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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新舊更疊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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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 這是老爺從家鄉給您來的信。”一晃已是三年過去,轉眼到了宣宗十一年。張皓文已經快十四歲了, 跟隨在他身邊的張吉、張祥也都從稚嫩的少年郎, 長成了高大健壯的青年人。三年前的鄉試過後,陳循便把張皓文叫道堂後,囑咐他道:“你剛剛離開瓊州,踏上這一片土地,不要急著攫取功名, 否則,你的才華就會在俗事之中被磨礪殆盡。”

說罷, 他從懷中掏出一封薦書:“前兩日,我就收到了唐家老先生的信,說你有意去國子監讀書。國子監雖然遠在南京,但那裏集盡了大明的英才,你和你的兩位好友不妨沿江北上, 去江南看看, 然後, 在國子監踏踏實實讀幾年書, 參加三年後的會試、殿試。”

張皓文原本也有此意,想到唐玨對自己的關照, 還有眼前的陳循的點撥、提攜,他滿心感激,雙手接過薦書,對陳循拜了三拜, 回到家中收拾行裝,和另兩人一起踏上了北上南京的路。

不過,他們並沒有直接前往南京,而是像陳循所說的那樣,在江南好好游歷了一番。張皓文每到一地,就將那裏的泥土放入空間,待種出,江南各地雖然比廣州、瓊州富饒,但因為賦稅累累,百姓和土地都得不到休息,生活並沒有比別的地方好多少。丘洵感嘆道:“雖有天時地利,不如人和呀!”

邢恕也道:“政通方能人和,如今皇上已經想辦法減輕了對外用兵所需的消耗,並一再派人減輕各地的賦稅,假以時日,江南也會重新恢覆以往富庶豐饒的樣子的。”

待他們幾人到了江浙,方才發現,巡撫當地的竟然是瓊州唐家那位聲名顯赫的唐老爺,唐舟。更出乎張皓文意料的是,當時他救下來的唐舟的女兒唐娟,此時也離開瓊州來到了她父親的身邊。珠簾之後,當著唐舟的面,唐娟對張皓文拜了三拜,感謝當日的救命之恩。

唐舟設宴款待張皓文他們的時候說道,自己的母親年邁,去年已經病逝了,唐娟在瓊州無人照顧,於是便被送到了她父親這裏。按理說,唐娟也到了該出嫁的年紀,唐舟看著前來拜訪的張皓文他們,心裏自然是有些想法的。

三人之中,他最看重的是張皓文。張皓文年輕俊美,又和唐娟之前有如此的一段淵源,自然讓唐舟對他另眼相看,可是他也隱約感覺到,也正是因為張皓文年紀尚輕,他似乎還毫無成家之意,況且,自己二弟的書信中,話裏話外都是想把二房的女兒唐安和許配給這個叫張皓文的新舉人的意思。

在外做官多年的唐舟看得清楚,唐臣恐怕是要失望了。張皓文連自己的女兒都看不上,怎麽會看上仍在瓊州的唐安和呢?

他不知道,張皓文他們三人離席之後,丘洵就變得神不守舍起來,丘洵一改往日事事成竹在胸的模樣,疑神疑鬼的拉著張皓文問道:“皓文,你說你當時救了唐娟,到底是怎麽回事,以前怎麽沒聽你說過呢?”

張皓文和邢恕和他相處已久,見他忽然對這件事情這麽關系,都有些奇怪,張皓文把事情從頭到尾對他說了一遍,丘洵卻站起身來,對著張皓文深深拜了下去。

“咦,見深,你這是幹什麽呀?!”邢恕見狀嚇了一跳,問道:“皓文救了那個姓唐的姑娘,這、這和你有什麽關系嘛?”

“關系大了。”丘洵直起身子神秘兮兮的道:“這位唐小姐是我未來的妻子!要是她當時香消玉損,我後半生豈不就是要孤身一人了嘛!”

張皓文到底前世是個女孩,當時在席上看見平時滔滔不絕的丘洵變得十分沈默安靜,他就覺得有些不對,後來,回想起唐娟在珠簾之後行禮的時候,丘洵那慌亂不安的神情,他馬上就猜到了兩人之間可能的關聯。聽到這

兒,他幹脆開口道:“丘兄,我看如今唐小姐也該許配人家了,你剛剛中了解元,何不就趁此機會向唐老爺提親呢?”

