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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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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他揮動著小拳頭,江嶼就坐到羅漢床邊,望著他的眉眼,伸手輕輕碰了碰他的小手。

非常的小……

還沒回過神來,小家夥就抓住了他的手指,還挺有力氣的。

這麽一個小東西……江嶼看著他,他也看著自己,心裏有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他之前都沒有好好看過他,如今看起來,他並沒有覺得什麽不好的。不過還沒安靜多久,下一刻,小家夥的嘴就動了幾下,然後就哇哇大哭了起來。

怎麽這麽愛哭……江嶼覺得有些煩躁,他一向不太喜歡這樣吵鬧的東西。

看著國公爺坐在小公子的身邊,沒有吩咐,丫鬟們也不敢上前。沈令善在凈室裏就聽到了犬寶的哭聲,孩子好像是連著母親的,他一哭,母親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於是趕緊就出來,卻看到江嶼待在犬寶的身邊。

父子兩人,一個哭得小臉漲紅,一個面無表情。

怎麽看怎麽奇怪。

沈令善步子微頓,就過去:“犬寶怎麽哭了?”她走到江嶼的身邊,將小家夥抱了起來,親著他白嫩嫩的小臉蛋。

小家夥窩在母親的懷裏,抽泣了一會兒,哭聲就漸漸止住了。她就坐下,她自然能感覺到江嶼對犬寶的疏遠,也想過讓江嶼好好親近他的,只是大戶人家講究抱孫不抱子,沈令善也不勉強他。

哄好了,就對江嶼說:“其實犬寶很好哄的,只要我抱著他,親親他,他就很快不哭了……”

江嶼“嗯”了一聲,好像對這個話題並不感興趣。

沈令善眼睛含笑,望著他:“……和他父親一樣好哄。”這才看到江嶼的眉眼柔和了一些。

她坐月子好生調養了一番,現在整個人看上去都仿佛散發著一層淺淺的光暈,垂眼含笑哄孩子的時候,才會發現原來她真的成熟了。她哼著柔柔的小曲兒,聲音清潤悅耳,孩子漸漸睡著了,連江嶼都有些沈醉,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然後問道:“你唱的是什麽曲子?”

啊?沈令善擡起眼看著他,想了想,微笑著說道:“是洛州那邊的小曲兒……幼貞表姐哄福哥兒的時候就經常哼,聽著聽著就學了一些。”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說,“不過我對音律一竅不通,總是唱不好。”

“……很好聽。”

聽他輕輕的說。

沈令善凝視著他,下意識彎了彎唇,覺得好像她做什麽,在他眼裏都會覺得很好似的。哄完了就將犬寶交給了乳母,沈令善將準備做給江嶼的袍子拿了出來,還剩一小部分,先前她坐月子他不許她做繡活兒,這會兒總算出了月子。她還打算讓他在生辰的時候穿。

江嶼就在羊角宮燈看書,只穿了一身淺色直綴,看上去芝蘭玉樹,有種翩翩公子的感覺。沈令善時不時就擡眼看看,有時候恰巧也會遇到他剛剛也在看自己的樣子。四目相對,只是單單看一眼,什麽都不用說,這樣就已經很好了。

傍晚的時候,東院那邊出了一點事。

沈令善也是聽碧桃說的:“……茂哥兒先前和虞姨娘親如姐弟似的,當初二夫人去清心庵的時候,可是將茂哥兒交給她的。如今卻鬧得這樣僵,差點就鬧出人命來。”

虞惜惜懷孕三月有餘,今兒下午的時候,不小心被茂哥兒撞了一下見紅了,幸虧及時看了大夫,總算是保住了。江二爺就因為說了茂哥兒幾句,而那郭氏本就心裏不滿,看著江二爺這樣說茂哥兒,自然是免不了和江二爺發生爭執的。

聽著碧桃的話,沈令善想了想。

自古以來,妻妾之爭總是免不了的。這個時候沈令善該是慶幸,她嫁給了江嶼。

原先她就對虞惜惜沒有什麽好感,但是見她雖然有跟江嶼的心,舉止卻還是有著女兒家的矜持的,她尚且尊重一些。可和江二爺鬧出了這樣的事情,她對虞惜惜的看法難免會改變一些。至於這郭氏,當初她也存著將虞惜惜塞給江嶼的心……但凡江嶼風流一些,如今郭氏的下場,就是她的了。

算了,東院的事情,她知道就好了,用不著多關心。現在她自己的事情都忙不過來呢。

碧桃又小聲的說:“還有一件事情……”對上自家夫人示意自己說下去的眼神,便繼續說道,“是關於董氏的。上回夫人問了幾句,奴婢也上了一點心。這幾日聽說那董氏的夫君出了一點事,看上了天香樓的一個藝妓,砸了很多銀子,可人家自恃清高就是不買賬,那姓張的便想用強的,誰知這藝妓是有一個後臺,正是魏王。魏王當場就命人將他的腿打斷了……”

