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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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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官希默達長舒一口氣,捋了捋頭發,離開終端。工作的時間太長,眼睛酸脹,頭也開始有些微痛。她順手拿起一杯咖啡,隨即發現咖啡已經冰涼了,裏面凈是浮渣。她厭惡地倒掉,又重新泡上一杯。她需要休息一會兒。

希默達已經更加清楚地認識到阻止程序到底有多大本事。她的編程技術還不賴,可比起制造阻止程序的人來,要差得遠了。她敢肯定是特瑞斯坦幹的,因為程序裏到處有他的痕跡,就像“末日病毒”一樣。

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特瑞斯坦被捕的跡象。她檢查了登錄記錄,發現警報響過之後,他就從威爾斯家裏跑了。那是幾小時前的事了,目前還沒有新的報告。不錯,他是個極聰明的孩子,知道警察在追捕他。他可能早就計劃到這一點,跑到別的地方去了。希默達很煩,可又無計可施。很明顯他隱蔽得很好,只能等他現身或出現新的線索。不過他遲早會露出破綻,到時她一定會抓住他。

希默達佇立在窗口,望著外面蒼茫的大地。過了一會兒,她才發現夜幕已經降臨。雖然附近有些燈光,但曼哈頓河面上卻依然漆黑一片。燈已為救援人員臨時支起來了,但整個城市仍然一片死寂。她意識到已有幾小時沒有查看曼哈頓的情況了。一個同事正在鍵盤上操作,希默達就便向她打聽。

“糟透了。”同事回答說,“救援隊已經救出了幾千人,其中大部分人都驚魂未定,現在已把他們安頓到有吃有住的地方了。這真是一場大災難,死了幾千人。要是你湊近點兒,能看見有些地方火勢依然兇猛。紐約完了,塔基。就算他們能除掉病毒,恢覆網絡,這個城市再也不是原來的那個樣子了。還有那些可憐的人……他們的全部生活記錄都被刪除了,信用記錄、個人信息還有他們的家都沒了,要好多年才能恢覆。你的罪犯毀了數以萬計人的生活。”

“我們會抓到他的,”希默達堅定地說,“他不會永遠逍遙法外的,我要讓他終生待在極地。要是我有權的話,對他的懲罰還不止於此。”她太累了,除了堅定的決心外,她的內心容不下別的東西,但是憎恨特瑞斯坦幾乎已經成了她的本能。她啜了一口咖啡,“占了你不少時間,以後再談。”

希默達回到窗戶邊。同事說的是對的。河對岸正在燃燒的房子依稀可見,有的人已奄奄一息,有的人正在接受救援隊的救助。希默達回到終端。要是她找不出阻止末日病毒的辦法,這幅慘狀會一遍遍地重演。而且世界上的其他地方沒有救援隊,它們的處境將會比紐約更悲慘。要是病毒逃出去的話,一切的一切都會癱瘓。

希默達不打算立刻開始工作,她的精力尚不能集中。她在想吉尼亞。她對這個可憐的孩子有一種歉疚的負罪感。小姑娘曾請求她的幫助,可希默達卻讓她失望了。說真的,這不是她的錯,是陳彼得下令逮捕並審訊吉尼亞的,可這一想法並不能安慰希默達。她真想做些什麽來幫幫這個小姑娘。從法律的角度上說,她是個賊,可是在底層社會裏她不做賊又靠什麽才能長這麽大呢?要是出生在一個良好的家庭裏,吉尼亞肯定是個可造之才。可問題在於,她根本沒有這種機會。

希默達登錄警方記錄,看到吉尼亞已經被審訊並判決了,今天早上就要乘飛機去極地。希默達猶豫了一下,想去看她,可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這對她們倆都沒好處。希默達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去探望吉尼亞只會讓她感覺更糟。

要是陳沒有下令逮捕她就好了。

突然有什麽東西觸動了希默達,她一下子呆住了。

陳怎麽知道吉尼亞是個賊?!

希默達回想了她對上司所說和所做的一切。除了說過吉尼亞在幫她,她沒有再提過這個女孩兒,也沒有寫過要求保護吉尼亞的報告,盡管按規定她應該寫。所以吉尼亞在警方沒有任何記錄,那麽陳彼得又是怎麽知道她是誰的呢?

