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趙夫人和趙鳴祿都感覺到淩蒼塵身上一股難以言喻的低壓，不由面面相覷，淩蒼塵倒也恢覆的快，只恍惚了下，就發現自己現在的境遇，收斂了滿腹心事，再次露出謙謙有禮的君子模樣，笑道：“不過陳年舊事，提來也無益，反惹二位陪我消沈，是小生的不是。”

趙夫人率先出口問道：“倒也不是什麽，只是老婦人有些好奇，這讓淩大公子牽腸掛肚這般田地的女子，究竟是……哪位呢？”

“說來趙夫人是不認得的，”淩蒼塵灑脫一笑，道，“都是很久之前的了，人，小生都快記不得什麽樣子了。”

孫湄菡剛好拉著淩絲弦上前，就聽到趙夫人說的那句話，令淩蒼塵牽腸掛肚的人？然後就眼睜睜看著淩蒼塵說出了‘趙夫人不識得的人’，所以這就是說，淩蒼塵他真的有個讓他牽腸掛肚的女子？很久之前就有些什麽回憶？趙夫人不認識？那自己呢，認不認識？又或者說，明年之前娶親，是不是就是娶這位‘牽腸掛肚’的女子呢？

一切也是巧合，淩蒼塵也沒有想到這話讓孫湄菡聽了去，還結合了剛剛淩絲弦的話，無端生出了別的想法。

眼見著自己的心儀對象和妹妹走了過來，冪籬下隱約可見孫湄菡面色不怎麽好，如今很是細心的淩蒼塵出言提出道：“眼下怕是有些熱，趙夫人要是不介意的話，小生知道一處酒樓，做得一手好菜，我們可以去那處坐坐稍作休息，您看如何？”

趙夫人看了眼兩個女孩兒，又打量了下淩蒼塵毫無痕跡的表情，頷首道：“還是淩大公子想的周到。既然如此，就請淩大公子帶路吧。”

淩蒼塵當即拱了拱手，繼續扶著趙夫人朝長橋下走去。趙鳴祿有心看一眼佳人，又擔心唐突了，只好跺了下腳，跟著淩蒼塵一起陪著母親了，依舊是他們三人在前，淩絲弦挽著孫湄菡緊跟著後面。

心情不佳的孫湄菡也提不起胃口，酒樓裏大家分間而坐，這裏只有孫湄菡和淩絲弦兩人，淩絲弦也就松快了些，隨口問道：“孫姐姐這是不舒服還是怎麽了？可要我請我大哥哥來看看？”

孫湄菡聽見淩絲弦的話，有些不虞，冷笑道：“我就是真不舒服，你請你大哥哥來做什麽？他是能醫死人活白骨麽？”

淩絲弦咬著手中的筷子，小心翼翼道：“孫姐姐，真的不舒服？這話的樣子……可是大哥哥哪處得罪姐姐了？”

孫湄菡想起眼前的小姑娘雖是淩蒼塵的妹妹，但到底和自己親近，拿她撒氣，也太沒品了些。當即伸手摸了摸淩絲弦的頭略含歉意道：“我就是有些不舒服，說話不中聽了些，弦兒莫怪姐姐。”

淩絲弦哪裏會跟孫湄菡生氣，在確定孫湄菡真的不舒服之後，只更小心翼翼陪著，生怕這未來的大嫂嫂有那點不對，自己大哥哥活撕了自己！

孫湄菡對淩絲弦也有些愧疚，兩人在互相討好中，到比之前要來的親密許多。

雖然在淩絲弦的勸說下，孫湄菡多吃了幾口，但再多，也是沒有胃口了，只撂開筷子，托著腮笑瞇瞇看著淩絲弦大朵快頤。

不過片刻，隔了簾子的房間外，有趙夫人的丫頭過來行了一禮，道：“夫人問二位姑娘，可要吃些甜湯？”

孫湄菡微微笑道：“替我謝過夫人，不用了。”

丫頭福了一禮，匆匆離開。

又坐了小會兒，隔壁傳來桌椅碰觸地面的聲音，兩人估計差不多要走了，當下也站起來收拾自己。這時淩絲弦不小心碰到了孫湄菡的胳膊，本來站在餐桌旁的孫湄菡不小心撐到了桌面上，被濺出來的湯湯水水弄臟了袖子。

淩絲弦見闖了禍，張大嘴呆呆道：“孫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孫湄菡也無奈，搖搖頭道：“我當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只是這下怎麽辦？”

這時趙夫人攜了兩個男子已經到了這間房的門口，高聲問道：“菡菡，淩大姑娘，可好了？”

淩絲弦一咬唇，兩步走了出去，孫湄菡擋不住，只聽見外面傳來淩絲弦帶著無措的聲音道：“奴不小心，讓孫姐姐的袖子弄臟了去，趙伯母，怎麽辦呢？”

趙夫人也沒想到，一頓飯功夫，也會出這種事，只不過她之前和孫湄菡常常接觸，倒也知道孫湄菡不是個會犯錯的人，只怕真的是淩絲弦不小心之過。但是怪罪這個臉已經垂到胸前的小女孩兒，她也做不出來，只有些無奈，道：“既然如此，就先回去吧……”

“伯母。”孫湄菡在房內輕聲道，“請不要因為奴攪擾了伯母的興致，奴身邊有仆從，回家去再派遣一部馬車過來接奴就好。還請趙伯母好好玩耍，等奴重新換裝後，再來隨侍。”

