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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到皇宮這一路不短,可算是長路,途徑市集與一大片竹林便可到皇宮。饒是騎馬也需三個時辰,更別提是坐轎子了。

恰好蕭娘自小便生在府中並無出過遠門,此番顛簸著實讓蕭娘感到胸口不適。

一直在身旁伺候的玉綺見自家姑娘臉色蒼白,著急道:“姑娘,您身子感到不舒服是嗎?”

☆、段嶺上府

見姑娘直捂著胸口,氣息有些急促,楞是沒回話。玉綺瞬間嚇了一縮,趕忙喊道:“姑娘,你身子著實不適,要不玉綺叫馬夫停下,我們稍作休息,如何?”

蕭娘搖搖頭,“玉綺,不必了。我身子無大礙,你替我拿些水過來。”

她自知自己身子情況,知曉並無大礙。再者此處到皇宮的距離還是甚遠,若是停下來休息一番,怕是午時都趕不上皇宮。

玉綺見此,本想說些什麽卻見姑娘如此執意,倒也隨了她。隨即忙解開擱在腰上的雕花軟水壺遞給姑娘。

蕭娘並非扶弱柳風的女子,喝點水潤潤喉後,蒼白的小臉漸漸也紅潤了一番。再者,玉綺心細手巧,柔軟的指尖揉捏在自己的後腦勺,蕭娘只覺舒適之極,方才咽喉處的一陣嘔吐惡心感也去了。

她知玉綺能幹,平素與她一起日日對著,蕭娘倒不知這丫頭從何學來這按摩之術,心下不由疑惑道:“玉綺,我與你日日相伴,卻不知你竟會按摩推拿之法,你是從何學來?”

“回姑娘的話,奴婢這按摩之法乃是從劉三娘所教的,前些日,奴婢見劉三娘就是用此法伺候得大福晉甚是舒服,奴婢就想著學一些,這不奴婢才剛剛上手,不知姑娘感覺如何?”

“甚好。”

瞧自家姑娘喜歡,玉綺水汪汪的大眼睛一下彎了起來,樂呵呵道:“如今大福晉有劉三娘照顧伺候著,那日後姑娘進宮了,也讓奴婢隨著吧!奴婢定當日日為姑娘按摩得舒舒服服的”

聽了這話,蕭娘眼下笑笑。

玉綺心思單純、善良,如城府深極了的皇宮又怎麽適合這丫頭,倘若入了,不知哪天會出事。倒是留在蕭府為好,至少保證平平安安的。

蕭娘眸光轉了一轉,撇開玉綺的話,朝簾子望去,道:“玉綺,你去瞧瞧,咱們到哪了?”

玉綺應聲,隨即彎身走過去,正掀開簾子之際。

突然馬匹長嘶之聲。止步聲硬生生扯住了馬車的輪子。

玉綺臉色一白,腳下一崴,隨即跌在了木板上。

見此,蕭娘也被嚇了一身,忙起身扶起玉綺,皺眉道:“玉綺,外頭發生什麽事了?”

玉綺明顯是被嚇哭了,紅了一片臉,一邊哽咽著一邊斷斷續續道:“小姐….是….是山”

只是未待玉綺把話說全,外頭就驚聞了一聲

“裏頭的的小婊砸,躲什麽跺?快出來,否則定殺一個不留。”

蕭娘心不由顫了一顫,生怕那些山賊起殺機,就掀了簾子瞧過去。

突然一陣呼嘯而來的馬蹄聲,還沒等蕭娘緩過神來,一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就猝不及防的竄到了她的轎子前頭,一眨眼功夫,又有三四個男人騎著黑馬相繼圍了上來,這下可好,轎子前前後後的退路都被堵了個嚴實。

再瞧著身旁的家仆,推推縮縮地擠到了一團去。

蕭娘皺眉,看向那帶頭肥頭大耳的男人,硬下心沈聲道:“你們這是做什麽?”

