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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輕松了一些,不再神經總是繃得緊緊的了。

史昕雖說多年來都在養病,但是並不是什麽都不明白,要不然,史侯也不至於堅持讓他襲爵。內院的事情,史昕自然不好管,但是外院的事情,他卻直接接了手,作為侯府,按照國家規定,是可以蓄養一部分私兵的,雖說,這部分私兵,有些被史侯他們帶走了,史鼐身邊也跟了幾個,家裏還有數十個在,他們都是以前跟過史侯的老兵了,這會兒都在史昕的命令下,拿出了盔甲還有刀槍弓弩,在府中警戒起來。

第三天,京城便有了動靜。半夜的時候,高墻外面就聽到了亂哄哄的聲音,家裏不少人都驚醒了,遠處,有火光騰起,一些人在外面大喊:“走水了!走水了!”

秦夫人匆匆忙忙地從床上爬起來,甚至沒有來得及梳妝,只是隨便拿了根簪子將頭發挽了起來,穿好衣服便出來了,嘴裏問道:“怎麽回事,春草,叫幾個人一起去問問,哪邊走水了?”

很快,角門那邊守夜的婆子傳來了消息:“二太太,大老爺說了,外面的事情與咱們不相幹的,二太太盡管放心休息便是了,一切有大老爺主持呢!”

盡管這麽說,秦夫人依舊放不下心來,她一邊叫人傳話,將史湘雯史湘霓都帶到了自己房裏,又叫人去外院叫史鴻。

史鴻這會兒已經醒了,他才不相信那些人說的與自己不相幹的事情,琢磨了一下,他將以前史侯送他的一柄精致的匕首拿了出來,藏到了袖子裏面,又將墻上掛著的弓箭取了下來拿在手裏,心裏有些惴惴,之前也跟著學過射箭,不過也就是二十步左右的固定靶,勉強保證命中率,這會兒怕是起不到什麽作用,只得又放了回去。正好秦夫人身邊的人過來叫他,他便跟著進了內院。

外面依舊吵吵嚷嚷,內院,三房的女眷孩子都聚在了一起,一個個坐在花廳裏面,不安地等著外面的消息。

餘夫人臉色蒼白,她抱著女兒史湘雲,咬著下唇,不時看向外面,史湘雲年紀還小,這會兒困倦地打著呵欠,滿臉都是迷茫,她並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秦夫人神色還算鎮定,只是放在膝上的手一直不自覺地擰著帕子,洩露了她內心的緊張與惶恐。

方夫人同樣有些坐立不安,史昕在外院,暫時沒什麽事,史鼎在圍場,應該也沒什麽問題,可是史鼐,這會兒在什麽地方,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她越想越擔心。別看她之前對史鼐寵愛那些個姨娘侍妾頗有些不滿,但是這年頭,女人的指望除了兒女就是丈夫,如今史澤還小,她只能指望丈夫,若是史鼐出了什麽事,方夫人大半的天都要塌了。

第 6 章

史昕這一天晚上幾乎耗盡了這輩子的心力,他強撐著虛弱的身體,就坐在外院主持大局,內院的女眷暫時不清楚具體情況,他卻已經發現,長安發生了兵變,那些不知道是誰手下的兵闖進了內城這個都是由達官顯貴以及各級衙門所在的地方,一個個誰還管什麽奉天命,給自己賣命的主子來一次黃袍加身,除了早就投靠了他們那一邊的官員,其他官員的官邸很是受到了一番禍害,一群亂兵直接沖進府內,跟蝗蟲過境一般,大肆劫掠,領頭的人扣著人家的家眷,威逼官員投靠。

史家這邊住的多半是勳貴人家,家家戶戶或多或少都有些軍械,這會兒各家都拿了出來,不管是私兵還是家生的奴才都組織了起來,一個個站在墻頭往外射箭,那些亂兵也就是趁機沾點便宜,就算是跟對了主子,能搏一個潑天富貴也輪不到他們的事情,因此,在出現了不少傷亡之後,也有了退意,一些比較混賬的人弄了幾桶油出來,就近往人家門上一潑,直接一根火把扔上去,然後拍拍屁股就跑了,幾個不幸中招的人家一邊氣急敗壞地叫罵不休,一邊手忙腳亂地開始救火,相鄰的幾戶人家也從側門出來,提著水桶什麽的,跑去幫忙。

