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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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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尼亞盡快地遠離了銀行這片地區。瘋狂購物的打算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她現在滿腦子想的就是已經把銀行的記錄全部破壞了的電腦病毒。

當然,並不是只有她一個人在想著這件事。她看見城裏到處都是打聽消息的人。吉尼亞趕到時代廣場的公共大屏幕前,觀看最新消息。一切都太可怕了。

就連新聞播音員也第一次露出了驚慌的神色。他們一直都像大部分好萊塢明星一樣,即使在最糟糕的情況面前也是鎮靜自若、不動聲色,當然,這絕不是因為如今的壞消息太多的緣故。但今天這位穿戴優雅的男播音員看起來都快要掉淚了。他告訴大家第一國際證券銀行已經徹底垮掉,所有的賬號都被抹去了,連最基本的儲戶們的姓名登記都丟失了。現在已經沒有任何客戶的財政狀況記錄了。

所有的人都驚慌失措。沒有了銀行賬號,他們不能買東西,不能看病,甚至沒法工作,而且,他們還無法向任何人打電話抱怨。電腦打印早在2078年就理所當然地被禁止了,因為有人認為那樣做浪費紙張。那時候人們認為銀行倒閉是根本不可能的。

可是現在不可能發生的事卻發生了。

當然,還有備份文件。為了防止因主機故障造成的文件丟失,銀行把一份檔案同時存儲在六個不同的地方。六份文檔同時被破壞簡直是無稽之談。可所有的東西確實都被洗掉了。

吉尼亞看著大屏幕,她突然發現聚集在市政廳上空的新聞眼正在俯拍地面上的情況。當她發現有一小撮人——大約二十多個正靜悄悄地向那座仿大理石建築的大廈靠近時,她不禁瞪大了眼睛。簡直就像要爆發一場暴亂!吉尼亞向四周看了看。時代廣場是個旅游勝地,因此這地方相當擁擠。她身邊還有五個人。但三十幾個人一齊向市政大廳聚集肯定不會有好事。

不過,她也不想責怪那些人。有多少人的生活就在剛才的瞬間被病毒攪得一塌糊塗了呢?將有多少人很快就會失去供暖、住房、食物和醫療保障?一旦銀行賬戶被取消,有些人的日用設施就會被關閉。而又有誰能有應付的辦法呢,她敢肯定目前還沒有任何緊急措施應付這種情況。

但她並不很同情這些人。不像生活在“下界”的人,“上界”這些人在災難到來之前一直生活得很好。

“歡迎你們回到現實中來。”她咕噥了一句,帶著一種幸災樂禍的心情看著那些驚慌的人們。“學著過過這種日子吧,我一直都是這樣過的。”

不過,她內心裏知道,那些人是無法堅持下去的。他們很天真,太習慣於編織夢想,習慣於發號施令,習慣於早已安排好的生活模式。這下可真的麻煩了。那二十多個人恐怕只是冰山一角,起碼還有成千上萬的人分散在世界各地。他們也碰到了類似的情形,只不過無法趕來抗議罷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情況肯定會越來越糟。

她敬畏地看著手中的那塊小芯片。她設法拷下了一點兒病毒樣本。這種病毒是專門用來清除一切東西的,不過,她及時建立了一個緩存區,把一部分東西給保存下來了。這上面當然不可能裝下整個病毒,但她進行了一次快速襲擊,又砍又削的,只拷下了病毒的一部分。這一部分還不足以讓病毒進行自我覆制或者是摧毀其他程序,但是已經足夠讓她分離和辨認了。

世界上能設計出這種程序的人不會超過一打。這種設計方式對一般的電腦黑客來說太覆雜了。就是她自己要想做到,也得花費很長的時間和很多的精力。

所有的程序員都有自己一套獨特的編程方式。只要她能夠把病毒的某些源代碼分離出來,然後與所有的懷疑對象寫的程序樣本進行—下對照,她就有把握找出病毒的制造者。

然後呢?不管是誰制造了這樣的病毒,他都是想用來打劫世界上最富有的銀行。為了不被告發,他們肯定會願意出大價錢的。如果他們不願意給錢,警察也會願意出錢買到這些信息,抓獲那些罪犯。

吉尼亞得意地笑了笑,拍拍手中的芯片。這將是她從“下界”向“上界”攀登的關鍵一步。

萬一,她把事情弄糟了,那她就只有早早地從“下界”跳到墳墓裏去了……

德文盯著網絡監控器讀數,心裏又是惱火又是驚慌。怎麽會發生這種事呢?不知怎麽搞的,末日病毒就啟動了,而且被擴散了出去。他一得到電腦終端的通知就試圖阻止。但太晚了。病毒已經侵入了幾臺銀行主機,瘋狂地到處亂竄。

而後,又奇怪地停止了行動。

這就和病毒莫名其妙地跑出去一樣令人震驚。因為末日病毒在編寫時是被設計成無法阻止的。

那它是如何被阻止的呢?

