏡中的兩個人年歲相仿,都只有十六七而已。銅鏡昏黃,李二在她耳邊說:“我不是別人,我叫李二。”他把指頭放在妝臺上,用食指一筆一劃去寫李字,又一筆一劃地去寫二字。

戲子眼瞧著李二醉態可掬,終於在唇邊悄悄綻開一個笑來。生來莫做女兒身,就連這一顆心,從此刻起,也不是屬於自己的了。

從此後李二又常在戲臺下聽她唱戲,沒有再賞珠玉,而是偶爾家中有開的盛的花,也帶來給她一朵。

她在臺上風流婉約,一句句旖旎詞調從她口中吐來。這城中本就不是李家一人的地方,管他張三李四,總之王家公子也看上了她,並舉止輕薄。李二和王公子大打出手,成為城中一時的笑談。

自那之後王公子再沒來過,李二也不曾來了。直到一月後,李二才再度出現在她的妝臺前,李二看見戲子在鏡前單薄的影子,終於十分惱怒兼有譏笑:“我給你的錢不夠嗎?還是你在這裏釣著人,一個兩個的遠遠不夠。”

戲子身子一顫,沒有回話。

李二終於看著銅鏡一字一句地說道:“是,我就是外面的毛頭小子。”

這一句出口,戲子低了頭,眼淚濕透了大紅色的戲服,戲服上的鴛鴦交頸,越發刺人心目。

李二終於嘆口氣:“我迎你到李府。”

戲子搖了搖頭,李二又怒。“你知道我為什麽是戲子麽?我娘就是妾,就是姨娘。我爹去後,大母一紙將我們趕出家門,一無所有,我娘年老色衰無處可去,只好把我放在這裏,她自己究竟如何,我都一無所知。”

所以,她不願意讓這樣的事情再發生在自己身上。李二張了張口,終於覺得什麽都是蒼白,而他毫無辦法。

李二再次消失在戲子的面前,卻又在某次的酒醉後再次來到這裏。“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我不能。”

汝寧公主說

在這一章裏的歌曲是奇然的《青絲》我覺得特別好聽,今天聽了也很受觸動,所以自作主張的加了這個小故事,本來逃兵都該走了,又給他加了點戲份兒。

我有個大缺點就是太容易觸點了,一句山盟海誓,門第之見我就能哭出來,所以有時候我會無法擴寫故事。。這真是操蛋。

就不應該去看同期的書給自己添堵,明明告訴自己不要介意這些,可是看到別人的數據還是心裏不高興。或許是我虛榮吧,自己的訂閱數的過來都是朋友……雖然告誡了自己,只把這裏當做儲存的地方。

總之,加油。

☆、一百零四馳走龍蛇

那一夜李二是在她房中歇下的,戰爭近在咫尺,國家將有大難,兒女癡於情長。

李二醒來之後回到家中說是要娶戲子,沒等李二作鬧,李二的娘先上了吊,上吊是假意,阻止才是真。

“做了什麽孽呀。”他娘的話與哭聲他一句也聽不真,就算他把她娶回了家,那她就有幸福可言麽?

李二被家裏人捆在房子裏不準出門,“這城也不知守得住守不住,你還往外面走什麽?!”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逃出了家門,再跑到戲班子,卻發現班子裏的人少了一半兒,心上人早就變成了他人腹中之食,就連他在他們眼中也是送上門的美餐。

不知從何而來的孤勇,他將這些人全部殺死。在臺上無師自通的唱著戲子生前的成名曲。

山盟海誓未曾有過,門第之見卻把兩人隔開。戲腔中唱的“只望郎心知曉妾意,才不錯負韶光。”

李二已經在這裏唱了一月餘,水米未曾沾唇。那一聲聲君不見,敲在誰的眉間心頭。你死了以後,我就成了你。

故事已經結束,戲子仍在臺上唱著:“我輕嘆,世人都沈醉……”

這軟聲噥語讓她頭痛欲裂,逃兵在側首看她,她突然很想毀壞面前的一切。

她抽出逃兵身上的短匕,狠狠地刺進他肩頭。

然後在椅上大口喘氣,“你是誰?你是故意給我看這些的對不對?”

