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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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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元春位份不高,也無多少聖寵,王夫人的誥命也算不上高,因此,想要作為外命婦進宮見女兒,卻是很困難的。王夫人很有耐心,反正除夕的時候,外命婦都能入宮朝賀,那時候,宮妃只要能求到皇後的恩典,見一見家人,到時候,自然有辦法將事情告訴元春。

王夫人為了這個事,一直到過年都沒怎麽休息好,精神也有些詭異的亢奮。

秦夫人這些日子卻忙得厲害,史鴻要備考,史湘霓也到了豆蔻之年,該準備的都要準備起來了。為了孩子的事情,做家長的總是要盡善盡美的,除了給史湘霓準備新的衣裳首飾,嫁妝的事情要早點準備,過年的時候也要討個好彩頭,因此,又專門找官窯燒制了幾套有著吉祥寓意的各類瓷器,都是些什麽喜鵲登梅,蟾宮折桂之類的,連家裏的金銀錁子也是選了如筆錠如意之類花式的,恨不得天天有人在自己面前說兒子必定金榜題名,家裏的下人也很靈醒,什麽落第之類的話乃至諧音,那是絕對不會在公共場合說出口的。弄得府裏面上下一邊期盼著史鴻高中,好多拿些賞錢,一邊又希望會試的時間早點到來,實在受不了這麽開口之前都要在心裏面滾兩滾的日子了。

史鴻卻沒多少好操心的,他如今只需要讀書備考就行了。過年那陣子,除了幾個親戚家走了一圈,又去了林如海那裏一趟,便一直待在家裏。

一直就住在史家的史燁也是打算考這一科,年前的時候汪勉也過來了,在秦夫人的挽留下,又住了進來,因此,也經常與史鴻一起討論學問,史鴻也向林如海引見了他們,林如海一向是個和氣的,也指點了他們兩個幾句,倒是讓他們心情很是激動了一番。

賈元春得到了消息,躊躇不定,又因為難見聖顏,一時半會兒還不知道如何將那件事出口,而且,也不知道府裏對於秦可卿是個什麽處置,因此,只能焦急等待著的時候,林黛玉終於除服了。

因為之前有過閏月,因此,林黛玉在正月下旬的時候便正好除服。因為沒有合適的女性長輩,為著名正言順,林如海不得不再次找上了史太君。

史太君對林黛玉這個外孫女也是極為疼愛的,加上林如海如今位高權重,這種事情自然也不能敷衍,於是,林如海找上門之後,便以自己的名義,給京中的貴婦圈子都下了帖子,來參加林黛玉的除服禮。

林黛玉的除服禮舉行得非常盛大,京中的貴婦們見得林黛玉身子綽約,舉止有度,兼之談吐儀態都頗為不俗,雖說遺憾林黛玉喪母,不過,卻也有些心動。

史太君倒是帶了賈寶玉過來,可惜的是,還沒進得了內院,便被下人們攔下了,因為內院裏面都是女眷,除了一些年紀大一些的,還有些挺年輕的姑娘媳婦,賈寶玉這樣一個已經發育成熟的男性顯然是不好進去的,因此,史太君自然不好執意將賈寶玉帶進去,哄騙了一番之後,賈寶玉只能怏怏地留在了前院,打聽著林黛玉的消息,不過林家的下人卻不像賈家那些下人一般,會爭相討好他這個寶二爺,什麽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部告訴他,雖說個個都挺客氣的,但是一旦問起林黛玉的事情,立馬就是一問三不知,什麽都不肯說,要不是賈寶玉多少還有些理智,知道這裏是林府,不是賈家,都要直接鬧起來了。

不管怎麽樣,林黛玉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了長安的社交界,不比從前一來是相當於避難,二來也是要忌諱,住在賈家那會兒,連正常的守孝都不能做到,除非親戚家來往,否則都得避開,根本沒見過什麽外人。當然,這也不是什麽壞事,起碼不會有什麽不好的名聲傳出去。

林黛玉經過調理,如今身體已經好了很多,這會兒穿著一身紅色為底的衣裙,衣領上,袖口灰鼠皮的風毛更襯得她肌膚晶瑩如玉,臉上也有了健康的血色,秦夫人聽著那些貴婦對林黛玉的誇讚,原本的一些不滿也漸漸消失,看著林黛玉的眼神變得真正慈愛起來,不管怎麽樣,這就是自己的兒媳婦了。

