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嗡——”忽然傳來了手機震動的聲音。

是那人的手機。

黎默條件反射的垂下眼瞼，將自己遮起來。

“餵？”嗓音低沈悅耳，像是清淺的泉水流經過青石發出的聲音，冷靜清冽：“我知道了，馬上就回去。”

很好聽。

黎默聽到那人說了兩句便掛了電話，本以為他就要走了，可誰想到，那人竟然直接走到自己所在的大熊面前，拍了拍大熊，似乎又彎腰蹭了蹭大熊的腦袋：“狼牙，爸爸先走了，下次再來抱你，麽——”

黎默：“……”

似乎這人的呼吸隱約透過大熊就要噴灑在黎默頭頂，他緊張的整個人緊緊地縮在大熊的身後，屏住呼吸，唯恐被這人發現自己。

不過，這人抱過“狼牙”便起身走了，聽到關門的聲音，黎默像是脫力了一般，放松下來。

過了一會兒，黎默才從毛茸茸的大熊後面爬出來，緊接著又爬進去將書包抱出來。

看著這滿屋子的毛絨玩具，黎默難以想象剛才那人對著這些玩具溫柔的說“爸爸”的樣子，想想都毛骨悚然。

黎默抱著書包，小心的走到門邊，轉動門把手，輕松的就將門打開了一條縫，這讓黎默松了一口氣。

剛想要走出去，突然發現自己身上穿著的衣服。

黑色絲絨緊身衣，胸前的衣服被撕扯成碎片，露出白皙又瘦弱的胸膛，隨著呼吸的起伏，可以看到一根根明顯的肋骨，上面遍布著青紫色的傷痕，明顯是受傷不久的。

黎默又默默地退回房間，他穿成這樣只要一出去，立刻便會被人發現的。

他在沒有其他衣服可以穿，現在這樣明天要怎麽去學校？

黎默輕輕咬著嘴唇，纖長的睫毛微顫，忽然，看到這滿屋子的毛絨玩具，眸子一轉。

走到剛才藏身的“狼牙”面前，黎默擡起手有些笨拙的試著摸了摸大熊，向來面無表情的臉上難得有些尷尬：“狼、狼牙，我借你的衣服穿穿……”

勉強張開嘴，聲音小的黎默自己都聽不清，他抿著唇，心裏說了一聲抱歉。

“狼牙”身上穿了一件白色印有紅色愛心箭頭的長袖圓領衣服，還有一件卡其色帶兜的長褲。

換上“狼牙”的衣服之後，黎默愧疚的再次在心裏說了聲抱歉，不敢再看“狼牙”似乎有些委屈的眼神，抱著書包就出門了。

外面的走廊一如既往是昏暗色，黎默卻並不害怕，仿佛內心裏知道這裏沒有人，既然沒有人，再沒什麽可怕的。

在這裏沒有找到通往下面的樓梯，黎默猶豫一番還是坐了電梯。

三分鐘時間早已過去，希望那個堅哥言而有信，不在派人抓自己。

坐著電梯一路向下，直接到底下負一層。

從電梯出來也幸運的沒有在遇到人，黎默不認識路，心裏聽天由命，結果竟然也讓他就這麽順利的走出來了。

此時已經很晚了，離開錦華城這條街道，路上已經很難看到有人，只有S城永不熄滅的路燈，和匆匆忙忙來來往往川流不息的車輛。

一路默默走回學校，白日裏熙熙攘攘來拍照的人群也已然不見，只有櫻花淺淡的香味依然。

這條小巷在學校的側邊，巷子很窄，卻種了兩排櫻花樹，左側是學校的圍墻，圍墻上則爬滿了薔薇花，這是防止有學生爬墻，卻沒想到有一天可以成為S市的一景。

黎默坐在巷子口，路燈下面。

他一般身影隱藏在巷子的黑暗中，一般身影暴露在昏黃的路燈下，從書包裏拿出練習冊作業本還有鉛筆，開始就著昏暗的路燈做題。

這個書包裏放著他的書本還有作業本，黎默從來都不離身。

這是因為以前的時候，黎默每次去學校都會發現自己的書包書本被人扔在地上，上面灑滿了各種臟水。或者是書本被人撕成一片一片的樣子，滿教室的同學當著黎默的面，將碎紙片扔在他臉上，然後哈哈大笑。

這是什麽時候來著？

好像是高一下學期吧，被人知道他喜歡男的，喜歡的還是學校裏面最帥最受歡迎的彥博智。

黎默一下子站在了所有人的對立面。

所有人都厭惡他，覺得他惡心，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有女生當著全班同學的面狠狠地甩了黎默一巴掌，罵他不要臉。

黎默握著鉛筆的手頓了一下，低著頭，劉海遮住了他的表情。昏暗的路燈拉長了他的身影。

他以為他可以不再去在意這些，以為他已經習慣了，可是每次回想起那些事，胸膛還是忍不住鈍痛一下，像是痛麻木了，偶爾更激烈的一下，提醒他還是在痛著。

他的確是不要臉，彥博智是什麽人，人家是天之驕子，老師眼中的驕傲，同學的榜樣，渾身上下充滿了傲氣，又怎麽會看上他呢。

他這麽一個，這麽一個見不得光的人，每天默不吭聲，只默默祈禱時間過得快一點，再快一點的人，沒有一個朋友，又怎麽有資格去喜歡彥博智。

所有人都說，黎默喜歡彥博智，太惡心了，這對彥博智，是一種侮辱吧。

黎默低著頭，快速的寫著卷子，這些題對他來說並不是很難，所以他並不需要多做猶豫，

以為彥博智會很厭惡他，可是黎默沒想到，沒過多久的課間，彥博智便和他說話。

“餵！你叫……什麽來著？”彥博智的眉頭微微蹙起來，像是有什麽東西困住了他。

而黎默那時候被嚇呆了，整個人一動也不敢動，僵硬著身子，低著頭，目光落在彥博智的腳尖上。

他的運動鞋真幹凈，而自己……黎默默默地內心自卑，他自己的鞋子已經破的鞋底都要透了。

“算了，你這道題會嗎？”

彥博智說完，就拿了卷子塞到黎默懷中，用黑色的筆敲了敲卷子。

黎默渾身一抖，自卑又驚恐的往後退了兩步，他在想，自己身上有沒有味道，彥博智會不會討厭自己，會不會覺得難以忍受？

可是都沒有，彥博智只是盯著他，眸中帶著詢問。

黎默什麽話也沒有說，轉身就小心又仔細的寫好了答題步驟，然後默不作聲的遞給彥博智。

從那以後，黎默心中便藏了一個秘密。誰也不告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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