只是男人並不打算答話,一個眼神甩過去,底下的三四個小廝便明了。

蕭娘見那些粗漢子不住靠近自己,不由瞪紅了雙眼,“你們….你們別過來…”

怎奈蕭娘話一落,白嫩嫩的臉上便是一陣火辣辣的疼,下一瞬男人猛力一推,“噗通”一鈍響,蕭娘被推倒在了一旁的草地上,緊隨著玉綺也被甩到了蕭娘的身邊。

玉綺睜得淚汪汪的大眼,嚇得臉都白了,小手抓著蕭娘的衣袖禁不住開始發抖,瞧著姑娘身子上上下下幾遍,才看到姑娘頭上已經冒血泡了,突然哭道:“小姐,你…你受傷了。”

“玉綺…”方才見那山賊先要對玉綺下手,蕭娘心臟差點跳到嗓門處。

只是那些山賊把蕭娘兩摔下馬車後,居然不再理會,反而進了馬車裏。

好一會兒之久,正待蕭娘驚魂未定之際,山賊砸了馬車後卻突然消失在了竹林深處。

待山賊走後,一個家仆從破堆處拎著一件被刀刺得慘不忍睹的衣袍,跑到蕭娘面前慌張道:“姑娘….這袍子…”

玉綺一瞧,更是臉色發白,“小姐,這袍子乃是您做給皇後娘娘的賀禮,這..這可如何是好?”

玉綺抱著袍子如同抱著一塊燙手芋頭般。

這袍子乃是姑娘花了三天三夜繡制,衣料乃是上好的蟬絲,袍子上的圖案更是美輪美奐,姑娘簡直把紙上的美物給繡了上去。如今袍子一毀,這可如何是好

蕭娘一聽,霍的擡起頭,一張小臉嚇得慘白,心頭仿佛似抽空了一半,“玉綺,錦帕呢?”

她戰戰兢兢地問。

“小姐,錦帕….錦帕..”玉綺臉色犯難,瞧著手中一破爛衣衫哪有錦帕。

“錦帕呢?”蕭娘再次問道,因氣急而呼吸不通暢,重重咳嗽了一番。

“小姐,錦帕..不見….小..小姐…您這是怎麽了?”下一瞬,玉綺見姑娘身子往後仰倒地,登時紅了眼,隨即轉過身嚷道:“來人啊!小姐…小姐您別嚇玉綺啊!來人啊!救命,小姐昏倒了。”

不出一時辰,蕭家大小姐被山賊劫持受傷昏倒之事便傳進了太子殿下楚燁的耳邊。

“此事發生了多久?”楚燁皺眉。

“回太子殿下的話,此事發生在一個時辰之前。”

楚燁繼續道:“蕭姑娘可有受傷?如今蕭姑娘在何處?”

“回太子殿下的話,蕭姑娘只是頭部受傷,如今蕭姑娘已被送回蕭府好生休養,只是…”

見手下如此墨跡,楚燁登時來了氣,“只是什麽?”

“只是蕭姑娘所作的贈與皇後娘娘的壽禮被山賊毀掉了。”侍衛見太子殿下還在氣頭上,楞是不敢擡頭。

楚燁默了好一會,最終擺擺手讓手下退下。

想著一會兒去一趟蕭府,卻下一瞬才念起前一會兒趙德公公來過一趟傳達了父皇旨意。午時,自個得進宮。

擡眼望了眼天色,正正午時。

灼熱的太陽著實燒得楚燁心煩意亂。

只是這會,段嶺走了進來。

楚燁登時臉上一喜,忙走到段嶺前面,甚是歡喜道:“段嶺,你待會可否有事幹?”

段嶺雙手抱拳行禮,道:“屬下待會暫且無事,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那甚好。一個時辰之前蕭家小姐蕭娘在趕赴皇宮的途中遭山賊襲擊,如今蕭姑娘在蕭府好生休息。出此意外,本太子也有不當之處,只是等會本太子要覆聖名進宮,所以這前往蕭府一事,段嶺你就代本太子去。如何?”