德文一邊咒罵著,一邊在屋子裏來回跺腳,後來他好不容易控制住情緒:“終端,”他大吼著,“查一查,末日病毒是怎麽被放出來的,它不是只聽我一個人的指令嗎?”

“好的,”終端平靜地答道,“正在檢查。就是你下的指令。”

“我沒有下那道指令!”德文怒氣沖沖地吼道,“再查!”

稍停頓了一下,“記錄顯示,確實是你下了指令。”

“不可能。”德文真搞不懂了。”指令給出後得到了認可,”終端繼續說道,“賬戶是用你的DNA啟動的,然後末日病毒就跑出去了。”

這根本講不通。除非有人在他毫無知覺的情況下想法弄到了他的DNA樣本,可是他一直都呆在自己的房間裏,從不允許那些難得來訪的客人走近他,更別說碰到他了。所有他剪下的頭發、指甲以及其他任何東西都立刻被他銷毀了。任何人都沒有辦法獲得他的DNA樣本。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有傳聞說,在“下界”許多理論上不可能的事都有可能發生。政府以為可以通過身份芯片控制犯罪,但他們不過像傻瓜一樣生活在幻想的世界裏罷了。他們以為這個系統運行得很好。每個人一出世就在手腕上嵌入了一個身份芯片,而電腦一直監控著這些芯片上的信息。政府可以毫不費力地追蹤每個人的行蹤。不管你走在哪兒,不管你做了什麽,你總會留下痕跡。這就是說大部分一般性犯罪都是不可能發生的。謀殺?政府可以馬上把你在殺人現場的確切時間查出來。搶劫,也是一樣。政府總是知道你在哪兒。沒有找托詞、找借口的可能,你很快就會被揭穿。

政府真的以為這樣就能消滅犯罪:其實這不過證明他們是多麽的愚蠢和狂妄罷了。犯罪不可能消除,只不過改變了形式。德文喜歡閱讀犯罪史,他的偶像之一就是傑西·詹姆斯。傑西洞察到當時的先進技術——鐵路所存在的弊病:鐵路本身就給搶劫行為提供了方便。這就是犯罪不斷產生的方式——擯棄舊的手段,再發明新的。

毫無疑問,“下界”中有人可以用電腦做一些別人認為不可能做到的事。如果有人能闖進他的電腦賬戶,那肯定是“下界”那些人中的一個。不管是誰,都肯定以為沒人能找到他的蹤影,當然,一般情況下,他們的想法是正確的。

可德文不是一般的人,一旦他決定要查出某個人的下落,那個人從來都跑不掉的。

他一把抓過鍵盤,開始行動。當然,病毒已經把銀行的記錄全清除掉了,所以他無法從那兒獲得他需要的任何信息。但是,如果要剝下一只貓的皮,方法可不止一個。這個表達確實很愚蠢,因為從來沒人會拿貓皮派什麽用場,但同時也很精辟。他查不了銀行的記錄,可卻能獲得在線記錄。

無論誰,只要在銀行登錄,並闖入了他的賬戶,在那個時間,他就肯定在線上。所以德文要做的就是找出哪些人當時在線。他花了兩分鐘找出了名單。要不是他必須破解在線數據庫的密碼的話,可能會更快些,記錄顯示病毒釋放時,有八十四個人在銀行的這條線上。現在,如果他運氣好的話,就有可能從這些名字中找出那個家夥來。

要是某個黑客是以盜用身份登錄銀行的話,那麽很可能被盜用身份的這個人當時也在線上,只不過在其他某個地方……

“把這些名字與數據庫中的其他記錄對照檢查—下,”他指示終端,“看看有沒有人同時在兩個地方上線。”

“有一個,”幾秒鐘終端就回話了,“貝蒂·卡特米爾。”

德文咧嘴樂了,他真是運氣,就是這個小賊!“把記錄調出來。”他命令道。

屏幕分欄顯示出兩個登錄記錄:一個是從市內的家裏上的,另一個是從銀行終端上的。既然終端是屬於第一國際證券銀行的,這個記錄嫌疑最大。問題是他無法查詢入銀行的安全記錄,因為安全記錄和其他資料一起都已被清除了。要是能知道那個賊的長相,就能幫上忙了。