史侯夫人去得早,秦夫人也沒受過婆婆的氣,因此,自然不會對兒媳婦也有多少苛責,林黛玉生得七分像賈敏,三分像林如海,相貌很是出挑,性子也不錯,坐在那裏,就是一派千金小姐的氣度,極為不凡,很是滿足了秦夫人的自尊心,覺得這位兒媳婦果然鎮得住場面,的確配得上自己的兒子,因此,神情更是雍容溫和起來,要不是這會兒還是在除服禮上,她都想直接宣布,這是自己未過門的兒媳婦了。

林黛玉的除服禮自然是**成功,看那些貴婦的模樣,回去之後也該惦記上林黛玉了,一家女百家求,才顯得女兒家金貴,秦夫人瞧見這狀況,不免暗自得意自家下手下得早,好幾天,臉上都掛著笑,對家裏不小心犯些小錯的下人也極寬容,輕易便放過了。

林黛玉的除服禮過去沒幾天,會試終於開始了。

林如海再次擔任了主考官,這讓朝中的官員們對於林如海的聖眷眼熱不已,那些羨慕嫉妒恨的目光,差點沒直接將林如海射成篩子,估摸著要是沒了林如海,自己就能上位的話,有人都要給林如海套麻袋了。

南邊來的那些舉子顯然對於長安這邊的氣候估計不足,平常的時候,穿得暖暖活活的,窩在屋子裏面,還用著炭爐,自然能熬過去,但是會試顯然沒多少可以取巧的機會。單衣穿得再多,比起棉襖還是差了很多,何況,誰也不可能真的穿上二三十件的單衣,十七八件就是了不得了。進考場之前還得搜檢,哪怕因為已經是舉人了,考慮到讀書人的臉面問題,那些胥吏不會太過分,但是,終歸要搜身的,外面的衣服也要象征性地解開幾件,史鴻就看見幾個舉子凍得鼻子都紅了,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這九天除了沒有一些不雅氣味的問題,在很大程度上,比起鄉試還要難熬一點,考棚裏實在是比較冷,哪怕有炭爐在呢,但是每個考棚分配的炭也很有限,大家都得省著點用,因此,不過聊勝於無罷了。

經歷過一次鄉試之後,史鴻已經不會為考棚外面的事情所動,哪怕又有人染了風寒什麽的,被拖出去,幾乎沒有對他產生任何影響,畢竟如今白日時間比較短,他必須抓緊時間答題,而不是將心思放在別處上。

史鴻最終平安無事地從考場裏出來了,人雖說有些虛弱,不過並無多少大礙,回家之後,喝了一些益氣安神的湯藥,睡了一天兩夜,也便緩了過來,就等著接下來放榜了。

成績出來前這段時間的等待最為煎熬,因為會試的錄取比例,加上這某種意義上,也是科舉的最後一步了,就跟高考一樣,即使不是一考定終身,也差不多了,至於什麽殿試,完全就是大學開學之後的那種摸底考試,拿來分班的而已。因此,史鴻縱然覺得自己答得其實不錯,但是也有些患得患失,在家都有些神不守舍,他深感自己養氣功夫還不到家,因此,他逼著自己不去想會試成績,幹脆拿了圍棋出來,也不找人對弈,就一個人自己跟自己下,以平定心緒。

史鼎對此樂見其成,史鴻年紀實在小了些,沈不住氣也是必然的,不過,這會兒沈不住氣,總比真正入了官場之後還沈不住氣好,他並不怎麽擔心史鴻的成績,就算這次不中,再等三年,也不算久。私底下,史鼎已經開始跟秦夫人商議史鴻的婚事,按照史鼎的說法,如果史鴻這次落榜,那就幹脆趁著這次機會,先跟林家下定,將婚事定下來,如果中了的話,那就等到殿試之後再說,省得再被別人惦記著,最怕的還是聖上惦記著,似乎,宮裏頭還有兩個公主也到了出嫁的年紀呢,雖說一個是聖上的妹妹,一個是聖上的女兒,但是終究都是公主呢!不管哪朝哪代,似乎駙馬都不是什麽好當的,史家可沒有跟皇家做親戚的興趣。