希默達打了一個寒戰。現在她意識到在警方內部一定有人在為奎特斯組織服務,波頓的克隆的出現就可以證明這一點。她正是從那克隆人為首的暴徒手中救出了特瑞斯坦·康納,而這些暴徒已經能直接進入警方頻道了。所以,肯定走漏了消息。

陳是其中之一嗎?希默達真不願這麽想。她和上司有完全不同的工作作風,而且經常為她的行動發生爭執。他頑固不化、目光短踐、愚蠢至極,但即使這樣,她也不願相信陳是個叛徒。

可是他知道吉尼亞的身份,她還能做何解釋呢?除了她自己,只有奎特斯知道吉尼亞。這女孩兒偷了末日病毒的片斷,為此成為他們追殺的目標。要是陳不是從希默達這裏了解了吉尼亞的話,那就只能是從奎特斯那裏知道的。

這可太可怕了……

希默達該怎麽辦?她指控不了陳。他可以抵賴,倘若他真是奎特斯的人,還會除掉希默達,因為,他不會讓任何人知道他的身份。因此,與他對抗是不可能的。如果他是清白的,指控也沒有用;要是他有罪,希默達就等於朝自己頭上開了一槍。

不!她需要證據,需要各種關於他的證據。那時她就可以去找最高上司範·德瑞林。如果他的下屬是叛徒,他肯定會采取行動的。但是,希默達需要無懈可擊的證據。

熱血湧上心頭,希默達在她的機器上開啟了另一個搜索程序,搜索一切有關陳彼得的事情。

這是她活下去的惟一希望。

詹姆·威爾遜永不厭倦的事就是從主觀察室看風景。整面外墻是兩層加厚的電子合成玻璃制成的,三米高,十米長,直直地豎立在火星表面。氣密窗正對著烏托邦平原。那是一片讓人嘆為觀止的紅色土壤:鐵銹紅、大紅、紫紅、血紅,就這火星薄薄的大氣層也被天空暈染成粉紅色。每天吃完早飯之後上學之前,詹姆都喜歡到這裏來。一站在這兒,他就意識到自己是一個幸運的人,他將親自參與設計火星的未來。和地球上十四歲的該子相比,他要幸運得多。

當然,地球上的孩子不穿太空服、不背氧氣罐也可以出門走走。火星上的大氣很稀薄,感覺上像是住在真空裏。但詹姆覺得和他面臨的巨大機會相比,這只是一點兒小小的代價。他將要創造一個讓人類可以繁衍生息的新世界。

詹姆的條件比火星上的二百個孩子要優越很多,因為他的父親——查理·威爾遜是這個星球的二號人物,權力很大,詹姆由此能夠更多地了解火星上發生的一切,這常常令他興奮不已。

帶著愉快的微笑,詹姆從觀察室走出來,朝他父親的辦公室走去。火星的重力只有地球的二分之—,所以他得慢慢地走,要是他不能自控的話,就會一頭撞到屋頂上!移民地是個繁華的地方,從他身邊經過的人都友好地沖他揮手。除了孩子,這兒只有六百人,詹姆認識了小少,他不認識的人也頗友好。在這樣的地方,你必須好好同大家相處,否則就呆不下去。

相對於手中的權力來說,他父親的辦公室很小,但井井有條。威爾遜先生也全然不在乎身份。詹姆的母親是他父親的助手,她還沒來。她要在上班之前送詹姆的妹妹菲爾去幼兒園。詹姆直接走過她的小辦公室,敲了裏間的門,走了進去。

他父親皺著眉從文件中擡起頭。房間裏只有桌子、終端和屏幕,還有幾把椅子,沒有窗戶,這種設計是為了防止輻射。這裏位於地下二十米,只有—束光照亮這間小辦公室。威爾遜先生見到詹姆笑了一下,可詹姆看得出那是擠出來的。

“又出事了,爸爸?”他同情地問。

“政治,這是我知道的最壞的字眼兒。”父親回答道。他捋了捋頭發,暫時關上屏幕,“不過這和你沒關系。我保證,一切都會過去。我已經開始想辦法了。”

詹姆點點頭。他知道總有一些新問題要解決,有時非常棘手,必須在不同的政黨、工會以及地球強加的規定中間尋找折衷的契合點,因為他父親肩負著讓每個人都幸福的責任。

“我要去上學了,”詹姆說,“我想先來和您道早安“謝謝,兒子。”他父親甩了一下頭,“有時候我想,帶全家到這個星球來,簡直是瘋了。”

詹姆嚇了一跳。“別這麽說,爸爸!”他急切地說,“我喜歡這兒!我不想在地球上長大。”

“但要是那樣的話,你就可以享用更好的終端。”他的父親分析給他聽,“你會是地球網的一分子,可以像正常的孩子那樣坐在家裏上學,而不用去某幢房子。”他嘆了口氣,接著說:”一旦火星網建好了、也許我們就進入21世紀了,”他苦笑著,“也許是22世紀了。”

“嗨!爸爸,現在很好,”詹姆安慰他,“我根本不懷念地球上的生活。真的,我在這兒很開心,我想你也是。”

他的父親又嘆了口氣。“大多數的日子是這樣的,”他回答道,“可有些日子……唉,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他的電話響了起來,“也許不會。瞧,兒子,我想你得跑著去上學了,我有預感今天會很忙。”

“好的,爸爸。”詹姆理解地說,“再見!”

