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祁正看著似是有些癲狂的曾翊，心頭不由得湧上了一股難以名狀的恐慌，什麽樣的照片能讓曾翊變得這樣，那可不是車禍謀殺之後被當場舉證的表現，究竟是什麽？

白詩蓉整個人猶如呆滯般，傻了，裂開了嘴角傻傻地笑了。

俞祁沅從兒子的肩頭擡起頭來，坐正，怪異地看著曾翊，又轉過頭去看沈一一，那個女孩低著頭抱緊了一件男子的風衣有些蜷縮地團坐在那裏，整個人有些緊張。

從她這邊看去，看得出來她的手正狠狠地抓著那件風衣，似是在竭力遏制著什麽，可是為何，她莫名的覺得有些熟悉……

蘇豫是覺得自己都要被弄得有些傷春悲秋了，他連吐槽的興致都沒了，他是不是該說，去電影院都看不到這麽精彩的戲碼，今天這頓午飯，當真是吃的太值了。

賀景軒還是覺得不對勁，對著蘇豫小聲耳語：“你不覺得曾翊表現的有些不正常嗎？”哪有這樣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蘇豫揮揮手：“有什麽不正常的，這不是明擺著的，就是不知道等下要怎麽了結了。”

蘇媛亦是覺得不對勁，可是究竟是什麽，她卻說不出來，當真是一團亂麻。擡眼去看沈一一，正低著頭，身體卻有些發顫，蘇媛揉揉太陽穴，只覺得那個女孩身上壓抑著前所未有的沈重，換了是她，怕是已經被壓垮了。

傅詩覓和蘇妍對視一眼，各自別過頭。

安欣然看著坐在身旁的兒媳婦，感覺眼眶也有些紅了，嘆息一聲，擡手輕輕拍拍她的肩。

左則佑面無表情地看著曾翊。

老天，你真是會捉弄人啊！曾翊笑著笑著眼角滲出了淚，猛地戛然止住，緊緊捏著手中的照片，疾步走到沈一一面前，蹲下來，渾身發抖。

“孩，孩子，你能不能告訴，你叫什麽名字，你九歲之前，叫什麽名字？”

沈一一擡起頭，眼眶通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咬緊牙關，沒有說話。

左則佑轉身，一手插著褲袋，閑庭信步，慢悠悠地走到曾翊身後三步遠的地方，莞爾一笑，溫和道：“我太太九歲之前，真巧，跟沈家最近新找回的那位沈二小姐同名，叫沈俞。

取我岳父岳母之姓而成，沈毓北的沈，俞祁初的俞，生在十一月一日，故而喚作沈俞，小名一一，九歲改名之後，棄大名不用，喚作沈一一。”

一室寂靜。

除了左騫，所有人俱是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左則佑。

沈毓南猛地站了起來，一時之間起身過猛有些眼冒金星，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後仰，蘇妍眼疾手快趕緊走過兩步扶住了婆婆。

傅艾艾亦是站了起來，看看左則佑，又看向不遠處的沈一一，張大了嘴巴，最後忍不住別過了頭。

傅詩覓和蘇媛俱是在彼此的眼裏看到了震驚，然後各自低下頭。

蘇豫呆掉了下巴，呆呆轉向賀景軒：“兄弟，你聽清楚則佑說了什麽嗎？”

賀景軒點點頭，又猛地搖搖頭，心跳加速地厲害。

俞祁沅忽然間感覺手臂脫了力，撐不住就要倒下去，顧禮及時扶住了，只是她一無所覺，腦子嗡嗡作響，腦海裏有一個聲音告訴她，是真的，這才是真相……

安欣然呆滯地看著兒子，又轉頭看向兒媳婦，忽然間頭疼的厲害，只覺得作孽！

曾翊猶如木頭一般蹲坐在了地上，手一松，原本捏住手中的照片撒落在腳邊。

沈一一抱著那件大衣蹲下來，將照片一張一張撿起來，撿到第四張的時候看著眼前出現的大手，冷漠而平靜地說：“那是我的照片。”

俞祁正彎腰將手中的照片拾起來，照片中是很溫馨的三口之家，而照片上的那對年輕夫妻，一如他記憶中的人。

俞祁沅猛地跑到兄長身邊，彎腰拾起其中一張照片，捂著嘴角，擡頭看向沈一一，又低頭看向手裏的照片，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忽然一片昏黑，身體就要支持不住，幸虧顧禮及時扶住了母親。

沈一一平靜地看著剩餘的一張張照片被人撿起，眼神冰冷刺骨。

賀景軒扶著母親，拿著撿起的其中一張照片，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沈一一，轉向左則佑，有些呆滯地問：“則佑，這是，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左則佑笑笑，走到賀景軒面前，將他手中的照片抽過，看過一眼之後淡淡一笑，很是詫異地反問：“什麽怎麽回事？”