段嶺面色淡然,垂首,應道:“屬下遵命。”

蕭家大小姐出事了,蕭府自然緊張得似炸開了鍋般。

在送回蕭府後的一個時辰,蕭娘醒來,便覺得額頭生疼,腦袋昏沈,渾身酸疼得很。蕭娘似乎還在迷迷糊糊狀,著手正要碰自己頭上疼得厲害之處。秦氏端著一碗湯藥進來,見狀立馬跑到蕭娘身旁,望著女兒臉色蒼白的樣,便心疼,道:“丫頭,你頭上有傷,剛剛大夫敷上藥,可萬萬弄不得。”

秦氏瞧著女兒這番迷糊呆楞樣,想起方才情景,不由戳了戳她軟軟的小臉,蹙眉道:“丫頭,錦帕可一直在你身上,可沒丟失,你這般喜歡此錦帕得好生收好,方才昏迷處還不斷叫嚷著一個叫段字,可嚇壞娘了。”

秦氏只要一想起丫頭昏迷時為了一塊錦帕竟會哭得小臉通紅,聲音嘶啞,便心有餘悸。如今好了,找到了錦帕,想必女兒醒來也會開心。

聽了這話,蕭娘頓了頓,低眸望著躺在懷中的完完整整的初荷錦帕,臉色唰的一紅。小手拽著錦帕緊了又緊,耳根燙得厲害。

“娘。”蕭娘撒嬌地呢喃了一聲後,面色紅潤,沁著笑意道:“以後,女兒不會這樣了,還請娘不必擔憂。”

秦氏聞言,方可放下心來,接著道:“萬萬不可再有下一次,你可知老祖宗聽了你出事,差點暈倒,不過現在好在沒事了,你爹爹正要來看你的,只是太子殿下段侍衛奉太子殿下之命剛剛到府,你爹爹趕去迎接去了。”

蕭娘一怔,小心臟“砰砰砰”地跳,一時緊張興奮得不得,看向秦氏,問道:“段侍衛如今可還在府中?”

“如今還在,只是段侍衛事務繁重想必不一會兒便要離去,丫頭,為何問此事?”

蕭娘心下欣喜,只是秦氏盯著自己似乎要盯出一個洞來,著實令自己不自然。

“沒…沒什麽。”蕭娘悄悄覷了一眼秦氏,突然打了一聲長長的哈欠,蹙眉道:“娘親,丫頭有些困了,想休息一下,娘親先回房待女兒醒來,女兒再親自到娘親房裏如何?”

秦氏知曉丫頭這路途奔波,途中又遭賊人進犯,想必是累極了。隨即起了身,把湯藥端上來說道:“丫頭,喝了藥再睡。”

“嗯,好。”

蕭家大小姐閨房直走不到幾十米就是春煦堂。

春煦堂乃是蕭正幫迎接貴客的地兒。這會兒端坐在主位的蕭正幫面容欣喜,道:“太子殿下對小女的厚愛,老身實在感激不盡。小女只不過是受了些驚嚇,太子殿下這派來的禮實在是過多了。段侍衛可否替老身謝過太子殿下”

段嶺道:“祁大學士放心,段某定會把話帶到。”話末,段嶺突然又想到了什麽,繼續道:“蕭大人,此次令千金受山賊襲擊聽聞除了皇後娘娘的壽禮被毀之外,金銀珠寶並無丟失,蕭大人是否要徹底調查此事?”

“竟敢如此膽大傷害朝廷命官之女,老身定當嚴查,把山賊個個抓回歸案,還望段侍衛勿掛心。”

段嶺“嗯”了一聲後,隨即起身,面色淡然行了禮節,道:“既然蕭姑娘並無大礙,段某就先行回東宮覆命了,至於皇後娘娘壽禮之事,太子殿下言之不急,待蕭姑娘身子康覆回來在做也不遲。”

“老身在此替小女謝過太子殿下旨意。只是老身有些私底問題不解,還想占用段侍衛少許時間,不知段侍衛可否介意?”

段嶺點頭,“蕭大人請講?”

