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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命運所謂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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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在烏鎮待了幾天,宋容山交了畫,等老楊做完了組圖,就帶端端回青城了。

臨近年關,許多人家已經開始置辦起年貨來。

以往宋老爺子總會秉承著那種老一派的做法,宋家的子弟全都要回祖宅過年,就求個熱鬧團圓。這兩年,宋老爺子身體大不如前,在今年年初的時候,終於被宋家的二爺□□。

宋家二爺不喜歡這套做派,當然,他對宋家的許多做派都不喜歡。

宋容山就待在了青城,準備和端端兩個人過年。

簡誦和顧三兩個人背後的家族哪一個不是枝繁葉茂,兩人又很是當寵,自然是要回各自的祖宅去的,也虧得爺爺輩的都還健在。

端端聽到這裏,烏溜溜的眼珠子裏凝出笑意,“這怎麽和古代宮鬥似的,什麽都跟家族身世和受不受寵聯系在一起。”

端端這兩天在看一些宮鬥劇。

宋容山覺得這樣很不好,宮鬥劇會教她一些很不好的東西,以惡制惡,最糟糕的是,給女孩兒一種必須要長出千千萬萬個心眼出來的錯覺。

但是端端說了:“我才不是看這些東西去的。我就是聽他們說話,文縐縐的賣弄,你誇我一句我就誇你一句,場面話還聽得那麽認真,特別搞笑。”

宋容山笑笑。

青城下了雪。

這地方很少下雪。雖是處在南北交界的地方,海洋水汽濕潤,過分發達和現代化的城市在海邊顯得有些鄰於懸崖之邊的岌岌可危。但是商業不死,這個地方就不會死。

或許是因為這層關系,天氣也是勢利的,大雪壓境,就壞了這座城市的命脈和步伐,步子一慢,就怕落後。只有一些菲薄的小雪是討人喜歡的。

一大早端端就從被窩裏爬起來,因為聽到了細小的雪籽砸到了窗戶上的聲音。

她穿好衣服,跑到陽臺去玩兒。

這時候,宋容山已經被她的動靜給鬧騰醒,但就是不想起床,懶洋洋地睡在床上,聽到陽臺小姑娘一陣嘰裏咣啷的聲音,綿綿氣沖沖地大叫,端端軟綿綿的嗓音和綿綿說話。

早晨一下子就熱鬧起來。

等宋容山起床,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一眼就看見蹲在陽臺上的紅色一團。

前幾天他們去逛商場,宋容山一眼就看中了這件紅色的鬥篷式大衣,有點偏向少女系列,端端穿起來果然就像童話故事裏的小紅帽,紅色襯皮膚,顯得肌白如雪,嬌美不可言。

宋容山走過去,在她身邊蹲下。

小姑娘在陽臺的花盆裏用盆栽上的積雪堆了一個小小的雪人,還煞有介事地用樹枝做了鼻子,用彩色的肥皂塊做了紐扣。

端端回過頭,眉眼裏有昭然的興奮,“宋容山!你看我堆的雪人!”

宋容山身上有剃須水的味道,很好聞,此刻用手指戳戳雪人,惹得端端拿手去擋,宋容山笑著問:“怎麽?沒見過下雪啊?”

端端擰著眉頭說:“很少吧。我好像很少見過下雪天,倒是經常下雨。但是我好像不太愛出門,身邊也沒有傘。”

宋容山沒說什麽,逗了一會兒旁邊齜著牙還在生氣的綿綿。

過了一會兒,宋容山帶著端端去買年貨。

端端不太去買超市裏買零食,這次宋容山對她說放開手腳買,端端險些就想把整個食品區都搬空。

就在端端推著購物車轉的時候,宋容山接到一通陌生電話,來自燕回園的地界,他皺了皺眉眉,沒有理它。

又過了一會兒,那個電話再次打來,宋容山終於接起來。

“餵。”電話裏面的聲線很年輕,冰冷到沒有什麽起伏,但是就像是古玉與水晶碰撞,清越動聽。

他馬上辨認出來,這是宋雲山。

就算是只和這個青年在燕回園裏見了一面,他也能輕易地認出他。

實在是一個天生就讓人印象深刻的青年。

“有什麽事情嗎?”

