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邦和帝國交界星域, 深沈幽暗才是常態，然而兩隊機甲卻在此相遇了。

每隊各有七八架機甲，一方是印有聯邦標志的制式機甲, 另一方是標有帝國國旗的制式機甲。

十五架機甲靜靜懸停在星海之中，機甲背後的推進器發出赤紅色的光芒，氣氛平靜得詭異。

一個機甲駕駛艙中，右臂印著金色國旗的機甲戰士向對方發出通訊請求，不過片刻身穿深藍色機甲戰鬥服，帶著頭盔的戰士出現在光屏裏。

右臂印著金色國旗的機甲戰士打開頭盔露出臉來，那是一張很標準的女性alpha面容，焚盡一切的狂熱在她的眼底燒灼。

身穿深藍色機甲戰鬥服的戰士也打開頭盔，頭盔之下是個男性alpha。

“為了帝國的榮耀。”女性alpha微微點頭, 聲音高亢地說道。

“為了帝國的榮耀。”男性alpha沈聲應道，眼中隱隱藏著不甘。

兩人對望片刻，女性alpha當先發聲：“行動已經開始。”

男性alpha張了張口，面露猶豫。

女人輕哼一聲，不容他拒絕地打開胸甲，神情中帶著狂熱的驕傲：“你已經沒有退路, 帝國的戰艦就在幾百萬公裏之外只需要一次躍遷就能來到邊界。能夠參與這樣神聖的任務, 你應該感到榮幸。”

男性alpha抿唇看了她片刻，終究什麽也沒能說出口, 只是神情木然地端起脈沖槍……

神聖？榮幸？

可笑。

他只是不得不這樣做，為了他的伴侶和孩子……

不過有一點她說對了，他的確無路可退。

男性alpha不甘地慢慢按下扳機。

在聲音不能傳播的真空中一切靜靜地發生著, 耀眼灼熱的光束、破碎的甲片、零散的部件裹挾這巨大的能量，以兩國一點交界處為圓心向外噴湧。

不過多時，帝國軍方和聯邦軍方同時收到己方機甲失聯的訊息……

……

雨淅淅瀝瀝地下著，聯邦議院辦公大樓內，萊茵在紙頁一角簽上自己的名字後問一旁的保姆機器人：“幾點了？”

“十一點二十六分。”修的聲音適時響起，“還有四分鐘就到午餐時間了。主人叮囑您按時用餐。”

萊茵放下筆，擡眼問：“她還在訓練嗎？”

“是。”修回答。

“進行得如何？”萊茵問。

修微笑：“一如既往的優秀。主人是最優秀的機甲戰士。”

想起艾菲，萊茵嘴角彎了彎。

扶了一下腰，久坐加上懷孕讓萊茵的腰有些酸，這種狀況會隨著月份增加愈演愈烈。

腰椎在孕期裏需要承受著額外的壓力，哪怕睡覺也沒辦法得到充分休息，這種時不時酸痛的狀態會一直持續到生產之後。

還好星際時代醫療技術發達，在孩子出生之後他只需要去醫療艙躺上兩天，就可以修覆孕育造成的腰椎損傷。

修的電子眼微微轉動，對萊茵的姿態進行掃描，和數據庫裏的信息進行對比之後說道：“建議您每隔四十分鐘活動一下，有助於減緩腰肌勞損。”

萊茵點點頭：“記得提醒我。”

萊茵對這種善意的提醒，接受度向來良好。

修：“是。”

萊茵捶了捶自己的腰，站起來正打算去餐廳用午餐，辦公桌上的光屏卻突然亮了，萊茵的政府工作郵箱裏出現了一封緊急郵件。

萊茵蹙眉點開郵箱，看到信件的標題時瞳孔驟縮，臉色瞬間白了。

修的人造眼迷惑地記錄著萊茵的神色變化，沒弄懂究竟發生了什麽，修還沒把握不留馬腳地侵入聯邦網絡系統。

門外傳來腳步聲，卡羅格猛然推開門，面色沈凝地走進來，“萊茵，你看見郵件了嗎？！”

萊茵擡頭，臉色仍舊蒼白，“我剛剛看到了。”

卡羅格卻無心顧及萊茵的狀況，語速飛快地說：“聯邦七部機甲，帝國八部機甲同時摧毀，沒有求救信號，沒有尋到黑匣子，沒有幸存者，我們甚至不知道他們為什麽打起來……”

卡羅格拳頭緊緊攥著，氣得發抖，“我們也不會知道！這絕對是故意的！什麽樣的戰鬥能讓十多架機甲的黑匣子全毀……我已經能夠想象等會兒的新聞標題會引起多大的波瀾。”

“有些人期盼的契機到了。”萊茵臉色蒼白地說。

“那群瘋子！”卡羅格牙咬得咯咯直響，“我們斡旋了那麽久……上周剛剛從帝國傳來消息，亞克西雅三世稍稍流露出一些緩和的意思，邊境卻忽然發生這種惡性沖突事件。為什麽兩國的機甲戰隊會在邊境相遇……見鬼的機密任務！”

萊茵冷笑一聲：“糾結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卡羅格。他們蓄謀已久，趨勢已經無法阻擋。很快……聯邦將進入備戰狀態，一切都將為軍部讓道，包括你和我……”