過了幾天,杏榜終於張貼出來,史鴻與史燁都中了,史鴻是第七名,而史燁,名次就比較靠後,是一百四十二名,汪勉依舊沒中,不免有些垂頭喪氣。汪家在金陵並非望族,家境也算不上多好,雖說他長兄一力支持他念書科舉,不過上次沒中,**子已經有些不愉,平常就會說些閑話,嫌棄汪勉是吃白食的,卻不曾想到,若非有了汪勉的功名,兄弟兩個也不曾分家,他家的田地也不至於能夠免稅。汪勉這次再次落榜,只怕回去之後,連長兄也要猶豫了,汪勉倒不是覺得時運不濟,反而想著自己學問不夠,只是天資如此,三年苦讀不輟,幾乎要心力交瘁,尚且不中,總不能一直讀下去,靠兄**供養,因此便起了放棄的心思。

史燁想要勸他,他卻苦笑著搖搖頭,各家有各家的難處。史鴻將事情跟史鼎一說,史鼎想了想,便讓秦夫人給汪勉準備了二百兩銀子,又寫了一封引薦信,讓汪勉回金陵之後,拿著這封信,也能謀一個主簿之類的官職。

李約也參加了這次會試,名次也在一百名開外,這讓李約頓時後悔不疊,這個名次實在太驚險了,在殿試上稍有不慎,便要落到三甲同進士之中,還不如再等三年,穩妥一些的時候再考呢!

不管怎麽樣,會試已經結束,拜見了座師之後,殿試也將來臨了。

第 63 章

殿試的時間幾乎是緊跟在放榜之後,同一科的貢士還沒來得及聯絡一下感情呢,就到了殿試的時候。

史鴻穿了一身半新不舊的石青色的長衫,也沒帶什麽額外的東西,免得有夾帶的嫌疑,到時候說不清楚。

殿試其實也就是那回事,雖說聖上擔任主考官,讓新科進士有個天子門生的名頭,但事實上,殿試是要持續一天的,聖上怎麽可能撂下朝政不管,坐在上面陪這些貢士耗一天的功夫。

黎明時分的時候,一群貢士已經在幾個內侍的引領下,按照會試的排名站在了太和殿的門口。沒到這個年代,根本不知道這年頭天子在人們心中的地位。

站在太和殿門口,一群人都是屏氣吞聲,站在那裏,連多餘的動作也沒有,誰也不想落個失儀的罪過。太和殿前面積很大,太陽還沒有升起,有寒風穿過重重殿堂,雖說比起冬天要好很多,但是依舊刮得人臉凍得冰涼。史鴻將手籠在袖子裏面,以免寒風帶走手上的熱氣。除了史鴻之外,很多人也是如此,畢竟,若是手凍僵了,最先影響的就是筆下的字跡,若是因為字不好影響了名次,那可就太遺憾了。

好在天色微明的時候,便有禮部的官員出來,開始叫名,叫到名字的人便要上前,幾個禮部官員便開始核查貢士的身份,然後便放行。殿試大家都是在大殿裏面考,前後都無遮掩,坐在上頭的人,對下面的小動作也是一覽無餘,想要舞弊,也要有這個水平才行。再說了,通過了會試,殿試除非有特殊情況,否則是不會黜落人的,最多將你丟進三甲裏面,讓你將來多蹉跎幾年就是了。因此,核實了身份之後,便有內侍帶人進殿,將他們引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等到所有的人都進了殿,老老實實地在座位旁邊站好,聖上這才出現,一個內侍用尖細的聲音,指引著這群貢士叩拜,好在之前禮部的人也提醒過,大家雖說動作有些參差不齊,不過也沒有出什麽漏子。

叩拜之後,才有內侍將考卷拿出,分發下去,這會兒還不能立刻就答題,聖上坐在上面說了幾句勉勵的話,比如說為國盡忠,為朝廷效力之類的話,貢士們再次下拜行禮,等到聖上允許之後,才得以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這也是大多數貢士這輩子唯一一次能在聖上面前有座的機會了,自宋朝開始,君臣奏對,就不平等了,便是丞相也不能在君前落座,就算聖上賜座,也得小心翼翼,免得逾矩,坐著還不如站著呢!