史家角門那邊也被點著了,史昕咳嗽著叫下人們趕緊汲水救火,不等火被撲滅,心力交瘁的他就一腦袋栽了下去,慌得伺候的人趕緊將他扶進了附近的書房,在書房的榻上睡下,這會兒兵荒馬亂的也不好找大夫,只得撿了之前太醫開的平心靜氣的方子抓藥煎了。那方子勉強算是對癥,史昕雖說臥床不起,但是好歹第二天便清醒了過來,餘夫人也顧不上別的了,將女兒史湘雲托付給了秦夫人與方夫人照料,自己回去照顧丈夫。

長安的混亂持續了好幾天,史昕病倒了,家裏能主持的都是女流,因為擔心出事,連采買都停了,好在雖說沒有新鮮的時蔬,史家也沒有絕糧,大戶人家雖說不至於將糧倉修在家裏,但是,府裏總會有夠吃那麽幾個月的存糧的,另外,還有各種腌臘幹菜什麽的,廚房裏面也會養著一些雞鴨,存著不少雞蛋,生活水準也就是略有些下降而已,只是人心惶惶。

雖說一時半會兒沒人敢出門打探消息,但是既然出現了兵變,大概也就是謀反篡位之類的大事了,這可是要命的事情,萬一史家的男人站錯了隊,滿門抄斬都是好的,反正一死一了百了,若是家裏的女眷孩子,最終淪為官奴,那就世世代代翻不了身了,想到這裏,幾個女人也都有了病倒的沖動,一個個食不下咽,急迫地等待著事態平息,好知道到底出了什麽事情。

秦夫人已經在咬著牙準備後路,史鴻去請安的時候發現她滿臉都是憔悴之色,秦夫人背著丫鬟給了史鴻幾件貼身的小衣,借著摟著史鴻的功夫,輕聲叮囑道:“回去之後便將衣服換上,我在裏面縫了幾張銀票,萬一,萬一……”說到這裏,她說不下去了,眼中也有了淚光閃爍,她嘆了口氣,輕聲道:“鴻兒,記住了,不要讓別人知道!”

史鴻不能告訴秦夫人說這次不會有事,史家還能一門雙侯呢!只是這話卻不能跟秦夫人說,只得絞盡腦汁安慰秦夫人,秦夫人勉強露出了個笑臉,拍了拍史鴻的背,說道:“嗯,不會有事的,鴻兒,你先回去念書吧,等你父親回來,就好了!”

史鴻回到暫住的屋子,一屁股坐在了榻上,嘆了口氣,在這個年頭,講究的就是一人犯法,舉家連坐,哪怕是當家作主的男人犯了事,家裏無辜的老弱婦孺照樣要為此付出代價,像史家這樣的人家,說句不客氣的話,便是殺人放火,頂多推出幾個奴才頂罪,當家的人擔上一個治家不嚴的罪過,也就是罰俸降職之類的事情,不會危及到性命,但是萬一得罪了皇帝,牽扯上了謀朝篡位之類的事情,九族都不夠殺的。

史鴻之前就有的危機感再次襲上心頭,誰知道自己的到來會不會引發什麽蝴蝶效應呢!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換上了秦夫人準備的那件小衣,他這個年紀,就算家裏犯了什麽事,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沒官為奴罷了,操作得好的話,或許還能改頭換面再作打算,不管怎麽樣,也是少不了要花錢的。

好在最壞的結果並沒有出現,外面的亂象漸漸平定下來,秦夫人跟方夫人商量了一下,壯著膽子派了幾個人出去打聽消息。

外面這會兒已經有不少人家派了人出去打聽具體出了什麽事了,只是眾說紛紜,暫時誰也說不清楚怎麽回事,史家想要去找史鼐,結果五城兵馬司衙門這會兒已經差不多成了廢墟,一群兵丁在那邊逮著可疑的人不問青紅皂白就直接抓了,有幾個不知道是什麽來路的甚至被打得去了半條命,好在史家的下人來這邊的次數不少,那邊幾個人還是認識的,問起史鼐的下落的時候,卻依舊是一問三不知,急得人抓耳撓腮,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各家派出去的人將自己得到的消息再次匯總了一下,雖說頗有些矛盾沖突之處,不過還是有些地方是相通的,也就是太子舉兵謀反了,好像二皇子三皇子也卷了進去,後來京營節度使王子騰領兵平定了這次叛亂,二皇子在自己的王府裏面引火自盡,太子和三皇子的消息暫時還不清楚,圍場那邊好像也出了什麽事。

回去一說,幾個女人都松了一口氣,不管怎麽樣,史家跟太子二皇子三皇子都沒有多少瓜葛,史家應該不會受到什麽牽連,只是,按照推測,史鼐只怕也是去圍場或者是別處平定叛亂去了,圍場那邊出了事,史鼎還有史侯到底有沒有事呢?他們可是史家如今的頂梁柱,若是真的出了問題,史家只剩下孤兒寡母的,那該怎麽辦呢?

