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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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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奶奶是個風風火火的性子,她把錢建兵的一切情況問清楚後,晚上等肖琳琳回來,就去找她了。

錢奶奶是鄉下人,進人房間也沒什麽敲門的習慣,她去肖琳琳的房間時,肖琳琳正在疊衣服。

看見肖琳琳把衣服疊的整整齊齊的,她就點了點頭。

當父母的,就是希望兒子能找一個賢內助,女兒能找一個疼人的。

肖琳琳這孩子,這幾年她也看在了眼裏,雖然是個城裏姑娘,卻能吃苦受罪的。

而且她人也懂事勤懇,是一個真正的好姑娘。

不過,其實自己兒子也不差,工作前景好,工資高,也懂的照顧人。

這樣想想,他們兩個還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要是在一起,一定能過的和和美美的。

心裏再一次確定自己是對的,錢奶奶就在臉上揚起像花一樣的笑容,進去說,“琳琳啊!我找你說個事。”

“大奶奶,你快進來坐,”肖琳琳心裏很疑惑是什麽事?但還是先請錢奶奶進來,問清楚再看。

錢奶奶進去後坐在肖琳琳的旁邊,不遠不近的,不過,真到說的時候,她有點卡殼了。

做媒這事,她還真是第一次幹,有點為難。

見錢奶奶臉上全是糾結,好像有啥天大的事一樣,肖琳琳心裏都變得忐忑了,有點懷疑發生了啥關於她的大事了。

等等!肖琳琳突然想到,早上她聽到的事,難不成,錢奶奶是為這個來的。

估計是來勸自己別多想的吧!畢竟錢建兵有顏有才,還是一個幹部了,肯定是要娶一個和他差不多的。

自己,明顯不是錢奶奶的兒媳婦人選,錢奶奶應該是來提醒自己別癡心妄想的。

剛有這個想法,肖琳琳心裏就是一堵,她沒想到,曾經她還是個別人眼裏的好媳婦人選,如今卻淪落到被嫌棄的地步,真是世事難料。

肖琳琳太過悲觀,因此腦海中的想法,瞬間就歪去了十萬八千裏遠。

她剛想說讓錢奶奶別擔心了,她是不會賴著錢建兵這個救命恩人的。

不過,肖琳琳話還沒說出口,錢奶奶突然就說,“琳琳啊,今天我來,主要是厚著臉皮想問你一句,你覺得我家建兵怎麽樣?”

肖琳琳:“大奶奶,你什麽意思?”

既然說了開頭,錢奶奶就幹脆一次性全說完了算了。

“是這樣的,你也知道,我家建兵,因為當兵,一直沒考慮婚事的事,這不,他這次回來,終於願意松口了。”

“我左看看右看看,咱們公社包括其他附近的公社,就你算是最好的孩子,這不,我就非常想和你做婆媳了。”

錢奶奶把話說明白了,至於她白天聽到的事,她一句沒提,她希望的是肖琳琳真心和自己兒子在一起,而不是因為流言蜚語。

同時,肖琳琳也呆住了〣( Δ )〣

事情的發展,咋和她想的不太對啊?

這……錢大奶奶,咋是來提親的?這事和自己心裏想的差別實在太大,轉變的猝不及防,肖琳琳都反應不過來了。

而錢奶奶還以為肖琳琳是不滿意錢建兵,又繼續說:“琳琳,你別看我家建兵年紀大了點,但他年紀大,懂的疼人啊!我悄悄和你說啊!他如今,已經是連長了,每個月的工資有三十二塊,還有隨軍資格,所以你要是和他在一起,是不會兩地分居的。”

為了讓兒子討上媳婦,錢奶奶真是豁出去了,把兒子家底都透露出來了。

要知道,以前錢奶奶認為家裏有錢,就該悶聲發大財,所以她從來沒對外公布過錢建兵的津貼。

就是錢建勤兩口子的,錢奶奶也讓他們把工資說少一點,免得有人眼紅。

錢奶奶誠意十足,肖琳琳是感受到了。

此刻,她是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講真,如今回城無望,所以說,錢建兵,真的是自己能接觸到的最好的一個人了。

