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懷太後拿著一本書斜臥在炕上, 外面的夜越發深了, 黑的好似伸手不見五指。

“姑母，都快子時了，您可不能再看了。”張嫣然進來催了一聲。

章懷太後擡眼看了一下侄女，倒是和自己年輕的時候長的頗為相像, 尤其是鼻子, 簡直一模一樣, 這孩子心性好, 不驕不躁的, 若是……

發現自己思緒扯遠了, 她失笑“嫣然, 你今兒就同姑母一道睡吧。”

張嫣然滿懷高興道“是。”她進宮是為了什麽, 人人都心知肚明, 她進宮是為了母儀天下, 而這個母儀天下，所要憑借的就是姑母的能力。

太後讓人進來侍候張嫣然脫去拆環，又隨意洗漱了一番, 張嫣然才躺下。

章懷太後看著年輕的侄女, 忽然就想起了當時自己進宮的時候，那時，她原本是許了一門親事的，但一聽說宮中選采女，家裏人寧願悔婚也要把自己送進來，她其實算不得得寵, 但是命好。

她生了個好兒子啊，娘家也跟著雞犬升天了，而能不能把娘家延續下去，就要看自己這個好侄女了。

“嫣然，你在宮外，知道宮裏哪個娘娘最受寵嗎？”她不禁想考考侄女。

張嫣然想了想，“那自然是皇後娘娘的，皇後娘娘素來賢德，孝順長輩，又對後宮不偏不倚，如今皇上為了娘娘又大肆辦喪禮，若非皇後娘娘薨了，恐怕皇後娘娘的養子都有可能……”

她後邊的話未說，章懷太後便嗤笑一聲。

帝王的深情，這些人也相信。

聽到太後嗤笑，張嫣然有些緊張“姑母，可是侄女兒說錯了？”

“你呀，還是太年輕。”章懷太子說完，又道“明兒後宮嬪妃都會來向我請安，你便站在我的身邊看看，再說給我聽。”

一大早，甄珠坐著肩與出來，碰到了前面的德妃，德妃也是自作自受，她那小兒子那日被吹了風也就得了幾天風寒，大兒子卻聽說燒的很嚴重。

這可真是害人終究害己，她跟德妃並行，關心的問道“德妃，四皇子好點了吧？過幾日還要送靈，就別讓孩子們去了。”

德妃笑的如沐春風“姐姐說的是。”

她以前還是真的沒有發現淑妃到底厲害呢，德妃又看了看眼前的淑妃，她穿著打扮也很素凈，但不知為何，神采奕奕的，一看就是精神頭極好。

二人到了壽康宮後，待宮人引了進去，只見太後那兒前邊站著一位穿月白青蔥色雲天水漾留仙裙的妙齡女子，她梳著雙環髻，一看就是未婚女子的妝扮。

甄珠同德妃一起行過禮後，顯然德妃早就耳目聰慧還要裝作不知道“太後娘娘，這位是？臣妾怎地看這位姑娘如此面上，倒是生的很是標致呢。”

不動聲色捧了張嫣然一句，張嫣然看了看德妃，心道，這位倒是好相處。

“嫣然，快過來給兩位娘娘行禮。”

張嫣然立馬蹲下身去行禮，甄珠笑道“原來是太後娘娘的侄女，難怪臣妾瞧著有那麽幾分面善，快起來吧。”

她說完就安安靜靜的品茶，不再多說，倒是德妃很是熱情，不一會兒貴妃陳昭儀等人都過來了，太後這裏坐的滿滿當當的。

很快得知張嫣然的身份後，那真是眾星捧月，連張嫣然自己都被捧的飄飄然了，唯獨貴妃和淑妃就誇了那麽一兩句。

不過，今日她也算把人認全了，貴妃苗氏身材高挑，不怒自威，言談舉止中蘊含著威儀，仿佛還管著六宮，淑妃則眸淡如水，端雅的很，貴妃和淑妃好像關系很不錯，至於德妃，說話很好聽，咬文嚼字，又捧她捧的不著痕跡。

再下邊的陳昭儀幾乎不怎麽說話，安婕妤倒是偶爾說說，也不敢多說，她心裏就有數了。

出了宮門後，貴妃便來到淑妃這裏說話，“難不成太後真的要把她侄女送進宮來？為後？”原本她對先皇後曾經說皇後這個位置給甄珠後，還有些忌憚，但這些日子以來，也沒見皇上優待，反而是那德妃倆個孩子生病，成日把皇上喊過去。

看來這先皇後不過就是想讓淑妃跟她爭罷了，到時候德妃上位，別忘了，德妃可是先皇後最好的姐妹。

甄珠笑道“這不是顯而易見嗎？這姑娘今兒藏都藏不住的打量咱們，若只是做個婕妤昭儀，何必這樣，恐怕她是大有所圖啊。”