一聽段嶺這話,蕭正幫一張老臉瞬間染滿了笑意,道:“段侍衛身為太子殿下身旁的紅人,平日裏與太子殿下底下的聯系可謂是親密無間。不知段侍衛可否幫老身打探一番太子殿下對我家丫頭是否有意?”話末,蕭正幫還從袖裏拿出一塊晶瑩剔透的夜明珠端在段嶺面前。

此夜明珠成色透徹,圓潤光滑,乃是前朝遺留下來的珍品價值可謂是昂貴。

其言下之意再清楚不過了,他要賄賂段嶺好打探太子殿下一切事宜。

而這才是第一步罷了。

段嶺目光閃了閃,面上的冷意越來越濃,隨即回絕道:“段嶺在此先謝過蕭大人對段某的看重。只是段某不過就是太子殿下小小侍衛罷了,所謂宮中規矩,主仆相敬。段某斷不會打探主子任何一切事情,蕭大人,若沒有什麽事情,段某就先告辭了。”

段嶺之言無疑是狠狠地打了蕭正幫一巴掌。

蕭正幫臉色瞬間不好到了極致,此後生仗著太子殿下撐腰竟敢如此狂妄,不但拒絕了自己,還暗地教訓自個是個背地裏以下犯上之徒。

蕭正幫此時只覺可氣可恨,卻又奈他不了,只能訕訕答道:“那段侍衛慢走,老身就不送了。”

春煦堂一出去是一個院子,走過了院子便是一道徑直的游廊。

☆、送錦帕

許是午間,下人都去吃食,此游廊頗為安靜。

段嶺許是掂量著待會宮裏錦衣衛的行程,走得頗快。

只是不過走到游廊一半的距離,段嶺眼前突然停留了一抹香影,段嶺頓了頓才停下腳步。

他目光掃過蕭娘,此女子生得嬌媚婀娜,皮膚白皙似凝脂,紅唇不點而朱,一雙含情目端得是美麗惑人。只是身上這單薄素白的寢衣直顯其曲線玲瓏有致,宛如九天玄女下凡。

段嶺臉色微熱,目光忙撇開,行禮道:“蕭姑娘有何事?”

蕭娘臉色也甚是紅潤,她擡眼朝段嶺望去——一身月白色繡碧綠色竹紋的廣袖大袍,宛如一塊上等美玉鑄就的玉人,即使只是靜靜的站立,也是豐神俊秀,神韻獨特,給人一種親和清雅感。

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見段嶺時,段嶺穿著的是墨色長袍,顯得清冷疏遠之意甚濃,相對比今日穿著,蕭娘倒是歡喜段嶺穿白色的衣物。

好一會,兩人無言。

段嶺甚有些疑惑,便擡眼看向蕭娘。

不過是一眼,蕭娘便緊張得不得,袖中的雙手不自覺地拽了拽,淺笑道:“段侍衛,這般早便要回宮?”

“待會宮裏還有些事務需要段某處理,所以段某才急著回宮。”段嶺如實回答,繼續道:“自蕭姑娘受襲,太子殿下頗為擔心,可一時事務繁瑣,不能脫身。所以太子殿下才命屬下前來拜訪蕭府,還望蕭姑娘見諒。如今見蕭姑娘身子並無大礙,段某想太子殿下定會放寬心。”

段嶺的聲音頗為低沈,但卻是好聽。可此時蕭娘卻聽得一點都舒心不起來,甚至有點憋氣的委屈。

上一世段嶺對自個可是寵愛得甚是霸道的。

她心一沈,淡言,“蕭娘的身子安危何足令太子殿下掛心,只是這壽禮已被毀,蕭娘實在有愧於太子殿下。”

段嶺道:“壽禮一事,太子殿下有言可待蕭姑娘身子康覆後再做也不遲,如今蕭姑娘只需要養好身子就是了。再者段某已請示過蕭大人對此山賊一事要徹底調查,在未逮捕山賊歸案之前,蕭姑娘需好好呆在府中,不必要的外出就罷了。”

聞言,蕭娘甚是疑惑,道:“不過是山賊,不會敢在市集鬧的!”

段嶺蹙眉,“怕是有人在背後指使。此次山賊除了毀了皇後的壽禮外,轎子裏的金銀珠寶都沒有劫去。蕭姑娘,你近來可有得罪什麽人?”

蕭娘凝眉,道:“蕭娘近來都安生在府中,並無外出,蕭娘實在不知,難不成…”

依著前世的借鑒,自家妹妹蕭茵可謂是對自己恨之入骨,可如若私下能調動到山賊,這番能力蕭茵自然是沒有的。

既然不是蕭茵,則剩下的就是祁豐。

說道末端,蕭娘明顯頓了一會,段嶺追問:“蕭姑娘可有想到什麽?”