自己今年已經二十一了,也不小了,若是再等兩年都還是回不去,那她早晚都要嫁人。

而在農村,肖琳琳能嫁到了什麽好人家?除了農民,就是知青了。

這兩者,都不是肖琳琳喜歡的擇偶對象,也不是肖琳琳瞧不起農民,而是她和農民,簡直是兩個世界的人。

他們一天到晚,想的是地該怎麽種,肚子該怎麽填飽,自己卻即使再累,也會抽空看兩頁書,采幾朵野花野草裝飾屋子。

當時有個對肖琳琳頗有好感的社員,看見她的做法,就說她是閑著沒事幹,那一刻,肖琳琳就知道,她是不用考慮農民了。

她和這裏的社員生活的習慣完全不同,看待生活也不一樣,要是在一起,短時間還能勉強,可等時間長了,她肯定會受不了的。

至於知青,這又是另一個現實問題了。

知青多數都和她一樣,肩不能挑手不能扛,即使努力在農村適應,他們依舊比不上農民,掙的只勉強夠自己吃的。

他們好些人又不像自己,能有家裏補貼,這樣自己要是嫁過去,豈不是還要倒貼?

關鍵的是,自家也不是啥大富大貴的人家,養了自己這麽多年,肖琳琳估計,她嫂子已經有很大的意見了。

要是她出嫁了,還要家裏繼續貼補,甚至還要多加上一個人,這樣嫂子能不鬧?

對於自己的終身大事,肖琳琳已經在無數個夜晚考慮過了,真的不好找。

沒想到,如今機會卻來了。

錢建兵,肖琳琳想到他那天從河裏救起自己的英姿,以及這幾天對他的了解,確實是一個好男人。

錯過他,自己真的可能,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人了。

肖琳琳真的動心了,不過,身為女孩子,還是要矜持,再一個,父母也必須只會一聲。

因此,肖琳琳低著頭說,“大奶奶,我先考慮考慮。”

錢奶奶一看肖琳琳滿臉通紅,就覺得有戲,高興的拍著大腿說:“成,琳琳你盡管多考慮,也不要有心裏負擔,嫁人可是一輩子的大事,我可不想你後悔。”

肖琳琳點頭,頭卻低的更厲害了。

錢奶奶也無奈,這就是和小姑娘談婚事的害處了,小姑娘家臉皮薄,也不知道聽沒聽清楚自己說的?