史鴻深呼吸了幾次,平覆了一下心境,剛剛那麽點時間,出於禮節,他根本不可能擡頭去看聖上是什麽模樣,因此,目光平視甚至有些下壓的結果,就是看到了一點玄色上帶著點金色的衣袍,心中不由腹誹,果然電視上說皇帝一年四季都穿那種明黃色的朝服那是騙人的,哪個皇帝受得了天天穿那個啊,不說重量問題,審美也疲勞了好吧,不嫌顏色刺眼嗎?

心裏一邊嘀咕著,他已經打開了試卷,一邊看著試題,一邊用小勺取了水,滴在硯臺內,又拿了墨條開始研墨,腦子裏面已經開始破題,想著應該寫什麽了。

想要投其所好,一鳴驚人,說些驚人之語是不怎麽可行的,三百個貢士,聖上不可能親自閱卷。何況,聖上學的是治國帝王術,八股文什麽的,大概沒幾個皇帝乃至皇子擅長的,說句不客氣的話,估摸著就算讓聖上選,人家擡錯了格,該避諱的沒避諱,聖上都不一定看得出來。因此,按照常例,會由八個閱卷官先行傳閱並評價,選出好評最多的十份才會被送到禦前,再由聖上圈定名次。而以聖上一貫用人的法子,這八個閱卷官自然不是一條心的,其實就算是一條心,對於文章的品味也是不同的,就像後世人家看小說,有的喜歡種馬,有的喜歡小清新一樣。

因此,你要是想要劍走偏鋒,反而很有可能在前面就被黜落,落到三甲裏面去,那才叫得不償失呢!還不如該怎麽寫就怎麽寫,反正殿試說是看內容,還不如說主要是看寫的字還有格式問題,畢竟,殿試的考卷雖然會彌封,但是卻是不會先謄抄的。

史鴻很快便想好了怎麽破題,直接便抽出一張紙來開始打草稿,他這麽多年來,下的功夫最大的不是八股格律,其實是字,他上輩子也練過書法,毛筆硬筆都算拿得出手,當然,放在這輩子就有些不夠看,不過,兩輩子的經歷加起來,字體看起來就挺不錯了,最重要的是,他寫字要比旁人快不少,因此,這會兒打起草稿來,也能運筆如風。

史鴻算是比較淡定的,哪怕他這輩子也是頭一次見到皇帝,不過,穿越者大概都缺乏對於皇權的真正敬畏,尤其,史鴻這輩子出身侯門,這些年,史鼎很多事情也不瞞著他,他見過的高官顯貴也很是不少,而聖上雖說坐得比較高,但是史鴻真心沒有感受到什麽深不可測的霸氣,因此尚能好整以暇。

雖說在場的貢生這會兒大多數也已經調整好了心態,不過上午差不多過去了一半的時候,按理說這會兒聖上也不必一直坐在上面等著,可以該幹什麽幹什麽去,偏偏聖上大概是坐得嫌煩了,居然從龍椅上下來了,背著手在太和殿內踱步,不時還在某個貢士旁邊停下來,看人家怎麽答卷。

這種明顯犯規的舉動放在聖上那裏,那就算不上什麽了,因此,聖上繞著太和殿轉了一圈,別人也只好跟著,一聲也不吭,靴子踩在金磚上,又金石之音隱隱回蕩,讓整個大殿的氣氛更加沈肅起來。在這樣的天氣裏面,有的人居然都冒出汗來。

史鴻已經打好了草稿,這會兒正在檢查有無錯漏,需要避諱之處,又在草稿上提筆修改了幾處措辭,再次深吸了一口氣,提筆打算謄寫的當兒,一道陰影從背後落了下來,覆蓋在了桌子上。

史鴻心裏翻了個白眼,監考老師跑來看你答卷什麽的,真是太討厭了。不過,這種情況,史鴻實在是精鹽豐富,上輩子的時候,經歷的太多了,不過,也不能在皇帝面前表現得太淡定了,因此,恰當地表示了一點緊張之情,繃緊了身體,抿著唇,開始謄寫。

聖上在史鴻後面站了挺長一段時間,直到史鴻將第一題給謄抄好了,這才繼續往前走去,史鴻不知道聖上心裏是個什麽想法,這會兒也不是揣摩的時候,因此,就當什麽都不知道,繼續完成自己的考卷。

