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則佑深深地看了沈一一一眼，拉著沈一一的手讓她坐到一旁，看著不遠處波光粼粼的湖面，思緒翻湧，覆而歸於平靜。

“一一，你當年為什麽會救我？”

沈一一詫異地看了左則佑一眼，見他很平靜地在等她的答案。

當年？

“我看你不像是壞人。”雖說滿身的血。

左則佑扯了扯嘴角：“壞人會把壞字寫在臉上嗎？”

“你的手表很漂亮，也很值錢，我打工的時候在雜志上看到過，好像要上百萬的。”沈一一微微一頓，別過頭：“我想著，我要是收留你幾天，你如果身上沒錢，我就讓你用這塊表來抵債了。

”

左則佑不解。

沈一一解釋道：“我想給我媽買條項鏈，我媽帶我逛街的時候她看了好幾遍，但是那個很貴，要9999，所以我想著，要是能發一筆橫財也不錯。”

左則佑對於沈一一這番話真假不做深究，假話，不過應該也摻著真實的一部分：“那你怎麽只收我幾百塊就好了，不趁機多敲詐一點。”

沈一一撇撇嘴，這話說得，好像她掉錢眼裏似的：“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左則佑深深看了她一眼，笑了。

沈一一怒了，佯裝要打他：“你這是什麽表情？”

“好了，”左則佑把沈一一兩只小手都抓住，在把人抱在身上摟著她，問：“記得你當時曾經問我，為什麽我不直接叫左右？何必還要在中間折一下？”

“老公，我說著玩的。”沈一一討好，她可不敢去質疑公公甚至是太公公取名字的能力。

左則佑盯著沈一一看了一會兒，看得沈一一心裏發毛，正準備說些什麽的時候左則佑就把她放下來了帶她離開，還跟個小孩兒似的手拉著手。

沈一一悶悶地想，為什麽他們不是十指緊扣，為什麽她老公總是異於常人，難道是因為孩子生多了，行為也趨向於童齡化，沈一一郁卒！

****

冬日的午後，連續幾日陰天之後終於迎來了一個陽光明媚的好天氣，安正擎由傭人推著輪椅在醫院的花園裏曬太陽，只是陽光再好，似乎也照不到他的心裏去。

左則佑來探視的時候，正好遇上了沈啟艙，沈啟艙這個月便是八十大壽了，記得安正擎去年剛剛過過，一年多前，還是老當益壯，如今，卻是真的垂垂老矣。

沈啟艙看到左則佑，拍拍安正擎的肩，然後離開。沈啟艙很是健碩，背也沒有多少佝僂，只是幼子身亡的消息傳來，支撐幾日之後終於倒下，如今，雖說精神看著依舊不錯的樣子，內裏究竟如何，怕是不為為外人道也。

左則佑恭敬地叫喚一聲，等沈啟艙走開，看著他的背影有些深邃，尤其是看到扶著他的女子之後，眸光閃了一閃，不過片刻便已恢覆，走到安正擎面前，兀自坐下。

良久，安正擎蒼老而無力的聲音響起，甚至聽著還有些軟弱無力：“則佑，你說，外公是不是真的錯了？”

左則佑擡眼看去，似乎，他已經很久沒有細細看過外公的臉了，頭發稀疏而且全白了，皮膚松弛，大塊小塊的老人斑爬滿了整張臉，老弱的似乎根本不是他記憶中的那個說一不二威風凜凜的大將軍。

“嘉齊不是一個小孩子，能夠奉養母親，照顧姐姐。他們在美國吃穿不愁，衣食無憂，您不必掛心。”

左則佑別過頭，望向遙遠的天際，堅定道：“或許，離開，對他們三個都是一件好事。您不可能庇護他們一輩子，讓他們學會自己面對和成長，不失為一件好事。”

安正擎搖搖頭：“是外公想岔了，你小姨養成這麽一副脾性，其實是我的錯，我沒管教好她，養不教，父之過。”

左則佑寬慰道：“往事不可追，外公也不必耿耿於懷，外頭有些涼，我推您回房吧。”

安正擎點點頭，他如今是真的無心亦無力了。

左則佑微微垂眸，推著安正擎的輪椅回病房，正好遇上出院的沈毓南一行人，看得安正擎再一次搖頭嘆氣。

左則佑看向賀景軒，似乎連他也憔悴了不少。

賀景軒看向左則佑，覺得他們這會兒還真成了難兄難弟。

錯身而過，只是兩人的心境全然不同。

安正擎的病房裏，左則佑在看到那名年輕清秀的醫生的時候，眸光閃了閃，看向院長。院長笑著介紹，這是關醫生，海歸，雖然年輕，但是能力卓絕，專業知識和臨床試驗都是一等一的。