他離開辦公室。當門在他身後關上時,他聽見父親在接電話。可憐的父親太忙了。

想到這裏,他才發現自己也是!詹姆暫時不想父親的問題,趕緊朝學校跑去。

這場游戲已經不好玩兒了,德文不知道自己是否真想繼續玩下去。那時奎特斯給他充裕的時間和功能強大的終端,真是好極了,正好可以大顯身手。現在,他仍然讓十幾個屏幕開著,無聊地看著上面的各種活動。這些屏幕曾經是他的寵物,但現在都己讓他覺得乏味了。它們與各自的電腦相連,通過它們你可以看見人們帶著視聽頭盔,偶爾抓抓腦袋的樣子。他切換到別的屏幕。紐約的救援行動正在進行,看著屍體被一具具地從他們家中拖出來真是沒意思。大部分地方火勢仍然兇猛,大的爆炸倒是沒有了。

他強迫自己關上剩餘的屏幕,這比較少見,在他記憶裏,從來都是讓屏幕開著,看也可以,做點什麽也行。哪怕他睡了,也讓它們開著。現在,他關掉屏幕,關閉程序,隱藏了接入密碼。

特瑞斯坦看起來還活在世上。

發現這個事實著實讓他很惱火。他的手下一直沒有報告,於是他就查了他們的身份芯片,發現有兩人已經沈默了很長時間,第三個在銷聲匿跡了很久之後離開了。或許他受傷了,或許被送校醫院了,這無關緊要。要是這些人殺了特瑞斯坦的話,總會有人回來報告的。

德文找不到特瑞斯坦的蹤跡。難道這個男孩兒真的死了,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不可能。警察已經對他發出了通緝,而且在他女朋友家中發現了他。特瑞斯坦逃跑後,奎特斯也介入此事,並堅持要嚴懲整個威爾斯家族。這倒是聰明之舉,給那些幫助特瑞斯坦逃跑的人點兒顏色看看。

不過這意味著特瑞斯坦可能仍在某個地方活著,而且還成功地掩蓋了自己的蹤跡。德文不得不承認特瑞斯坦幾乎和他一樣聰明。畢竟,這個男孩是他的克隆,能力和他一樣強。德文的優點理所當然地是他的天賦。特瑞斯坦也許很高興自己是個普通人,可德文知道他與眾不同。

好像特瑞斯坦開始聰明起來了,這可不妙。只要特端斯坦活著,德文就攥在奎特斯的手心裏。為了末日病毒的事德文曾惹惱過大頭目,如今病毒已被特瑞斯坦那該死的“隱形獵狗”阻止住了。這也許曾經符合奎特斯的計劃,但現在他們希望德文盡快毀掉隱形獵狗,放出病毒,可德文卻不知道怎麽做。

他試著分析隱形獵狗,可它們都太難以捉摸了。他試著去襲擊它們,可它們反咬一口就跑掉了。德文不想追得太遠,或是很快殺掉它們,這樣就束縛了他的手腳,也是他無計可施的惟一原因。

但大頭目認為這只是借口。只要特瑞斯坦在,他就這樣認為。想一想奎特斯與警方的關系吧,只要特瑞斯坦被捕,奎特斯就能很快對他下手,到那時,德文的位置會變得更加微妙。

是他安靜地離開的時候了。問題是奎特斯是否會允許他離開這裏。畢竟,目前他是他們最厲害的武器,對他們的計劃至關重要。要是他倒向另一邊的話,整個計劃就會毀於一旦。

德文仔細地考慮了一會兒。到計算機控制中心去,告發一切,那他就什麽麻煩也沒有了,還可以讓大頭目和其他人麻煩纏身。只要他試一試,就可以使奎特斯元氣大傷。

但這種想法並沒有持續多久。他並不恨奎特斯,甚至對他的成員有一點兒崇拜。他更願意接管它,而不是毀掉它。

此外,德文並不知道奎特斯組織成員的真名。很有可能警署裏聽他揭發的人就是奎特斯的人。

他只好放棄了。他要做的是掙脫大頭目的魔爪,獲得自由。那時他就能建立自己的操作平臺,激活所有的程序,開始工作。畢竟,奎特斯的目標是征服世界,要是他執掌奎特斯,他就能統治世界。

那是怎樣的游戲啊!