“這照片上的人是我小舅，你說什麽怎麽回事！”賀景瓴實在受不了左則佑這麽一副溫吞的態度，憤憤叫道。

“小舅？”左則佑細細咂摸兩遍，然後轉頭看過去，笑著糾正：“這是我岳父，跟你小舅有什麽關系？這天下間長得相似的人多了去了，你們不是誰都看得出來我老婆和俞菀吟長得有幾分相似，或許這世上就是有這麽巧合的事。”

左則佑直接無視賀景瓴難看的臉色，依舊溫聲道：“既然俞夫人做不到，那我們也沒有再留下的必要。俞家也不必在登門，俞菀吟能否存活，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與左家無關。時候不早，我們也該離開了，幾位，把我太太的全家福還給我！”

“不！”沈毓南猛地高聲叫道，推開兒子的手兩步走到沈一一跟前，蹲下來抓著她的手，顫抖著問：“一一，孩子，你告訴我，你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你告訴姑媽，這是怎麽回事！”

沈一一冷冷看了她一眼沒說話，抽回自己的手，轉頭看向已經呆滯的曾翊，眼眶通紅，聲音異常地低沈：“我們曾經見過面的，還記得嗎？在我九歲那年，你當時還送了我一樣禮物做見面禮。”

曾翊終於有了反應，看向沈一一，亦是眼眶通紅，點點頭。

沈一一繼續道：“我父親，是我見過你一個星期之後出的車禍，挨了一個月，沒熬過去，走的時候渾身就剩下皮包骨頭了；我母親走的時候，也是瘦的不成樣子，那兩只手，跟雞爪一樣。

前天，你拿著股權轉讓書來找我，二十個億，讓我給俞菀吟捐骨髓，你知道，我當時，心裏想的是什麽嗎？”

曾翊不由自主地落淚，閉上眼，搖搖頭。

沈毓南癱軟在地毯上，賀景軒要去扶卻發現怎麽也扶不起來；俞祁沅抱著兒子的手，淚水簌簌而下，無聲而壓抑，顧禮紅著眼眶抱住了母親，喉嚨幹澀的厲害。

沈一一笑了，兩行清淚不由自主地流下，“我當時就在想啊，真是好多好多的錢，如果是我母親還在的時候，不用二十個億，哪怕只有一億，甚至是一千萬，她就可以多活好多年甚至現在還活著；如果是我父親還在的時候，不用一千萬，哪怕只是一百萬，甚至是五十萬，他也可以多活好多年現在也會還活著。

二十個億，你知道嗎？我爸走了之後，我媽起早貪黑的工作，為了省一塊錢的公交費，她要天沒亮就起床。因為我們家只有一輛自行車，我媽給我騎她就只能走路去上班，後來，我就起得比我媽還要早，給她做早飯，可以讓她多睡半個小時……”

沈一一絮絮叨叨地訴說著過往的點滴，讓整個包廂尤為沈痛和壓抑，一如外面黑壓壓的烏雲一般，壓得讓人透不過氣來。

俞祁沅受不住地推開兒子撲到沈一一身邊，哽咽著說：“別說了，孩子，你別說了……”那是她的妹妹，她的親妹妹，從小最為疼愛的妹妹，她怎麽能忍心，怎麽能受得了。

安欣然無力地靠在丈夫的肩頭，心頭一抽一抽的，小初啊，只比她的親妹妹安怡然大一歲，也跟她的妹妹一般，從小就是嬌寵著長大的，有些嬌氣，跟個小公主似的，但是一點都不驕橫，可愛的就讓人覺得她就是應該被人捧在手心裏似的。

蘇豫的母親亦是感覺渾身無力，靠在女兒的身上，她們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那個比她小了好幾歲的像洋娃娃似的小妹妹啊……

蘇媛一個肩膀被母親靠著，另一只手用力支撐著，紅著眼眶，眼角有些濕意，她比他們的年紀都大，對於那個只比她大十三歲的小阿姨自是有印象的，跟她的姐姐一樣，記得，在她還很小的時候，初姨經常帶著她玩，陪她逛街……

傅艾艾緊緊抓著傅詩覓的手臂，臉上滿布淚痕，那是幼年最好的玩伴，她們一樣大的年紀，她比小初大了兩個月，比親姐妹還要好，從小就經常睡在一起，換著衣服穿……

……

曾翊睜開眼，眼角涼涼的，一道清涕流到嘴角邊流到嘴裏也不曾理會，似是無所覺，呆呆地看著他眼前的這個女孩子，初兒的女兒，像，真像，長得像母親也像父親。

忽然感覺身上一涼，緩緩低頭一看，原來是尖刀刺破了皮膚，一只白皙水嫩的小手，正拿著刀柄。

“你的身份那麽敏感，又是在你離開之後我父親就出了車禍，除了你，我想不到還有第二個人！”

左則佑及時制止的時候，沈一一已經對著曾翊直接捅了兩刀，尤記得沈一一曾經說過，“如果當年的車禍不是意外，我不在乎去殺人！”

左則佑最後只記得自己說了一句，叫救護車！

作者有話要說： 我能說，我寫的時候，我也哭了……/(ㄒo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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