蕭娘淺笑搖頭道:“蕭娘實在想不出是誰,望段侍衛擔憂了。”

段嶺眸光看向蕭娘,淡淡道:“既然如此,蕭姑娘便在蕭府好生休養,段某就先告辭了。”

蕭娘微楞,忙走向前截住段嶺的腳步,“段侍衛,請留步。”

此番已是蕭娘重生以來第二次挽留眼前這個男人,重來一次,相見如陌人,蕭娘殊不知心裏何等失落和悲傷。

段嶺停下腳步,蹙眉看向她。

蕭娘笑笑,眼眸中盡是癡戀。

“這錦帕乃是蕭娘親手縫制,今日蕭娘將此贈與段侍衛以彌補當日對段侍衛無禮之處,還請段侍衛笑納。”蕭娘的聲音很好聽,如裊裊炊煙般,軟而細。

她怔怔地望著段嶺,殊不知自己的小臉已桃紅了一片。

她曾一度想著沖上去緊抱住他,告訴他,自己就是他這輩子的娘子。

可當觸及他冷漠疏遠的眼神,她卻忽然心頭一緊,那種感覺難受極了。

段嶺額頭下的濃眉緊蹙成了一團,緩緩退了一步,道:“蕭姑娘這番做,實在不妥。”

蕭娘心頭一冷,她便知道段嶺會這般說。

只是下一瞬,蕭娘眉眼稍稍一彎,眸水裏盡是堅持,“蕭娘贈送之禮便沒有收回的道理,段侍衛不必介意過多。”話音剛落,蕭娘掃了一眼不遠處,幾個下人正往這處走來,而後對上段嶺的眼眸,繼續道:“過不久,便有下人走過來了。”

蕭娘的言外之意,段嶺自然是懂。

光天化日之下,身著寢衣的女子與一個男子獨處,若被人發現了,女子清譽問題可是萬萬不可料想的。

段嶺臉色明顯是一楞,可還是接過蕭娘手中的錦帕放入自己的衣袖中。

蕭娘見此,分明是喜上眉梢,卻道:“段侍衛不是公事繁忙嗎?如今這個時辰趕宮裏還可處理事務。”

只是這會,蕭娘卻不敢去望段嶺的眼眸,饒是不看,蕭娘卻清晰感受到自己額頭上的那兩蹙火甚是熱烈。

最後只聽見段嶺道了句:“段某就先告辭了。”

蕭娘依舊垂眸,卻面容笑意,答道“段侍衛慢走。”

從蕭府駕馬回皇宮需一個時辰便到了。

燕京城皇宮甚是高貴莊嚴。

上好的白玉鋪造的地面閃耀著溫潤的光芒,遠方似有裊裊霧氣籠罩著不真切的宮殿,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飛檐上鳳凰展翅欲飛,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墻板。

段嶺下了馬,朝守候宮門的侍衛出示了令牌後,就進去了。

段嶺的確是事務繁忙,朝廷近來新進了一幫錦衣衛,他也身為錦衣衛的頭頭,責任擔當去偵察、訓練那批新兵。

訓練新兵的地兒是燕京城皇宮裏的一大塊空地,那處安置了許多鍛煉新兵的兵器,大刀、長矛、弓箭等等,再者便是賽馬場,此賽馬場乃是皇宮貴族之人才可有資格任用,或是一年一度的燕京城皇宮賽馬大賽才能在那處舉辦。

那兒的馬匹匹皆是精髓,許多都是外處小國進貢的汗血寶馬。

平日裏皇宮裏的王爺都甚是喜歡此處,今日也不例外。

段嶺才剛走到訓練場上的一瞬,不遠處就奔來了兩匹棕紅色的千裏馬,勢頭相當洶湧澎湃。

馬匹飛奔過之處,黃塵滾滾。

段嶺凝眉遠視了一會兒,突然皺起眉尖。

只不過一眨眼功夫,兩匹千裏馬就相繼圍在了上來。

此兩匹馬上跨坐的分別是三王爺楚寒和九王爺楚逸。

楚寒身著石青色寶相花刻絲錦袍,面容穩重慈祥,倒是有幾分君王之氣。

可段嶺卻一直不願去過多接觸這位王爺。

楚寒乃是燕京城裏人盡皆知、人人敬仰的三王爺。素日常常在宮外撫恤平民、興辦學院、開倉賑糧…..此以得仁慈王爺之聲望,如若不是與不久前兩場與大遼的戰役失之交臂,想必楚寒如今便已坐上太子殿下之位,可一旦論道楚寒是否真的無意錯失與燕京城與大遼之戰的機會,段嶺心中是甚是疑慮的。

