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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事別人反倒更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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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上最討厭什麽?

隨手拽住一個尚未兩腳踏入棺材的攘夷志士,他都會毫不猶豫地回答:天人的軍艦。

論起原因,曾在戰爭初期被懼為天罰的破壞力雖然重要,但敵軍高高在上、浮於虛空之中的傲慢姿態才是最惹人惱恨的根源。每次想要將敵人的軍艦從空中擊落拽至地表,總得耗費巨大心力,有時候甚至只能空忙一場,望著敵人大搖大擺地消失在天際,徒留戰場上的遍野橫屍。

——鶴子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過如此規模的艦隊了。

火光砰然炸裂,槍口嘶聲長鳴,兩軍在平野上如怒濤奔湧朝各自卷來,黑壓壓的人潮相撞在一起濺成無數碎沫血塊,廝殺震天,連空氣都仿佛要沸滾起來。

雪亮的長刀割裂空氣,攜著獵獵風聲朝背心削來。步下微錯,鶴子驀地旋身,幾乎是貼著刀鋒外圍而過,瞬閃至敵人眼前,反手揚起的刀刃映出鉛灰雲湧的蒼穹,驟然下斬。

猩紅的血液飛滾過刃,只是眨眼的功夫,冰冷的刀刃就已經被人血捂得溫熱發燙。

天幕低垂,陰風呼嘯。一甩刀刃上殘餘的血珠,鶴子站直了身體,似有所感地擡頭望去,黑壓壓的天人艦隊突破雲層,如死亡的陰影浮現而出,籠罩戰場。

瞳孔微縮,判斷幾乎是剎那間便已在腦中明了。她回身,當機立斷地朝周圍的鬼兵隊隊員下達指令:“撤退!趕緊撤退!往山裏跑,快點!!”聲音嘶啞。

但末尾的語句還未來得及加重強調,就已被拔地而起的颶風撕扯得粉碎。空氣在高壓之下擠壓得扭曲變形,灼熱到刺目的白光忽然間奪去了視野,一瞬的寂靜之後,勢同鬼哭的爆炸聲轟然席卷而來,幾乎要將大地的根基也連根拔起。

……竟然同時開火嗎。

斷裂的思維在嗡嗡回響的黑暗中重新續起,鶴子咳出一口血,以最快的速度從地上爬了起來,一回首,先前的戰場被鑿出了好幾個巨大的彈坑,顏色焦黑,甚至透著燒至通紅的金屬石塊。

“……鶴……軍監大人?”掙紮著從地面上撐起上身的隊員來不及驚訝,只覺得身體驟然一輕,就被鶴子一手攙著扶了起來。

鶴子將那個隊員身體的重量轉移到自己肩上:“這種時候就知道用敬稱了?”

“……哪裏哪裏,”對方的聲音有一瞬間的不穩,但很快就笑了起來,“只是被鶴子,哦不,我是說軍監大人你可靠的英姿帥到了而已。”

鶴子半是攙扶半是背著對方往攘夷軍的本陣跑去,對自家愚蠢的隊員永遠不需留情面:“別說了,好惡心。你還是叫我鶴子吧。”

“……突然心好痛。”

“沒事,死不了。”

尖銳的炮聲不斷如雨而墜,刺鼻的腥風烈烈長嘯,甚至混雜著肉類烤熟的焦臭味。不用回頭去看,她也知道此刻的戰場上是怎樣地獄般的光景。

周圍還能動的鬼兵隊隊員都跟著她一起跑了起來,不能動但還有口氣的,則罵罵咧咧著被不肯放棄的同伴攙扶了起來往回背。

“滾,這幅樣子丟死人了!快放老子下來!”

“滾!有人願意背你這不知幾天沒洗澡的家夥就不錯了,難不成你還想要公主抱嗎?!想要公主抱嗎混蛋?”

長得奇形怪狀總是令人吐槽欲激升的天人士兵追了過來,牛頭馬面都有。鶴子下意識地想要轉身抽刀,卻在想起肩上承托的重量之後強忍沖動繼續跑了起來。

“這麽近距離欣賞你油膩膩的頭發,老子還不如直接去死啊!”

“哦,是這樣嗎?”

凜冽的刀光斬裂空氣一閃即逝,蓬蓬血霧自敵人的包圍圈內爆射而出。一剎之後,身首分離的屍體撲通撲通接連墜地,高杉染血的身影跨過屍堆自硝煙業火中浮現而出,似笑非笑地瞥了那大言不慚的隊員一眼:

“這麽急不可耐想去三途川的話,我送你一程如何?”