第 7 章

史鼎史鼐都沒有出問題,出問題的是史侯。

太子作為儲君如今已三十餘年,在朝中根基已深,黨羽頗重,此次太子孤註一擲,聯合一幹黨羽逼宮,自然準備極為充分,太子到圍場之後不過露了一面,便裝病留在營內,留下了一個替身,自己帶著人悄悄回到了長安,圍場附近的駐軍也得了太子的許諾,在淑妃所生的六皇子的帶領下,向圍場發動了進攻。

淑妃是皇後的嫡親妹妹,六皇子一直以來被視為太子黨,不過,六皇子也有自己的心思,他並不想給太子做嫁衣,因此,並不想直接殺死皇帝,反而是希望脅迫當今立下傳位詔書,將皇位傳給自己。因此自然重新修改了計劃,也讓本來就有所準備的聖上有了反應的時間。

聖上在位四十餘年,自然不是傻瓜,原本就對太子有了提防,在發現太子帳中的是個冒牌貨之後,立馬就知道了太子的想法,當即向附近各地忠於自己的駐軍發出了勤王的旨意。

而史侯史鼎他們這些忠於聖上的武官當即開始組織圍場的禦林軍和龍禁衛進行抵禦,就在圍場這邊局勢得到控制的時候,聖上身邊伺候的一個太監居然暴起發難,當時正在跟聖上稟報的史侯顧不得別的,當即沖上去救駕,卻被那個太監刺傷,那個太監是死士,見事不可行,當即服毒自殺,而史侯雖說靠著經驗避開了要害,但是因為匕首上淬了毒,盡管禦醫全力施救,但是也只能拖著。

在這場大多數皇子都被卷入的叛亂中,史鼎立下了足夠的功勞,六皇子見勢不妙,率眾逃竄,被史鼎帶著禦林軍一路追擊,最終被平定了下來,六皇子被活捉,等待他的是他那個從來不算慈愛的父皇的滔天怒火。而史鼐平定了長安的風波之後,本來想要帶著人去爭一份救駕之功的,不過在長安耽誤的時間實在太長,等他到的時候,一切都塵埃落定,只得到了史侯因為中毒而昏迷不醒的消息。

皇帝又氣又怒又傷心地回京了,史鼎和史鼐也顧不上別的了,一邊給家裏送信,一邊在後面護送著依舊昏迷不醒的史侯回去。

皇帝回京的第一件事是直接將涉及到叛亂的皇子丟進了宗人府,其他涉案的人全部丟到了大理寺審理,在看到下面的人呈上來的長安的損失報告之後,皇帝一口血吐了出來,後來便病倒了,自然不好強撐著收拾那些戳他心窩子的人,在這個時間段裏面,長安城再度暗潮洶湧。

以前跟太子二皇子三皇子六皇子這些個皇子走得比較近的人家人心惶惶,生怕皇帝秋後算賬,讓自家倒黴,只得到處打聽消息,送禮走路子,暗地裏面還有準備後路。而另一些人同樣在明裏暗裏做些動作,這次官場應該會有一次大清洗,不趁著機會將自己的人弄到一個實缺,以後可就沒這種好事了,也有人盤算著,這四個皇子算是沒戲了,接下來會是誰上位,要不要事先投誠,搏個從龍之功。

相比較而言,史家如今就顯得非常沈寂。沒辦法,雖說皇帝說了,不計一切挽救史侯的性命,但是,人力有時而窮,那等劇毒,太醫們用盡辦法,也只能吊住史侯的一口氣。

最後,哪怕頂著史家幾個兄弟的怒火,太醫們也不得不宣布,他們對史侯身上的毒無能為力,不過,卻可以通過針灸藥物刺激,讓史侯清醒一會兒,好讓他有時間跟兄弟幾個說一下遺言。

史昕史鼎史鼐三個人商議了一番,還是同意了這個建議,當下,太醫們在史侯身上一番施為,史侯的眼珠終於動了動,好半天才睜了開來,史昕連忙服侍著給史侯喝了半碗老參湯。

幾個太醫識趣地下去了,留著人家父子幾個說話,史侯在知道自己大限已至之後,並無什麽過激的情緒,他嘆息一聲,說道:“如今看來,朝堂上將有大變,不論如何,你們兄弟幾個都不要摻和進去,好歹我這一去,你們還有三年的孝期,直接上折子丁憂吧!”