可誰叫,肖琳琳的家長不在呢!只能這麽將就了。

隨後,錢奶奶就走了,任由肖琳琳考慮。

錢寶珠還不知道這些,當天晚上,她早早的睡覺,第二天,又早早的起來,準備跟她爸媽去縣城。

至於錢寶珠為啥要去縣城,除了去玩玩之外,還因為,今天又是蕭彥辰寄包裹的日子。

自從蕭彥辰走了之後,後面的每個月,他都會寄包裹給錢寶珠,裏面不僅有一些吃的玩的,還有蕭彥辰給錢寶珠畫的畫。

這還是因為想著錢寶珠小,不識字,蕭彥辰才用畫畫的方式。

錢寶珠也沒說自己會認字這種事,每個月都按時去領包裹。

不過,錢寶珠可不是那種白拿東西的人,禮尚往來才是她的作風。

因此,她每個月也會寄一些農村的特產,比如臘肉,熏兔子,菜幹,腌菜這些回去。

至於回信,錢寶珠開始裝不會寫,就是偶爾畫一些難看的畫回去,等她慢慢的大了,纏著她爸媽學了一些字,才開始給蕭彥辰寫一些回信。

如今,就這麽過了三年,錢寶珠和蕭彥辰已經是很好的筆友了,錢寶珠也從剛開始的敷衍,到現在的期待。

這也實在是如今的娛樂生活太匱乏,只有從蕭彥辰的信裏,錢寶珠才能知道很多有趣的事。

可以說,她已經把蕭彥辰寫的信,當故事看了,偶爾還能從字裏行間,知道一點夏都的形勢。

雖然這個平行空間,發展和錢寶珠曾經的世界差不多,可畢竟是不一樣的世界,錢寶珠還是怕有什麽不一樣,才更想多了解一些情況。

只是,在形勢方面,蕭彥辰很少提及,所以錢寶珠知道的不多,但大致上還是和曾經的歷史差不多,她暫時就不用擔心了。

錢寶珠寫給蕭彥辰的信,早就準備好了,至於這個月,她準備寄點熏鹿肉去給蕭彥辰嘗嘗鮮。

拿好早就準備好的東西,錢寶珠出門了。

不過,她腳還沒完全踏出門檻,肖琳琳突然叫住了她。

“寶珠,你要去城裏嗎?”

錢寶珠轉身點頭,“是啊!琳琳姐,你有什麽需要我帶的嗎?”

肖琳琳搖頭,“沒什麽,我就是想請你幫我寄封信。”

說完,肖琳琳就把她已經用信封裝好的信拿出來,以及寄信的郵費。

錢寶珠聽了舉手做軍人手勢,“沒問題,包在我身上了,保證給琳琳你安全寄到。”

肖琳琳被錢寶珠逗得“噗嗤”笑了一聲,在對面的錢建兵看著笑靨如花的肖琳琳,臉突然就紅了。

肖琳琳,笑的可真好看啊!

錢寶珠不知道她小叔一池春水已經被攪動了,拿了信之後,她也不和肖琳琳閑聊了,畢竟時間來不及了。

春天的早上還有點涼,路上錢寶珠還不受控制的打了一個噴嚏。

程向月聽到了,就嗔怪的說:“早讓你多穿點衣服,你還不信,現在好了吧!要是著涼了,喝一堆苦藥,到時你哭都哭不出來了。”

錢寶珠聞言討好的看著她媽,“哎呀!應該不會有事吧!”

程向月給了錢寶珠一個白眼,“你就犟吧!”

這犟牛一樣的脾氣,也不知道隨了誰?

不過,自己的閨女自己心疼,因此,程向月還是把大衣解開了紐扣,把小小的錢寶珠包在自己懷裏,讓她能更暖和一些。

錢寶珠樂滋滋的靠在程向月懷裏,聞著她身上屬於雪花膏的清香,心想,這就是母愛的味道,真香!

錢建勤他們時間緊迫,所以到了縣城之後,是先去工作地方,再來郵局。

因為錢建勤有自行車,去哪裏都方便,所以錢寶珠還是跟著他走。

不過,快到國營飯店時,錢寶珠他們突然被十多個年輕的,手臂處帶著紅底黃字袖章的人喊住了。

錢寶珠看見他們袖章上面還有紅wei兵三個字,就知道這夥人是臭名昭著的紅wei兵了。

領頭羊見錢建勤停住了,就指著錢寶珠問,“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請問她是你的誰?”

錢建勤張口就答,“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同志,這是我閨女。”

領頭的看錢寶珠確實和錢建勤有點像,就揮揮手,讓他們走了。

當然,這還是領頭的見過錢建勤,知道他是城裏國營飯店的廚師,不然,肯定還要查介紹信。

不過,他查也沒用,畢竟錢寶珠從出生就隨著她爸媽把戶口遷進城,只是住在農村而已,回城才是回家,回家哪裏要什麽介紹信啊?

可能領頭的也正是看明白了這一點,才沒查吧!