“這……”丘洵猶豫了一晌,方才道:“唐先生不讓我對你們說將來的事,那我說點已經過去的事,應該無傷大雅吧?其實,前世我自詡才高,反而蹉跎了很多光陰,我在家鄉早早就娶親了,十七歲才外出游學,二十五才考中舉人,至於中進士嘛……現在還沒發生,我也就不說了。因此,唐小姐並非我的發妻,而是後來我的妻子因病過世之後我所娶的續弦。如今……”

“以前是以前,如今你早早中了解元,又未娶妻,邢大哥都有婚約在身了,你再不向唐老爺提親,我看,或許他就會將唐小姐另嫁他人了!”張皓文故意說道。

丘洵一聽,果然大驚失色,馬上就提筆寫信,將此事告訴自己的母親和祖父。第二天他便登門拜訪唐舟,向他提出了這門親事。

其實,唐舟昨日經過一番思索,並且暗地裏打聽了一下,才知道自己的判斷沒錯,張皓文才十二歲,並無成親之意,邢恕也早已有了婚約,反而是看似貌不驚人的丘洵,出身書香世家,又剛剛中了解元,所謂郎才女貌,他和自己的女兒最為相配,於是,唐舟當即就答應了丘洵的請求。

張皓文回憶著這些往事,嘴角不禁露出微笑,不過,當他動手拆開眼前的信件的時候,手指卻忍不住停了一停,最近,家裏可沒少詢問他的“個人問題”,這封信不會又是來催婚的吧,他略一猶豫,把信遞給了張吉:“我有些累了,看看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嗎?有的話就讀一讀,沒有的話就放在一邊,留待我明日再看吧。”

張吉頓時領會了張皓文的意思——如果是催婚或者介紹那些瓊州名門閨秀的,就略過不讀,這是他們主仆二人早已達成的默契。他將那封長長的信掃了一遍,訕笑著道:“少爺,那、那您就明天自己看吧。”

“皓文,都這個時候了,怎麽還遲遲沒有會試的消息呢?”邢恕剛從國子監歸來,憂心忡忡的問張皓文道。按理說,每年的這個時候,舉子們都會奔赴京師,準備參加會試、殿試,如今他們在國子監讀書,消息最為靈通,可一直到昨天為止,會試的通知卻仍然沒有下來。

每次張皓文和邢恕就此事詢問丘洵的時候,丘洵總是支支吾吾的,不肯對他們說太多,但他聽他話裏話外的意思,今年的會試很有可能考不成了!

到底是什麽樣的突發狀況,會導致會試延遲不考,張皓文心中也很納悶。不過,結合丘洵的態度,這件事就不難猜了。如今四海升平,邊疆也沒有什麽變故,出現了這樣的事情,很有可能和朱瞻基的身體有關。

張皓文猜得沒錯,此時宣德皇帝的生命,正在銅漏滴答中無聲的消逝,殿外風雪連天,浮現在朱瞻基腦海中的卻是那兩句話——“翦燭添香歡未極,但驚銅漏太匆匆。”他才三十七歲,可他英明神武的一生,卻很快就要走到盡頭了……

朱瞻基心裏有許多擔憂的事,太子朱祁鎮名義上已滿九歲,實際上,他連八歲還不到。幼主臨朝,自古就會為江山增添許多的不安定因素,更何況,朱瞻基生於平安盛世,並不像他,也不像他的父親一樣,經歷過真正的戰場硝煙。將來,大明朝在他手中將去往何處呢?

明年是丙辰年,今年未曾舉行的會試,大概會在明年補試一場了。他本來還想看看那三位做出如此錦繡文章的瓊州才子,是不是如他想象中一樣豐神俊朗,才華橫溢,可現在看來,他的身體,已經無法撐過這個寒冷的冬天了。

出乎朱瞻基的意料,時間流逝,這一年的春節就在一國之君病重臥床的沈重氣氛中度過了,京城裏誰也不敢大肆慶祝新的一年到來,南京國子監大門緊鎖,不能回家的監生也

都在後面的屋舍中燒起炭爐,關進房門,默默等待遠處的鐘聲響起。

還沒出正月,國子監裏的監生們就開始議論紛紛,很快,四處傳播的消息得到了證實,宣德皇帝朱瞻基已經於正月初三的淩晨駕鶴西去,留下他治理了十年的大明江山和不滿八歲的太子朱祁鎮。

國子監的士子們皆為“天子門生”,遇此國喪,全都換上了素縞,一連三日齊聚國子監隨國子監祭酒一起誦禱經文。不安的氣氛到處蔓延,有人說因為太子太小,眾臣和張太後有迎立藩王入京的打算。消息從北京傳到南京,總是需要一定的時間,他們還不知道,就在朱瞻基喪禮結束七日之後,太子朱祁鎮已經由三位閣老和張太後扶立為新皇帝,來到華蓋殿,登上了那個對他來說太過高高在上,太過寬大的寶座。

登基之後,新皇定年號為正統,並宣布,這一年二月份的會試照常舉行!

在這之前,有許多其他地方的舉人早已趕赴京城,卻沒想到,先等來的是皇帝駕崩的消息。從南京到北京,並不像在南方偏遠之地跋涉那麽困難,所以大致一算,張皓文覺得他們還是趕得上會試的。

由於已經有了舉人身份,進京趕考的時候無論是坐船還是騎馬,是住客棧還是借宿道觀佛寺,他們都會受到特殊的優待,自古來鼎鼎有名的京杭大運河上,更有許多船只自告奮勇想要捎上他們這些趕考的士子,因為運河一路有著數不清的鈔關,但只要你船上有一名舉人,那就不用交這個“過路費”了。就這樣,張皓文和自己的同伴一起,又踏上了北上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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