另外一個則是在皇宮裏最為散漫的九王爺楚逸,平日在宮裏素來調皮活潑,玩性甚大,好在他乃是眾皇子裏年齡最小的,受著皇後娘娘的寵,如若不是犯什麽大事,皇帝也便隨了他。

只瞧著楚逸一身紫色繡蟒服飾,手拽著馬脖子處的韁繩,倒是有幾分神氣。他興致頗為高昂地吆喝了一聲,“段侍衛,來與本王賽一次馬如何?”

段嶺行禮,道:“下屬參見三王爺和九王爺。回九王爺的話,只是下屬事務纏身,怕是要掃了九王爺的興。”

楚逸一聽,明顯是不悅,眉頭一下子皺得老高,高聲道:“段侍衛,這可是本王的命令,你竟敢違抗本王?”

正待楚逸未說完,楚寒轉過臉望向楚逸,頗為嚴肅教道:“九弟,怎可對段侍衛如此無禮!”話末,楚寒下了馬,臉色甚是抱歉,淡笑道:“九弟不懂事,本王在這裏替九弟向段侍衛見諒。”

“王爺嚴重了,的確是屬下的錯,屬下甘願受罰。”

段嶺低頭一瞧,正想單膝跪下,卻在這時,楚寒一把截住他的動作,笑說道:“段侍衛何錯之有,本王與九弟並非無理之人,怕是今日段侍衛一跪,明日太子殿下便要宣本王與九弟覲見了。”

段嶺凝眉,不語

楚寒似乎也知段嶺的脾性,笑意甚是濃厚,接著道:“段侍衛為太子殿下的紅人,想當初燕京城與大遼兩次交戰,段侍衛在裏邊可是鋒芒畢露,打得敵人節節敗退,更甚是還救了太子殿下,此番作為乃是鎮國大將軍之所為,本王真不知太子殿下如何想?”

段嶺聽了楚寒這番話,眉目淡淡。

他素來知三王爺對自己的來意,之前也暗地裏試圖拉攏自己到他那處,只是段嶺是個忠君的主,默了一會兒,答道:“屬下謝過三王爺的厚愛,只是在屬下眼裏,侍衛也好,鎮國大將軍也罷,段嶺只求能夠忠君效國,別無所求。”

☆、虐渣渣

楚寒頓了頓,面容上倒是安逸,笑道:“燕京城有段侍衛這番人才,此乃我燕京城之大喜。若是段侍衛日後需要到本王做什麽,本王定當全力幫助。”

話語輕輕,意思最是簡單不過,可在段嶺耳邊卻是另一番意思。

段嶺倒退一步,低頭行禮,“三王爺對屬下的厚愛,屬下心領了。”話末,段嶺繼續道:“只是如今天色將晚,屬下還有要務在身,就先告辭了。”

是夜,皓月當空,風微涼。東宮齋書坊,一盞燭光頗為明亮。

楸木棋盤上,黑白棋子錯落有致,段嶺骨節勻稱的修長大手執著墨色玉質棋子,輕輕落下,發出“啪嗒”清脆的聲響。

楚燁明顯臉色恍然一楞,而眼前對弈的段嶺卻神色淡然,幽幽道:“三王爺在外聲名赫赫,百姓頗為愛戴,太子殿下需警惕為好。”

“大哥之言,本宮素來謹記於心。本宮也曾派人暗中監視著老三一言一行,只是老三平日裏在宮外做慈善、為難民修建房屋、建學院,皆此是大義之為,在政壇、軍事上,老三無任何動向。本宮實在沒辦法把三哥論作日後會反太子之亂臣為一談,或是三哥根本就無造反之意。”

段嶺沈默了許久,目光突然閃了閃,才道:“太子殿下可聽過歷來君王之爭皆是擺在手足之中此番話?”