又走了沒多遠,錢寶珠又見到了令她難以忘懷的一幕。

兩個風燭殘年的老人,此時腳上戴著鐐銬,脖子上被掛著“我是地主”的牌子。

同時,他們周圍圍著一堆人,高聲大喊,“打倒地主,解放貧農,”除此之外,還不停的往兩個老人身上扔爛菜葉子,臭雞蛋等等。

有的更兇的,更是直接上手打人。

錢建勤怕錢寶珠被嚇到了,當時就連忙走到角落裏,把錢寶珠抱自己懷裏,嘴裏還說:“寶珠別怕,那是在打壞人。”

“嗯,”錢寶珠應了一聲,又催她爸,“爸爸,快走吧!你要遲到了,我不會怕的。”

自行車確實沒辦法抱著孩子騎,無奈,錢建勤又只能讓錢寶珠做在了後面。

至於錢寶珠,雖然剛才看到的那一幕,令她非常難受,不過,這就是這個時代,靠一個人,根本無法改變。

再一個,地主確實多半都剝削了人,所以剛才那兩位,也不一定是被冤枉了的。

錢寶珠最多在心裏祈禱,希望他們能熬過這一劫,要是壞人,這十年經歷的一切,夠他們贖罪了。

要是好人,那也要經歷過風雨,他們才能見到彩虹,過上好日子。

總之,熬過了,才是勝利。

一個早上,就沒幾個來吃飯的,來的多數也是自己打包回家,因此錢建勤如今也比較悠閑。

到了中午,吃過午飯之後,錢建勤就帶著錢寶珠去郵局了。

不過,今天他們來了之後,才知道,這個月蕭彥辰居然沒寄東西來了。

這是三年來蕭彥辰一次失約,錢寶珠當時就擔心上了,害怕蕭彥辰出了什麽意外。

事實上,蕭彥辰如今,日子確實不好。

夏都,又是到中午放學的時候,蕭彥辰如今還是一個小學四年級的學生,但要是錢寶珠看見他,一定會發現,他已經完全沒有小孩子的樣子了。

叮鈴鈴的鈴聲響起之後,臉上全是寒霜,冰冷的像是能凍死人一般蕭彥辰,以別人完全沒反應過來的速度,迅速拿起書包就往外跑。

沒辦法,如今學校裏的學生,多數都像瘋了似的,鬥老師,鬥地主,一點不合理的,都要鬥來鬥去。

蕭彥辰如今已經變成了黑wu類子女,也是別人欺負的對象,他要是不跑快點,待會兒被圍住了,估計又是一頓打了。

東躲西藏從學校出來,蕭彥辰盯著略顯灰暗的天空,咬咬牙,轉身又去了另一個隱秘的巷子。

這裏就是傳說中的黑市,還是蕭彥辰偶然一次遇見過,不過,那時候他什麽都不缺,因此從來沒來過這裏。

但現在,沒辦法了,爺爺的身體實在不好,家裏又沒有給他補身體的東西,蕭彥辰只能冒險。

黑市名字聽著不錯,但蕭彥辰發現的這個黑市,不過是附近的工人農民,把自己吃不完用不完的東西,拿出來以物換物而已。

他們膽子都挺小,因此人也少,蕭彥辰這個陌生進去後,還被人防備的看著。

蕭彥辰也不管別人怎麽想,直接找到賣大米的地方,悄悄問,“大米怎麽賣?”

“六毛一斤,或者用同等價格的東西換。”

