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九的腦子成了一團亂麻，這一連串的變化, 讓他現在急需捋捋現在到底是怎麽個情況。

首先, 應遠知道他是任務者了，也知道了自己以前在其他世界裏做的那些事。但他是怎麽知道的？又是什麽時候知道的？這是忠誠系統的漏洞嗎？讓一個npc擁有前面的記憶這真的好嗎！

其次, 聽對方的語氣，他好像不知道自己知道每個世界的任務對象都是同一個npc的事實。他現在覺得自己是為了完成任務不擇手段的人, 但他並不知道自己這個“不擇手段”，也要分對誰。

……好吧, 雖然他一開始確實是因為任務……也因為一直以來都不能人道, 冷不丁開了葷了所以有點剎不住閘，沒有節操了。

但徐九覺得自己也不是什麽人都能接受的。

他在這些虛擬世界中一向都是跟著感覺走的, 要是男主是那種腦滿腸肥的男主，打死他丫的也不會跟對方困覺的。

所以也不能算沒有節操吧……

徐九狠狠抹了把臉，覺得這整個世界都是在耍他。

以前他雖然偶爾也會想想要是應遠擁有他們以前的記憶也挺好的，但那也只是想想而已，要真的擁有了，就像現在這樣了……

無論如何，無論有什麽理由，他在男主面前都成了那種沒有節操的人……

用888給他傳的資料上面的術語說，就是浪蕩受……

徐九忽然有點兒想哭。

這個世界對他一點都不友好！

888最終也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只是告訴他這些問題它的權限不夠，無法給他做出解釋。

徐九已經懶得追究了, 他顫抖著聲音問應遠：“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知道……我是在做任務，知道這個世界不是真實的？”

應遠疲憊又煩躁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看起來也很痛苦。

他說：“我一直都知道。”

只不過以前是身在虛擬世界當中的時候一無所覺，只有體驗完一個世界，那些關於那個世界的記憶才會一股腦地出現在他的腦海中。而現在是身在這個世界當中，應遠卻知道自己是誰，也記得所有他曾經經歷過、體驗過，親身參與過的事情。

這是把真實度調到了百分之五十的效果。

“……還能有這個操作？”徐九瞪眼。可從來沒有人跟他說過調節真實度的問題！

“是。”應遠說：“上個世界我把真實度調到了七成半。”

“七成半？”徐九的腦子還沒轉過彎兒。

“就是百分之七十五。”

徐九：“……七十五？是個什麽樣兒的狀態？”這句話他是問888的，可是888依舊沒有作答。

還是應遠告訴他：“百分之七十五的狀態……就是體驗者知道他本來是誰，也知道自身正置身在虛擬世界當中，但不帶有本源記憶，這些只是一個模糊的印象，知道自己是在做游戲……通常來說就是這麽一個狀態。”

“通常？等等……你在說什麽本源記憶？臥槽！”徐九瞪大眼睛，隱隱想到了一些如果是事實的話，他好像不大能夠接受的可能……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男主是npc，是一串數據，是跟他不一樣的，不存在於現實世界裏頭的……東西。

那是什麽玩意兒徐九也不知道該用什麽詞兒來代替，這種超乎人認知的高科技他也從來沒打算弄明白過。

但這個東西不是一個人。

他從沒認定他是一個人。

可現在應遠跟他說啥？他也是一個來這個世界做任務的人？那個詞兒是什麽？體驗者？！

縱使萬般不想相信，可應遠還是肯定了他的猜測。

他還是穿著一身金絲朝袍，發髻一絲不茍，頭戴發冠，面若冠玉，但卻說出了能夠叫人的認知一瞬間崩塌的話。

應遠點頭說：“你好，我叫哈德斯。”

徐九：“……”

呵呵笑了一聲，心想這個時候我們是不是該握握手互相介紹一下，哈嘍哈德斯你好，我叫徐九，你家住哪兒的啊？你是外國人吧？我是中國人。

徐九牽動著嘴角，最終也只吐出了自己的名字：“徐九。”

算是自我介紹了。

“我知道。”應遠又微微點了下頭，很久以前青年告訴過一次他的名字，那時候他還以百分之百的真實度體驗著那些各種各樣的世界，可一回到現實中他就迅速地從自己的記憶裏挖掘出了這個名字，並不知不覺地把他記住了。

馬車還在往攝政王府的方向一路奔走。

車內卻一度陷入尷尬。

應遠早就猜到了說開以後會出現這種境況，可他已經忍不了了。

明明心愛之人就在眼前，每天都能與他言笑晏晏，過著天底下最令人艷羨的神仙眷侶的生活，可他心中偏又再清楚不過——這一切都是假的。

對方的喜歡，對方的乖順和依賴，全都不過是出於他必須要達成的任務而已。

任自己百般喜歡，千般寵愛……對於他來說有也統統都是可以被利用的資源和武器……

沒心沒肺，浪蕩不羈。

……

在此之前應遠，或者說哈德斯從未喜歡上過什麽人。

忍受了千百萬年的孤獨和孤寂，也從未對任何人動過心。

他不知道喜歡一個人竟然是這麽痛苦的一件事。

“……所以最開始的幾個世界你的真實度都是百分之百。”徐九還在努力捋清楚這一切，“只有在回到你原來的世界一切記憶才會回歸？”

“是。”

“然後在上個世界開始，你把真實度調低了……”

“是。”

“可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應遠又開始了沈默地想事情了。

然後過了一會兒他才說：“因為想要提醒自己，我是以一個體驗者的身份在經歷那個世界。”