兄弟三人都點頭應了下來,一個個眼睛通紅,說不出話來。

史侯喘了口氣,又開口道:“咱們史家最初不過是金陵鄉下的土財主,當年有幸跟隨太祖爺轉戰天下,最終給子孫掙得了一份富貴,只是這從龍之事,頗多兇險,此次風波,如今你們也該明白了,當謹記在心!”

“兒子明白,當謹遵父親之命!”

“史家當年在金陵,有幸接駕,陸續欠下國庫二十多萬兩銀子!”史侯臉上浮現了一點苦笑,“一朝天子一朝臣,我們一家與當今關系密切,但是與諸位皇子卻無多少聯系,誰也不知道聖上如今屬意與哪位皇子,咱們現在湊上去也晚了,何況還有三年孝期要守,只怕等出了孝,一切都塵埃落定!勳貴人家看似富貴體面,實則一切還得看上面的意思,哪怕咱們父子有救駕之功,那也是救的當今,咱們若是不能給下一位留下一點好印象,只怕這輩子,也只能混個閑散爵位,如同你們姑媽家那位表兄一樣了!”

史鼎皺了皺眉,說道:“父親,這欠國庫的銀子說到底,還是當年接駕欠下來的,也是為皇家欠的呢!咱們家如今公中賬上也不過五六萬兩銀子,這一還錢,家裏就要傷筋動骨了!”

“傷筋動骨也得還!”史侯斬釘截鐵道,“三年孝期,足夠讓有心人將咱們家給踩下去,讓人再也想不起來,或許聖上忘不了咱們家,聖上如今都多大年紀了,自古帝王,可有幾個活到花甲之年的?這會兒國庫空虛,又發生了謀逆之事,修繕官邸衙門,賞賜功臣,安撫百姓,哪一樣不要花錢,就算將那些附逆之人抄了家,誰家又有多少現銀?咱們趁著這個機會還錢,給聖上和繼任的皇子一個好印象,也能告訴他們,咱們史家不是居功自傲的人,能用!就算那些欠了國庫錢的人家嫉恨咱們又怎麽樣,他們總不能在我老頭子剛死的時候,就落井下石,那樣的話,聖上饒不了他們!”

史家兄弟三個聽了史侯這番話,心中不免更為悲痛,老爺子畢竟久經世情,什麽都看得分明,只是,卻要去了,他們日後連個可以依靠的人都沒有了!

史侯又告誡了三兄弟一番,強打著精神口述了遺折,終於撐不下去了,剛想開口說要見見幾個孫子孫女,一口氣再次喘不上來,盡管等候在旁邊的太醫跑過來施救,最終還是去了,史家哀聲一片。

第 8 章

史侯這一去,史家人都是悲痛萬分,一邊等待著聖上關於襲爵還有丁憂申請的回覆,史家兄弟三個開始張羅起史侯的喪禮來。

大家都知道,史侯之死是因為救駕,不管有沒有交情,只要能來的,都上門來吊喪,史侯的死很多人都覺得實在不是時候,史家父子這次都立下了大功,若是史侯還活著,自然一家子加官進爵,這下子人死了,全家老小都得守孝,平白耽誤三年的前程,三年一過,黃花菜都涼了,有什麽好的缺也被別人占了,爵位什麽的,能當飯吃嗎?還是得有實權呢!聖上這會兒記得史家的功勞,回頭事情一多,自然便忘掉了,畢竟,死人再怎麽樣,也比不過活人啊!因此,不少人都頗為惋惜。

史家兄弟幾個也顧不得別人的想法,聖上雖然還沒有回覆襲爵的事情,卻賜下了治喪的銀子,固然不多,卻極為體面,兄弟三人一邊在史侯靈前做孝子,一邊命令心腹下人開始變賣一些祖產,好湊齊銀子,將國庫的欠銀給還了,這會兒並不是什麽出手的好時機,這次動亂牽扯到了不少人家,很多人家為了逃出生天,也要四處打點,自然需要銀子,因此,出手的人多了,自然買方也要壓價,好在史家不比那些是犯了事的,終究還是侯府,並且又有大功,對方不敢趁火打劫,饒是如此,史家也比預期多付出了三成的代價,才湊足了銀子。