這價真的不低了,直接翻倍了,不過,誰叫如今形勢不好,爺爺原本的各種錢糧補貼,也沒了。

沒有糧票,蕭彥辰只能來黑市買高價的。

用自己的零花錢,買了三斤大米,蕭彥辰又花了一塊錢,買了兩條大人巴掌長的小魚,裝進書包裏才回家。

蕭彥辰現在的家,也不是以前的大別墅了,而是在破舊的北小巷裏。

夏都自古以來,就有東富西貴,南貧北賤的說法,最差的地方,可想而知環境有多差了。

北小巷是一條長長的巷子,路面上全是各家各戶倒的汙水垃圾,天了冷了一點還好,熱一點就臭不可聞,蚊子滿天飛。

蕭彥辰走過這條小巷的時候,因為已經習慣了,只是捂著鼻子,仔細的看著腳下,臉上的表情卻變都沒變一下,還是那麽冰冷。

除了各種垃圾,偶爾還會看到小孩拉的黃色粑粑,每當這時候,他才有點惡心想吐。

可沒辦法,如今革會三天兩頭就會拉爺爺去逼供,審訊,除了他們,還有紅wei兵,經常還要拉爺爺去批/鬥。

只有住在越臟的環境,紅wei兵才越不願意來,才能讓爺爺少遭些罪。

就這麽,蕭彥辰走過一家又一家,等走到小巷最裏面的右邊,蕭彥辰才拿鑰匙,把房門打開。

這是一個既封閉又黑暗的房間,裏面只有屋子頂部有一個巴掌大的天窗,可以為房間多增加一絲光亮。

即便如此,也沒好太多,只有打開大門,才覺得亮一些。

這間房子也不大,估摸著也就二十來平方米,裏面一覽無餘,就一張搖搖晃晃的床,以及一張缺了角的桌子。

這房可能太久沒有主人,即使蕭彥辰他們已經住了一個月了,卻依舊有著淡淡的黴味。

房梁和房子也因為年代久遠,全部變得黑黑的。像敷上了一層墨,房梁下面還有一堆蜘蛛網,要是靠近一點,還能看見蜘蛛在網上歡快的爬來爬去。

家裏沒有爺爺的身影,蕭彥辰當時就眉頭緊鎖,滿臉的擔憂。

都不用猜,他就知道,爺爺肯定又是被革會的人帶走了,每次去過之後,爺爺身上的傷都會加重。

關鍵的是,革命的人,是以蕭老爺子是反ge命分子的名頭定他的罪,這項罪算是通/敵大罪,因此即使蕭老爺子身體一天比一天差,革會的人也不準醫生看他。

想到這裏,蕭彥辰眼角猩紅,拳頭也握的死死的。

爺爺年輕時候,多次上過戰場,打/死了無數敵人,救了數不清的老百姓。

可是,一心為民的爺爺,到年老時,卻因為家裏曾是富農出身,有二十畝土地,就被打成了地主分子,反ge命分子,被批/鬥,被審訊,用刑,短短一個月就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蕭彥辰完全不明白,這世道到底是怎麽了?為什麽會變成了這樣?

當然,蕭彥辰最恨的,還是告發爺爺的人。

“老東西,我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最好快點交待清楚,不然,你別怪我們不客氣。”

恰在此時,蕭彥辰聽到了革會人員囂張的聲音。

這是爺爺回來了,蕭彥辰立即沖出去,就見到革會的人,在巷子口,把爺爺當垃圾一樣,毫不留情的扔地上。

而且爺爺身上好些地方,衣服都破了,像是用鞭子抽的,還有血痕,總共加起來起碼七八條。

“爺爺,”蕭彥辰立馬狂奔過去,什麽臟啊亂的,他都不管了。

到了之後,看著爺爺身上的傷口,蕭彥辰想碰,又不敢碰,怕傷到爺爺。

蕭老爺子此時還略微有些精神,虛弱無力的對蕭彥辰說:“扶我回去。”