故意讓她看人性之醜,故意讓她丟盔卸甲……

她很想把逃兵撕入腹中,她要把他踐踏、撕碎。

她有一腔疑惑卻不能問面前這個人,她怕他的回答會讓她心魔滋生。

她將冰刃劍抽出,將臺上似人非人似妖非妖的東西攔腰斬斷。

逃兵並不錯目地看著傅蕙娘,“你這樣死氣就不會來了。”他的肩口處已經被鮮血暈染成深紅色。

又喘息了片刻她方掏出了一粒止血的丹藥丟給了逃兵,逃兵把短匕拔出來卻不用止血丹,失血讓他面色更加蒼白,唇色接近於無。

“別再跟著我了,我怕我忍不住殺了你。”面對逃兵她像是中了魔障,有一種突如其來的殺意。

“我不怕死。”逃兵如是說。

“還有哪裏有罪人?”

既然要看,就一起看個夠。

逃兵帶著她到了另一處地方,低矮破敗的房屋,遠處就是亂葬崗。

從戲班子出來的時候太陽在正中,如今日頭已經西斜,似乎有哪裏不對,又說不出不對的地方。

亂葬崗一處的土踩在腳下特別松軟,處處透露出詭異之色。

天色方黑,四周就湧現出一股妖氣。

這股妖氣寒冷熟悉,“白家的朋友?”

自西南方處有名身著白衣的小童,眉色淡近乎不見。果然是白家的人。

“快來幫幫我!”

這名小童年約五六歲,藕樣的胳膊上帶著銀鐲,頭上用繩子紮了兩個小角。

這小童實力為通智中期,看見兩人仍未動彈急道:“快點!我家主人的埋骨之地要保不住了!”

這小童招呼起來倒是毫不客氣,她上前,逃兵也跟著。

“快點快點!再過會兒他們就要來了。”

蕙娘在小童的指示下挖出一口極小極簡陋的薄棺。

“他們是誰?”

她一邊問,一邊在小童的引領下走到城西的小山下,預備埋骨。

在小童斷斷續續的解釋下她方聽明白了這一樁事。

棺材裏埋葬的是他的主人,前兩月才出生在村子裏。

他主人的父母是表兄妹,本來這是一樁極好的婚事,沒想到生下的孩子卻有兩個頭。

時值戰亂,又無餘糧,憤怒的村民將一腔怒火發洩在這雙頭的嬰孩身上,說他們是災星。

他們用亂石砸死了嬰孩,嬰孩兒的父母卻只敢在他們走後悄悄將孩子收斂起來,連棺材也是悄悄做的,並不敢買。

再後因為無糧可食,他們又認為是那對表兄妹觸怒了蒼天……這其中還包括這對表兄妹的父母。

將表兄妹分而食之之後,他們別無所食,已經在掘墳墓了。

蕙娘突感面前一片血紅,雙腿亦無力支撐。自她聽到人群之中還有那對表兄妹的父母她就感覺頭中一痛,現下終於支撐不住。

不仁的不僅僅是天道,天道所能阻擋的東西太少了,天道不允許人妖有子,卻不曾阻止人妖相愛。

世間最大的妨礙,是人心。

面前天旋地轉,她使盡全力將逃兵壓在身下,用短匕貼著逃兵的脖頸。

“你都知道什麽?你都知道是不是?”

更改天道很容易,可更改人性卻絕無可能。

即便她現在殺上天界,允許人與妖的結合,難道人與妖之間的隔閡就能消失了嗎?