可首先要做的就是逃跑。

他先讓幾臺電腦開著,用連自己都不可破解的密碼鎖住所有的數據。終端仍在生產病毒,只有他能關閉,可他還不想這麽做。

來想想逃跑的計劃吧。

首先要弄清楚自己所在的位置。德文眨了一下眼睛,他發現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生活在什麽地方。他從來沒為此操過心,這也沒有必要。他在房間裏可以得到一切,要是缺什麽,只需訂購就能得到。他從來不需要也不想離開半步,除了在網上出去走走。如今想到這個問題,真有點兒毛骨悚然——他在哪兒?

德文走到大門口,打開了那裏的子端口。要是他的估計正確的話,奎特斯不會放他走,肯定會有些東西阻止他。

啊!就是這個!一個隱藏的子程序……要是德文打開門的話,就會有一陣雖不致命但卻很危險的電流穿過門,打在他身上。

德文關上程序。這真是小兒科。

德文微微一笑。要是讓他來設計這個陷阱的話,他會把幾個連在一起。雖然奎特斯裏沒有人如他這般聰明,可也不能只設一個陷阱來阻止他逃跑呀……

第二個陷阱藏在第一個陷阱的程序裏。放完電,德文就激活了第二個陷阱。如果他摸門,致命的電流就會放出。德文關上它,查第三個。

在這兒——一個連接這棟大樓裏另一部分小機器人程序的警報電流圈,電流團連接著一把鈦射槍,可以阻止任何人出去。德文輕松地吹了一下口哨,將路徑改寫,讓機器人自殺。他喜歡輕輕點擊就能讓機器人自殺的感覺,太美妙了。

第四個陷阱?是了……這兒有第二個機器人程序,這個程序是要打碎德文的腦袋。好吧,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再公平不過了……他讓機器人把自己的腦袋揪下來,並跺成碎片。唉,這些小把戲都太簡單了,他們就不能玩兒點覆雜的嗎?

在這裏,他發現了,他們夠黑的。第九個陷阱可真是絕妙,這讓本已倦怠的德文精神為之一振。這也很簡單——只要一有人進入過道,空氣馬上就會從出風口排出,德文就會窒息而死。這個小東西最鬼鬼祟祟了,會自動更改它所有的動作。如果德文不是如此小心、如此聰明的話,他還會以為自己已經一一破解了這些小把戲,而這小東西卻一直跟著他,並自我覆制。

這個設計太妙了!德文很喜歡。他快速地編寫另一個程序,然後運行,接著他改寫第九個陷阱。原始的程序按照設計開始自我覆制了,德文的新程序潛伏進去開始阻止正在進行覆制的程序。

陷入這樣一個邏輯循環中,這個程序不斷地消亡和再生。在這個過程中,它就不能監視德文了。太狡猾了!這個還真有點兒意思。顯然,這是最後的陷阱了。德文覺得受到了侮辱,奎特斯居然認為九個陷阱就能治住他。哼,他們會知道的——不過已經晚了。

他敲下密碼,打開門,走了出去。他不禁屏住了呼吸,不會還有第十個、第十一個……陷阱吧?

德文沿著走廊繼續往前走,跨過第一個自殺的機器人的殘骸,第二個機器人還在忙著跺自己的腦袋,根本不理他。他走出了走廊,知道自己對陷阱的估計是正確的。

這時德文停了下來,驚呆了。

他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過去他曾經想過這個問題,或許是在紐約附近的什麽地方,因為那是他的病毒襲擊的地方,也許在別的大城市,不過他從未認真考慮過。

他的面前是一個人聲嘈雜的大廣場,人們部在忙著各自的事情,來去匆匆。有些人背著設備,有些人挎著包,有的人穿著制服,有的人身著便裝。這是德文在屏幕上無數次看到過的場景,是商業街?機場?還是人們經常出現的地方?

不同的是這周圍有許多窗戶。窗外的風景,不管抱有何種目的、懷著什麽心情來看,都是相同的。

星球,數不清的星球!

只有從三扇靠得很緊的窗戶望出去,德文才能看見地球的一部分。盡管有雲層的遮擋,但他還能分辨得出澳大利亞的部分輪廓。

他根本不在地球上,他在宇宙的軌道上。

他住在“俯瞰”號上,一個太空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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