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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謀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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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歡歡喜喜的重逢,卻因這一場不歡而散而鬧得整個明家都被蒙上一層陰霾,獨獨不受影響的,偏偏還是引起這事兒的人。

“家裏的糧食要安置妥當,守衛需要加強,待過個幾天將糧食移走才可放松。”又是一年收獲的季節,千惜忙得不可開交,幾個弟媳跟在身後的聽著她將事情一件件地分派下來。這些年來,明家由千惜打理,千惜向來賞罰分明,既有本事,又得明卓葳支持,明家內院倒也相對平靜。

當然,明卓葳的後院只千惜一個,也是十分難得。但不知滿京城的人,有多少羨慕著千惜,自上官氏死後,千惜作為明卓葳的夫人,明卓葳既無小妾,又無侍婢,在外頭也是一直潔身自好,饒是府裏頭幾個弟媳也不由酸溜溜地道一句,千惜的福氣好啊!

一個獵戶養大,連自己親生母親兄弟都不肯認的人啊,偏偏得盡了年輕有為,位高權重的尚書大人的寵愛,若不是福氣好,又能是什麽呢。

只是相比多年前與千家僵硬的關系,這些年因著田地的事兒,千惜與千默然倒也有些聯系,關系倒也緩和了許多。尤其千默然是人精般的人,只見了幾回,千默然便與千惜開門見山了。

“想要成為明卓葳身邊不會被拋棄的人,除了你自己有本事,有能力,有靠山其實也可以。”千默然勾著唇笑得妖艷,真不知道這一大把年紀的人,怎麽就喜歡穿這大紅的衣服呢。

千惜並沒有將千默然的話聽進去,只是收拾了東西就準備回去。千默然待要開口,千惜卻已經冷冷地道:“連生身父母都靠不住,又有什麽靠山是永遠能靠的呢?”

千默然的臉一僵,“與其論親情,感情,既然利益更容易讓你們不會舍棄我,那我只要保證自己一直都有利用的價值不就可以了嗎?”

一句話勝過千言萬語。千默然也是第一次正視起千惜,“沒想到你倒看得清,看得透。”

這樣的讚賞,千惜更不會放在心上。聽過一回,倒是丟在了一旁,她可是跟千默然說好了,如果她能讓這一千畝地的產量翻一倍的話,那一倍的一半歸她。有利可圖。又有什麽不能做的呢,就算千默然想得更多的是如何讓人學得這些本事,可是,這是能一蹴而就的嗎?

千惜不懼人學,一年下來,她達成了與千默然約定的產量,倒是不知千輝從何處聽聞,竟然想要扣下她應得的那一份糧食,千惜也不與千輝爭執,只將事情捅到千默然的耳朵。之後千輝被千默然如何處置,千惜不關心,只要她的糧齊了就行。

糧食齊備,能做的事情很多,大元朝多的是吃不飽穿不暖的人,既已有心自強,千惜對於身邊的人跟事兒,下了更多的功夫,陸家村在她常年積累之下,村中的人越發的富裕。私塾一開,一開始還不顯,但至今日,少年英才一個個顯露了出來……

至於明卓葳。千惜並不認為她的變化是明卓葳不察的,以往念著明卓葳的幾分好,千惜對著明卓葳總帶著幾分真心,現下雖然她依然的照看好明卓葳,該做的都會做好,若有是心的人。定也能覺察到那其中的不對勁兒。明卓葳也忙碌得很,後院裏一個月也不過回個十天八天,千惜也總是松了一口氣兒。

畢竟以明卓葳的霸道性子,一個不曾付出真心的人,卻總要別人的全心全意,若不隨了他的意,真不知道要鬧出什麽事兒來。

只是,這幾年相安無事兒,不料康弘康澤這一回來倒是鬧出那麽大的動靜來,瞧著幾個弟媳一臉的欲言又止,千惜可沒有詢問的欲望。把府裏的事兒安排妥當了,卻聽到下人回報,明卓葳受傷了!

無論如何,就著表面的功夫,千惜總往院子裏趕,明卓葳應是上朝去了,怎麽會受傷了回來?