為了不讓那些同樣欠了錢不還的人家被打臉,史家也不過是悄悄地打著奉先父遺命的名頭,將銀子送到了戶部,領會了欠條,銷了帳。

這時,剛過了史侯的三七,給史侯請的高僧得道真人還在做水陸道場,史昕卻再也撐不住了,在給史侯守靈的時候,直接倒了下去。

守孝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哪怕史鼎和史鼐體諒自己的兄長身體不好,需要多加休息,平常也叮囑廚房即便不用葷腥,也要給史昕增加營養,比如說,給史昕多加幾個雞蛋,弄點牛乳什麽的。然而,史昕本來就先天不足,吃藥比吃飯還多,這些天吃不好睡不好,強撐著給父親守孝,平常哭靈守夜,心理和生理都已經達到了極限,自然撐不住了。

盡管及時請了太醫,結果太醫探了探脈,直接下了判決書,這是油盡燈枯之象,只能拖日子了,得到這個噩耗,餘夫人當即昏倒了,而身下卻出現了一灘鮮血,太醫診脈之後才發現,餘夫人已經有孕近兩個月,偏偏這一胎並不穩當,這些天來一直擔驚受怕,之前就有些流產的征兆,她那時候還以為是因為緊張,小日子來了,並未放在心上,結果一連串的事情下來,餘夫人這次直接流產了,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竟然出現了血崩的跡象。

史昕還躺在床上沒醒,餘夫人便咽下了最後一口氣,擔心史昕,也沒人敢跟他說,不過史昕還沒熬得過去,那邊水陸道場還沒做完,史昕便沒了。

史昕雖說一直以來身體不好,在家也沒什麽動靜,但是他畢竟是嫡長子,禮法上襲爵的人,他這麽一去,問題又來了,史侯留下的保齡侯這個爵位,究竟歸誰,有史侯的救駕之功,只要聖上還顧念著舊情,就不可能降等承襲。一個侯爵的位置,這可不是什麽路邊的大白菜,史鼎和史鼐都有些眼熱了,只是沒了史昕,史鼎居長,按理應該是史鼎的,可是史鼐也不是那麽服氣,他也不肯就這麽認命啊!

只是兄弟兩個雖然都有了心思,但是表面上自然不能表現出來,只是終究心裏面都有了芥蒂。

史昕夫妻兩個的喪禮自然比不上史侯的,史昕並未正式襲爵,一直以來身體不好,身上也沒個一官半職,因此不過是個白身,而且這又是在史侯的孝期裏面,因此喪禮相應的,簡陋了許多。

另外的關鍵問題就是,史昕他無後。史湘雲不過是個女孩,卻沒有繼承權,而且她如今才多大年紀,虛歲不過五歲,走路還不怎麽穩當呢,這哭靈摔盆的事情,自然做不了,而且,因為乍然沒了爹媽,史湘雲雖然還不懂事,但是也受了驚嚇,每每哭鬧不休,積年的老人都在說許是被什麽沖撞了,需得避一避,方才能好起來。

史鴻對此說法嗤之以鼻,只是家裏人都信這個,正好,賈家那邊的姑祖母直接叫人過來,說是史家這會兒事情多,史湘雲又被鬼神沖撞了,要將史湘雲接過去小住一段時日,等到安定下來再送回來。

雖說秦夫人覺得這事實在不和規矩,哪有女兒在孝期跑到外姓人家住的,只是賈家那位姑祖母是長輩,輩分壓下來,加上史湘雲在家總是不能定神,只得將史湘雲送了過去。

這年頭摔盆哭靈也不是什麽人都能做的,史湘雲不在,就得輪到同輩的幾個人,裏面還含了一些過繼的意思,只是史鼎跟史鼐都只有一個嫡子,哪怕如今庶子也有繼承權呢,但是一般的人家或許會過繼別人家的庶子,但是史家這樣的人家,嫡庶之分還是極為分明的,再加上,史清這些年差不多被方夫人給養廢了,方夫人哪裏肯讓史清翻身,最終要騎到自家兒子史澤頭上,因此,這事就僵持了下來。