“好的,爺爺,”盡管爺爺很慘,可蕭彥辰還是沒有哭,因為他如今已經知道,哭是完全沒用的東西。

扶著爺爺踉踉蹌蹌走回家,讓爺爺躺著,蕭彥辰又連忙把火爐子提到外面,開始燒火熬魚粥。

蕭老爺子看著他一個月前還是什麽都不懂,像個小少爺似的孫子,如今卻什麽都能幹了,就淚流滿面。

他從前之所以辛辛苦苦拼命,除了為國家,就是希望,能讓自己的子孫後代過的好,和誰知道,到年老了,確是他給自己的孫子,帶來了災難。

蕭老爺子想到如今的情況,覺得,自己或許該死了。

要是他死了,蕭彥辰,也就不用受罪了。

當初自己一出事,肖家就完全不像別人家那麽沒良心,不僅沒躲著避著,反而要來把蕭彥辰接走。

可這孩子就是個死心眼,說什麽也要跟著自己,斷絕關系更不願意,就被打成了黑五wu子女。

如今成分不好的孩子,日子一點都不好過,想到自己曾今偶爾看見蕭彥辰身上的傷,蕭老爺子就更想流淚了。

他這麽好的孫子,不該遭受這些。

但不得不說,也正是因為蕭彥辰這份不離不棄的心意,才讓蕭老爺子覺得欣慰,覺得這輩子沒白活。

夜幕很快降臨,餵爺爺吃了粥,又用熱水給他擦了傷口,蕭彥辰就準備和爺爺睡了。

畢竟,如今他們的日子艱難,就是最便宜的煤油,也必須省著。

“爺爺,我熄燈了。”

“熄吧!”

轉瞬間,屋子裏就黑了,伸手不見五指。

蕭彥辰慢慢挪動腳步,準備去睡覺。

黑夜之中,蕭老爺子想到自己如今的身體情況,也準備把家裏的秘密先和蕭彥辰說說。

不過,就在此時,他們的門,突然被人輕輕敲著。

“誰?”蕭彥辰出聲問。

外面的人沒說話,繼續敲門。

不過,既然藏頭露尾,蕭彥辰就不敢開門了,他們如今老的老小的小,要是遇上一個兇徒,那就是送菜的份,因此必須謹慎。

蕭彥辰直接不管了,任憑門外的人敲門,過了一會兒,這人終於耐不住性子,輕輕說:“是我,開門。”

這個聲音,蕭彥辰在黑夜裏徒然睜大了眼,散發出幽幽的光芒。

這是蕭奇澈那個畜生的聲音,沒想到他居然還敢來。

蕭彥辰把牙齒咬的嘎嘎響,手上的青筋都鼓起來了。

蕭老爺子更是激動的大罵,“畜生,混蛋,你給老子滾,這輩子,我都不想再看見你。”

至於蕭老爺子和蕭彥辰如今為何這麽恨蕭奇澈,這是有緣由的。

因為一個月前,蕭奇澈發現風聲有些不對,就非常果斷的登報和蕭老爺子斷絕關系。

人都會趨利避害,在危險面前,即使是父子,關系也不會牢靠。

因此對蕭奇澈的選擇,蕭老爺子雖然傷心,卻能理解。

可蕭老爺子沒想到的是,剛斷絕關系,轉頭的功夫,蕭奇澈就去革會把蕭老爺子告了。

也是他的告發,才讓蕭老爺子遭受如今這一切,蕭老爺子不恨他才怪了。

蕭彥辰更不用說了,如果有機會,他簡直恨不得把蕭奇澈這個畜生扒皮抽筋,千刀萬剮。

沒想到自家爹還是這麽激動,蕭奇澈內心慌的一比,連忙道:“你們小聲點,我是來給你們送東西的。”

蕭彥辰立即冷冷的道:“不稀罕。”

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蕭奇澈當初既然敢告爺爺,心就已經黑透了,如今良心發現,怎麽可能?反正蕭彥辰是不信。

蕭老爺子也不信,他這兒子不是一般的趨利避害,放以前保準會成為汗女幹,因此蕭老爺子一點都不信他的話。

“開門,開門,”可能是知道蕭彥辰不會開門,等了幾分鐘後,蕭奇澈就不耐煩的大聲敲門了。

蕭老爺子聽了,臉上全是煩躁,“吵死了,叫你給我滾。”

蕭奇澈可能也覺得懷柔政策沒用,就無賴的說,“反正今天見不到你,我是不會走的。”

“該死的混賬,”蕭老爺子捶被子洩憤。

此時,隔壁也大罵,“有毛病啊!大半夜不睡覺,吵死了,一群傻B。”

擾鄰了,這就很不好意思了,隔壁住的都是底層工人,每天要幹很多體力活,睡不好第二天怎麽上班?