飲血的長刀寒光凜冽,卻不及那雙映著火光殺意未褪的碧瞳。

“……哈哈哈哈哈哈,”那個隊員果斷發出了爽朗的笑聲,“總督你還是這麽幽默。真幽默,幽默斃了,不愧是我的偶像,我的標桿,我黑暗人生中的一盞明燈。”但馬屁還沒拍完,就被湧上喉頭的血沫給堵了回去。

高杉嘖了一聲,語氣稍緩。

“鶴子,”

鬼兵隊在他的幾個示意之下很快就分成了兩路,一路撤退一路掩護。

“你帶著其他人先撤。”留給她的背影堅實而沈穩,微涼的聲線像是在閑談歌賦般漫不經心,完全沒把眼前正朝這邊壓過來的敵人放在眼裏。

再明顯不過的指令,是透過她對那些不甘心的隊員說的。

“總督,我們還能繼續戰鬥!”那些不省心的家夥果然抗議起來,但被高杉不鹹不淡掃來的一眼壓得通通沒了聲。

這種時候總是顯得身高兩米八呢。

明明置身於生死一線間的戰場,鶴子卻不覺笑了起來,眼神明亮:“是!”

於是——

“撤退——!!”

人影繚亂的醫療站聞起來就是血的味道,連刺鼻的消毒水味在比較之下都如清風般淺淡起來。

手術室的帳幕被重新放下,極短的空隙內,真裏和周圍的醫療人員進行搶救的身影映入眼簾,但旋即便被染血的布簾重新遮住,隔絕了令人不忍的場景。

“拜托你了,雖然是蠢得沒救的家夥,但畢竟是鬼兵隊的一員。”鶴子誠懇地低頭道。

忙得汗水如雨的醫療兵擡頭看了鶴子一眼,似是認出她是真裏的友人,語速極快地應了一聲算是回覆。

那個隊員本來還想象征性地抗議一下“你說誰蠢到沒救啊”,但很快就痛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只能面色慘白地咬緊下唇避免自己慘叫出聲。

其實完全不用顧忌面子的,周圍此起彼伏的哀鳴慘嚎足以令人忽視他這邊的動靜。

鶴子擠過重重人影,終於撥開阻礙來到賬外。灰暗的天空映入眼簾,在遠處戰火的映照下猶如火燒,黑煙滾滾。

急促的腳步聲忽的接近,她轉過頭,正好看到吊著染血繃帶的傳令兵朝自己奔來:

“快,跟我來!桂先生有令。”對方也不等她回應,拽著她就朝主帳的方向跑,身形敏捷得哪裏看得出受傷的影子。

“……哈?”她心下詫異,但還是老老實實地跟了上去,聽著對方以最簡潔的語言劈裏啪啦地將事情的原委理了一遍。

——戰事有變。

幾天前,高杉曾將正二的來信遞給自己過目,字句寥寥,甚至沒有瞎扯當地美妙的風土人情作為一貫的開頭,內容卻觸目驚心:濱田藩淪陷了。

說是淪陷也不太對,因為那個軟骨頭的藩主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就直接被天人囚於城中作為人質。群龍無首的家臣都慌了神,幾乎是任由天人的軍隊進駐港口,擴展勢力。所謂藩府在短短幾天內便已形同虛設,平民百姓皆惶惶不安,整日閉門不出,昔日繁華熱鬧的城町在天人施加的戒嚴下恍然成了一座死城。

作為攘夷軍暫時的談判代表的正二,武力值沒有達到銀時單手挑軍隊的逆天程度,只能老老實實窩於某位家臣的府邸中等待機會。這封信則是幾經人手,最後透過與辰馬有過生意合作的商人帶了出來,這才順利交到高杉手中。

還未靠近主帳,激動的爭吵聲就已經傳了出來,令她不覺擔憂起裏面那張已經飽經風霜的長桌。

其實就算對方不多加說明,鶴子也能大概猜得到是怎麽回事。

走投無路的濱田藩,派使者來向攘夷軍請求出兵了。

“……我們濱田藩已履行約定,冒著被幕府降罪的風險退兵,現在你們卻要棄友軍於不顧臨陣反悔嗎?!”