他太了解自己了，只要給了自己這一點提示，他就可以在那個世界尋找出許多蛛絲馬跡，擁有更過的關於兩個人的記憶。

“哦。”徐九還是不解：“可是你說，75的真實度只會讓你知道你是在玩兒一個游戲，你又怎麽會記得我？”

“我的精神力比尋常人高。”應遠跟他解釋，“不是普通的游戲系統就能限制住的。”

徐九：“……”

這踏馬是啥意思？

真是越來越暈。

還是888出聲給他解釋了，說情況大概就是男主的精神力比一般人要高，系統設定的75%的真實度對於他來說可能只有60%，也就是深處陌生的虛擬世界中他比別人更容易想起自己的本源。

徐九懂了。

他問888：“怎麽這會兒你又不裝死了？”

【唔。】大嘴巴的888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選擇再次沈默。

這種時候它還是消失比較好。

“75的世界弄清楚了。”徐九繼續問：“那這個世界，你為什麽又把真實度調低了？”

應遠再次用那種犀利的眼眸看他：“因為我很生氣。”

“啥？”

徐九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上個世界他跟尹卿儒明明很和諧啊！怎麽還生氣了？

應遠又閉嘴生了一會兒悶氣，最終還是徐九千方百計地哄著問，才把究竟怎麽回事兒給弄清楚了。

搞了半天問題又繞回去了，還是他“太隨便”了的鍋。

哈德斯自從對他產生了興趣以後，就一直處於一種“既欲罷不能又不能接受他可以輕而易舉地與每一個世界男主發生關系的事”。

即便這每個世界的“男主”都是他自己。

可知道徐九要通過在男主身邊表現忠誠、乖巧、獲得依賴而獲取相應的積分，甚至為了這些積分可以不擇手段地色誘男主，哈德斯就覺得自己接受不了了。

他總要想如果自己不是男主的話，這個人還會喜歡他嗎？如果男主換成了別人，他就要喜歡上別人了嗎？

那自己對於這個徐九來說，究竟又意味著什麽……

從上個虛擬世界脫離以後，糾結於這些問題的哈德斯都快要瘋了！

所以才再次調低了真實度，再次進入游戲世界。

對於他來說這早已不是什麽游戲。

他來這個世界的目的就只是為了攻略者[徐九]。

“……”徐九無語。

他就說上個世界的尹卿儒怎麽那麽奇怪呢！明明喜歡自己喜歡的要死，但做什麽都行，就是做愛的時候特別別扭，總之一副帶搭不理的樣子。

合著原來那十幾年的時間，男主都在跟他生氣啊！

一個一氣就能氣上十幾年不開口的人，到底是有多可怕……估計要不是這個世界自己剛到的時候“太熱情”，又把男主氣得不輕，徐九覺得他還是不會跟自己坦白這些的。

徐九張了張嘴，已經欲哭無淚。

這回他可真是跳進黃河洗不清了。

本來自己做的事兒就要自己負責，雖然是虛擬世界，但他確實放飛自我了，徐九不否認這點。

可誰又能想到他沒有老婆也沒有女朋友，甚至現實世界還是個處男，這輩子就在這幾個虛擬世界放縱過幾回，偏偏就都讓一個人知道了呢？！

而且這個人還特麽是自己喜歡上的人！

這回好了，他大概就是傳說中的那種最野的受了。

徐九內心一邊流淚一邊滴血，他舔了舔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幹燥起皮的嘴唇，顧不上追究這個世界到底還有多少惡意了，只能一五一十地男主攤牌：“我一開始確實是為了完成任務，所以沒怎麽在意這個完成任務的方式。”

應遠重新冷著張臉，完全沒有個表情變化，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在聽。

徐九抹了把臉繼續說：“不過後來我是因為知道那是你，所以才會這麽不講究的。”

冷著臉的應遠有了反應，他望向徐九，用沙啞的聲音問：“你知道是我？”

“你的聲音……很獨特。還有你跟我相處時的方式……雖然之前每一個世界你都沒有記憶了，不過我聽說人的習慣是……那個詞兒怎麽說的來著？”

【潛移默化。】

“哦對，人的習慣都是潛移默化間形成的，所以即便你自己不記得，你給我的感覺還是很熟悉。”

應遠：“……”

“所以綜上所述，我喜歡的還是你這個人啊！”

說完以後徐九狠狠地吐了口濁氣。

呼，終於把自己的感覺說出來了，他還擔心自己表述不清楚會更加壞事呢。

不過看應遠臉上那種冰消雪融的樣兒，他大概是聽明白了。

應遠一把握住了他的肩膀，樣子有點激動，手勁兒挺大的，問他：“你的意思是，你是因為知道是我，所以才那麽痛快的……”

“是啊。”徐九忍著肩上的痛點頭。

然後他就看見應遠的眼眸從淡漠變得有了溫度，最後變得徐徐生輝，眸光杳亮，幾面透著幾許不同於往日的興奮和激動。

“這麽說……你是喜歡我的？”盡管已經相信了他的話，可應遠的聲音還是充滿遲疑和猶豫的，好像生怕他這麽問了答案就會變成否定的了，這一刻的驚喜和愉悅也會被破壞，除了憤怒和失望以外，什麽都沒有。

幸好美夢並沒有破碎。

“是。”徐九再次回答，話都說到這份兒上，哪裏還有什麽難以啟齒的，他十分肯定地回答：“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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