蕭老爺子嘆了口氣,終於摸了摸蕭彥辰的頭道:“算了,小辰,你去開門吧!我倒要看看,這個豬狗不如的東西要說些什麽。”

蕭彥辰癟著嘴,不太願意,但這是爺爺的吩咐,因此蕭彥辰還是磨磨蹭蹭的起來,點上煤油燈,才去開門。

終於能進來了,蕭奇澈原本很高興,不過,看到蕭老爺子如今的情況,他還是鼻頭一酸,不由自主的問,“您沒事吧?”

“呵呵!”蕭老爺子冷笑,用涼涼的眼神看著蕭奇澈,“托你的福,死不了。”

蕭奇澈把他提的東西放地上,又慌忙的解釋,“我也不想這樣,可要是我不這麽做,我如今的下場也會和你一樣的。”

蕭老爺子把頭偏過去,一副不想聽蕭奇澈廢話的樣子。

“唉!”蕭奇澈嘆氣,嘴裏終於喊了一個“爹。”

這聲爹,真是刺激到蕭老爺子了,他立即否認,“別,咱們已經完全斷絕關系了,你這聲爹,我受不起,再一個,萬一有人聽到了,你以前做的一切,可不就白費了。”

蕭老爺子的話,分明是諷刺,蕭奇澈卻沒聽出來。

他略微激動的看著蕭老爺子,說:“老爺子,我就知道,你肯定還是放不下我,也是,我才是你如今唯一的兒子,要是你死了,百年後還得我為你上香。”

“閉嘴,”蕭彥辰突然出聲,打斷了蕭奇澈的話。

蕭奇澈不太滿意,“我說兔崽子,我和你爺爺說話,你個小娃娃插什麽嘴。”

蕭彥辰面無表情,用涼涼的視線盯著蕭奇澈,把他看得不自在的偏過頭,蕭彥辰才說,“爺爺會長命百歲的,你死他都不會死。”

“嘿!你個小鱉孫,敢罵老子,信不信我揍死你。”蕭奇澈差點氣死了,蕭彥辰居然敢咒他死,當他沒脾氣是嗎?

蕭老爺子則全是感動,蕭奇澈說小辰咒他,那他剛剛不也是在咒自己,活著的時候都靠不上他,難不成死了,他還能惦記著自己?

蕭老爺子完全不信,總之,在他心裏,蕭奇澈早已經不是他兒子了,甚至和仇人一樣了。

也因此,蕭奇澈敢說要打蕭彥辰,蕭老爺子就顫巍巍爬起來,直楞楞的盯著蕭奇澈,說:“你打試試看,我就是拼著老命不要,也不會讓你好過。”

“好好好,”蕭奇澈傷心的看著蕭老爺子,“果然,我這個兒子,在你的心裏,還是比不過孫子。”

“算了,我早該認清事實了,而不是到現在還抱著期望。”

蕭老爺子好想呵呵蕭奇澈一臉,你對我還有期望,抱歉,我對你完全沒期望了。

夜色已深,蕭老爺子實在懶得和蕭奇澈說廢話,直接問,“你來到底有什麽事?沒事就趕緊滾,我還要睡覺。”

“老爺子你的話太傷人了,我好心來看你……”

“滾,”蕭老爺子指著大門。

蕭奇澈終於認輸,“那我還是先說要緊事吧!爹,我知道,咱們家還有一筆秘密基金,我想知道,錢在哪裏?你也知道,我如今已經有兩個孩子了,以後可能還會更多,你把錢給我,你的兩個孫子,未來才能有好日子過呀!”

“畜生,”果然,他就說,這個畜生怎麽會來看他,原來還是為了錢。

要錢的時候叫爹,不要錢的時候叫老爺子,果然,這個孽子,就是個沒心沒肝的人。

但想要錢,那是不可能的。

蕭老爺子直接說:“你難不成不知道,十五年前,我捐了一大筆錢給國家?”

蕭奇澈心中一凜,“你全捐了?”