就好像國家的法典並沒有不允許貧富通婚,可李二仍然不能娶了戲子。

“我只想知道你會怎麽做。”

逃兵嘴中吐出的字一句一句逼向她的耳中。

是阿,她在做什麽,她這麽做又有什麽用?她辛辛苦苦到底是為了什麽!

善不結善緣,惡不結惡果,當她以為她對了的時候,現實卻告訴她,你錯了。

徐湘蘋就是個例子。

她感覺頭重腳輕,手上亦失去了輕重,匕首已經劃破了逃兵的脖頸。

當鮮血從逃兵的脖頸中一點點滲出的時候,她再沒有遲疑地沖上去撕咬。

鹹腥的鐵銹味兒在她口中蔓延開,逃兵的血液中好像有安神醒腦的成分。清明和神智才再度回到她的身上。

“我知道,更改法典,更改不了人性。但這些,絕不是無用之功。”

她從地上撐身起來,俯視著逃兵。

“我只是要跟著我心中的鐵筆馳走龍蛇。”

“我會盡我所能,鏟平我看見的所有的不平。”

“我不會求我所做的一切會帶來什麽好的結果,我只求問心無愧,我求我做過。”

逃兵望著她,仿佛在看天上的一彎明月,他的神色終於開始有了一些松動。

白衣小童猶自在旁邊叫個不休:“誒!你們兩個幹什麽呢?快點快點!我擡不了主人的屍骨。”

這又是什麽破設定,她端起薄棺放到小童指定的地方。

小童叉腰道:“我告訴你們,我家主人可不是什麽災星。我家主人是上屆和合二仙下凡,註定要歷盡千辛萬苦才能重回天上修行,你們兩個今天立了大功,來日,來日我家主人定會大大嘉獎你倆的。”

“得,你真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白家?還是以為我不知道上神的輪回程序?像你家主人這種情況,肯定不會有魂魄遺留,立馬就會有冥界的人引路。”

蕙娘眼睛望入薄棺,“你們白家總不會守著空軀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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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求有什麽好結果,我只求我做過。做過就不會後悔,問心無愧。

跟著心馳走龍蛇吧。

☆、一百零五賀九元

小童被戳破了,一下子很委屈,扁著嘴拉扯手腕上的銀鐲。

“這不是人間戰亂麽,冥界不能接收這麽多人同時入界,會出亂子的。所以,所以就關閉了大門麽。”

她點點頭,“不僅如此吧?像和合二仙這種級別的,怎麽會點你守墓?”

小童更加手足無措了,“這,這,主人轉了世,就不能留有前世的記憶了嘛。只能依靠轉世後的認知,我主人這一世才活了不到一個月。”

怪不得會選實力這麽低微的,看來只是為了選和自己年歲相近的孩童吧。

“你身為通智中期的守墓人,怎麽會連凡人都對付不了?”

小童皺眉道:“天下大亂,人也會擁有不屬於自身的力量,讓我不能抵擋。比如戾氣和死氣。”

看來天下大亂還真是多方位的,冥界關緊了門,更利於人間妖魔鬼怪的滋生。

“對了,怎麽天色才黑,你就敢出來了?”

蕙娘追問道。

“現在只要不是正午,對妖魔和鬼修的影響就不大。”

還真是“大亂”。

小童對他倆再三道謝,才鉆入地裏不見了。

“好了,咱們倆也該清算清算了。”

這回她出劍把紅蓮遞上,這回她看清了,紅蓮距離逃兵只有一絲兒距離的時候逃兵才閃動了,精準的避過。

她和逃兵拆了幾招,越來越心驚,這個人實力不下於她。

他是誰?他是幹什麽的?他為什麽緊追她不放?

兩人打的難舍難分,或許說,逃兵對她只是逗弄,只守不攻。

一股非常讓人心生厭惡的氣息正對著他們倆襲來,她避身讓過,那股氣息緊緊纏住逃兵不肯放松。

“死氣?”

傳說中死氣之中有一名白衣男子是真的,可是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

“沈大哥?”