“聽過。”

段嶺點點頭,繼續說“屬下年少讀書時就讀到一本古籍,此古籍記載的漢武王的登基稱帝便是踩著手足一步一個腳印爬上來的。漢武王乃是先帝的五皇子,在世人眼中品行端正,上憐下孝,樂施好善,嗜好在府裏種菜,是個文雅書生的品行,當時除了他不爭,眾皇子為爭皇帝之位,無不到了手足相殘、血流成河之境界。可後來先帝一朝駕崩,五皇子一朝面目一新,私下纂改皇帝登基懿旨,榮登上位,則其餘八個王爺無不被軟禁或被匿名人殺害。”

楚燁凝眉,“是本宮疏忽了。

段嶺又道:“當年我方與大遼交戰,太子殿下可曾記得屬下替太子殿下擋的那一箭?”

“此箭有何異樣?”

“此箭並非大遼之箭,屬下那時便懷疑是軍中埋藏有殺手,可卻是如何都查不出。”

楚燁問:“所以你懷疑三哥?”

段嶺道:“是的。三王爺種種作為過於平靜,讓人不得不起疑,再者當初就除了三王爺沒參軍,其他皇子都參軍了,如若當初太子殿下真的性命難保,眾人是再懷疑也是懷疑不到三王爺頭上的。”

這下楚燁眉頭更皺得極深,負手而立,道:“大哥教誨得是。此事,本宮定當私下徹底嚴查。”

話落,楚燁拍拍段嶺的肩頭,面容頗愧疚,道:“大哥,好在你一直在本宮身旁。若不是你,本宮怕早已命喪黃泉或是遭奸人所害。你本有鎮國大將軍之途,若不是本宮強留你在本宮身旁,想必今日你便不是小小侍衛了,大哥,如若你怨本宮,本宮明日便上奏父皇賜你鎮國大將軍之職如何?”

“太子殿下對段嶺的厚愛,段嶺著實是感激不盡。只是君臣一場,並無始亂終棄之說,段嶺更希望留在太子殿下身旁,效忠太子殿下,還望太子殿下成全。”

楚燁心裏一喜,笑意盡顯,道:“有大哥這句話,就算是日後本宮登不了基,身陷萬難,本宮也必然保大哥性命無憂。”

段嶺又落了一子,面色淡然,並無說話。

他只知當朝登基天子乃為聖君,他雖不知太子殿下往後可為聖君,可他卻知曉三王爺心念不善,難登君基。

楚燁“啪”一聲按下子來,隨口問道:“今日大哥去拜訪蕭府可曾見到蕭姑娘?”

段嶺眸光一暗,執起白子的手緩了一小會,道:“見了。”

“哦,蕭姑娘身子可安好?”

“蕭姑娘身子並無大礙,好生休養幾日便可康覆。”

楚燁聽了,松了一口氣。只是原本想著今日便可見到蕭姑娘,可怎奈出了這一事,再者蕭姑娘乃是自己甚是歡喜的姑娘,想到這處,楚燁心裏仿佛被蟻撓了般,問道:“大哥,蕭....蕭姑娘她..她可曾提及本宮?”

楚燁說的聲突然變小,連帶著俊朗的臉頰不由分說地淡紅了些。楚燁雖貴為當朝太子,可年齡還尚輕,就如毛頭小子遇到一個心裏歡喜的女子,難免心裏撓得緊。段嶺大楚燁好幾年,常年在疆場或在深宮裏訓練錦衣衛,也難得見幾個姑娘。

只是這會段嶺眸色卻黑得嚇人,垂下眸“啪”一聲下了一個子,原本想短暫解地“嗯”一聲,卻到頭來卻來了一句,“沒有。”

楚燁微楞,稍稍收起臉上的一陣尷尬,輕咳了一聲語氣頗有自責道:“此事發生,本宮也有不當之處。若是本宮派一人前到蕭府取畫,想必蕭姑娘也不會遭此罪,此害人的山賊,大哥你定當要盡早抓住歸案,免得禍害他人。”

段嶺眸光微閃,道:“此山賊並非野人,轎子裏金銀珠寶並未盜取,而去毀掉皇後的贈禮,屬下想是受人指使的。”

“受人指使?”楚燁微楞,隨即問道:“可知何人指使?”