“我錢夠花,不捐留著幹啥?反正那些也就是打地主老財留下的,都是贓物……”

“你你你你你……”蕭奇澈氣的說不出話來,他一直以為,除了那批,家裏還有錢。

誰知道,這死老頭居然這麽死心眼,全捐了,怪不得這麽多年來,家裏一直省吃儉用,他還以為是老頭子儉省,沒想到是真沒錢。

太過失望,蕭奇澈罵了蕭老爺子一句“榆木腦袋”,之後他轉身就走。

蕭老爺子則在他走後,完全和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和蕭彥辰說,“小辰,快睡吧,明天你還要早起讀書呢!”

“嗯,爺爺,”蕭彥辰聽話的熄了燈,又在黑夜之中說:“爺爺,你還有我。”

蕭老爺子呵呵笑了,“是啊!爺爺最高興的,就是有你這麽一個好孫子。”

最後悔的,也是前幾年放過了那個畜生,讓自己的好孫子,白白受了委屈。

當然,後面的話,蕭老爺子不敢說出口,就怕蕭彥辰知道後怨他。

不過,還沒睡到半分鐘,蕭彥辰突然說,“爺爺,我要去茅廁。”

“小心點,”茅廁在小巷的旁邊,得出去右拐才到,因此蕭老爺子又叫蕭彥辰提上油燈。

蕭彥辰乖乖聽話,出門後,他卻直接把油燈熄滅放在墻角,又抄起一根他手臂粗的柴,然後借著月光,飛速的往外跑。

沒過多久,蕭彥辰就看到了提著油燈的蕭奇澈。

看到他在黑夜裏略顯單薄的身邊,蕭彥辰唇邊揚起了三分弧度。

呵呵!蕭奇澈,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卻要踏進來。

要不是沒時間,蕭彥辰早就想找蕭奇澈麻煩了,不過今天蕭奇澈自己送上門來,這可是個好機會。

蕭彥辰盡量收斂腳步聲,慢慢的靠近蕭奇澈,然後,看準機會,蕭彥辰拎著木棍,準確的打到蕭奇澈的後脖子處。

蕭奇澈連哼都沒哼出來,人就暈了過去,軟軟的往地下倒。

蕭彥辰看著他的面容,只覺得面目可憎,然後,他就毫不猶豫的下手了。

蕭彥辰拎著棍子,左一棍右一棍的往蕭奇澈身上打,直到把他打成了豬頭,蕭彥辰自己也累了,他才松了手。

然後,蕭彥辰環視四周,發現沒人,就手腳麻利的,把蕭奇澈全身上下的衣服全脫了,只留一條內褲在身上。

如此,蕭彥辰這才滿意了。

不過,蕭奇澈的衣服太明顯了,蕭彥辰可不敢帶回家,於是,他找到一個垃圾堆處,把蕭奇澈的錢搜了,衣服就扔垃圾堆裏。

雖然,自己的行為有點像搶劫,不過這是蕭奇澈欠爺爺的,蕭彥辰毫不心虛。

就是蕭奇澈可真不是一般的窮,才揣了一塊二出來,只夠買兩斤米的,真是少。

至於如今天氣冷,蕭奇澈會不會凍感冒了,蕭彥辰表示,他巴不得蕭奇澈死了最好,一點小感冒,真是便宜他了。

隨後,蕭彥辰又匆忙跑了回去,他還以為他爺爺已經睡了,誰知,他一進門,蕭老爺子就問,“怎麽這麽久?”

“哦,”蕭彥辰一點都沒心虛慌亂,面色如常的回答,“我是上大的。”

蕭老爺子也沒懷疑,等蕭彥辰睡下了,他才說:“小辰,今晚爺爺和你說的事,你記住,一定不能告訴任何人,知道嗎?”

蕭彥辰在黑夜中點點頭說,“爺爺,我知道了。”

蕭老爺子還是怕蕭彥辰不懂事說漏了嘴,又逼他,“你發誓,要是告訴別人,我和你爸媽,以後就會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這話太嚴重了,蕭彥辰嚇得驀地睜大了眼,“爺爺,到底什麽事?”

“發誓,”在蕭老爺子嚴厲的聲音下,蕭彥辰終於發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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