聖上在大殿裏面轉悠了一圈,又回到龍椅上坐了一會兒,這才離開了太和殿,回去該幹嘛幹嘛去了。

聖上這一走,哪怕沒有什麽大動靜,但是還是被考生們註意到了,畢竟,相對安靜的大殿裏面,一串腳步聲有規律地遠去,這是瞞不了人的,這也難怪,宮中地面上的鋪宮可不是一般的地磚,這種金磚用來磕頭都磕得響脆,聖上穿得皮靴也不是軟底,自然腳步聲也比較明顯,知道聖上離開,不少考生明顯松了口氣,下筆更是流暢了起來。

差不多中午的時候,史鴻已經全部寫完,仔細檢視一番之後,發現格式什麽的,都沒有錯誤,也沒有出現什麽筆誤,緊繃的神經放松一些之後,這才發覺腹中已是空空,頗為饑餓。因為考慮到殿試的時候,你總不能隔一會兒就想著去如廁,因此早上的時候,史鴻連粥都沒敢喝,不過是喝了半碗西洋參湯補充元氣,又吃了兩個鴨油燒餅,這會兒早就消化得差不多了。史鴻這個年紀,還是生長發育的高速期呢,自然耐不住餓,不過,上輩子養成的習慣,哪怕是提前交卷,也得等有了幾個人先交了再說,這會兒只得一邊繼續檢查著考卷,先是看了一下姓名籍貫那一欄有無問題,然後又開始檢查自己那幾篇八股。

林如海鄭學儉都是閱卷官,這會兒林如海已經註意到了史鴻,雖說他跟史鴻這個弟子打交道的時間也算不上長,但是史鴻在他面前也算坦蕩,並無多少遮掩之處,因此,林如海瞧史鴻的模樣,雖說依舊端坐,看起來態度也還端正,不過他卻看出來,史鴻已經有些心不在焉了,不免心中有些好笑,這種場合,一般的人,哪怕是交卷了,都要惴惴不安,史鴻可好,這會兒就有些不上心了,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說他才好。不過這種話可以回去之後再說,在考場上,林如海需要保持公正的立場,因此,幾個閱卷官哪怕是跟在聖上後面走的時候,也很自覺地不去看人家的考卷,以免先入為主。

也許是覺得餓了的人不止史鴻一個,沒過多久,便有人示意要交卷,幾個禮部的低級官員見了便一起過來,就在考生旁邊直接給考卷糊名彌封,然後將考卷收起,示意考生可以先行離去,一個小內侍立刻上前,引著那位考生向殿外走去。

等到差不多有了四五個人交了卷,史鴻便也不再等了,同樣將卷子交了,跟著內侍出了宮門,謝過了那個看起來年紀其實不過跟自己一般大小的內侍,擡頭看看已經有一點偏西的太陽,他長舒了一口氣,不管怎麽樣,自己的學習生涯算是暫時告一段落了。

第 64 章

殿試之後,總要等個三天左右,最終結果才能出來,畢竟,三百份試卷,八個閱卷官,每人都要看一遍,一張卷子四道題目,一篇八股差不多四五百個字,加起來兩千個字左右,還不能跟人家看小說一樣,草草看過,格式要看,字體要看,當然,內容也要看,總不能冒出一篇非主流不和諧的文章出來。因此,也需要花費不少時間。

因為殿試只糊名,不謄抄,也能給閱卷官一些餘地,雖說用的都是館閣體,但是學行書的人裏面,也不過出了個王羲之而已,其餘的哪怕是摹寫《蘭亭集序》,也是寫不出那種味道來的。因此,遇上那份考卷上的字跡比較眼熟的,就比較容易沾光,在不引起別的閱卷官反彈的情況下,可以打個好評,多個好評,就很有可能讓考生的名次往上提那麽一點。這麽一點,就有可能從同進士變成進士,雖說只是一個字的差別,但這上面實在是差大了。

按照慣例,一甲是要進翰林院的,進去就是從六品,二甲三甲裏面會選出差不多十個左右的庶吉士,這些人且不說了,庶吉士雖然號稱是宰相預備役,但事實上,內閣才幾個宰相,很多還好多年不挪窩,庶吉士三年就有一批了。二甲不論是外放還是在六部任職,差不多都是正七品從七品的樣子,至於三甲,一般情況下,也就只能從八品、從八品這個位置上起步了,運氣不好的,甚至要落到九品上去。除非有特殊情況,比如說立下什麽功勞,或者是聖眷在身,朝中又有人幫著張目,否則的話,大多數的官員升級都比較按部就班,熬上多少年的資歷,才能升上一級。當然,像賈政那樣,有著不差的家世,偏偏幾十年硬是在五品上沒動過的,實在是少見得很。