不過,再多的好奇,在看到明卓葳左手臂的傷口已然見骨都化作了驚心。羅大夫正給明卓葳處理傷口呢,明卓葳連眉頭都不皺下,看到千惜進來,張口道:“過來。”

千惜的註意力更多在他的傷口上,羅大夫處理傷口,千惜連忙給搭把手,羅大夫好不容易把傷口包紮好了,囑咐道:“大人傷得不輕,這些日子切忌不可沾水,每日換藥,夜裏頭要是大人發熱了再叫老夫。”

“有勞羅大夫了。”千惜道著謝,羅大夫帶著小徒弟拎著藥箱離去了。明卓葳道:“這些日子關閉府門,不見外客,小兒也須在家中呆著,不必上朝了。”

“這是出了何事兒?”千惜可是知道這些年因著權利,明卓葳與龍椅上的代宗帝可是有不少的爭執,可因明卓葳手握大權,哪怕代宗一直努力地發展自己手上的勢力,明卓葳也並非原地不動的。

借著當初救了太後一回,千惜算是真正入了太後的眼,這些年千惜也沒少與太後互惠互利。

明卓葳聽到千惜這一問,冷笑了一聲,“沒什麽,不過是一個沒本事的皇帝,容不下有本事的臣子而已。”

千惜的眉心一跳,明卓葳手上的傷,該不是代宗所為吧?

“我被皇帝閑置在家。蠢貨,如今才想到將我罷官,哼……”這一聲蠢貨罵的是誰,千惜哪裏聽不出來,千惜正給他脫著那血淋的外衣,並不在意明卓葳說的什麽。

問她怎麽就沒想過把跟代宗或是太後聯手做掉明卓葳,千惜不是沒腦子,她的幾個孩兒都是明卓葳的孩兒,他們早已是一條繩的螞蚱,一榮俱榮,一辱俱辱。她與太後的互惠互利,只是各取所需,道理也一如明卓葳與代宗,利益在前,並沒有永遠的敵人或朋友。

“老爺被閑置,阿弘阿澤只怕要被代宗惦記了。”千惜輕聲道了這麽一句,明卓葳那冷硬的的俊臉泛起了幾分柔和,“所以為了讓他更重視兩個小兒,更該讓他們好好地呆在家中。”

千惜一頓,自嘲一笑。她都看明白的事兒,明卓葳又豈會不懂呢,不過是想得更多的是如何從這件事情中,讓明家得到最大的利益。

只是。代宗想要挑起康弘康澤與明卓葳的相爭相鬥,其心之險惡,實不足道矣。千惜更憂心的是,康弘會不會動了真正的心思?拿眼望了明卓葳,也怪她。若不是她與明卓葳的事兒鬧得太過,康弘也不會存了那樣的心思,如今倒成了禍端。

“想什麽?”明卓葳輕問,千惜收回了思緒,所思所想又豈能告訴明卓葳,“阿弘阿澤還小,我有些擔心他們會受旁人的挑撥,犯下不妥之事兒。”

明卓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都明白的事兒的,他們又豈會不懂。阿弘縱然與不合。可在外頭,他很清楚自己是明家長子,與明家一榮俱榮,一辱俱辱。”

她不敢說出口的話,明卓葳卻說了出來,千惜的心一緊,明卓葳卻閉目養神,不發一言。

明卓葳的這般活了兩世,在朝廷勾心鬥角歷練出來的人,千惜自問比之不及。所以,她一直都腳踏實地,也不損害明家的半點利益,想來這也是明卓葳為何會容忍她動作頻頻的原由。

“娘。爹爹受傷了嗎?”千惜正讓人打聽明卓葳究竟是為何受傷,康弘康澤已經回來,康澤急吼吼地詢問。相比康弘對於明卓葳的防備,康澤卻更多的是親近與崇拜。

千惜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你爹爹在屋裏休息,莫要吵鬧。”

康澤立刻往屋裏頭看了一眼。靠近千惜,千惜道:“我正讓人打聽你爹爹受傷的原因,你們可是清楚?”

目光看向康弘,康弘點點頭,“是因這一年進貢,南詔的人竟然說要將所有的貢品都獻給父親,而不是當今大元朝的陛下。”這樣的原由,饒是千惜也大吃了一驚,“那是南詔之人?”