左則佑寒暄：“關風月，名字不錯。”

關風月回禮：“左總裁，久仰大名。”

左則佑不再多言，對著安正擎道：“外公，那我改天再來看你。”在安正擎應允之後，離開，臉色一瞬間的覆雜而後恢覆如初。

關風月，真是一個好名字！

未見其人，不過這個名字，左則佑卻是在許多年前便知道了，只是沒想到會以這樣一種方式見面，如此的平靜。

沈家那位終於尋回的大小姐是俞盛廷無意中找到的。

一場小小的車禍，撞倒了女孩的自行車，撞散了她的背包，讓俞盛廷不經意間看到了女孩錢包中夾雜的那張照片，然後，便是突如其來的意外現實。

女孩九歲那年，一場車禍奪去了她父母的生命，從此在孤兒院長大，女孩一直很勤奮，堅強、努力，自己打工上大學，如今在一家幼兒園做助教。

而這個女孩的名字，叫沈俞。

對於這樣一個故事版本，左騫笑了，看著對面的兒子，問：“沈家相信了。”

左則佑點點頭：“據說，已經做過親子鑒定了。”

左騫深深地看了兒子一眼：“兒媳婦怎麽說？”

他當然是相信自己查到的，若非完全確定沈一一的身份，左騫怎麽可能同意沈一一進左家的大門，更何況他在他們本人不知情的情況下給沈一一和沈啟艙驗過DNA，嫡親的爺孫。那麽，這當中到底哪裏有問題顯而易見了。

左則佑在心底搖頭，這事，沈一一不可能不知道，只是她，至少表現得完全無關的樣子，他甚至都不好去開口提這件事。

“聽說，原本沈啟艙八十大壽不準備辦了，不過為了這個找到的孫女，決定大宴賓客，就是為了把這位沈俞推到眾人面前，讓所有人都知道。”

“那你是怎麽想的？”左騫問。沈一一的身份，他原本是打算沈家查到之後順理成章地相認的，但是，現在這麽一檔子事，他們說不得就得在背後推一把了。

“爸，那應該是沖著沈家和俞家準備的遺產來的，事情才剛剛開始，我們沒什麽可急的。”

左則佑笑得十分無所謂，親子鑒定，這麽重要的事情都被買通作假了，他該說是他們沈浸在悲傷之中無暇顧忌還是根本從那個女孩出現，從看到那張照片起，他們就已經認準了。

左騫意味深長地笑笑，現在對這麽一個冒牌貨投入地越多，等到真相揭露的那一天，他們對沈一一的愧疚與彌補之情也會越多，確實，不急！

“知道是誰在策劃這件事嗎？”

左則佑看向左騫，好笑地問：“您不是猜到了。”

左騫冷笑一聲。

左則佑是在心底嘆氣，這件事情之後，就算將來有一天將真相攤開，沈一一和她的那些血緣上的親人恐怕再也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他就不明白，這親子鑒定是怎麽做的！因此左騫離開之後，左則佑幹脆打電話問賀景軒：“確定那個女孩子的身份無疑嗎？”

“嗯，已經做過檢測了。”賀景軒略顯哀傷的聲音緩緩道：“家裏已經查過當年的事包括那場車禍，她確實是我表妹。”說著，又是自嘲：“其實我原本還擔心有人假意冒充，所以提議做DNA檢測，其實，則佑，你說我這麽做是不是很傷人，她長得跟小舅和舅媽很像，身上又有他們的遺物，怎麽會是假的……”

賀景軒滔滔不絕又像是在喃喃自語，左則佑握著手機的手一頓，忽然間覺得一陣無力，很像？莫名想起沈一一曾經說過那句‘要不要我給你看看我爸媽的照片，看看我們的全家福，看看我和我父母長得像不像？’

像，他看過那張全家福，甚至看到了那一整本的相冊，確實像。只是，無論沈家還是俞家，從未有人懷疑過沈一一的身份。

那麽一個大活人在他們面前晃悠了這麽多年，原來還抵不上一個忽然間冒出來幾天的人，左則佑想，他老婆，或許早就心涼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為什麽不直接叫左右？何必還要在中間折一下？”——左先生這個問題問得真好哈~

PS：關風月，真是一個好名字，小天使們猜到他是誰了嗎？

只是糖果有些糾結，是讓他打個醬油呢還是多給點戲份……還是，打個醬油吧o(>﹏<)o別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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