身後站著三兩位家臣,濱田藩的使者是個腦門油亮的中年大叔,一副再傳統不過的武士打扮,羽織的背心處印著引以為豪的家紋。鶴子掀開帳幕走進來,一眼掃去便發現了地面上折成兩段的和扇,估計是對方於憤怒之中摔下的。

“閣下一心守護己藩的焦灼心情我十分明白,但是攘夷軍目前的狀況你也看到了,在天人的火力壓制下守住陣地已足夠吃力。因此援軍一事,還望閣下暫且忍耐。只要時機一到,我們便會即刻派兵,決不食言。”

面對如此不留情面的質責,桂的表情也同樣不好,但卻仍然保留了在他人看來說不定過於軟弱的風度。

那個大叔粗紅的脖子上跳出了青筋:“主上現在被監丨禁於城中,承受著莫大的屈辱,你卻跟我說要忍耐?!所謂的攘夷軍難不成都是如此縮頭縮尾的鼠輩嗎?”

桂身邊的年輕人似是忍無可忍,正要上前一步,卻被他不動聲色地伸手攔了下來。

“要不然如何呢?”鶴子上前一步。周圍的人全都齊刷刷地看了過來,好像才意識到她的存在。

濱田藩的使臣詫異了一瞬之後露出毫不掩飾的輕鄙:“你是……?”

鶴子恍若未察:“鬼兵隊的一員,目前司軍監一職。先前派到貴藩的白石正二,正是我隊的隊員。由於總督不在,還請容許我為您稍作解說。”

對方直接略過她,轉向桂:“攘夷軍的主帳是女人可以隨意進出的地方嗎?”

“……若是鬼兵隊的軍監都沒有資格踏足主帳的話,恕我直言,”桂平靜地望著他,總是溫和有禮的聲音也冷硬起來,“閣下也得被請出賬外。”

面色一青,那個大叔似是沒有料到桂會如此直接,張了張口想要反駁。

“貴藩有貴藩的規矩,我們攘夷軍也有自己的做法。”明明言辭平和,桂卻在無形之間壓得對方連舌頭都擡不起來,“但是無論如何,都絕不會允許他人侮辱同伴。”

兩人互不退讓地對峙著,那個大叔臉上的肌肉都微微發抖,但卻像是想通了什麽一般,忽的放松肩膀,冷哼一聲:“果然不是什麽人都能妄想著成為武士啊。”

此話一出,周圍大多出身草莽的隊士都齊齊變了臉色。

眼看氣氛一觸即崩,帳外卻忽的響起熟悉的聲音,慵懶地拖著長調:

“聽說有了不得的武士大人來了啊,阿銀才特地趕過來想要飽一飽眼福,”濃郁的血腥味撲面而來,濱田藩的家臣們都不適地往後退了一步,既驚且懼地望著銀時掀開帳幕走了進來,“結果呢?武士大人在哪裏?餵餵餵,你們這些家夥,不知道阿銀很忙的嗎?”

銀時身旁的高杉嗤笑了一聲:“忙?忙著偷懶睡覺摸飯團嗎?”

一下子就將銀時劣跡斑斑的黑歷史扒了出來。

兩人都是剛從戰場上回來,周身猶帶戾氣,白色的護額幾乎染成了暗紅色,衣角還滴滴答答地墜著血珠,幾乎是一腳一串血印——等等,你們兩個為什麽一起回來了?在戰場上又被無形的引力黏到一起去了嗎?

“你這種身高永遠未成年的家夥,是不會理解早入社會的打工階層的辛苦的。”銀時抓了抓臉頰,將凝結的血殼揭下,死魚眼微垂,“知道為什麽叫血汗錢嗎?就是因為掙錢辛苦啊,杉子。帕比我每天為了多掙點錢給你補充鈣質,累得頭發都白了……嗷,你在幹什麽,快住手!”

“你在叫誰杉子。”

高杉黑著臉扶上刀柄,似是非常想要將銀時削禿。

鶴子也一臉嚴肅地幫腔道:“對啊,你在叫誰杉子?輕輕松松就超過一米七五的你能理解一米七的痛苦嗎?每天都拼命喝養樂多的晉助的辛苦,你能理解嗎?”

……不,那種辛苦,根本沒有人能理解吧餵,根本就不想要理解啊餵餵餵——!