魏王。

沈令善有些印象。

當初他就給江嶼送過歌姬,那在外面養幾個藝妓,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至於這姓張的……沈令善忽然想,當初她二哥那樣一個文武雙全俊美無雙的人,求娶董氏都用足了誠意,如今的董氏,怎麽就甘願替這樣一個人生兒育女呢。

沈令善想了一會兒,就對碧桃說:“你平日再留意一些吧。”總歸是椹哥兒的親生母親。

等到次日,沈令善出月子頭一回去東院給老太太請安的時候,走到瑞鶴堂外面,就聽到了裏面的聲音。

是二夫人郭氏。

聽上去還一副抽泣氣憤的樣子:“……不是兒媳不懂事,只是那虞姨娘明明是自己摔倒了,偏偏要冤枉茂哥兒。母親您也知道,茂哥兒素來懂事,虞姨娘懷著孩子,他哪裏會去招惹她?可是二爺就是不信,兒媳一生氣,自然是管不住自己的脾氣……”

然後是老太太.安慰的聲音:“我也知道這件事情你受了委屈。不過對你來說,這是一個教訓,也是一個提醒。虞姨娘替老二開枝散葉,也不是一樁壞事兒,若非先前你管得太緊,以老二這樣的脾氣,也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你們夫妻數十載,這情分沒有人能比得了。虞姨娘先前是你的晚輩,又有愧於你,就作為長輩和正妻,就是應該大度些……老二的心總是向著你這邊的。”

又說了一些,說完了,老太太身邊的張嬤嬤才撩起簾子請她進去。

看到裏頭站著的郭氏,眼睛紅紅的,其他的倒是看不出什麽表情來,好像剛才委屈哭訴的人並不是她似的。

人總是要經歷一些事情,才會更加懂得掩飾自己的情緒。

沈令善就過去叫了人,老太太就讓丫鬟給她搬了一個杌子過來,坐到她的身旁。

郭氏低聲和老太太說:“那兒媳先走了。”

老太太對她的態度也好了一些:“去吧。”

等到郭氏離開,屋裏只剩下她和沈令善的時候,才語氣隨意的問她,“嶼哥兒的壽宴準備的如何了?雖說不是整壽,可今年的意義不一樣,去年他出了門沒有辦,今年當了父親,總是要讓府上熱鬧熱鬧的。”

沈令善就說:“回祖母,孫媳的確是這麽想的,不過國公爺說不想鋪張浪費,所以……”

“他說是這麽說,可是你這個當妻子的,心裏總該有數的。嶼哥兒的身份擺在那裏,若是辦得不體面,總是說不過去的。”老太太很快便說道。

她是個愛面子的,何況當初江家落魄,她受夠了那種日子,如今自然是怎麽風光怎麽來。就算已經分家,江嶼總歸是她的親孫子,他的體面,也就是她這個當祖母的體面。

沈令善當然也明白,便說:“不如孫媳晚些將壽宴的擬寫的單子送過來給祖母過目,看看有什麽不足的……還有幾日能準備。”

老太太也就這樣說她幾句,若真是讓她將單子拿過來給她看,那她豈不是就插手齊國公府的事情了?江嶼本就這麽喜歡沈氏,如今又替他生了一個兒子。

這會兒她和沈氏過不去,她那孫兒估計就會和她過不去。

老太太慢慢的說:“這倒不用了,祖母也是提醒你一下。雖然你不是初為人婦,可程家和江家相差太遠,在程家的那一套,用到齊國公府來未免就顯得太小家子氣了……”頓了頓,看著身側沈氏的臉色,好像半點都不在意的樣子。這樣的沈得住氣,到底要比郭氏厲害一些。

也就沒有再說,只和沈令善說孩子的事情:“……改明兒我再去看看,這孩子和嶼哥兒小時候一模一樣,長大後肯定是個有出息的。”

現在哪裏能看得出來有出息沒出息?

沈令善笑了笑,就說:“哪有讓祖母過來的道理?明兒孫媳就將他抱過來,讓他來見曾祖母。”

老太太臉上的笑容這才稍稍自然了一些。

先前再怎麽不喜歡,如今看著那瘦巴巴的可憐的小曾孫這樣提早出來,還是挺心疼的。

而且那時候大人小孩兒,江嶼可是毫不猶豫的選擇保住大人的,這孩子差點就沒了……來之不易,總是顯得珍貴一些的。

和老太太說了一會兒話,沈令善就走到出了瑞鶴堂,出院子的時候,就看不遠處的銀杏樹下,郭氏站在那裏,穿了件十樣錦妝花褙子。

按理說,郭氏離開也有一會兒了。

還沒有走,那就是……沈令善想了想,不會是在等她吧?這麽一想,便過去郭氏的身邊,喊了一聲:“二嬸嬸。”

郭氏沒有再像先前那樣口蜜腹劍的樣子,表情淡淡的對她說:“咱們也一道走走,說說話吧。”

和她說話?沈令善覺得有些奇怪,總覺得她和郭氏在一起說話,怎麽看怎麽奇怪。不過現在她也沒有什麽好擔心的,就跟著她一道走在朝著一處歇山式的敞軒走去。

郭氏側目打量了她一眼,見她面頰紅潤,剛出了月子,身形卻依舊窈窕纖細,就算她不承認、不甘心,人和人之間的差距她是看在眼裏的。

就說了一句:“看到我這樣,你心裏肯定很高興吧……”

剛才她在裏面和老太太說得話,她站在外面,肯定都聽到了吧。就算她在人前裝得在好,她都知道她的笑話了。

沈令善就去看她:“二嬸為何這樣說?”