“我想問問你,想不想要一個重新回去幹翻宋家的機會?”

“等等,你說什麽?”

“我已經說清楚了。”

“你一個宋家的得意子孫,竟然跟我說要不要幹翻宋家?宋雲山,你喝酒了嗎?”

“你現在沒有懷疑的權利。到美國來,我會幫你安排好一切。你根本就不適合在Y大這樣的學校,更不應該在美術系。

在美國,你會接受新的高密度教育,而不是在這樣好的年紀裏在那樣的地方浪費你的天賦和才華,我看過你的教育記錄,你的表現一直十分優秀,不僅在應試教育上完成的十分出色,在競賽教育中也表現優異。你在高三的時候高分考過托福,只需要等待最後的院校回執。可最後,你被宋免逼著參加了高考,又以市第八的成績被塞進了Y大這所以藝術類著稱的國內院校,更選擇了一個你從來沒有接觸過的美術專業。宋家毀了你一生。我現在要給你新的人生。”

宋容山聽到自己荒唐的人生被這樣的人用這樣冰冷的嗓音念出來,不禁有些羞惱。

“宋雲山,不要把你自己當救世主。你以為所謂的人生想改變就改變嗎?”

他為了改變自己的人生做過多少努力?

離開水鄉,回到宋家,努力學習準備出國,期待著有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人生。

但是現實給了他狠狠的一巴掌。

他現在在Y大,學著完全不感興趣的專業,每日如孤魂游蕩。

什麽能消磨一個少年的意氣?

那就是命運。

在命運的齒輪面前,他的所有努力都被碾碎,輕輕地劃過那細小的縫隙,化作了空氣中的飛塵。

他什麽都沒有得到。

宋雲山說了最後一句:“你只有最後一次機會。想要留在青城做一個二流的美術工作者,還是走一條無比艱險的道路直達頂峰,都是你的選擇。”

宋雲山掛掉了電話。

宋容山覺得這一切都很可笑,在他終於要認清宿命的時候,終於要安於現狀也想試一試人世清歡的時候,有人站出來,質問他為什麽不努力。

對,他為什麽不努力?

學著美術還要去兼修一門經濟,雞肋的經濟學配備了雞肋的經濟學教授,這根本毫無用處。

在社會裏自己去找尋經濟的命脈?開玩笑!這不是商場的升級流小說!

一個人最寶貴的是年輕,只有年輕才能有無限的創造力。一個三十歲的人,在很大程度上已經沒有一個二十歲的人有價值了,因為20歲的人,不僅有年輕的大腦,充沛的精力,還有時間。最後一項更是能為做出更加多的工作保駕護航,十倍,百倍,千倍。

宋容山在這所藝術類學校的時候,他的一些同等家世的同齡人已經在頂級的商業學院就讀。

端端走過來,抱著滿懷的大袋樂事薯片,興沖沖地放在購物車裏,看著它們的眼神像母雞看護著自己的雞蛋,擡眼就看見宋容山神色不對。

容色悒悒,眉頭緊擰,嘴唇微微泛白,像是被抽掉了魂魄。

端端沒說話,走過去挽過了他的手。

手心也好冰。

當天晚上,宋容山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身邊端端的呼吸聲很輕,臥室裏很安靜,女孩兒身上的清甜味道已經融入了這個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他支起身子打開燈去看端端,端端的眉輕輕皺了一下,又舒展開來。

他伸手輕輕地觸摸這個女孩兒清潤嬌美的臉蛋,水紅色的嘴唇,手指插入她漆黑的發間,好像這樣就抓住了她。

一遍又一遍。

他心神混亂。

淩晨5點的時候,他給宋雲山發了一條短信。

讓我再試一試吧。

讓我再試一試吧。就算輸了那麽多次,深深地明白過自己的軟弱無力,他還是會想要試一試,他不想把這歸結於什麽宋家的血液裏流淌著的野心和征服欲望。

他只是作為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平凡人,只是想再反抗一下這不公至極的命運。

而端端。

他看向端端。

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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