眾人的心聲吐槽前所未有地統一。

高杉的臉色好像更黑了。

“而且,那個……”鶴子猶豫了一下,眼神堅定地擡起頭來,“我覺得一米七其實也不算太矮真的,真的不算太矮。嗯……一米七也挺好的。”

詭異地沈默了一秒,銀時拍了拍高杉的肩膀,憋著笑意正經道:“嗯,我也覺得一米七其實不算太矮。”

“……抱歉,高杉,我以前都沒意識到原來你這麽在意自己的身高。”一旁的桂則是清了清嗓子,“一米七挺好的,真的沒有必要……特地逼自己喝養樂多。雖然是乳酸飲料,但養樂多並不能代替牛奶。”

……原來是這樣嗎。高杉先生原來討厭喝牛奶嗎。總覺得知道了什麽不得了的內丨幕……話說,桂先生是不是黑了啊啊啊啊啊。

周圍的隊士在心中默默吐槽,但不可否認的是,在攘夷四大天王之三都聚集在場之後,總覺得底氣一下子就足了起來,瞧濱田藩的那些家夥也沒那麽不順眼了——因為不再重要。

使臣大叔終於決定找回存在感。“出兵一事,刻不容緩。”他哼了一聲,強撐起氣場,“還請攘夷軍的諸位務必信守承諾。”

銀時垂著死魚眼望他半晌,在對方冷汗都要從油膩的臉上流下來之時,忽的壓低聲音湊近高杉:“餵餵餵,不會吧,這個……我說,就是這個……啊,該不會就是那個什麽……什麽的武士大人吧?不會吧?咿,該不會真的是吧?所謂的武士大人,該不會……”

他半遮著嘴巴,以所有人都能聽見的音量驚奇道:“就是這個腦門油亮到可以照亮新世界的地中海大叔嗎?咿,不會吧?杉子你真會開玩笑。那明明就是個大叔啦大叔,和菜市場的大媽湊一對的那種。”

宛若躲在廁所交換八卦的高中女生一樣。

“……”

神……簡直神煩!這個人到底是誰啊餵?!簡直神煩啊啊啊我去!

鶴子以為高杉都不會理銀時了,誰知他卻在沈默片刻後,冷冷地瞥了對方一眼:“你在叫誰杉子。”

……又是這一句啊!結果你的槽點在這裏嗎?!原來在這裏嗎?究竟是有多在意啊餵!吐槽翻來覆去只有這一句啊!只有這一句話啊!完全沒有新意,完全跟不上銀時的發揮啊糟糕!身為裝傻役高杉完全不行啊餵餵餵!

銀時頓時就露出了一副“你到底行不行啊”的眼神。

高杉直接嫌棄地撇過了臉。

鶴子:“……”

她應該笑嗎?她此時應該捧場地笑出來嗎?還是應該救場?趕緊把槽點接過來救場?

當濱田藩的某個家臣顫巍巍地舉起手指,質問銀時二人時,鶴子幾乎都要感謝地嘆氣起來。

“你們……你們放肆!知道這位大人是誰嗎?”對方憋著聲音道。

“……你是說這位大叔?”銀時挖了挖耳朵,聲音懶散,“不知道啊,好像是從濱田藩來的大人物是吧?但是抱歉啊,身處他人的地盤,卻連尊重他人幾個字都不知道怎麽寫的家夥,不要說是武士了,連菜市場的大叔都說不上吧?”

這一次,桂默許了銀時的出格。

一片僵持的死寂之中,高杉低沈的聲線忽的響起:“貴藩想要請求援兵?”

眾人齊齊循聲望去,他以手搭在刀柄上閑閑而立,嘴角笑意微涼:“行啊,不管是我們鬼兵隊也好,還是旁邊這個白癡也好,早就想將天上那些礙事的家夥扯下來,為此遲早要直搗天人停泊軍艦的港口,順帶一解貴藩困境也並非難事。”

“但是,”在濱田藩的人激動起來之前,高杉的眸光驟然冷了下去,如出鞘的寒刀顯露鋒芒,“在那之前,貴藩還欠本隊隊員一個正式的道歉。”

短暫而又漫長的停頓之後,在濱田藩的家臣嘶嘶倒抽涼氣的聲音中,高杉的聲音顯得是那樣清晰。

他冷冷道:

“向本隊的軍監,正式道歉。”

作者有話要說: 桂姬最近在漫畫中真是帥出了兩米八的高度_(:з」∠)_

哦不,現在應該叫桂先生了【嚴肅

漫畫中銀時和高杉的吵嘴不管看幾次都會笑

高杉總是處於下風呢【各種意義上的←←餵

完全說不過油嘴滑舌不要臉皮的銀時呢2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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