“……呵呵。”卡羅格的聲音有些無力。

萊茵淡淡說道：“只有戰爭才能幫助他們找回逐漸消弭的權柄。”

“因為這場蓄謀已久的戰鬥，一點鐘我得召開記者招待會，哈哈……”卡羅格憤憤地在萊茵的辦公室內煩躁地來回踱步，想要將心裏的郁悶紓解一些，卻越想越氣。

卡羅格目露諷刺，“他們弄出了這麽大一個爛攤子，我卻只能按照劇本演一個義憤填膺，維護聯邦尊嚴的首相。”

“即使我們顧及大局，帝國方面也會不斷挑釁。”萊茵垂眸，“這是某些人的共謀，帝國的……還有聯邦的。我們現在必須維護聯邦不容侵犯的尊嚴……”

“我知道……”卡羅格悲哀地笑道：“但凡我流露出一點軟弱，很快我就會被攆下去，從首相的位置上……”

“我並不眷戀這個位置，可是如果我在這個時候把首相的位置拱手相讓，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萊茵，你說這個世界會不會向著我最不想看到的方向發展。”

“我理解。”萊茵嘆了口氣，“我們沒有多少選擇。”

沈默片刻，卡羅格努力振奮起來：“好在我們也不是全無準備，軍方也有我們的力量。”

萊茵的手不自覺撫上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為今之計，只有以戰止戰。”

“原來的計劃到此為止。”卡羅格目露不甘，“我們沒有想到他那麽瘋狂！”

“只能如此了。”說著萊茵拉開抽屜，從裏面拿出一沓文件，看了片刻才將它們全部丟進碎紙機裏。

碎紙機的信號燈一閃，“滋滋啦啦”的碎紙聲在萊茵的辦公室內響起，一張又一張印滿了字跡的紙自動送入碎紙口，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符中隱約可以看見“彈劾”、“元帥”、“艾寧軒”等字樣。

然而那些已經全部隨著碎掉的紙片化為烏有。

卡羅格嘆了口氣：“被艾寧軒搶占了先機。只要再給我們一點時間……”

“太巧了。”萊茵盯著碎掉的紙頁說，“事情已經向著不妙的預測發展。第五代微核反應堆技術已經洩露，艾寧軒為了自保，選擇挑起爭端，借此脫身。”

“枉費我們收集了那麽多證據……”卡羅格遺憾地說。

萊茵也遺憾：“那些證據都不夠硬，否則我們就不用走彈劾的路子，可以直接把艾寧軒送進監獄了。”

卡羅格：“被他釜底抽薪了，一旦進入備戰狀態，軍方根本不會因為那些捕風捉影的證據撤掉艾寧軒的職務和軍權。”

“艾寧軒那一夥人一直扮演主戰派的絕色，在他們提交的報告裏卻一直鼓吹兩年後才是最佳作戰時間，呵呵……”萊茵嘲諷一笑，“兩年後帝國的第五代微核反應堆數量絕對會追平聯邦。還不如趁聯邦在技術上仍有優勢的時候，早些將危機引爆，搶占先機震懾帝國。”

頓了頓，萊茵繼續說：“……這次沖突也坐實了他們和帝國之間確實存在某種交易，這個信號會提醒其他中立勢力艾寧軒的危險性。”

卡羅格無奈一笑，“只能如此了。真不知道他們會將聯邦引向何方，只希望沖突不會不斷升級。這種被裹挾著的感覺糟透了！”

“誰知道呢……”萊茵聲音低沈，“只能做好最壞的準備，去爭取最好的結果。”

敲門聲在這時響起，卡羅格的秘書走進來，將幾頁紙交給卡羅格說道：“卡羅格首相，下午的演講稿已經準備好了，您看還有沒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卡羅格拿著演講稿心煩地看了兩眼，實在靜不下心氣沖沖地走了。

萊茵重新做回椅子裏，他實在沒有心情去餐廳，拿出一管營養液喝下便算一頓午餐。

修不讚同地看了萊茵一眼，像往常一樣建議道：“您該午休了。”

萊茵搖頭，“我睡不著。”

修聽了全程自然明白即將發生什麽，他的音調卻平穩得與平時沒有什麽不同：“現在只是剛剛開始，主人還未遇見危險，您不需要如此緊張。”

萊茵的唇勉強地彎了彎，“我緊張……為了她，但也不全是為了她。我知道，只是還需要一些時間……終究我會適應的。修不會擔心嗎？”

修只是搖頭，平靜地陳述：“我是主人的AI，她是我存在的法則。她生我生，她死我亡，如此而已。”

修一笑：“無論多麽像人，我也只是個AI罷了。我的存在和人類有本質不同。”

他是主人的保姆機器人，陪伴主人是他存在的全部意義。

擔心對他來說完全是多餘的。

他會陪伴主人戰鬥至最後一刻，所以不需要分出任何內存用來擔心。

萊茵垂眸，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輕聲說：“純粹得讓人羨慕。”

修溫柔一笑，“因為你擁有許多。”

萊茵撫摸腹部的手微微蜷起，淡淡地說：“是嗎……”

他擁有許多嗎？

或許……

他只是背負了許多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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