郭氏冷笑著說:“你不可能不知道,當初我對虞惜惜寄予厚望……如今我自食惡果,你心裏難道就不痛快?”

她這樣明明白白的說出來,她對她好像也沒有像以前那樣討厭了。沈令善就對她說:“您過得如何,我其實並沒有什麽在意的,更不會拿這種事情當樂趣……我先前剛經歷了生死,現在終於有了自己的孩子,每天照顧他,看著他都不夠,怎麽還會去在意這些事情?”

頓了頓,才道:“若是拿您這點事情當樂趣,每天就看著你過得如何,那我的日子得有多無趣?二嬸,是你想多了。”

是嗎?是她想多了嗎?郭氏沒有說話,可是如今想起來,當初她一心想將虞惜惜塞到江嶼的身邊,就是想看沈氏的不痛快的。

郭氏隱隱約約有些察覺到自己的不對,可是終究不敢承認,特別是在沈氏的面前,她如今就想保持一個長輩的姿態。郭氏沒有再說話。

等到沈令善要走了,才提醒了一句:“……她是個為了江家利益,連兒媳都能利用的人,你平日還是小心一些吧。”

沈令善神情一滯,心下了然,知道郭氏說得是誰。

忽然就想到了江嶼的母親。

翕了翕唇想問一些什麽,最後想想還是不要問了,就和郭氏說了一句:“多謝二嬸提醒。”

江嶼壽宴的這一日,宴請了許多賓客。沈令善剛出月子,精神倒是不錯,親自伺候江嶼穿了衣袍,將袍子的褶皺都捋得平平整整的。

看著她的陣仗,江嶼就說:“不用這麽隆重,不過一個生辰罷了……”

就看到搭在他腰側的一雙纖細的手頓了頓,然後是她玉白的小臉擡了起來,和他說:“以前不隆重沒關系,現在你是一品的大官,齊國公府的國公爺,若是這些事情都做不好,就是我這個當夫人的失職了。”

她沒有替江嶼做些什麽,總是他替她著想,替她爭風擋雨,她只是一味的享受,被他護在羽翼之下。

而且她若是辦得不好,估計江老太太都要說她了……

低頭看著江嶼衣袖出和領口處精致的竹紋,沈令善自己都覺得針線活是越來越好了。先前替犬寶做衣裳的時候花了太多的心思,學了許多的花樣。這樣以後她就能一直替他做。

她望著他的眉眼,他比她高出很多,端得一副成熟男人的穩重和內斂。

他少年時候的生辰,她都一一替他過,如今他快而立了,她依舊站在他的身邊,還是以他妻子的身份。

沈令善替他整理好,就問他:“你覺得怎麽樣……”

這件袍子,可是比送給他的第一件袍子好看多了。

然後就聽到外面犬寶的哭聲,沈令善下意識就要轉身出去。卻被江嶼緊緊的握住手,拉了過去,和他貼在一起。他低頭抵著她的額頭,望著她的眼睛,吻了吻她的唇:“……都很好。”

什麽都很好?除了衣服還有其他的嗎?沈令善疑惑著將眼睛睜大了一些。男人清冽又炙熱的氣息包圍著她,略一擡眼,看著他眼底淺淺的笑意,忽然明白了什麽。她也開心的笑了笑,然後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衣服很好,夫人更好。

磨蹭之後,沈令善才整理了一下衣裳和頭發,臉頰看上去比先前紅潤了一下,等到羅家賓客來的時候,就出去招待客人。

江嶼也坐在宴息室和前來的賓客說話,待蕭尚書來的時候,江嶼起身相迎。

剛出月洞門,便看到那一行人已經過來了。

為首的是蕭尚書,身形挺拔。身後還跟著幾個人,都是平日和蕭尚書走得很近的。不過其中一個穿著湖藍色直綴的年輕男子,卻是頭一回出現在蕭尚書的身邊,江嶼淡淡看了一眼。

蕭尚書自然也察覺到了江嶼的表情,就笑笑說:“今日江大人壽宴,就多帶了幾個人熱鬧熱鬧,江大人不會介意吧?”

江嶼就道:“來者是客,自然不介意。”

蕭尚書就對身後的程瓚說:“聽說你同江大人相識已久,今兒可要好好敘敘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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