他迅速地調出一張城市地圖,把範圍縮小到銀行所在地。然後他在這個地區搜尋其他安全攝像機。他知道從他開始尋找到現在不過十分鐘……找到一個。溫斯頓證券所的前門安裝了監視用的攝像機,鏡頭正對著銀行的各個提款操作主。

他調出記錄。進入之前,他查看了一下貝蒂·卡特米爾的位置。現在只有一個身份芯片的信息了,顯示這個人正呆在德文的終端找到的住宅裏;另一個則消失了。沒有任何跡象袁明貝蒂曾經出入過銀行。所以消失了的就是那個黑客,這個賊讓芯片處於休眠狀態,進入提款操作室後才把它激活,完成操作後又立即把它關閉了。

調出在線記錄之後,德文急切地查看著。德文關註的那間操作室差不多正好在攝像機的焦點上,他激活了那部分的圖像。慢慢地,全息圖像形成了。

門開了,一個穿著難看的女孩走了出來,她對著隱藏的攝像機看了一秒鐘。

德文命令:“暫停播放。”

他仔細地看著這個女孩兒。她有一頭黑色的長發,顯然她根本不擔心有人會弄到她的DNA。從某種程度來說,她長得還是很迷人的。

“存入硬盤,”他指示道,”要十二份。”

突然,他的終端屏幕變成了一片空白。如果不是這種事早已發生了多次,德文一定會非常擔心。因為早有心理準備,所以他並不感到擔心。

他感到的是恐懼。

你幹了些什麽?

燃著火苗的這幾個字懸在屏幕上,火光映紅了他的臉。這句話就在那兒懸著,責備著他。德文早就知道這—切會發生,但他還沒做好應對準備。他覺得—陣惡心,似還是迫使自己做了回答。

我什麽也沒幹,大頭目。

他在鍵盤上敲下這幾個字。大頭目不願意和德文講話,他從來沒有直接與德文交談過。實際上德文甚至都不清楚大頭目是不是個男人,只是為了方便才把他想做成一個男性。

是大頭目把他養大的,給了他現在擁有的一切:這個生活的地方、電腦、他需要的上網途徑(幾乎無人能覺察的途徑),還給了他自由,可以做任何他想做的事。而且,大頭目幾年來幾乎每天都親自教他,直到他的電腦技能甚至超過了大頭目自己。如今,他們倆之間大約有一周沒有聯系了。德文並不在意,因為,這世界上,大頭目是惟一讓他害怕的人。

大頭日知道德文的一切秘密。盡管德文費盡了心思,他對自己的恩人和監護人還是一無所知。只知道他的命令一發出,就必須完全服從。而且,他曾明確地警告過德文,除了德文以前做過的一些測試之外,不得使用末日病毒。

“你行動得大早了。”

燃著火苗的字責備著他。

“整個程序是在我離線的時候被啟動的。”德文堅持道,“肯定是有黑客。我正在查找那個人。”

對方停頓了一下,然後說:

“我知道。我一直在監視你的一舉一動。”

原來如此。德文渾身一陣打顫,他一直都懷疑有人監視自己,但沒有證據,直到現在,大頭目並不信任他。

真是個聰明的舉動。

還好,大頭目不可能知道德文腦子裏想些什麽。

“在‘奎特斯’的賬戶上把你的防護墻升級。”大頭目命令他。“再不要發生這樣的事了。”

德文臉紅了。他受到了責罵,就像有時被他監視的孩子們一樣。但那些小孩兒都是笨得不會獨自思考問題,才常常要人告訴他們該做什麽。德文想回敬一句:我知道該怎樣做。可跟大頭目爭執是不明智的——至少在弄清楚自己在與誰、什麽樣的人對抗之前是不能這樣做的。

另外,他實際上還沒有打算改變自己的防護設備。他一直在專心地查找黑客。

“我明白。”他打出幾個字,“我會小心對付的。”但他卻難免一肚子怨氣。

“你最好這樣做。”屏幕上出現了這幾個字。

這是一個威脅,絕對是。是那個他從未見過,卻控制著他的生活的人發出的威脅。就在這一瞬,德文意識到他甚至連他所呆的屋子外面是怎樣的都不知道。他從來沒有走出過房門。他想要什麽就有人給他送上門來,他還有什麽必要出去呢?

但如果大頭目切斷了與他的聯系,他就會像—個從自己的農場裏走出來的農夫一樣無助和茫然。

我得想個辦法掌握自己的生活,德文想道。我必須要比大頭目強大。不然,我的生命就會受到威脅。

而現在首先要找到那個黑客,把她從這場游戲中踢出去。他的終端恢覆正常以後,他又轉過身去研究那些圖像。

他得好好計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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