好在,很快聖旨就下來了。

聖上之前對史家的爵位問題也在猶豫,功高莫過於救駕,史侯因救駕而死,自然有大功,史鼎史鼐在這次平亂之中表現也很不錯,按理也該封賞一個爵位,加上在這個國庫空虛的時候,史家識趣地還了國庫的錢,帶了個好頭,接下來又有一些欠錢不多的人家也開始還錢了,這讓聖上龍心大悅。只是這爵位的大小也有考量,聖上還在舉棋不定的當兒,史昕沒了,這下事情好辦了。

史昕被追封了一個五品的官位,這讓史昕的喪禮好看一些,起碼可以用比較好的棺木,陪葬品的規格也能更好一些,史鼎因為平亂有功被封為忠靖侯,而保齡侯的爵位,直接落在了史鼐頭上。

表面上看,這次是皆大歡喜,只是兄弟兩個之間終究有了隔閡,史鼎覺得按理這保齡侯的爵位是自己的,加上自己的功勞,爵位豈不是還能再上一層,即便不能更上一層樓,也應該能夠得個不減等襲爵的恩賞,結果讓只有點微末功勞的老三給憑空撈走了。而史鼐也不怎麽知足,他覺得這爵位既然落在自己頭上,自然是自己更得聖心,老二平亂那點功勞,怎麽就夠得上封侯了呢!

不管怎麽樣,既然爵位下來了,保齡侯變成了史鼐,那麽史鼐自然要對大房的遺孤有了責任,將來還得為大房繼承香火,因此,史澤在史昕靈前充當了孝子的角色,兩場喪禮讓史家所有人都心力交瘁,憔悴不堪,等到兩人都被葬入了祖墳之後,史家開始了相對漫長的守孝時光。

第 9 章

守孝的日子很長,這也給了史家一個緩沖的時間,之前為了還清欠銀,史家真的是傷筋動骨了,如今守孝三年,為了節省開支,史家將已經日漸臃腫的家生子給放出去了一部分,當然打著的是給故去的史侯史昕積陰德的名義。一家子在家守孝,少了人情往來,這也省了一筆不小的開支。

因為孝期的緣故,史鴻原本預計的童生試也得推遲了,不過也沒事,錢老夫子並未因此辭館,史鴻依舊跟著他念書。史清也跟了過來,據說是他生母舍了臉面,專門去求了史鼐,史鼐這才想起來,自己這個庶子至今還不怎麽識字,在向方夫人撒了一通氣之後,史清帶著相對簡薄的束脩,同樣成為了錢老夫子的學生。

不提史清的資質如何,他懦弱了這麽多年,一直挺不起腰桿來,而且也頗為自卑,他跟史鴻差不多大,史鴻已經在做八股策論了,他連啟蒙的幾本書還沒有念下來,越急越亂,盡管私底下頗為努力,但是收效甚微,畢竟他底子太薄弱了。

時間長了,錢老夫子也很無奈,只好每天先給史鴻點評功課,再布置下題目,讓史鴻回去做,接下來再從頭開始教史清,兩人不在一起了,史清總算放松了一些。

史家並沒有發生什麽大事,倒是史湘雲的事情,讓史鼐和方夫人很是不爽。

按照之前賈家的意思,讓史湘雲現在那邊住著,過了熱孝,就把人接回來,結果等到過了百日的實話,方夫人派人前去接人,那邊就開始找借口推脫,史湘雲也哭著鬧著不肯回來,讓方夫人生了一肚子的氣。

接了好幾次,方夫人就差沒有不顧規矩,親自上門了,才將史湘雲接回了家,哪知道,史湘雲不知道被賈家人灌輸了什麽,就覺得史家人對她這個無父無母的孤女不好,總是懨懨的。

方夫人本來就不是什麽好性子的人,要不然,也不至於讓史清快十歲的人差點還是睜眼瞎一個,史湘雲對她疏遠,她自然也不會上趕著湊上去,因此,一開始還熱絡了一陣子,很快,便直接按規矩來了,史湘雲是嫡女,與史湘雯史湘霓一樣,同樣是兩個嬤嬤,兩個大丫鬟,四個二等丫鬟,四個三等丫鬟,其實按理說還該更多一點,畢竟,史家可是侯府,只是如今史家不比從前,家生子遣散了大半,經濟狀況也比較拮據,要不是女兒家需要嬌養,姐妹幾個身邊的人還得再砍掉幾個。安排好了下人,方夫人差不多就丟開手不怎麽管了,一切按規矩來。她也不苛待史湘雲,反正史家再窮,也沒窮到差了史湘雲一碗飯,至於嫁妝的事情,餘氏的嫁妝還在呢,等到將來史湘雲出嫁,二房三房都添點,花銷都不一定比得上史湘雪這個庶女,要知道,史湘雪的嫁妝可也是要方夫人慢慢積攢的。