沈靖綏是笑著的,卻又微微皺眉,好像看到了什麽他討厭的東西一樣。

他正在向她走來。

“妹子,別怕。”

沈靖綏的白衣勝雪,在這個戰火延綿的地方顯得格外刺眼。

“那團死氣,是我剛剛收服的。”

沈靖綏目色閃爍,她強壓下想要後退的心情。

沈靖綏來的太及時了,只能說明,這段時間,他一直在跟著自己,至於跟了多久她一無所知。

沈靖綏仿佛察覺了她的情緒,於是站在她面前三步,不再前進了。

“妹子。死氣也有毒性,就像其他的毒物一樣,可以收用。不過這東西出現的時候也才不久,所以我還不算純熟。”

沈靖綏的解釋來了。她咬了咬下唇,正待說話。

後方卻突然傳來破空一聲,那讓人厭惡的氣息消散了,而逃兵還站在原地。

她立時站在沈靖綏身前,下意識地護衛著沈靖綏。

她對著那不瞎的瞎子、不是逃兵的逃兵說道:“說吧,你為什麽跟著我?”

瞎子逃兵的神色有幾分難辨,緩緩道:“從來都是你屢屢湊到我眼前的。”在昆侖城外的樹林裏,還有這回,都是她自己湊上來被他看見的,像是引誘,他從來沒有想要主動靠過去。

沈靖綏的拳頭悄然緊握,將面前這名出言不遜的男子努力刻記在心。

瞎子的目光穿過傅蕙娘,和沈靖綏來了個直視。不過瞎子的目光裏什麽都沒有,是真的認真凝視。

“操控死氣的人就是你吧?不錯。”

瞎子語氣平淡,完全不像是在稱讚。他目光又緩緩移回到傅蕙娘身上。

“嗜血紅蓮不能多用,不然會變成傀儡的。”

“你是誰?!”

瞎子神色還是那麽木然,“那些傀儡對殺戮上癮,很難維持本身了。”

瞎子又繼續道:“練師做事還是不夠穩,所以他給不了你什麽的。”

他的語氣一點也不真誠,更不動人。

“他太任性了,不是良主。”

傅蕙娘盯著瞎子,終於緩緩說道:“多有冒犯,賀九元,賀少主。”

賀九元,賀練師的嫡親哥哥,也是天九盟未來的明面主子。

傳說中天縱英才……

“他放你在臨陽派,他現在又想要臨陽派了嗎?”

這是個試探?又或是什麽?

蕙娘的目光緊緊凝在賀九元身上。

“跟他一起沒什麽前途可言。何況他能給你的我都能給你,他不能給你的,我也能給你。”

沈靖綏感覺自己心如刀絞,而且一無所知。他盯著蕙娘的後腦心無聲地笑了笑。

“賀少主,如果我背棄了練師大人,我是說,我是這種兩面三刀的人。少主也敢重用嗎?”

她笑了笑:“假如我回去把這些跟練師大人和盤托出呢?”

賀九元微微搖頭,“練師多疑的很,你不會,也不能。”

是。所以呢,他賀九元貓玩耗子很高興?

“那麽多蒙賀少主厚愛了,我實在沒興趣打啞迷。貴弟雖然千般不好,但說話可比少主利索多了。”

其實沒有,賀練師也很討人厭,不過比賀九元強多了。

賀九元沒有理會她的諷刺,反而對她說了一句話:“人性之中有善有惡,就像世界上有光有暗。你怕被人看見你的另一面嗎?”

賀九元頓了一頓,“龍蛇馳走……我覺得,那很好,很好很好。”

他盯了她很久了?她承認,從前她在很多人面前是需要面具的。可是剛才,這幾天,身邊沒有熟識的人,她覺得很放松。可這不代表賀九元可以如此高高在上,顯出一副很了解她的樣子。

何況他的血給她醒了神,她這會兒覺得渾身上下都松快的可以。再也沒有什麽可以難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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