而且這年頭,刻薄一點的人,將同進士與如夫人相提並論,同進士升遷的難度,縱然不比如夫人扶正,但是也簡單不到哪裏去,總要比進士出身的要差上半籌,起步就落後了,上去得也比人家慢,這也難怪,即便是混得好的同進士很多最終也就只好在五品左右止步了,更多的,沒準都要到告老還鄉的年紀了,還只能在七品縣令的位置上蹉跎呢。而與此同時,他們的那些作為進士以及進士及第的同年縱然沒有入閣,很多往往也已經是中樞數得上來的高官了。因此,哪怕是一個相對中上的評價,就有可能改變一個人的一生。

林如海提著筆,取過一本已經有兩位閱卷官看過的考卷,飛快地看了一下字跡,字體架構還算不錯,只是大概是有些心急,後面難免落了幾分痕跡,再仔細瞧了瞧格式還有內容,格式沒有錯,八股文章寫得中規中矩,不過倒是有兩個別字,還有一個字估摸著是他家長輩的尊諱,因此缺了兩筆,林如海還算厚道,在考卷上劃了一道斜杠,算是中等,要知道,之前的兩個閱卷官一個給了下等,一個甚至給了下下。畢竟,在某種意義上,這種考試,字其實比內容要重要。殿試時間並非不充足,最後一個交卷的時候,太陽還掛在西天,這考生明顯心理素質不行,急慌慌的答卷,結果弄得最後一篇半都顯得有些慌忙,一般人看不出什麽,但是這些閱卷官,哪個不是行家,可以說是目光如炬,很容易便看了出來,那考生自然叫人低看了幾分。

八個閱卷官辛苦了兩天,這才將三百份考卷都看完了,然後,便開始挑選考卷上畫圈畫的最多的,若是一樣多,再看別的評價,最終挑出了十份來,準備呈送到禦前。

林如海趁機將那十份都看了一眼,發現之前註意到的那份很可能是史鴻的考卷也在其中,心裏松了口氣,能夠排到前十,前程自然要好很多。

聖上自然一直也關註著殿試閱卷的進程,這會兒放下手頭的事情,開始翻閱這十份考卷,幾個閱卷官挑出來的,自然沒有多少好挑剔的,聖上草草翻閱了一下,又聽了一下幾位閱卷官的評價,很快便翻到了史鴻的那一份,他之前見過史鴻的草稿,這會兒還記得一些,不由一笑:“林愛卿,聽說,史尚書的獨子史鴻是你的弟子?”

林如海趕緊應了一聲:“聖上聖明燭照,史鴻的確是臣的弟子!”

聖上拿起手裏的那份試卷,笑道:“的確是名師出高徒,之前朕在殿試的時候就瞧見了,史鴻年紀雖小,不過這書法已經是入了味,文章也不錯!”

“聖上過獎了,史鴻年紀尚小,還需要磨礪!”林如海心裏嘀咕起來,莫非聖上有意加恩史鴻,唔,難道又有什麽難為之事,要史家或者是自己頂缸了?也難怪林如海這麽想,今上雖然看起來是個寬和的人物,實際上,卻不是什麽輕易施恩的人物,他要是給誰什麽恩典,就意味著他要從這個人身上獲取更多的利益。

聖上卻只是含笑:“林愛卿當年便是探花,如今弟子也奪個探花之位,也算是一樁美談!”這便是直接定下來了。

林如海只得代史鴻謝恩,心裏頭拼命想著最近朝中是不是有什麽難解的事情。

將史鴻特別拎了出來,又定下了狀元、榜眼還有二甲的傳臚,剩下的依舊交給這些閱卷官排定名次,聖上自個拍拍屁股,施施然走了。

幾個閱卷官紛紛向林如海表示恭喜,林如海自然也得擺出一副歡喜的模樣,心中卻已經平靜了下來,不管聖上是個什麽想法,這會兒他絕對不會將史家或者是林家當做廢子的,到時候,見招拆招就是了,史家跟林家也不是什麽可以隨便拿捏的。