如今史家管家的事情,方夫人可不肯自己一個人做了,公中沒有多少錢,可是,哪怕沒什麽交際呢,開銷也不會少到哪裏去,每季的衣服,便是丫鬟小子都得做兩身,這是大家子的體面,只是以前是針線房做,如今針線房的人遣散了不少,因此,除了幾個主子還有比較體面的下人的,其餘的幹脆直接領了料子回去自己做,上下都省事,針線房省了人力,而下人拿了衣料回去固然要自己花時間做,但是,也能省出不少料子來,回頭湊湊也能做點別的。只是哪怕再節流呢,這源頭少了,難免捉襟見肘。方夫人哪裏肯自己往裏面補貼,因此便拉了秦夫人一起管家。

秦夫人也不是什麽肯吃虧的性子,要是光是自己二房,她倒是不介意拿自己的嫁妝往裏面貼補貼補,問題是,她也不樂意平白養著三房那麽一家子啊,人家還不一定念你的好,背地裏面沒準還覺得你是冤大頭呢!

誰都不肯做傻子,因此,在兩位能幹的主母的管理下,史家的日子不過勉強保留了侯府的體面,史鴻一開始還沒搞清楚怎麽回事,還以為守孝就應該是這樣,畢竟,之前他也就是一小屁孩,家裏的大事自然不會通知他,家裏砸鍋賣鐵還債,他也不知道。不過他不是傻瓜,哪怕當初不過學了點經濟學的理論知識,工作了之後也沒有真正坐到管理崗位上去,時間長了,也知道家裏莫名其妙窮了,加上偶然聽到有下人嚼舌頭,說是之前的時候家裏變賣了不少上好的莊子鋪子,要不然離得遠,出手不方便,連金陵那邊的祖產都賣掉了雲雲。

這些下人知道得也有限,因此,史鴻便跑去問秦夫人,在這個年代,史鴻其實算不上年紀小了,因此,秦夫人便將之前老爺子臨終囑咐要還清國庫欠銀的事情說了,然後嘆道:“要說起來,史家百萬家財也是有的,只是,這些錢多半是莊子鋪子,還有一些不好變賣的古玩珠寶什麽的,金陵那邊雖然也有些產業,可是金陵太遠了,當時也來不及,再說了,金陵那邊是祖產,哪裏能夠隨便變賣,那邊的族人也指望著那些出息過日子呢!這麽一來,公中賬上沒多少錢,自然就有些緊巴巴的了!”

見史鴻想要說什麽,秦夫人就像是看出了史鴻的心思一般,壓低了聲音,說道:“公中雖說沒錢,但是不管是二房還是三房,都是有些私產的,只是這當口,誰會拿出來呢!過了孝期,你父親跟你三叔都要謀求起覆,哪怕他們都是侯爺呢,也得四下打點一番!另外,哪有兩個侯爺住在一起的,到時候,這個侯府究竟是忠靖侯府呢,還是保齡侯府呢?所以,等出了孝,咱們兩房肯定是要分家的,這會兒要是置辦了什麽產業,到時候分家是算公中的,還是私產呢,難免又是一場糾葛,不如先熬過這幾年再說!”

史鴻聽得張口結舌,本來還想著將自己的私房錢拿出來讓秦夫人幫著買個莊子鋪子什麽的呢,這會兒想想自己還是太幼稚了,上輩子的時候,他是獨生子女,父母年輕的時候就在外打拼,一年也未必回得了一次老家,他也很少見到自己的叔伯還有姨媽舅舅,平常見到也是一團和氣,父母也很少跟他說跟這些長輩之間有什麽糾葛,因此,他對人心嚴重估計不足。平常看著父親跟三叔也是兄友弟恭的,關系很是和睦,哪知道私底下都是自個的心思,既然秦夫人這麽說了,那麽史鼎肯定也是知道的,三房那邊大概也是一個想法,如今,也就只能這麽僵持下去了。

第 10 章

史家分家分得很是幹脆利落,才除了服,便找了家族的一幹族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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