不怪千惜如此問,這些年,她可是看明白了,當初明卓葳出征南詔可不是安的什麽好心,從康弘康澤在南詔呆了些日子帶回來的只字片語,南詔雖說歸附大元,但真正將南詔捏在手裏的,是明卓葳。

一向慎重的明卓葳,既會如此授人於柄,南詔既在他手裏,明卓葳就不絕不可能自打嘴巴,讓人大大咧咧地在朝廷上說出這樣的話來,所以,這個人的來歷,十分詭異。

“是,卻也不是。”康弘張口,“此時能出使大元進貢,自是南詔人,可南詔人,未必都會喜歡被父親管轄,有的是人想要讓南詔變成往日的獨立,所以想著背後捅父親一刀。父親當時現在立刻質問了此人,為何想要將貢品獻於他,難道不知,南詔屬大元,而並非他一人之物?”

千惜一笑,只聽明卓葳所言,想來此事不過是明卓葳將計就計,或許謀求得更多,南詔多年安定,卻未必人人真心臣服,借著他們刺激代宗,讓原已因他大權在握而心慌不安的代宗,越發的慌亂?

“那人面對父親的質問,倒也回答得坦蕩,南詔早已於明卓葳一人之物,他出身於南詔,長於南詔,不能容忍南詔落於賊人之手。而後竟然刺殺於父親,那人早有準備,一身功夫不凡,是以才傷了父親,只是他也被誅殺於朝堂之上。”康弘說得簡單,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大致都說個清楚了。

“因著此事兒,皇上以父親有傷在身,需在家靜養,順勢停了父親兵部尚書之職。”康弘說到此事,略顯不喜,皺起了眉頭,世間之事兒,本是有能者而居之,代宗無能,既不能制下,又不能禦外敵,偏偏這樣的人還並無慈悲之心。聽聞宮中接二傳出宮女慘死之狀,原想著借著女兒一飛沖天的人家,這會都熄了心。

“無礙,你父親自有打算。”既已猜到明卓葳是另有打算,千惜是由衷的不著急,引得康弘康澤同時看了她一眼,千惜輕笑,“你父親確實另有打算。南詔的事兒,他豈會不知,既由著此人混入使團中,當眾說出那樣的話來,若不是有所圖謀,豈能如此。只是,皇帝往後只怕要沒有安穩日子過了。”

千惜說起此事時,眉目流轉,憑添幾分絢麗。康弘道:“娘親也要多提防太後。太後唯利是圖,如今皇帝與父親撕破了臉,太後只怕也要動手了。”

“不急,太後怕是打著主意讓我在背後插你父親一刀,她更要歡喜。所以,這些日子太後只會奮力地捧著我,暫時不會有什麽危險的。”千惜看得明白,康弘一想也是這麽一回事兒,不過,總是有些心疼千惜這般辛苦,還不知道何時才能安穩度日,明明他一直在努力地強大。

“娘辛苦了!”康弘輕聲地說,千惜聽得一顆心都軟了,點了點康弘的腦袋,“不辛苦,等你日後娶了媳婦進門,娘親就可以把事情都交到你媳婦手裏,到時,你可要多疼些她。”

“再疼媳婦,那也越不過娘去。”康澤在一旁大喊,引得千惜一笑。兩個小兒的臉啊,可是真甜,便是有著他們,看著他們的笑臉,聽著他們的細聲細語,千惜才會覺得日子沒那那麽難熬。

他們所不知道的是,一墻之隔裏,明卓葳站在裏頭,聽到他們母子三人的聲音,臉色黑得似炭,無論是千惜或是康弘,從來不在他面前如此肆意地笑過,每一次面對他時,他們都只是淺淺的笑著,臉上那麽明顯的敷衍,對比起此時的真心真意,明卓葳只覺得滿腹的怒火。

可此時他卻不曾跨出一步,只因他知曉,只要他走了出去,外頭的笑聲便會消失不見,他們的臉上,也再不會有笑意,明卓葳捂著心口,不知為何這麽多年過去了,明明他想著要與千惜,與他的孩兒好好的,雖比前世要好上許多,可是,怎麽的會比他剛回京城的時候,更要陌生,疏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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