鄭學儉一邊恭喜林如海,心裏也有些遺憾,鄭榮同樣參加了這一次的會試跟殿試,殿試這會兒還沒有拆封查看人名,不過前十裏面,卻沒有瞧見跟鄭榮的文章有些相似的,看樣子,自己還得活動一下,回頭保證侄子考上庶吉士,進翰林院才行。

不管這些閱卷官是什麽心思,他們也不忙著拆封,先按著之前的閱卷結果,開始排名,等到各個考卷的名次安排妥當之後,才叫了人過來拆封,記下姓名。

鄭學儉留意了一下,鄭榮的名次是第二十六名,還算靠前,心裏松了口氣,不管怎麽樣,總算沒掉到三甲裏面去。

而狀元榜眼還有傳臚的名字也出來了,狀元是來自蘇州的肖勁節,榜眼是山西孫文濤,傳臚卻是去年順天府的解元鄒懷仁,再加上史鴻,這四個人註定是這次最出風頭的了。

這三天裏面,閱卷官忙著閱卷,剩下的考生卻也沒能閑著。因為殿試發榜之後,還有一套程序要走,因此,禮部的官員還有宮中的內官專門開始給這些已經是定了下來的進士們培訓到時候需要用到的各種禮儀。總不能跟殿試那天一樣,哪怕有內官在那裏喊著提點,下面也跪得參差不齊。

這些瑣碎的事情其實也很折騰人,這些新科進士們對於自己的前程還有些緊張,除了像史鴻他們這樣,本身出身官宦之家,從小就接受過類似教育的人,在這些上面都已經頗為熟悉,很順利就通過了,一些出身不算高的人在這個上面就很是費了力氣。尤其是宮中出來的那些內侍,說句老實話,這些人在某種意義上,跟讀書人是天敵。哪怕本朝為了防止後宮幹政,太監擅權,對於內官限制很多,內官最高不過五品。但是,讀書人對於這種人心裏頭總是瞧不起的,而這些內官對於讀書人的態度就比較覆雜了,他們或許對於一些才子也有著敬佩之心,但是,對這些幾乎註定將來會高他們一等的讀書人中上層的一小撮,也是羨慕嫉妒恨的,因此,對一些明顯不怎麽瞧得上他們的人,他們自然會做些小動作,挑剔他們的舉止禮儀,可勁地讓他們重覆再重覆,練習再練習,反正以他們的眼光,折騰的這些人都是出身不怎麽高的那種,如果沒有後臺幫忙的話,大概這輩子都得在外放中度過,他們自然不擔心自己有朝一日,會落到這些人手上。就算是禦史,誰會沒事彈劾一個連名字都不清楚的太監啊!

那幾個人哪怕明知道自己被這些太監給整了,偏偏是有苦說不出,能夠被派出來做這種事情的太監,都有些背景,在聖上那裏也有些體面,而且哪怕是雞蛋裏面挑骨頭呢,人家的確挑出來了,你也只能無話可說,只好受著。

不管怎麽樣,三天的時間,足夠將到時候應該用到的禮儀通通灌輸了下去,保證到時候不出什麽紕漏。

第四天一大早的時候,這群新科進士們再次站在了太和殿前,等到或許是一生中最大命運轉折點之一的揭曉。

作者有話要說:後天要去參加公務員考試,明天臨時抱抱佛腳,考前抓緊突擊一下,因此,明天沒有更新,後天考完了回來碼字。

第 65 章

鄒懷仁作為傳臚,第一個被叫到了,站在階下,捧著詔書開始唱名,叫到名字的人一個個都走出來叩拜。

先出來的是三甲,一個個聽到名字便走出來跪倒,沒多久便烏壓壓跪了一片,然後是二甲,史鴻一直註意聽著,史燁落到了三甲上,倒是李約,卡在了二甲倒數第二個,也算是運氣不錯。一直到最後,鄒懷仁嗓子都有些嘶啞了,才叫到了一甲。

狀元肖勁節第一個站出來,叩拜在地,然後是孫文濤,接著便是史鴻,三人隔開了一點跪下,聽鄒懷仁將詔書念完,一起山呼萬歲,上邊聖上說了一聲免禮,大家才再次叩謝,一起站了起來。

聖上再次說了一會兒場面上的話,總而言之,就是說,你們如今是天子門生了,就要好好忠君愛國,為國效力雲雲,然後便宣布這些新課進士可以打馬游街了。

作為新科進士,最大的特權就是,出宮可從正門,一甲甚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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