這也是甄珠沒那麽上桿子的原因，章懷太後自從皇上登基以來，唯獨就為了已經過世的黃婕妤爭吵過。

可皇上喜歡黃婕妤嗎？未必。

只是皇上不喜歡旁人幹涉他罷了，這個人是太後都不行。

章懷太後娘家也算是新貴了，這姑娘才貌看著不錯，可皇上未必願意。

果然，在章懷太後跟皇上提起立後之事時，成泰帝玩味一笑“如今皇後喪期還未過，母後何必著急，再說如今後宮有貴妃管著，不也挺好的嗎？”

“皇上，貴妃再好也不是皇後，你可不能這麽拖著。”兒子越大，她的話也不大中用了，況且這個兒子從來都是很有主見的。

此時，張嫣然奉了茶過來，太後笑著對皇上道“這就是你的嫣然表妹，如何？是不是生的很標致？”

這話在皇上面前說，就有一絲不明的意味了。

成泰帝點頭“表妹是長大了。”

太後又開始提起皇上小時候的事情，張嫣然也適時的湊趣，狀似很感興趣的樣子，成泰帝起身“母後，朕忽然想起朕還有些事情，就先告退了。”

他都這麽說了，太後也不好勉強，看張嫣然有些失落，太後便想，這貿然提皇後的事情看起來皇上並沒有很大的意願。

尤其是張嫣然，雖然以她作為姑母來看自然是哪裏都好，但是，跟貴妃淑妃比起來還是差點。

她想起當年淑妃選秀時的情景，那淑妃耳垂很厚，又琴棋書畫甚至女紅都遠遠比旁人出眾，再者先帝似乎很喜歡這個姑娘，特意留了給當時還是太子的皇帝。

可淑妃起初也並不受寵，自己的這個侄女，她看了看，即便選秀進來，也不會給很高的分位，即便不做皇後，也不能差了。

太後的這些心思人人清楚，甄珠反倒覺得無所謂，反正誰做皇後於她而言都差不多，尤其是這位張姑娘，她若為繼後，即便有太後撐腰，恐怕還有很多年熬。

想當年她是最後一個進潛邸的人，熬了這麽些年才算出頭，那張嫣然若真的為了繼後，有的是時間熬，不過那個時候她的稷兒也大了。

立後是大事，先皇後喪期一過，便已經有人上書請求立後。

成泰帝都是冷處理，可甄珠知道貴妃恐怕心熱了。

尤其是張嫣然被封為昭儀後，貴妃就越發覺得後位舍她其誰了，這次皇上一起封了不少人，聶麻藍因為皇後的關系也被封了昭儀，還有早年進宮的安婕妤也被封了昭儀，但妃位，依舊也只有甄珠和德妃二人。

幾位新封的昭儀都去太後那裏謝恩，陳昭儀知道張昭儀是太後侄女，不敢坐在她的前面，此時她更是恨的不得了，若非皇後死了，她的五皇子此時萬人矚目，她也不必如此低三下四。

人總是這樣，沒有嘗到好滋味的時候不去想，可過了好日子再回到以前的日子，會很不習慣。

“好好好，這宮裏人多點我也放心，你們可都要好好伺候皇上。”

眾妃忙蹲著行禮。

“貴妃，怎麽不把大皇子帶來給哀家請安？哀家有些日子沒見到他了。”太後是個人精，知道此時貴妃勝算最大，所以言語中多有偏愛。

苗貴妃笑道“如今是她們的好日子，我帶他來做什麽，您既然想老大，我明兒讓他過來陪您用膳便是。”

太後全程基本都只和苗貴妃說話，連自己那個侄女都很少理會，張昭儀有些委屈，但又覺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她如今的身份不再是太後侄女，而是皇上的昭儀了。

很快，貴妃和張昭儀走的很近，這恐怕是貴妃已經得到太後的支持了，甄珠想，先皇後的孝期過了，很快宮裏就會有一位新的女主人了。

德妃請甄珠過去的時候，也是話裏話外這個意思，“淑妃姐姐，不是我多嘴，也不是我挑撥，你是先帝選的良娣，論身份您可不比貴妃低，再者，先皇後去世的那事兒，恐怕貴妃有參與，我這兒倒是審問了一些人出來了。我如今唯一的心願便是替皇後娘娘報仇，淑妃姐姐，若你肯幫我這個忙，妹妹一定唯你馬首是瞻。”

此時聶麻藍也走了出來，跪在甄珠勉強道“淑妃娘娘，您是貴妃座下第一人，貴妃做出戕害國母之事，只要您肯檢舉揭發，皇上必定相信，到時候嬪妾同德妃一定聽您的吩咐。”

“聶昭儀這是做什麽，還有德妃妹妹，快起來吧。”甄珠裝的一臉為難，她現在已經知道這倆人的意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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