淩蒼塵這時也面露思索，道：“趙夫人，您跟著回去是沒有必要的，畢竟孫大姑娘只是晚輩。您看，晚輩差遣舍妹陪著一起，可好？”

趙夫人眼下防的只有這個風度翩翩，才華出眾的淩蒼塵，只要他不跟著走，什麽事都好說，當即道：“那就讓淩丫頭陪著跑一趟了。”

淩絲弦聞言拼命點頭，道：“奴一定跟著孫姐姐回去！給孫伯母賠禮！然後重新給孫姐姐做一條漂漂亮亮的裙子！”

小女孩兒的話惹得眾人一陣輕笑，淩蒼塵也打趣道：“你孫姐姐給你做裙子，你也要給你孫姐姐做裙子，兩廂一折，你們究竟要怎麽辦？”

孫湄菡輕笑，隔著房簾道：“這好辦，弦兒隨我家去，我給弦兒多備條裙子，權當謝禮了。”

趙夫人也輕笑，朝淩絲弦道：“既如此，你就留下吧，我就有著祿兒，淩大公子作陪就好。你們小女兒家，回去就不用出來了，只好好休息就是。”

淩絲弦甜甜應道：“好的，奴不在，還請您隨意差遣長兄就是。”

趙夫人聞言幽幽道：“好丫頭，拿自己的哥哥在做抵呢！”

淩絲弦含笑道：“是極！所以伯母不用客氣的！”

小丫頭的話又惹來眾人輕笑，趙鳴祿一邊笑，一邊掃了小丫頭一眼，只是冪籬遮擋，也看不清什麽。

淩蒼塵道：“那你跟好你孫姐姐，我們先去了。”

當即依舊是趙鳴祿與淩蒼塵扶著趙夫人先行一步，孫湄菡派了小丫頭回家去重新驅車來。兩個女孩兒也無事可做，只好躲在房間裏繼續閑聊。

“孫姐姐，”淩絲弦和孫湄菡坐在矮榻上，挽著孫湄菡的頭發，好奇問道：“孫姐姐家裏真的想讓姐姐嫁給趙夫人的兒子麽？”

孫湄菡聞言，頓了頓，道：“是啊，怎麽問起這個？”

淩絲弦皺著臉，道：“總覺著孫姐姐不應該嫁過去，離得那麽遠，而且趙夫人感覺很強勢的樣子，做婆婆的話，姐姐會吃虧吧？”

孫湄菡幽幽一笑，道：“你小人家家，還未及笄，怎麽看的來婆婆如何？而且你不是很喜歡趙夫人的麽？”

“喜歡是喜歡，”淩絲弦掰著手指道，“只是想到孫姐姐要嫁到她家，就有些不喜歡了。”

孫湄菡微微一笑，道：“我知你為我想，只是我沒得挑。”

淩絲弦瞪著眼睛道：“什麽叫沒得挑？孫姐姐如此出色的人物，我大哥哥配你都只是剛剛好罷了！怎麽會沒得挑？”

小丫頭一激動，就說出了自己大哥哥，孫湄菡聞言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只笑著看她，道：“怎麽好端端的，又說起你大哥哥了？而且趙家公子，也差不了他什麽。”

“什麽叫差不了大哥哥什麽？”淩絲弦嘟了下嘴，賭氣似的道：“孫姐姐你要是嫁給我大哥哥，你就知道了！大哥哥特別優秀的！完全不是趙家公子能比得了的！”

不用嫁給淩蒼塵她也知道，那是個優秀的別的男子幾乎不能相與之並提的男人，只是那又如何呢？以後會成為別人的夫君，自己為什麽要高看他一眼，而不好好看看可能會成為自己夫君的人呢？所以就算是趙鳴祿再比不上淩蒼塵，在她看來，都不是什麽大事。

“你不懂，”孫湄菡瞇著眼，用一種淩絲弦絞盡腦汁也想不通的語氣道：“就算你大哥哥再出色，也與我無關。就算趙家公子再窩囊，我也覺著出色就夠了。”

糟糕，今天的孫姐姐好像多出了一分決絕？淩絲弦心裏幹嚎，面上還得笑著，道：“反正孫姐姐說的我不懂，只要孫姐姐是真的喜歡也就好了。所以孫姐姐，你是真的，真的喜歡趙家公子麽？”

淩絲弦的語氣很嚴肅，這讓孫湄菡感覺無法撒謊，她只好苦笑道：“哪有那麽容易的事，但是就算現在不喜歡，以後真在一起了，總會喜歡的。”

淩絲弦想了想，拉住孫湄菡的胳膊搖了搖，道：“孫姐姐，反正時間還早，你不妨等自己真的喜歡上了他，再做決定吧！反正孫伯母也是要多留你一年的！”

“你怎麽知道？”孫湄菡揪了下淩絲弦的鼻子，笑盈盈道：“等你出嫁前，淩家也絕對會多留你一年的，女兒家一生，最松快的日子，就是在娘家了，等嫁出去後，沒有誰會再像家裏人一樣疼著你寵著你愛護你，懂麽？”

本來只是想隨口說道的，卻不想提起了自己的傷心事，孫湄菡壓制住沙啞的聲音，勉強說完這些話。多可惜啊，自己當年完全不懂母親想要多留自己兩年的意圖，只滿心牽掛著那個武夫，想嫁過去，成為淩夫人，想嫁過去，和他白首偕老。辜負了父母的愛護，是她這輩子想清楚後，最大的遺憾。

無論嫁給誰，她也要多留兩年的，不光是陪父母家人，也是要好好記住這一生中，最應該留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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