“屬下還未查出,蕭姑娘也說自己平日裏未得罪人。”

楚燁臉色嚴肅道:“這件事,你要盡快把幕後兇手找出來,免得蕭姑娘日後有生命之憂。”話落,楚燁又覺不放心,又道了句:“要不大哥你就暗地裏保護著蕭姑娘,以直到抓到幕後兇手為止。”

楚燁此話著實讓段嶺濃眉蹙到了一起,他突然想起方才在蕭府裏,蕭娘一身寢衣,盡顯女子優美儀態,再想起蕭娘桃紅一片的小臉,段嶺便覺喉嚨幹燥到極點。

胸口悶悶的,莫名火辣辣一片。

段嶺抿唇。

那塊錦帕還收在自己衣袍裏,緊貼胸口之處的位置。

楚燁見段嶺舉棋不定,擡頭望了一眼段嶺,卻發現段嶺臉頰有些微紅,隨即問道:“大哥,為何你臉有些微紅,是不是身子不適?”

段嶺不由輕咳一聲,驚慌瞬間,淡淡道:“沒…沒什麽。如今天色已晚,明日太子殿下還需上早朝,還是早些休息為好,屬下就先告辭了。”

楚燁見段嶺並無大礙,也並無異常,隨點頭:“去吧。”

蕭府的後院種滿了紫竹,紫竹名字顧名思義,竹子的表皮為淡紫色。該紫竹為少有品種,雖不及青竹般長得粗壯茂盛,可它卻能飄逸出一陣淡淡的竹香。

再者這晚風大,竹香更是飄得濃烈。

蕭娘可是喜歡得打緊。每到夜時,蕭娘總會在這處呆上一兩個時辰。

今夜更是不列外。

只是今夜並不太平靜。

蕭娘緊蹙著柳眉望著紫竹後邊那抹畏畏縮縮的身影,蕭娘再定睛一瞧,身影甚是嬌小,是個女子。

想到這番,蕭娘原本提著的心臟瞬間落了下來,朝著那處低呼一聲:“你是何人,怎麽會出現在這處?若不趕緊走出來,我定當叫下人前來。”

蕭娘話一落,紫竹後的那抹身影猝然頗有匆忙轉了過來,帶著哭腔的聲音甚是顫抖。

“大姐,是我…是妹妹蕭茵。”

蕭茵?

待蕭茵走出了紫竹,蕭娘才清晰無比看出了她的面容,小巧驕人的面容滿是淚痕,濃艷的容妝都哭花了,饒是貼身的婢女怕是難認出來。

蕭娘面色淡淡瞧著她道:“二妹,怎麽是你?”

“大…大姐。”蕭茵很是慌亂地用手亂抹著臉上的淚痕,殊不知越是抹去,臉上越是汙了一片。蕭茵忙低下頭,顫抖著嗓音道:“如今天色這般晚,大姐怎麽不回房休息?”

蕭娘瞧了一眼很是狼狽的蕭茵見她雙手緊捂著腹部,突然想起上一世也有過類似的今日的場景,她記得那時蕭茵也是這般狼狽,至於為何,貌似是懷孕了,而且還是祁豐的種。至於後來,不知為何蕭茵就流產了。

想到這裏,蕭娘心底笑意很是深濃。

“這不是大姐要問你的話嘛?二妹怎麽反問過來了?二妹是從外出回來的?”

三個問題著實讓蕭茵禁了聲。她幹笑著回答:“二妹..二妹這不是瞧著這片竹子好看,就特意來瞧了一番。”

蕭娘淡笑:“哦?果真如此嗎?”

蕭茵被蕭娘的笑聲弄得甚是緊張,卻一言都不敢發,她怕待會會迎來更多人。

“為何不回答?”

“大姐!”蕭茵蒼白著嘴唇顫顫道。

“二妹,你是不是懷孕了”蕭娘直直地看著她,“是祁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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